秋景和烦躁地将书丢在桌面上,面上是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父皇病的这样重,我却束手无策,我,我实在是........”
“这不是二公子的错。”林玉劝道:“陛下体内的丹毒日积月累,已经根深蒂固,轻易难以拔除。”
“再难也要试一试。”秋景和豁然站起,“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父皇病逝吗?!”
林玉跪下:“二公子息怒。”
“..........”秋景和看着齐刷刷跪在地上的奴仆,愣了一下,缓缓收了脸上的厉色,轻“啧”了一声,将林玉从地上拉起来:
“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是。”林玉顺势站起身,抬起头,看着依旧愁容满面的秋景和,试探着道:
“那.......二公子想怎么做呢?”
“我想,这神医虽然难找,但只要他身在红尘,就肯定不会找不到。”
秋景和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想着计策:
“我派几个人出去,找到那个老神医,是绑也好威逼利诱也好,一定要把他带到京城,事后他不管想要多少赏赐或者是赔偿,我都可以给他——前提是他把父皇治好。”
林玉站在一旁听着秋景和的碎碎念,片刻后摇了摇头,似乎是不赞成秋景和的说法:
“二公子你想的太简单了。”
迎着秋景和疑惑的视线,林玉慢声细语:
“神医能在百姓间广富盛名,那便是有真正的能者,能者自有能者的风骨和傲气,金银财宝,美人权势,绝对不是那个老者的格局,不可能动摇他的。”
林玉道:“如今他年事已高,往日三两好友皆逝,他心灰意冷,游离红尘之外,若是二公子你强行将他接进宫来,以他的脾气,一个不开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是有可能的。”
“.......那怎么办?”
秋景和气恼:“总不能明知有办法,却不去执行吧?”
“........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玉道:“只是奴不明白.......二公子为何要为陛下奔走。”
他道:“若陛下病逝,您如今又在监国,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即位,何必再.......”
“若是两年前,你这么问我,我大概也会觉得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去做出一个在从前完全不会做出的选择。”
秋景和打断林玉的话,坦诚道:
“但事到如今,父皇于我而言是不同的。”
他说:“撇开他其他不说,若是没有他,我就不会遇见我的妻子......就只凭这一点,我也始终感激于他,不愿他受病痛折磨。”
“.......”林玉万万没有想到秋景和会说出这句话,愣了一下,眼睛倏然有些湿。
瞳仁处似乎有什么松动了,隐隐露出紫色的光芒,秋景和看着林玉,忍不住愣了一下,指着林玉的眼睛,下意识道:
“你的眼睛........”
林玉闻言瞬间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瞳仁处的异色顿时消失,恢复了深黑,快的像是秋景和的错觉:
“奴的眼睛怎么了?”
秋景和却不再听他的话,一把抓住林玉,用力将他推到墙上。
林玉下意识挣扎了几下,却抵不住秋景和强硬压下来的身躯,只能任由秋景和凑过来,用指尖拨动着自己的眼睫,将自己弄出生理性的眼泪之后,瞳仁不其然掉出一块薄薄的具有人的瞳孔纹理的薄片,露出了底下淡紫色如同宝石般晶莹剔透的眼睛。
.........那正是只有当朝国师才会拥有的,紫色阴阳眼。
第67章 贤王妃
当林玉遮掩瞳孔颜色的瞳片彻底掉落开来, 露出底下紫色的眼眸时,秋景和几乎只要片刻, 求能瞬间将面前这个人的真实身份辨认出来。
“........果真是你。”
一直隐藏在心中的猜测被证实, 秋景和神情怔怔的,手臂如同脱力般,缓缓松开抓着楚瑜衣领的手。
在那一瞬间, 秋景和几乎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只呆呆地看着同样不知所措看着自己的楚瑜, 一阵气血直往大脑上涌,眼睛顷刻间就红了。
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在这个所谓的“林玉”面前还称楚瑜为“我的妻子”,一口一个喜欢, 秋景和在哪一刹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找个人来把自己当场打失忆。
他不能接受这样一个重逢,大脑里名为理智的弦崩断, 当场转过身, 动作快的楚瑜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抬起脚往前走。
楚瑜愣了一下,快步往前走了几步拉住了秋景和的衣袖:
“景和.......”
“放开!”
