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鹤微微一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宽大掌心若隐若现地浮动蔓延着金色纹路。
他停顿瞬息后,收起手掌,压低嗓音道:“大抵是察觉到黑白无常的气息,便跑了。”
小鬼神情惊疑,更加不可置信喃喃:“黑白无常?”
“这处是地府?”
阎鹤点了点头。
小鬼神情恍惚,仿佛整个人生观都收到极大的冲击:“什么恶鬼,会将小鬼抓到地府?”
“他们怎么会自己跑来地府?”
旁的恶鬼生怕被阴差抓到地府,那群恶鬼竟无法无天到将小鬼抓来地府。
阎鹤:“要不怎么说他们有病。”
小鬼恍惚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六个鬼,五个鬼有病,剩下一个没病的,恐怕拦也拦不住那五个有病的。
有病的人犯起疯病来,连死都不怕。
有病的鬼犯病起来,大抵是连阎王爷都不怕。
阎鹤摸了摸小鬼的脸,见他仍旧是一副愣然的模样,只当是被吓着,便牵着他往外走。
他并不怎么在意先前的几人到底是不是因为察觉到黑白无常的气息而后逃窜。
小鬼平安无事就好。
地府入口。
凌晨三点多,勾完魂的黑白无常打着哈欠,在入口闲聊,等着下地府修复升级系统的阎鹤。
黑无常仍有点顾虑:“老这样放他下去,他岂不是以后在地府都来去自如?”
白无常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想,生死簿都说了,他是自己人……”
“况且我们将人放进来那么多次,你以为上面的人不知道?若是上面不同意,恐怕早就出手警示……”
两人正闲聊时,察觉到身后传来两道陌生气息,白无常转过头,懒洋洋地准备将身后的生魂从地府送回人间。
两侧的长路布满白茫茫的薄雾,一抹修长挺拔的轮廓渐渐显现,墨色的长发逶迤,在暗淡天光中,一双赤红的淡漠眼眸比盏盏鬼魂中还要瞩目。
黑白无常下意识起身,连忙抓着铁链脱口道:“阎王……”
但待不远处的走近,黑白无常才惊愕发现,眼前人哪里是什么过来视察的阎王,分明就是前不久让他们带进地府的阎鹤。
眼前人同先前进地府那副模样全然不同。
黑白无常心下惊骇,对视一眼,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还没等两人细想,阎鹤牵着的小鬼就冲了上去,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热泪盈眶的模样。
他抓着白无常,使劲摇晃,痛心疾首道:“你们地府进鬼了!”
“六个鬼!还在你们地府安了家。”
“赶紧好好查查,是不是出了什么内鬼!”
白无常极其少见地愣然在原地,好一会才茫然地点头:“好……等会就去查……”
小鬼又将身后的阎鹤拉到面前,紧张道:“还有,你能帮我瞧瞧他吗?”
“他是不是下地府的次数多了?变异了?”
他努力用手指撑大阎鹤的眼睛:“他先前眼睛不是这样的,是黑色的,如今变成了红色。”
“别动,你眼睛睁大一点,让白大人好好瞧瞧。”
阎鹤眼睛被扒拉得有点疼,沉默了一瞬,还是微微弯着腰,方便小鬼扒拉他眼睛。
看着眼前长发红眸疑似小阎王的阎鹤眼睛被两根手指使劲撑大,白无常露出惊恐的神色。
小鬼瞧着白无常惊恐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颤颤巍巍道:“真变异了?”
阎鹤轻轻地朝着白无常摇了摇头。
白无常打了个激灵,按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硬着头皮强装镇定道:“没、没变异,兴许是沾上了点阴气……”
他同黑无常慌乱道:“我将你们送上去吧,时间快到了,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说罢,不等两人反应,黑白无常慌里慌张地就将面前的两人从地府里头送出去。
甚至因为太过慌张,将阎鹤的魂魄送进躯体时,还手忙脚乱地给顺带给小鬼魂魄凝成了实体。
送完两人的生魂后,黑白无常同先前的几个恶鬼一样,颇有些慌不择路地消失在半空中。
在黑白无常消失前,魂魄形态的阎鹤偏头,目光落在黑白无常的背影。
眼一睁一闭,慕白就一脸懵然地坐在别墅卧室的大床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脚,随即又猛然扭头望向一旁的阎鹤。
魂魄回到躯体的阎鹤睁开眼睛,他坐起身,先前的长发与红色眸子都消失不见,恢复到原来的黑眸与短发。
慕白被吓得半死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伸手摸着阎鹤的眼睛,有些蔫蔫小声道:“你以后别下地府了。”
阎鹤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只是摸着他的头发和脸,低声道:“那几个恶鬼有没有伤到你?”
