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伺候我后受了那么多累……是该走了……”
他吸了吸鼻子,低声:“阿生是个好鬼,生前没有害过人,死后也没有害过人……”
“他应该能投个富贵人家吧?”
“投个富贵人家也好……以后就不用叫别人少爷了……”
他一边说着,眼里却没忍住,大滴大滴地坠入云锦织被,晕染出大片墨色的痕迹。
慕白想,他其实是不难过阿生去投胎的。
阿生倘若下辈子能去投胎到好人家中,他也是极为高兴的。
他只是有点难过。
他同阿生连道别的话都没说,只是高高兴兴同他说等他包完饺子自己也就回来了。
慕白胡乱地抹了抹眼睛,就听到阎鹤道:“他在地府。”
“但是没去投胎,我把他带回来了。”
慕白泪眼朦胧:“嗯……他去投胎了也好……”
“下辈子去一个好人家……嗯?!”
“你把他带回来了?”
慕白眼泪还挂在眼睫上,目瞪口呆:“你连他也偷过来了?”
阎鹤:“没偷。”
他有些无奈道:“是他自己说不想去投胎。”
“他的执念变了。”
慕白愣愣:“他的执念变成什么?”
阎鹤:“坐主桌。”
“他说他还没见他家少爷成亲,他连新衣服都准备好了,还没坐到主桌上,不愿投胎。”
“周围鬼差起初还让他喝孟婆汤,喝下孟婆汤就好了。”
“那群鬼差们说什么主桌客桌,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自然就会乖乖地投胎。”
“他不愿喝,跳下奈何桥,在奈何桥地泡着,倔得很。”
恢复记忆的阎鹤很早就同孟婆和鬼差们打过招呼,让他们记住小鬼与水鬼的模样。
因此当水鬼在奈何桥下泡水的时候,当值的鬼差找上他,得知水鬼执念发生变化,不愿投胎,阎鹤便将水鬼带了回去。
慕白目瞪口呆:“他在奈何桥底泡着?”
阎鹤无奈地点了点头:“何止是泡着。”
“还吐了好几碗孟婆汤,当值的鬼差怎么拦都拦不住。”
慕白默默了一瞬:“他如今在哪?”
阎鹤:“在隔壁房待着睡觉。”
大抵是在奈何桥底泡水泡得不容易,又同鬼差大闹了一场,因此累得厉害,一被带回去,便躺地上睡得沉沉。
至于为什么是睡在地上。
整个宫殿只有一张床,隔壁房空荡荡的,自然是什么都没有。
他肯定是将小鬼带到自己床上。
至于水鬼,皮糙肉厚地睡点地板没什么事。
听到水鬼安然无恙后,慕白这才放下心,重新躺下床。
他以为水鬼同一样都睡在床上,加上身体困乏酸痛得厉害,因此一沾上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慕白在这处宫殿住了几天。
根据阎鹤的说辞是他之前意识消散过一次,如今魂魄凝结得不稳,地府阴气重,能够好好温养他的魂魄。
于是慕白乖乖地在宫殿里待着,看着几日中阎鹤陆陆续续往宫殿里搬东西。
最开始先搬进来的是两张椅子。
大抵是因为之前他说过这宅子连坐的椅子都没有,阎鹤便最先将椅子搬了进来。
偶后是其他的家居,大多数都是人间时他喜欢的家居。
修养魂魄的这几天,慕白碰见了当初见面的几个恶鬼。
一开始他还被吓了一跳,过后才知道那几个人并不是恶鬼,而是阎鹤的兄长。
几人向他赔了礼,态度很是诚恳,又带来了许多丰厚的赔礼,堆得整个宫殿都下不来脚。
有几个人带的赔礼太大,占的地方太多,慕白见状,便让那人将自己的赔礼带回去。
那人叹了一口气,很是真情实意致歉道:“我是真不知道我带的赔礼太大。”
“原先他同个野人一样住着,宫殿里除了一张床,便什么都没有。”
“我寻思着既然他宫殿只有一张床,再放下我这株珊瑚树肯定是能放下的。”
“谁知如今他宫殿里头却添了那么多东西。”
什么靠椅、沙发,还有许许多多他们没见过的新奇玩意,都摆满了空荡荡的宫殿。
哪里还同原来野人住的地方一样。
小鬼有些吃惊,问原先宅子里的东西不都是老阎王收走的吗?