秋景和用力甩开楚瑜抓着他的手,转过头时,眼底血丝一片, 眉头皱着,清俊的脸上写满了难堪,即使极力隐藏,看上去仍然委屈的快要哭了:
“别碰我!”
“........”看着秋景和这番失控的模样,楚瑜想去碰他的手僵在原地,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抬起还是放下,半晌只能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景和.........”
“别叫我的名字!”秋景和显然对楚瑜的欺瞒感到了无比的羞愤和耻辱, 他的手在哆嗦,整个人似乎都处在崩溃边缘:
“楚瑜,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他指着楚瑜,气的指尖都在抖:
“你当日弃我而去,我不怨你;藏着灵族人的身份接近我只为报复大端,我也舍不得恨你,甚至在当日被丢入蛊盆之时,我也未曾想对你如何。”
秋景和只觉心脏都开始抽疼起来,像是无数的蛊虫啃咬着他的血肉,用尖利的牙齿撕扯咬碎后吞下:
“可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你实在是.......”
秋景和气急攻心,只觉五内俱焚,捂着胸口,甚至还没说出一个完整的形容词,便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身中蛊毒者最忌情绪激动,秋景和这几日虽然忧心秋君药的病情,却还不至于到心绪起伏过大的程度,勉强还能保持镇定,但当他面对楚瑜时,往常的冷静和镇定就如同决堤的蚁穴,几乎楚瑜开口,就能让他方寸大乱,几乎无法自持。
待秋景和再度睁眼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眼前有些眩晕,蛊毒入侵经脉时的阵痛还犹在刺激神经,他捂着额头,下意识想要直起身,却见楚瑜正坐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
“.........”秋景和眼睛一闭,差点又要昏过去,被楚瑜手疾眼快地扶住:
“二公子。”
“.........不是说了,别碰我吗?”秋景和声音哑的不成调,缓缓地想要从楚瑜的手中将自己的衣服抽出来,却被更加用力地握住了。
“景和,”楚瑜急急地解释,说话的声音像竹筒倒豆子,像是错过现在,就再也没有机会为自己辩白:“当日大婚,我并非是存心想要逃离,只是当日大长老说有要事找我,所以我才.........”
“不重要。”秋景和捂着突突刺痛的太阳穴,嗓音低低,打断了楚瑜:
“......不重要。”
他说:“从我知道你接近我只是为了报复大端皇室开始,这些理由都不重要了。”
“........”楚瑜低头看着秋景和,闭了闭眼,也不知如何面对:
“是。”
他涩声说:“我承认,一开始就是想接近你们几个皇子,挑起你们之间的争端,让你们互相争斗,消耗大端的国力。”
楚瑜心里酸楚,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后来是真的........”
“你后来如何,与我何干。”秋景和转头看他,已经恢复了那副冷静理智的模样,但抓着被子的手背却青筋绷起,无声泄露了些许情绪:
“既然其心不纯,则情爱真心如过往云烟,无可留恋。”
言罢,秋景和便下了逐客令:
“你且回去吧。”
他说:“日后,就不要再来了。”
“.........”楚瑜看着神情决绝的秋景和,抿了抿唇,反问道:
“既已无可留恋,二公子又何必时常将我挂在嘴边,对我念念不忘?”
秋景和神情一僵:“我.......”
“既已将往事,你又何必因为我之故而费心为陛下奔走?”
楚瑜不愧是虚长秋景和两岁,看问题都比他深刻:
“你既然不喜欢我,又为何........”
“够了!”秋景和打断楚瑜的话,此刻再也绷不住,“你就非要我承认我对你还有余情?”
他深吸一口气,片刻后竟然低低笑出声:“当日别有所图接近我的是你,抛下我的是你,任由你族人将我投入引火盆的也是你,甚至时至今日,擅自改变装扮潜入我府,冷眼看我为你患得患失的也是你。”
“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是不是感到很得意,很快活?是不是觉得大仇得报?”