慕白老实摇头:“没有。”
“他们只是问我好多话。”
“一会问我从前家中有几口人,一会问我同你是如何相识,一会又问我从前家中姊妹成亲都需要什么聘礼……”
“后面还去拿香火给我。”
阎鹤一边听着,一边检查小鬼身上有没有伤口,直到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边,才停了手。
他伸手,将还在叨叨絮絮的小鬼揽进怀里,感受着肌肤相贴的熨帖。
真实、确切地存在于他的怀里。
叨叨絮絮的慕白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卧室的夜灯昏黄,窗外寒风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被压弯的枝桠沉甸甸落满霜雪,最终承受不住倏然坠落,发出轻微声响。
长久的沉默中,抱着他的人心跳逐渐平缓,但依稀能够窥见先前隐藏得极深的不安。
慕白小声道:“我先前不见,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
阎鹤垂着眼睫,手指一根一根地与他交握,然后说没有。
他说:“只是找了一小会。”
慕白知道眼前人大概是找了很久,甚至最后去了地府找他。
他半跪在床上,手臂环着眼前人的颈脖,脸颊贴着阎鹤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朝他小声安慰。
阎鹤心尖都快软成一汪水,低头亲他。
他亲得很慢,在冬日凌晨的雪夜,不含任何情欲,只多了些温吞的柔情。
亲完后,舒服得半眯着眼睛的小鬼睁开眼,他鼻翼动了动,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得更好闻了?”
先前的阎鹤身上散发的阴气已经很好闻,总是引得他忍不住靠近。
如今阎鹤身上散发的阴气更纯粹更浓郁,同馥郁清幽的植物草木根茎清冽的汁水味。
阎鹤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看到掌心若隐若现浮动起一瞬金色纹路,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低头:“可能是大人饿了。”
慕白砸吧了两下嘴:“有可能。”
应该是饿了,要不然刚变异的阎鹤怎么会比之前的阎鹤好闻那么多。
在尼克萨苏的电影中,变异的生物都是奇形怪状,丑陋不堪。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扭头,亲了一口阎鹤,对着阎鹤说了一句喜欢。
阎鹤嗯了一声,看上去很平静,仿佛没什么波动。
但慕白却精神抖擞地躺了下来,等着今晚的饭。
他发现只要自己晚上睡前亲一口阎鹤,再对阎鹤说一句喜欢,当天晚上阎鹤的精神气就会格外香甜柔软。
那股醇厚的精神气几乎是入口即化,同蜂蜜一样甜滋滋。
嗜甜的小鬼几乎每次都吃得不亦乐乎。
第二日,冬日清晨。
床头柜的闹钟一如既往准时在六点半响起,又一如往常地在响了一声后被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给摁掉。
浅灰色大床上,小鬼还在熟睡,大抵是因为有了实体,睡得双颊稍稍泛红。
阎鹤动作很轻地起了身,一只手搭在肩胛处,只觉得一整晚有些昏沉,仿佛断断续续坐了一整晚的梦,梦见许多零碎片段。
他只当是昨晚睡得晚,加上小鬼吸食了精神气,没有过多在意。
他踩着棉拖悄无声息去到洗漱室,在明亮的洗漱镜前对上一双红眸。
阎鹤:“……”
好在头发还是短的。
望着那双红眸,想起小鬼惊慌失措地地努力用扒开他的眼睛,阎鹤觉得到有些头疼。
他盯着镜中的那双红眸,平稳地开始跟自己讲道理。
他在心里同自己讲:“你要是想给他扒着眼睛吓他一整天,你就继续红着。”
讲了一会道理,阎鹤闭上眼睛,试图控制意识,不一会睁开,发现红眸已经褪去,洗漱镜中的男人黑眸如墨一般深沉。
阎鹤神色如常地拿起牙刷开始洗漱。
随后的几天,阎鹤渐渐发现自己身上开始冒出许多不寻常的事。
他开始频繁地在夜里做梦,梦境模糊且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断断续续如同一部记忆残缺的回忆录。
清晨醒来眼睛是红眸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他对阴气的感知也敏锐到极致。
阎鹤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常人的那天下午,拥有实体的小鬼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冬日容易犯困,看着看着就睡在沙发上。
他在厨房给小鬼烤蛋挞。
小鬼喜欢吃蛋挞芯表面微微焦黄的蛋挞,觉得那样的蛋挞要比寻常的蛋挞甜一些。
但有时候因为烤箱受热原因,并不是每个蛋挞芯都能微微焦黄。
阎鹤看到烤盘里有些蛋挞芯没泛起焦黄,抬了抬手,指尖竟下意识飘逸出几缕幽蓝色的火焰。
幽蓝色的火焰跳跃在黄汪汪的蛋挞芯表面,使其迅速泛起一层诱人的焦黄。
阎鹤怔住,收回手指,几缕幽蓝色的火焰听话而顺从地消失。
不多时。
在沙发上醒来的小鬼得到了一整盘蛋挞芯泛着诱人焦黄的蛋挞。
小鬼快乐了一整天。
阎鹤发现自己手指能蹦出火星子的那天就去找了弘白。
弘白磕着瓜子,在寺庙炕上盘着腿,问他知道是不是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了。
阎鹤点了点头,问了一句自己这样对小鬼有没有危险。
磕着瓜子的弘白神色复杂地停住,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神情望着他,最终还是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他走时,弘白终于没忍住问:“你就不问问关于你自己的事吗?”
