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哪去了?还知道回来?!”老柳头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揍他,被两个妹妹拦了下来。
哥哥们却在一旁起哄:“揍他揍他。”
“没事,让爹打。”柳述屁股一撅,“爹,来吧。”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吧?”老柳头一掸子抽他屁股上去,柳述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一阵慌乱,柳述被送回了屋,卢月如跟老柳头发了通脾气,怪他下手太重,不允许他探视,然后紧紧关上房门,经过桌边时,顺手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来:“行了,赶紧起来。”
柳述立马翻身下床,跟着她一起嗑瓜子:“娘,爹现在松动几分了?”
“要看你表现了。”卢月如问道,“那小子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柳述想着反正阿柯是回去解决婚约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免娘对他印象不好,便说:“他家中有急事,来不了。你快说,我要怎么表现呢?”
“你爹怕咱们失信于人家,沈家人不放过我们,干涉咱们的生意。所以如果你执意要退婚的话,我们就得亲自去一趟京城,备上厚礼,诚挚地向人家道歉,看看能否和和气气地退掉这门婚约。前提是你得表现乖一点,哪怕沈家人打我们骂我们,都得认了,你能做到吗?”
柳述想了想,忍辱负重道:“没问题,什么时候去京城?”
“今天刚回来,跟家人们聚聚,再休息一天,后日出发吧。”
“好。”
晚饭期间,柳述给他爹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拍马屁的,总算修复好了他们碎裂了大半年的父子情。
吃过饭后,几个哥哥跟他撩闲,一会点评他身上的破烂衣服,一会指着他手掌里的茧子大笑,柳述听得烦了,突然站起身。
四人顿时警惕地看着他,做好了斗殴的准备,谁知这次柳述却并没有动手,而是直接无视他们,径自回了房间。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纳闷——这还是他们那个不服就打的讨人嫌弟弟吗?
老柳头也一脸震惊地目送他离开,小声问卢月如:“他怎么了?还是咱们儿子吗?”
“长大了,心里想着别的事呢。”
“想什么?”
“想男人。”
柳述回到房中,惆怅得坐在窗边,望着月亮出神,也不知道京城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圆。若是去了京城,说不定还可以顺便去阿柯家里拜访一下,就是不知道京城那么大,能不能遇见阿柯。走之前,也忘了问问他住哪里。
翌日清晨,当柳家人起来用饭时,看见本应在睡懒觉的柳述,正在院子里挖地,再次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老柳头问。
“这里地挺宽的,我想种点葱,能给厨房省好多事。”柳述说。
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老柳头:“你要用我这么好的庭院,种葱?”
柳述眨了眨眼,收起锄头,头也不回地回房,心道有什么了不起,等回村里,他想种多少种多少!
“他怎么好像还生气了?”老柳头不解地问。
卢月如笑了一声,喊道:“小五,不吃早饭吗?”
“吃过了!”
“菜还没上桌呢,你吃的什么?”
“厨房里的馒头!”
“那不是下人们吃的吗?”老柳头问。
上午,柳述正和卢月如讨论胭脂生意,下人送了一封信进来,说是从京城送过来的信。
“京城?谁寄的?”柳述好奇道。
卢月如打开看了起来,眉头渐渐拧起来,一脸凝重地浏览完毕,叹了口气:“是沈家人。”
“他们说什么了?”柳述拿起信就看了起来。
“他们一家人正在赶往金陵的路上,要和我们当面谈谈婚约的事。”
柳述阅罢,不甚在意地耸耸肩:“谈呗,反正咱们也是要找他们的,正好省了跑一趟。”
“如果沈家人是来谈成亲的事怎么办?”卢月如问。
“那就让沈家人看不上我呗,我不信他们书香门第,会愿意让一个纨绔子弟进门。”柳述嘴角一咧,露出痞痞的笑。
卢月如忽感原的那个儿子又回来了,一脸鬼主意,好笑道:“你打算怎么做?”
“来人,去把霓裳她们姐妹全都请来,小爷我回来了,自然得跟她们风流一番了。”
“......”呵呵,风流了五六年,还是个童男子呢!
下人出去后,柳述想了想,大手一挥:“再把俊俏的小倌们都请来,有贵客要来,咱给他们整个满‘汉’全席!”
卢月如:“......”