几个兄长纷纷摇头,讶异地说怎么可能。
全地府没有一个鬼能看得惯阎鹤那野人一样的宫殿。
毕竟堂堂一个预备役阎王,宫殿如同被人洗劫过一眼,除了一张床,最华丽的地方恐怕就是宫墙。
他们几个兄长曾经也给阎鹤添置过家具,哪怕是多放几个椅子都好。
要不然每每地府有事,一群人来阎鹤府中商讨时,都是直愣愣地站在大厅的堂前,同阎鹤对话。
但每次添置不过几日,添置的家具又会被丢出府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妨碍了阎鹤睡觉。
如今小鬼一来,这才不过住了几日,就连地毯就铺好了!就为了让小鬼住得舒服。
想当初,他们几个可是连一张椅子都讨不到。
几人连连摇头感叹。
待到几分走后,慕白同刚回来的阎鹤说了这件事。
阎鹤面不改色道:“胡说八道。”
“你别听他们说。”
“从前我宫殿东西也有很多,养了花,养了鸟,每天都同在人间一样早起健身。”
他生怕小鬼觉得从前他的没有生活情趣,还当场电了一颗爆米花喂给小鬼:“我从前还经常做饭。”
小鬼嚼着香甜的爆米花,想了想,似乎也是。
阎鹤在人间的时候做饭做得那么好吃,怎么可能在地府的时候会同个野人一样生活。
在慕白醒来的第二日,他就见到了水鬼。
水鬼一见到他,以往面瘫的神情都颇有些动容,眼眶微红,似乎感触颇多。
小鬼眼泪汪汪地握着他的手,刚想说自己也很想他时,就看着水鬼眼眶微红感动道:“大人。”
“这处的宅子同从前慕家的宅子一般大。”
“日后您不会受苦了。”
慕白:“???”
他眼泪一下就收了回去,神情复杂。
水鬼:“从前竟不知那鸟人身份如此之高。”
“阎王……”
似乎是想到什么,水鬼愣了愣,然后小声道:“少爷,阎王能听到旁人说小话吗?”
慕白点了点头,迟疑道:“能吧……他好像不止能听到压低声音说的话,方圆十里什么鬼发出什么动静,他好像都能听到。”
水鬼有些懊恼,自言自语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必偷偷骂了……”
“反正他也能听到……”
慕白:“……”
没过几天,他便同阿生回到了人间。
阎鹤给他凝成实体,问水鬼要不要实体,水鬼说不要。
他说他在水底泡着舒服,平常想来看他家少爷,在半空中飘过来就可以了。
其实水鬼偷偷留了一个心眼。
毕竟当初他偷骂了这鸟人那么多次,要是以后凝成了实体,鸟人不给他开门进家,他还能扒在落地玻璃窗上看他家少爷。
阎鹤不懂水鬼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只当他是做鬼做习惯了,并不强求。
回到人间的时候刚好是初五。
从初三开始,阎鹤的堂姐阎舒便锲而不舍地开始给他打电话,希望他能将那天的男生带回去同他们一起吃顿饭。
阎鹤问慕白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回去。
慕白说可以。
回到阎家的那天,下至小屁孩阎安,中至年轻人阎樟,上至长辈阎舒,都对他爆发了极大的热情。
小屁孩阎安高高兴兴地要拉着他去雪地里放烟花,还献宝一样地把兜里的全部烟花塞给他,亮着眼睛同他说:“小婶婶放——”
“小婶婶放——”
阎鹤的侄子阎樟更是,一瞧到他,便热情十足地围着他的打转,甚至还说不知道为什么见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小鬼有点心虚,捧着茶杯没敢说当然熟悉了。
自己天天搁床头盯着阎樟睡不睡觉,
阎樟同他聊天,得知他也喜欢漫画与游戏时更加高兴了,拉着他就进自己的游戏房。
小鬼早就看见过阎鹤操作这款游戏,因此还指出了阎樟平时打游戏时常常犯的错处,惹得阎樟对他更为崇拜。
但没过多久,窝在游戏房里打游戏的两人就被阎鹤拎了出来,阎鹤对着阎樟说让他别把人带坏。
到了晚上,年幼的阎安献上烟花,眼睛亮晶晶地让小鬼带他出去玩,
阎鹤披了一件大衣,同两人一起出去。
他站在不远处,看着小鬼在雪地里插着烟花,弯着腰小心地点燃,然后笑着同小孩一同跑开。
雪地里的烟花燃烧出一簇簇光,将穿着白色棉袄的小鬼照得很漂亮,杏仁般圆润的黑眸里亮着璀璨的光。