秋景和看着楚瑜,眼底盈着一点水,但嘴角竟然勾起了笑,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楚瑜:
“楚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欠了你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对不起。”
人生第一次,楚瑜感受到语言是那么苍白,解释的话堵在喉咙里,甚至说不出口:
“真的......对不起。”
秋景和转过了头。
他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以为自己不可能再为了谁哭了,但直到今天,他方才明白,人的心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伤的,无论多想伪装,多想竖起高墙保护自己,最终还是会被刺痛。
“........你走吧。”秋景和缓了很久,才垂下头,没让楚瑜看清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硬生生挤出了一句:
“你我之间,言尽于此。”
“.......”楚瑜看着面前垂头敛眉的男人,不知何时,对方已经褪去了两年前初见时的青涩,变成了一个清冷、绝情的男子。
最让他感到心痛难以呼吸的是,是他楚瑜,亲手造成了这一切。
是他楚瑜,亲手把秋景和变成了这番浑身尖刺的模样。
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他.......到底要怎么做呢?
要怎么做,一切才能回到两个人初见的时候?回到那个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还有补救的余地的时候?
看着贤王府的大门缓缓在自己面前关上,楚瑜失魂落魄地走在了皇城的大街上。
已经入夜,大街上明灯如昼,楚瑜仰起头,不经意间看到皇城的方向。
只见皇城之下,正张贴着一张皇榜,上面白纸黑字,正写着当今的皇后引氏正广招天下贤才和能人异士,若有能治好陛下顽疾的,赏千金,封万户侯。
“.........”
鬼使神差之间,楚瑜走到了皇城,仰头看着上面的皇榜,站在原地,几近犹豫和纠结,最后还是缓缓抬起手,指尖搭在那张皇榜上,缓缓撕下。
揭皇榜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周围守着的官兵,他们迅速赶到楚瑜身边,高声问他:
“就是你揭了皇榜?”
“......”楚瑜握紧了手中的纸,缓缓点头。
“.......”那打头的将领上下打量了一眼楚瑜,随即对着身后的士兵低声道:
“搜一下他身上是否带有兵器和毒药,若无危险的话,带进宫去,禀明陛下和皇后娘娘。”
“是。”
楚瑜跟着士兵离开的时候,还能听见带头的将领自顾自站在原地嘀咕:
“这人该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吧。”
他疑惑地看着楚瑜离开时的背影:“也没听说京城内,有这么年轻的大夫啊。”
“........”
楚瑜可不管那守城的将领是怎么想的,搜完身之后,就一路跟着士兵进了宫,进了披香殿。
秋君药和引鸳显然还没有睡,正一人拿着一盒棋子在下,秋君药棋艺很烂,被引鸳杀的毫无抵抗之力,快要输得时候,秋君药就利用美色让引鸳让他几步棋,引鸳吃他这套,这棋便勉强下到至今。
在听到守城士兵说有人接了皇榜之后,秋君药本来就不想下了,顿时扔了棋子,正襟危坐道:
“让他进来吧。”
下一秒,引鸳就拿起棋子将了他的军:
“陛下,你输了。”
“.......阿鸳,你好狠的心。”秋君药故作难过:
“太伤为夫的心了。”
引鸳微笑:“战场上无父子,棋盘上无夫妻。”
“陛下,输了就是输了,你贵为这天下的主君,怎可抵赖。”
秋君药对引鸳眨眨眼,理直气壮道:“我不抵赖。”
他说:“你吃了我的将,我吃你,本质上还是我赢了。”
引鸳:“......”
他白了秋君药一眼:“歪理。”
秋君药笑着去揽他的腰,引鸳顺势倒进他怀里,两人软语温存,就在此时,禁军将士带着楚瑜进来了:
“陛下。”
将士一见秋君药就跪下,低头行礼:
“今日有人揭皇榜,臣不敢耽误,速速将他领进宫来了。”
“哦?”秋君药抬起眼,看向林玉,忍不住一怔:
“.........你?”
他话没说完,顿了顿,又挥手屏退众人,只留引鸳和来福在旁侍候:
“其他人都下去吧。”
“是。”
等众人都有条不紊地下去,关上门,留下充足的空间给秋君药和引鸳等人,秋君药才缓声开了口:
“我还以为你会装久一点。”
他说:“楚瑜。”
“........陛下圣裁。”楚瑜早就知道自己瞒不过秋君药,干脆直接跪下行礼,俯身告罪:
“臣不敢再欺瞒陛下,故而进宫,想为陛下献上治病良方。”
“你?不敢欺瞒?”秋君药难得收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冷笑:
“朕猜,今日若不是景和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你大概还想再装久一些吧?”