作孽啊。
马车一路南下,接连赶了七/八日,才在夜幕降临之前,抵达金陵城。
外面热闹喧嚣,人声鼎沸,街道上明黄的光映照在马车内,可车里的氛围却不似那般热闹,反而有几分沉闷。
“阿柯,你真的要为了一个无名小子,不顾闲言碎语,执意跟柳家退婚?”沈夫人坐在里侧,直勾勾地盯着沈柯问道。
“娘,他不是无名小子,他叫小五,是个很善良又能吃苦的人,我与他心意相通,此生决不负他。”说罢,他又扫了沈岩清一眼,“至于闲言碎语,我就更不关心了。这婚约本就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定的,我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人生,岂能因外人的三两句冷嘲热讽,就放弃自己的选择?”
闻言,沈岩清冷哼一声,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京中哪家不是由父母来定下婚约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我们的不是了?”
“爹入仕多年,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了,可我还没有。我只知道我叫沈柯,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只想跟心仪的人过一辈子,不论身份地位与荣华富贵。”
“好了好了,这事是我的不对。”沈夫人眼见沈岩清要生气了,在一旁打圆场,“当年我去拜菩萨,谁知途中马车失事,我险些一尸两命,幸得月如相助,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帮我接生,这才救下我们母子俩的命,而她自己也动了胎气,与我同一天生产。”
沈柯这才知晓前因后果,当初他只是在席间听到醉酒的娘突然提到自己有桩婚事,再等细问的时候,娘已经晕过去了,过后也没再提这些细节。
“经此一事,我与月如一见如故,又担心我们的儿子早产会出问题,就去找了个大师给算算。谁知那大师说她儿子有早夭的命格,需有与他同一天出生的人与他冲喜,分担这煞气,才能转祸为安。”沈夫人语气低缓,握住了沈柯的手,“我当时刚死里逃生,又深觉是我害她儿子命中带祸,便向她主动承诺了这门婚约,若是他儿子能活到十七岁,咱们两家人就结为亲家,渡他儿子熬过十八。如果熬不过去,也就罢了,反正你也是个男子,可以另娶。”
“哎。”沈岩清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妻子的手从沈柯手背上抓回来,握在自己手里,安抚地拍着她的手背,跟沈柯说道,“随着你渐渐长大,你娘有时候也担心是不是一时做错了糊涂决定。在你四岁那年,他们夫妻俩带着那小孩上京,来跟我们确认这个婚约还作不作数。你跟那小孩玩耍大半天,事后你娘偷偷问你,想不想以后天天跟他一起玩,你被人家揍得鼻青脸肿,还说想要天天见他。那家人离开后,你没事就念叨着想找那小孩玩,我们才没回绝人家。”
沈柯依稀有点印象,可印象里那小孩的样子已经非常模糊了,只隐约记得有那么同龄人来家里玩过,但因为常年不见的缘故,早已忘却此事。
“我幼时不怎么出门,也没什么朋友,难得来个同龄人一起玩,自然是高兴的。”沈柯缓缓道,“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去负荆请罪了。”
马车里装了不少厚礼,沈柯环视一圈,又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这是赵夜阑赵大人所赠,他现在是用不上了,倒是可以转赠给那个人,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
外面响起车夫的声音:“劳烦一下,请问柳家怎么走?”
“柳家嘛,直走就是了,最大的宅子就是他们的府邸了。”路人回道。
沈柯这才掀开帘子一角,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城,小五也是金陵的,就是不知道住在哪个巷子里。想起小五曾说过的在青楼里干过活,不由得有些心疼,待看到左前方的青楼时,脑海里又浮现起小五哼的调子,忍不住想笑。
“看个青楼,这么高兴?”沈岩清又哼一声。
沈柯没解释,正准备收回视线时,忽然被前面小桥上一个男人吸引住目光,距离有些远,加之光线昏黄,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男人悠闲地骑着马穿过小桥,桥边的柳枝拂过他的发梢,青楼里的姑娘们旖旎地冲他叫喊,锦帕落在他的身边,他伸手接住,旋即骑着马来到青楼门口,潇洒地跃下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马车恰巧驶过青楼大门,他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有些出神,莫名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马上就要到了,阿柯,你真的要这副装扮去见柳家人?”沈夫人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好好一张脸,居然故意往脸上抹黑,还贴了一串络腮胡,眉心贴颗大痣,她这个亲娘看着都嫌磕碜。
沈柯点点头:“嗯,这样更方便退婚。”小五是这么跟他嘱咐的。
“可是我怕丢人。”沈夫人道。
“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沈柯安慰道。
沈夫人扶额,认栽似的倒在丈夫肩膀上闭目养神。
马车停下,一家三口陆续下车,下人们已经去通报了,不多时柳老爷就携着家眷出来迎接。
“沈大人,沈夫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柳老爷依然风采卓然啊。”沈岩清笑道。
沈夫人环顾一圈,疑惑道:“月如呢?”