阎鹤说没必要知道。
不是正常人就不是正常人。
手指能蹦出火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事没事还能替小鬼烤个小板栗。
回家的红灯有五个,一个红灯停五十秒,阎鹤能在等红灯的时候,掏出口袋的生板栗,指尖蹦出两缕幽蓝色火焰,烤着手上的小板栗。
刚开始烤不太会烤,容易烤糊。
但是五个红灯,等他回到家,除去糊掉的板栗,也有满满一手的烤板栗。
小鬼很喜欢吃阎鹤给他带回来的烤板栗,总觉得上面似乎附着阴气,要比寻常在街头买的烤板栗要香甜许多。
于是小鬼在门口接他下班接得更加积极,每次都能收获满满一大兜的烤板栗。
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屯粮一样屯着自己的小板栗,剥两颗,自己吃一颗,给阎鹤吃一颗。
到了后来,阎鹤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指尖上的火焰,烤的东西越来越熟练。
有时能将红薯烤得又香又软,偶尔还能给小鬼电个爆米花。
除了眼睛的眸色比较难控制,其余的异常阎鹤都能很好地控制。
过了一段时日,阎鹤也能控制眼睛的眸色,只不过有时候情绪亢奋攀升到顶点的时候,黑眸会控制不住变化成红眸。
阎鹤也有考虑过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小鬼。
但在小鬼拥有实体的某次深夜,床头灯亮着,后半夜因为某种情绪到达顶点,眼眸变成了红色。
哭得昏昏沉沉快睡着的小鬼看到后,先是愣了一下,立马就清醒过来,着急忙慌地说他眼睛又变红了。
身残志坚的小鬼挣扎爬了起来,说肯定是有大问题,要带着他去医院看看。
阎鹤一开始将小鬼拉回来,嗓音沙哑说没事,准备继续。
小鬼难得有些生气,指责他顾尾不顾头。
阎鹤低头看了一眼尾,看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尾,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顾头不顾尾。
哪怕是神仙来了,大抵也没有办法做到忽视顾头不顾尾。
他把小鬼拉了回来,又过了一会,激烈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眼眸也渐渐变为黑色。
阎鹤让脸颊埋在枕头上的小鬼回头看他,说他的眼睛已经变成黑色。
脸庞湿漉漉的小鬼抓着枕头,带着点茫然地哽咽地扭过头去看他,有些愣愣地喃喃说:“变、变黑了?”