阎鹤唇边弯着。
但没多久,他似有所感,回头望向园子里的某处雪地。
他朝院子里那处雪地走去,在漆黑昏暗中,瞧见了流着涎水的恶鬼,这只恶鬼不只是从哪处冒出来,身上的阴气重得骇人,正目光贪婪地望着正在雪地里放着烟花的一大一小。
阎鹤头一次对一只恶鬼抱有如此真诚的感谢,抬起手,指尖燃起一簇幽蓝色火焰,微微一笑。
不多时,雪地里燃起一缕灰烟,最后差的一只恶鬼被收入囊中。
寒风忽然大了起来,雪地上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身旁浮现无数无形金色符咒,疯狂晃动。
功德已满。
阎鹤放下手,已经开始沉稳地想不久后的大婚当日喜糖中的瓜子是要五香味还是要奶油味的。
雪地中,正蹲在地上点燃烟花的小鬼似有所感,转头看向僻静昏暗的园林深处。
宅子里的园林地面落满厚厚的雪,不多时,随着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响起,身形挺拔的阎鹤拨开杂乱的枝桠,抬眼望向他。
小鬼愣得一动也不动。
雪地里的阎安嗓音稚嫩地叫他:“哥哥——”
“我们的打火机好像坏了——”
震惊的小鬼这才打了个激灵,回过神,他一边捣鼓着手上的打火机,一边忍不住扭头望阎鹤。
不远处的人身上金光闪闪,周身环绕的金色符咒都快将他眼睛闪瞎。
乍一眼看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哪路的神仙飞升。
直到这一刻,小鬼才有一种真实感。
原来自己整天骑上脑袋的人真的是阎王的儿子。
然后阎王的儿子就走过来,蹲下身,指尖搓出一把幽蓝色的火焰,帮他点燃烟花,还让他玩的时候离烟花远一点。
小鬼抓着烟花,下意识嘀咕说:“我知道……”
旁边六岁的阎安眼睛亮晶晶地崇拜望着他,让他很是威风凛凛。
可阎鹤的话一说出来,立马就让他少了几分威风。
阎鹤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拎起小鬼盖着屁股的雪白羽绒服下摆抖了抖。
雪白的羽绒服被四处飞溅的烟花烫出了好几个黑洞,抖动的时候飘出几缕绒毛。
小鬼扭头去看自己屁股上的棉袄,有点心虚,伸手盖了起来,嘴里叨叨说着意外意外。
说完又腼腆地问阎鹤回去能不能帮他补。
他记得这件衣服老贵了。
用的鹅毛还是洋鹅毛。
蹲在地上的阎王预备役:“……”
他神色复杂,望着小鬼亮晶晶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说会。
小鬼高兴,大方地塞给他两根火树银花,告诉他这个烧起来最好看。
阎鹤没吭声,手里拎着两根灰不溜秋的烟花,低头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怎么缝补羽绒服。
任谁都不知道人间中小阎王功德圆满,恢复身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拿着针线给小鬼补棉袄。
除了功德圆满那日阎鹤身上金光闪闪之外,阎鹤恢复身份后似乎跟从前没有多大区别。
他依旧是在人间上班,时不时抽出时间回到地府处理大批的公务。
对地府来说似乎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区别,但是对慕白而言却没有什么区别。
最大的区别可能就是从前阎鹤背着他电爆米花和烤栗子,如今的阎鹤是当着他的面电爆米花和烤栗子。
慕白起初还不太懂为什么阎鹤兜里面一直装有生栗子或者是其他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给他烤个栗子。
后来才懂原来是阎鹤怕他嘴馋了偷摸去打野味,见到睡午觉休息的人便被勾得走不动道。
所以经常会有事没事将他嘴巴塞满,给他解馋。
慕白不是很同意阎鹤的这个说法。
在他看来,他意志坚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会被路边的小野味给勾引。