“哎,月如她前两天生了病,怕怠慢了几位贵客,正在房中休息呢。”
“怎么说这种话,我与她是过命的交情,还会怕这些,她在哪里,我亲自去看看她。”沈夫人说。
“阿七,你带沈夫人过去吧。”
“是。沈夫人,这边请。”一个乖巧的姑娘行了一礼,带着沈夫人往后院走去。
“舟车劳顿辛苦了,沈大人和公子快请进。”柳老爷说道。
沈柯跟随父亲一同进入柳家宅院,入目便是宽敞的庭院,种着一些奇花异草,四角各自放着一个青铜鼎,用于储雨水,管中窥豹,可见其奢靡程度,也难怪张默阳时不时就提起柳家的金夜壶。
不过环境是次要的,他暗中打量了柳家一行人,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婚约对象。
这时,路过的下人不小心打碎了瓷碗,一名年轻男子立马教训了起来,把下人吓得跪地求饶,泪眼涟涟。
沈柯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又注意到旁边两名男子正偷偷谈论他,脸上的讥笑藏都藏不住,隐约听见“真丑啊”“嫁过去还不得笑死个人啊”之类的话。
他默默看向别处,又见另一名男子身边陪了三四个小妾,正低声咒骂自己的孩子:“这里有客人,赶紧滚回房间去。”
沈柯的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听见父亲故作随意地询问柳述在哪里。
想来这柳述就是他的婚约对象了,他在心里暗松了口气,原来不在这里,幸好。尽管是来退婚的,但他也还是不希望对方太过混蛋。
谁知柳老爷叹了口气,半天没憋出一句话,倒是那个训斥下人的男子幸灾乐祸地说:“柳述?他这几日都夜宿青楼去了,白日里基本找不到人。”
沈柯再次对这家人的印象跌落谷底,沈岩清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可旋即又暗自庆幸是来退婚的,这要真让儿子跟他成了亲,他沈家的脸恐怕是要丢尽了。沈夫人神色复杂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柳老爷尴尬捂了下脸,卢月如还能因为羞于面对,而装病不见客,他却不行,还得赔笑:“犬子顽劣,让沈大人见笑了。”
沈岩清也陪着他尬笑。
柳老爷的目光又落在沈柯的脸上,心道小时候还挺英俊的小孩,怎地长开后如此丑陋?
不过听说他儿子在外已经找了个貌比潘安的俊才,他又暗自庆幸,看来这婚还是退了好。
晚饭期间,卢月如也没出来出饭,沈夫人在房中陪着,两人在里面吃饭。
外面柳老爷只让几个儿子陪客人吃饭,结果沈家父子俩吃得很是头疼,简直如坐针毡,跟这几个年轻人真是没一句能聊到一起的。
饭后沈岩清偷偷跟沈柯嘀咕:“看来这婚是非退不可了,一群纨绔子弟,令人头疼。我瞧着柳家人似乎对你现在这副模样也不太满意,你娘去柳夫人那里试探口风了,顺利的话,兴许能直接谈妥”
“好。”沈柯点头答应,想着明日就要回京,不如抓紧时间去城中逛一逛,买点东西带给小五。
趁着其他人都在抓着爹喝酒闲聊的时候,他找了个借口离开柳家,自己一个人出去闲逛了。
街边小食,买!
柜中蜜饯,买!
上好弓箭,买!
玉石弹弓,买!
胭脂水粉,买买买!统统买下!