“.......”楚瑜被戳破内心所想,无可辩驳,沉默片刻,最后只能强行转移话题:
“往事俱往矣,陛下若想再惩治臣,臣绝不会说半句话为自己辩解。”
他道:“只是臣今日进宫,确能帮助陛下破解当前的难题.......还请陛下宽仁,给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哦?”秋君药饶有兴趣,指尖绕过引鸳的发尾,漫不经心地从他的手臂摸到腰间,惹得引鸳轻喘一声,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不瞒陛下,臣的师父老国师曾经和赵美人之父兄、当朝四皇子的伯外公赵悯曾经是至交好友,两人自少年时便结识,直到暮年仍互为知己,也正是我师父死后,赵悯才心灰意冷,无可留恋,远遁红尘。”
楚瑜拱手道:
“但他之前,因为受我师父临终所托,曾经给臣留下一信物,直言若他还活着,只需要出示信物,他就算是远在边疆,也会赶来助臣。”
他说:“而赵悯医术高超,若能说动他出面医治陛下,定能为陛下延年增寿。”
“........想不到你师父竟然还和赵悯有这层关系。”
秋君药沉吟片刻,指尖勾着引鸳的下巴,动作好似像逗猫般敷衍,但表情却仿佛尖锐好似能洞察人心,眯起眼睛看着楚瑜:
“不过,朕还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他问:“你告诉朕这些,又说想要帮我,莫不是想从朕这里得到什么?”
“是黄金万两,还是封侯袭爵?”
“.......陛下圣明。”楚瑜闻言,从地上直起身,摇头道:“这些臣都不想要。”
他说:“臣想要........成为贤王妃。”
“........”秋君药只觉每一个字都能听懂,连起来就不明白楚瑜的意思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再说一遍?”
“臣想嫁给二皇子,成为贤王妃。”
这一次,楚瑜的声音清晰多了。他重重叩首,说话的嗓音和磕头的声音一同缭绕在偌大的宫室内,一字一句道:
“臣不要黄金侯位,只求能再度进宫,侍奉二皇子殿下,不离左右。”
“.........”秋君药:“楚瑜。”
他说:“朕是病了,不是傻了。”
秋君药问:“你凭什么觉得,大端皇室,会再度接纳一个曾有异心的灵族圣女,再度容忍其在宫墙内,搅弄风云?!”
话音刚落, 满室只剩余音袅袅,再无人敢多言。
楚瑜闻言, 身躯微微弯曲, 脱力般跪伏在地,指尖掐进掌心,用力到发白, 甚至连滑落在肩头的发丝都颤动出微微的弧度,良久, 没有发出一句话。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秋君药的话是对的,正确的, 不管他的初心和目的为何,只要他一日是外族圣女,就永远是外族圣女——
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大端王朝, 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族人,当皇子的正妻?
那皇子不得宠也就罢了,楚瑜说不定还能捡漏混个侧妃当当。现在关键是,秋景和虽然不是最得盛宠的皇子,也没有手握兵权, 但事到如今也已经是皇子中位份最高的贤王,行监国之责,以后很有可能是大端王朝的储君。日后一旦秋君药崩逝,没有留下立储遗诏,那么秋景和就能顺理成章地荣登大宝, 昔日的贤王妃便是当朝的国母,天底下除皇帝外最尊贵的皇后——
既然是皇后, 怎么可能让一个外族人来当?
实在是异想天开。
秋君药垂目,看楚瑜伏在地上,良久,才听见他说:
“臣知道臣这是在强人所难........”
他的嗓音紧了紧,细若游丝:
“可是臣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景和他不愿意见臣,臣实在是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
“........”
秋君药听得出楚瑜声音里的无措和茫然,他本就心善,又知道事情的真相内情,心中的火气蓦的消了下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有心退一步,但又尚在犹豫思忖,一时没有马上答话,而在此时此刻,跪在他面前的楚瑜却忽然拔出头顶的簪子,电光火石间,就对准了自己的脖颈,用力刺了进去。
“........!!!”
秋君药一开始以为楚瑜是想刺杀自己,片刻后又看见楚瑜调转了方向,瞬间明白过来,猛地站起身挡在引鸳身上,沉声道:
“十一!”
说时迟那时快,十一从房梁上飘然落地,快准狠地一脚将楚瑜手中的簪子踹出十几米之外。
“.........”