阎鹤抓起他一只手的手腕,俯身亲了亲,低笑着说:“黑了。”
这时候的小鬼鼻尖都是红的,已经被坐得失去了大部分意识,杏仁一样的圆润眼眸茫茫然,双颊湿漉漉,可爱又可怜。
当时的阎鹤低头咬了一口小鬼面颊时,还听见他不忘哽咽地叨叨说说黑了就好。
只单单一个红眸就让小鬼如此担心,哪怕没了大部分意识还惦记着这件事。
知道了其余的异常,大概是会更加担心。
————
今年的冬日仿佛格外的冷,落雪又厚又重。
作为鬼魂的阿生没什么感觉,但时不时凝成是实体的慕白能感觉到冷。
但也可能是这个时代的冬日要比乾帝年间的冬日要冷。
几百年,他也是头一次再过冬。
水鬼见他提了两次冷,跑去鬼市买了新布匹,叫人做了冬日的衣裳给他。
慕白高高兴兴地收下了,凝成人形的时候,也跑去买了一大堆纸钱,剪了好几件冬日的狐裘给水鬼。
那几件剪纸的冬衣远远没有阎鹤在外头请的剪纸师傅剪得精致,但水鬼很是爱护,并不怎么穿,放在墓地最显眼的地方。
慕白让他收起来,不然被别的恶鬼瞧见了,容易将其抢了去。
水鬼虽然能打,但是以一对多,终究还是有危险。
水鬼并不将那几件冬衣放回去,跟他说墓地附近已经很久都没有再见到恶鬼。
不光是墓地附近,甚至连同整个津市,恶鬼都似乎销声匿迹。
周围的小鬼都说前阵子出了个厉害的角色,专门绞杀恶鬼,经常一麻袋一麻袋恶鬼地绞杀。
甚至连同附近城市的恶鬼都不放过,这会作恶多端的恶鬼人人自危,并不敢出门。
慕白语气感慨说那真是个英雄好鬼。
水鬼不听他夸,跑到别处的墓地,关切地问别的鬼冷不冷。
无头鬼感动得使劲点头,虽然不冷,但还是说了一句感觉挺冷的。
水鬼说冷就对了。
他家少爷给他烧了冬衣。
说罢还指了指墓地最显眼的那几件冬衣。
慕白不知道他做什么,只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叫了一句阿生。
阿生立马跑回来。
慕白说着自己睡一觉,让阿生记得晚上落日的时候叫他起床。
今晚七点半,被评为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的阎鹤要上津市本地卫视的直播。
他还没在电视里见过阎鹤。
阿生郑重地点了点头,坐在墓地,开始从树丛的缝隙观察太阳的移动。
另一头的津市废旧工厂。
布满杂乱废弃电线的车间尘土飞扬,地面上蔓延开几道深刻的龟裂缝隙与大坑。
身穿西装的阎鹤看了一眼腕间的黑表,抬头望了眼前几个恶鬼,抬起手,指尖燃起幽蓝色的火焰。
几个恶鬼已经遍体鳞伤,团聚在一起,面露惊恐地望着那几缕幽蓝色火焰。
阎鹤挥手,指尖的火焰骤然卷成一道巨大的火舌,疾驰飞出席卷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几个恶鬼。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不多时就消失殆尽,恢复寂静。
阎鹤算了算最近这段时间绞杀恶鬼的功德,粗略地统计了一下,发现还不够老阎王松口让他回地府。
阎鹤边算边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忽然顿住。
他望了一眼庞大机床中已经生锈的滚轮,礼貌地温声道:“劳烦出来一下行吗?”
“我等会要去领个奖,比较赶时间,也不太想把衣服弄脏。”
滚轮里脸色惨白的恶鬼蜷缩成一团发着抖。
阎鹤慢慢走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
津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颁奖直播现场。
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身材提拔,微微低着头,弹了弹肩膀上的落灰。
身旁的企业家露出惊喜的神情,问他怎么出席这次的颁奖典礼。
以往的颁奖典礼都不见阎鹤出席。
阎鹤偏头,微笑道:“能上电视。”
年轻的企业家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刚绞杀完恶鬼的阎鹤微笑地正对镜头,接过颁奖证书。
小鬼超爱电视。
他出现在电视里。
结果等于什么,可想而知。
晚上七点,津市地方台准时播放津市十大杰出青年企业家颁奖现场。
别墅客厅,穿着米白色毛衣的小鬼盘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盯着巨大的荧屏。
看到巨大荧屏中出现熟悉的身影,小鬼立马伸长了脖子,屁股往前挪了挪,目不转睛盯着电视里的人。
荧屏中的主持人开始慷慨激昂地介绍一行杰出青年企业家的个人事迹与对社会做出的有益贡献,赢得台下掌声雷动。
慕白头一次在电视上见到阎鹤。
八点多,窗外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行驶的车辙碾压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
小鬼一听到动静,立马丢下手中的遥控器,冲向门口。
白茫茫的雪地里黑色迈巴赫引擎缓缓停息,车内的阎鹤却没有解开安全带起身。
他低头轻嗅自己身上的西装是否沾染白日恶鬼的气息,随后拉开中控台前部的遮挡板,拿起一瓶小鬼喜欢的香水。
白日绞杀的恶鬼多了,总会沾染上一些阴气。
阎鹤稍稍抬颔喷了两下,确保自己身上没有恶鬼的气息后才解开安全带起身拉开车门。
如今的恶鬼越来越不好找,还得跑到偏远废弃工厂将东躲西藏的几只恶鬼绞杀。
绞杀恶鬼的数量变少,积攒功德的速度也随之放慢下来。
老阎王倔得很,当初将他丢到人间历练,就给他定下一个功德量。
什么时候积攒的功德到了老阎王定下的数量,老阎王才会松口让他回地府。
倘若没有小鬼,阎鹤并不在意能不能回到地府。
大抵能够在人间待到老阎王自己都忍不住来找他。
但小鬼等不得。
阎鹤在别墅门前停下脚步,打开电子锁。
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在门口等着他的小鬼同炮弹一样冲向他,唰地一下跳了起来,挂在他身上。
他同他眼睛亮晶晶,带着些许崇拜道:“你上电视了!”