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拎着大盒小盒,准备先回柳府放下。走到小桥上,他环顾一圈,寻找着回柳家的路,却听见一阵欢闹的声音。
他循声抬起头,对面正是那座青楼。
这时,窗外飘出一名女子宛转的歌声,嗓音似百灵,令人拍手叫绝。
他正欲离去,又忽闻一道玉笛声。
沈柯左右无事,便站在桥头,静静地听着这伴着曼妙嗓音的笛声,直到曲子渐渐停下,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心道这江南的确是比京中更柔情一些,连青楼都有如此多闲情雅致之士。
他等待片刻,期待着笛声再次响起来。
幸好,笛子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次调子轻快许多,里面传出姑娘们不满的抱怨声,似乎在说不会唱这调子。
沈柯听着听着,竟然哼出了声。
蓦地,他想起这调子曾在某个时刻听过——
那是中秋节的晚上,小五和他坐在院中赏月,吃完月饼后,去摘了一片树叶,说是给他吹吹曲子。
沈柯猛地抬起头,眉心微微皱起,略感疑惑,大步流星地走进青楼。
里面宾客满座,酒水碰撞,嬉笑的声音不绝于耳,而他站在堂中,张望一圈,随后抬起头看往楼上。
“客官,你想找哪位姑娘?”老鸨走过来热切地问道。
“刚刚吹笛的是谁?”沈柯问道。
“笛子?那自然是柳少爷了。”
“柳少爷?”
“是啊,柳家五公子柳述,你不知道?”老鸨指向顶楼的某间房,“他呀,就爱听我们霓裳唱曲儿......诶,客官你要去哪?哎呀霓裳已经有客人了,你不能硬闯!来人,快把他抓起来!”
沈柯将手里的东西抛给追来的人,快步跑到房门口,抬手欲敲门,又担心是自己猜错了,于是驻足聆听,里面传来一群姑娘嘻嘻哈哈的笑声,其中一人娇笑道:“我的好少爷,你到底要在我这呆多久?我们都没法接客了。”
“那我走?”是懒洋洋的声音。
“哎呀别走啊,我们跟你开玩笑呢,你说你这——”
话未说完,房门被人突然推开,姑娘们吓了一跳,纷纷回头:“你是什么人?”
沈柯看向屋内唯一的男人,对方坐在窗边垂眸擦拭着玉笛,手指秀长,头上一顶玉簪,露出纤细白嫩的脖子。一身青翠,衣衫清透光滑,针线做工精致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即使听到有人闯进来,也没朝这边看过来,似乎是早已习惯,只是低着头吩咐道:“你们去解决。”
“来人。”霓裳立即喊道,“快把这人赶出去,别碍了柳少爷的眼。”
后面追来的人已经赶到,上前就钳制住沈柯,冲里面的人喊道:“我们马上就带走,柳少爷您继续。”
“抱歉,打扰到柳少爷的雅兴了。”一道清润的声音响起。
柳述突然停下擦拭的动作,猛地看向门口,冷淡的面孔上突然出现了惊喜的神色,难以置信地站起身。
“阿柯!?”
霓裳等人亲眼目睹她们潇洒自在的柳少爷,此时却跟个哈巴狗一样,冲向一个......丑八怪?还一把抱住丑八怪,重重地亲了一口。
众人:???
“阿柯,你怎么会在这里!?”柳述又惊又喜,怕那些下人推开,刚张开双手去拥抱他,额头却被他的手挡住了。
“?”柳述眨眨眼。
“你现在是小五,还是柳少爷?”沈柯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糟糕!!!
一时太高兴,忘记这茬了!
“你、你你你你你听我好好解释!”柳述转头看着一群目瞪口呆的人,立马赶人,“去去去,都出去,别让其他人来打扰我们。”
房门紧锁后,他才转头看向阴晴不定的沈柯,小步小步挪到他面前,对了对手指,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既然都被发现了,他也无法再伪装了,否则青楼这事不好解释!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都是吗?”
沈柯环视一圈,屋内暗香浮动,面沉如水:“如果是夜宿青楼的柳少爷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不不,你再听我解释!”柳述立马说道,“我只是做戏的,压根没有夜宿,我半夜都会偷偷溜去客栈睡的,不信你问霓裳她们!”
“你为什么要做戏?”
柳述抿了抿嘴,眼下这个情况,也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何况阿柯早就知道他有婚约的事,只有坦白从宽。
“你坐下,我慢慢跟你讲。”柳述拽着他的袖子,发现没拽动,阿柯似乎不想跟他走了。
“阿柯......”他可怜巴巴地看着沈柯。
沈柯垂眸,望着他现在这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心道最狡猾就是你,小狐狸。
每次生气时,都会跟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再软绵绵地喊一声阿柯,一声不行,就多喊几声,就能把他喊消气。
“阿柯......阿柯。”
沈柯被他拽到塌上坐着,对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腿上,搂着他肩膀开始笑。
小狐狸又来了。
“我有个婚约,这事你知道的。”柳述说道,“但是我没跟你说,其实我爹是江南首富,而跟我定了婚约的那家人,家里是在京中做高官的,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想把这婚事给退了。正好,那家人来信说要来金陵,我就想着做戏给他们看看,让他们讨厌我,这样退婚也更顺利嘛,你说是不是?”