他到底来晚了一步,簪子的尾端已经在楚瑜的脖颈皮肤上划出了常常的一道血痕,皮肤组织外翻,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看着楚瑜这幅心如死灰的模样,秋君药都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庆幸自己摇人摇的快,保住了楚瑜一条命:
“.........楚瑜,你御前失仪,当真要一错再错?”
“罪臣恳请陛下刺死罪臣。”楚瑜懒得去捂脖子上的伤,泣声道:
“罪臣之罪罄竹难书,请求陛下赐死,罪臣.......感激不尽。”
言罢,楚瑜低头,重重叩首,看样子已经抱了死志。
既然不可能再嫁给秋景和,他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秋景和另娶旁人做贤王妃,不如引颈就戮,也全了他一番念想。
........毕竟,他虽然未曾和秋景和拜天地入洞房,但也是下过了聘书的,他若死了,以秋君药仁善的性格,一定会全了他的遗愿,让他以贤王妃的名义下葬,这对他来说......也算有始有终。
秋君药哪能看不出来楚瑜心里在想什么,因为知道,所以头又开始疼了。
他捂着脑袋,被引鸳扶着缓缓坐下,气的恨不得骂人,但还是忍住了:
“楚瑜,朕实话和你说吧,你若真心喜欢景和,真想回到他身边,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
“你原本就骗过他一次,如今若是让他知道你与他的婚约又是一场交易,你猜以景和那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他会怎么想?就算你们真的成婚了,婚后他又会怎么看你?”
“他会觉得你强迫了他,知道吗?”
“到时候,不又得大闹一场,大吵一场?”
秋君药说:“夫妻之间,最忌欺骗,一旦产生信任危机,神仙也难救。你说你怎么就,每次都那么精准地,往景和的雷点上踩呢?”
楚瑜一愣:“陛下,罪臣.......”
“还有,若今日你若死在了披香殿,而死之前只见过朕和皇后,那景和知道了,又会怎么看朕和皇后?”
秋君药目光凝重,一字一句:“他说不定会觉得是朕,联合皇后逼死了你。”
秋君药指了指楚瑜:“你是心灰意冷一了百了了,景和心里有你,在你死后一定会求我追封你为贤王妃,但你却会陷朕于不义的境地,搞不好朕和景和好不容易修复的父子关系又会再次分崩离析,你说你啊,该当何罪啊?”
“.......”楚瑜现在都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整个人都现在情绪里难以自拔,听着秋君药的分析,垂头不言不语。
“唉。”秋君药站起身,踱步走到楚瑜面前,许久,才问:
“你是真的喜欢和儿么?”
“........喜欢。”楚瑜声音很哑。
“日后会对他好吗?”
“会。”这一个字,楚瑜说出时,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你可知道和儿他身中蛊毒,时日无多,这样你也愿意?”
“罪臣知道,罪臣愿意。”
楚瑜看着秋君药衣角上绣着的银月花,声音低低:
“罪臣待贤王殿下之心,犹如皇后娘娘之于陛下,绝无半点虚以为蛇,只有一片真心。”
“知道了。”秋君药叹息:“你下去吧。”
楚瑜闻言一愣,下意识抬起头,急道:
“陛下,臣和二殿下之事.........”
“和儿如今不喜欢你就算了,关键是如今他也放不下你,与其看你们俩互相折磨,不如朕再成全你们一次,替你游说。不过,至于景和最后会做出何种选择,以后你们能走到何种地步,全看你们自己。”
秋君药坐回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瑜:
“既然想做贤王妃,那嫁过来便是秋家妇。日后你死了,墓碑上写的便是秋楚氏,故,日以后当以夫君利益为重,不可兴风作浪,再生事端,否则就算景和心里还有你,朕也会下令将你处死。”
“是。”楚瑜这次总算回过神来了。在明白秋君药终于松口之后,他脸上逐步漫上些许欣喜,此时终于不忘拱手谢恩:
“多谢陛下。”
“行了,让十一先带你下去治治伤吧。”
秋君药挥了挥手,“找太医看看脖子上的伤口,别破相留痕了。”
“是。”楚瑜跟着十一告辞退下,不一会儿,披香殿内只剩下了秋君药和引鸳两人。
引鸳侧躺在秋君药的臂弯里,耳朵贴在秋君药胸膛上,低声问:
“陛下真的打算再给楚瑜一次机会?”
“嗯。”秋君药垂下头,指尖捻着引鸳白净的耳垂,上面尚有耳洞,其下是粉碧玺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