阎鹤沉稳地点了点头。
小鬼很是高兴,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你原来也是给百姓当官的!”
阎鹤如同往常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托着小鬼的屁股,不让他往下掉。
他刚开始还不太明白小鬼的话。
直到听到小鬼慷慨激昂地重复主持人的介绍词,说他身兼人民的代表一职,为津市做出了卓越贡献。
阎鹤才明白小鬼口中的做官是什么意思。
小鬼搂着他,虚心求问:“代表是什么官?这个官很大吗?”
“同知县比如何?知县大还是代表大?”
他听到主持人说阎鹤给灾区捐钱,给偏远地区修路,赞助贫困地区,干了十分多的好事。
能干如此的多的好事,官职定然是不小。
阎鹤本想说不是什么大的官职,但刚准备开口就想起了自己在地府的身份。
他沉默了一会,才轻咳道:“若是官职很大呢?”
“大人会被吓到吗?”
小鬼听到这话,立马乐了。
他昂着脑袋,信誓旦旦道:“我被吓到?”
“开玩笑——”
“怎么可能——”
小鬼被人一路抱着去沙发,他吹嘘道:“我可是见过圣上的人。”
“他可是皇帝。”
“我同他说了好多话,他还亲自赐座给我,夸我年少有为。”
眼前人的官职再大还能大过皇帝不成?
“你同我说说看,你的官职有多大?”
阎鹤坐在沙发上,一边给他剥烤栗子一边说:“还好吧,其实也不是很大。”
“同大人相比,自然算不上很大。”
小鬼身后无形的尾巴翘得高高的,他一边吃着阎鹤给他的烤栗子,一边矜持说:“我肯定是不会被吓到的……”
“你知道就好……”
说罢,他又去亲阎鹤,捧着阎鹤的脸认真道:“但是不管你官大还是官小,我都喜欢你……”
“你别担心……”
阎鹤稍稍抬眼,神色微动:“当真?”
小鬼信誓旦旦点了点头。
阎鹤忽然笑起来,曼声道:“有大人的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小鬼挺着胸膛道:“你尽管放心,官大官小都是为百姓做事,自然是不该区别对待……”
阎鹤心情很愉悦地去厨房给小鬼电爆米花了。
小鬼探头,朝他积极道:“我想吃焦糖味的可以吗?”
阎鹤说可以。
因为心情太好,还顺带电了一份巧克力味的。
十二月份的雪越落越厚。
时日也越来越接近除夕,小区物业早早就开始布置灯笼贴纸,增添许多年味。
卫哲也同阎鹤请了假,说是要回卫家过年。
慕白跟阎鹤去逛了很多次超市,添置了许多东西。
大多数东西都是慕白兴致勃勃地往购物推车里丢,阎鹤就在后头看着。
除了做饭的食材,他一般不会往购物车里加东西。
但路过结账的收银台时,阎鹤总会神情自然沉静地拿起收银台几盒特大号丢进购物推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百年都没能过除夕,慕白对这次的除夕十分期待。
光是春联就写了十几份,凝结成实体的时候抱着自己写的一沓春联,见到熟悉的人就塞给对方。
他还十分热衷装饰别墅。
因为本身是小鬼,魂魄形态时直接扛着大包小包在超市买的东西,连梯子都不用,直接飘上窗户上贴装饰。
放眼望去,整个别墅群只有阎鹤的别墅顶上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
到了后面,小鬼已经热衷到路过的狗都得系上他在超市买的同心结挂件。
他似乎对这次除夕抱有极大的期待。
冬日清晨的寒风将悬挂在檐角的小灯笼吹落,刚睡醒的小鬼瞧见,立马就从窗上飘出去,狂追被寒风吹走的小灯笼。
有一次,凝成实体的小鬼刚睡醒,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是魂魄形态,爬上窗户就要去追翻卷在风雪中的小灯笼。
阎鹤抬头看到的那一瞬间,心脏几乎骤停,瞬息后就移到小鬼身侧,准备将实体的小鬼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