沈柯沉默地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你知道是跟谁有婚约吗?”
“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沈家次子,跟我有婚约的就是沈槐的亲弟弟!你说巧不巧?!”柳述瞪圆了眼睛。
“嗯,是挺巧的。”沈柯说。
“难怪呢,我说沈槐怎么那么讨厌。”柳述捧住他的脸亲了一下,安抚道,“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看上他弟弟的,我估计他弟弟学问都做傻了吧,迂腐古板的书呆子,肯定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点都比不上你呢,哪有你好。”
沈柯眨了下眼,静默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都开始发毛了,又有点心惊胆战地问:“阿柯,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我可就亲你了。”
柳述说亲就亲,多日不见,思念早已注入了血液,不等他回答,就情不自禁地吻上对方的唇,呼吸交错,对方的手指嵌入他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两人在软塌上亲吻良久,才面色绯红地问他:“对了,阿柯,你怎么突然来金陵了?”
“我来退婚。”沈柯把玩着他的发尾,缓缓说道。
“退什么婚?”柳述一愣,茫然又惊奇,“来金陵退婚?!”
沈柯诡异地沉默了一瞬:“嗯......我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沈家次子,迂腐古板的书呆子,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家伙。”
“你在开什么玩——啊!!!”
扑通一声,柳述惊吓地往后一撤,不小心直接摔下了塌。
“你没事吧。”
沈柯伸手去搀他,却发现他还维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僵坐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快起来,屁股不痛吗?”沈柯问道。
“......”柳述慢慢回过神,腾地一下站起来,揉了揉屁股,面露苦色,“痛死了!”
沈柯看着他这幅样子,熟悉的小五又回来了,忍不住想笑。
“你......真的是沈家次子?”柳述小心翼翼地问。
沈柯坐直,点点头:“嗯,沈岩清是我父亲,沈槐是我的兄长。而我,叫沈柯。”
柯深、柯深......沈柯?
柳述在心里一念,才发觉他就是把名字调换了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上前揪住他的衣领,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呀?你怎么就突然变成沈家的人呢?”
沈柯摸了摸他的脑袋,微笑:“我也想问,你为何摇身一变,就成了夜宿青楼的柳家小少爷呢?”
柳述表情一僵,缓缓松开手,给他把他皱起来的衣襟整理好,才双手垂下,交叠在一起,毕恭毕敬地说:“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是偷偷跑出去的,一开始我不敢声张,怕被爹娘抓回来成亲。跟你一起生活后,我觉得很快乐,也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我俩在一起后,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可是我发现你讨厌纨绔子弟,我怕在咱们感情还不稳定的时候,告诉你这事,会影响咱们的感情,让你也讨厌我了。”
“我说过讨厌纨绔子弟吗?”沈柯问。
“说过啊,我试探过好几次了,你连张默阳都反感,更别说其他人了,别的纨绔子弟只会比他更厉害。”柳述说。
沈柯思索片刻,想到柳家其他几位公子,确实还是令他反感的,他点点头:“嗯,的确,我果然还是不喜欢纨绔。”
柳述呼吸一窒,咬着唇,差点哭给他看,幸好沈柯紧接着说了一句:“但我喜欢你。”
柳述用力抿了一下,还是没克制住,嘴角疯狂上扬,张开手扑倒在他身上,两人顺势在软塌上打了个滚。
“我也喜欢你!”柳述撑起脑袋,笑嘻嘻地问,“那你呢,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沈柯缓缓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你的想法是完全一样的,只是有一点不同——我以为你不喜欢世界家子弟。”
“确实不喜欢。”柳述低头亲了他一下,笑意盈盈地说,“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两人沉默对视,大眼瞪小眼,都在心里默默消化这个巨大的消息。
“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是咱们两个订了婚约。”沈柯实在是感慨。
“可不嘛,我还在你面前说沈家小子坏话来着!”柳述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脱衣服明志,“刚刚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当真!”
“什么话?”
“就是说你迂腐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啊、以前还骂你无聊、顺便还把你哥也骂了一通的。”
“......我不是在真的问你,只是佯装不知情而已,你倒也不用全部抖搂出来。”沈柯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