结果第二天,小鬼就在阎鹤公司午休间走不动道。
偌大的午休间里全是睡得香甜的打工人,睡眠质量好到几乎能做到闭眼就入睡。
小鬼兴致勃勃地趴在午休间的玻璃窗上,一会看向角落里睡着的员工,一会又望向正中间睡着的员工,眼睛冒着光,几乎看都看不过来。
最后还是阎鹤出来将意犹未尽的小鬼拎进办公室。
从此以后,越临近午休,小鬼就自告奋勇离阎鹤公司远远的。
自从凝结成实体,他便很少在穿长袍,时常穿着大裤衩和白色短袖到处乱逛。
除夕那会,他由于太过热衷装饰,连路过的狗都要挂上同心结。
狗的主人也是别墅区的一户人家。
狗的主人模样生得很好看,身材高挑,同之前阎鹤上门拜访的那位人一样,职业是明星。
那只大狗很喜欢慕白,经常在白天叼着东西趴在草坪门口,见到慕白就扑上去。
狗主人时常会陪着大狗一同去找慕白,一来二去两人便有些熟稔。
慕白了解到大狗的主人最近在休息期,没有什么工作,空闲时间很多,很爱同他聊天。
他几百年没怎么同陌生人聊天,因此与大狗的主人聊得很是兴致勃勃。
得知小鬼会写毛笔字,大狗的主人便主动提出希望能够聘请小鬼教他写毛笔字,并说自己以后演古装的时候可以用到。
小鬼想着左右在家也没什么事干,便欣然同意。
他把这件事说给阎鹤听,很是兴高采烈。
阎鹤一听到那位大狗的主人几乎每日都牵着大狗过来找小鬼的时候,站在玄关上的他就停下了摘腕表的动作。
慕白做鬼生活了几百年,因此对如今的任何事物都保佑天然的蓬勃好奇。
那个天天牵着大狗过来拉近乎的人,目的大抵是不单纯。
阎鹤不动声色地问那位大狗的主人都同他聊了些什么,小鬼一一如实地告诉他。
通过聊天内容,阎鹤发现那位狗主人对阎氏并不感兴趣,也并没有借着小鬼的关系攀谈要同他见面。
阎鹤不轻不重地将腕表摘下,脸色有些冷。
大抵是冲着小鬼来的。
看着弯着腰认认真真挑着上课毛笔的小鬼,阎鹤垂下眸,还是按耐住心下那股情绪。
随后没过几天,还没等阎鹤出手,小鬼就受不了了。
他搂着一大堆纸跑回家,看样子像是气得不轻的模样。
阎鹤问怎么了。
小鬼憋了一会,憋出了一句:“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榆木脑袋……。”
阎鹤一怔。
小鬼抓着头发,看上去有些憋屈道:“学了两个多小时,什么都学不会!”
“好几天了,问什么都说不会……”
作为苦读了十几年诗书的小鬼实在接受不了为什么能有人脑袋同簸箕一样。
教的知识灌进脑子里,立马就哗啦哗啦地流出来。
榆木脑袋都好过他教的这个学生!
至少榆木脑袋只是不开窍。
阎鹤在一旁,只是佯装惊讶道:“是吗?”
“怎么有人听不懂大人教的东西呢?”
他有意无意道:“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每日回去勤学恳练。”
小鬼一听,更加憋屈了。
那大狗的主人压根回去都没有好好练。
小鬼越想越头大,在下次见到大狗的主人时,他抓着大狗的缰绳,诚恳地告诉道:“要不我们还是专注拍戏吧?”
“术业有专攻……”
大狗的主人先前还坚持,说自己要多方面发展,要对得起粉丝,要样样都做到最好,语气真挚地让小鬼千万要教会他书法。
于是小鬼第二天就用叉车运了一口大缸过来。
那口大缸极大,几个成年人合抱都抱不完。
他指着那口大缸,对着大狗的主人说每天练字的毛笔放在大缸里清洗,只要做到每天大缸的水变得浑浊的墨水,便能够学好书法。
大狗的主人从此以后在路上碰见小鬼都默默地绕路走,再也没有主动打过招呼。
阎鹤最后还叫叉车把大缸给运了回来。
他们家花钱买的东西,放在野男人家算什么回事。
但是水鬼对那口大缸很满意。
最后兜兜转转,那口大缸成了水鬼睡觉的地方。
一月底,不知是卫哲看出了什么,主动同阎鹤请求辞职,说要回他的老家A市发展。
小鬼得知后,立马跑去找卫哲,问他为什么要走。
卫哲跟他在路边吃着烧烤,听着小鬼的话,嘴巴抽了抽。
他无奈道:“阎总的身份我虽然算不出来,但也知道肯定同普通人不一样。”
“阎总这会比我还厉害,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吃白饭?”
小鬼这才想起卫哲原来是个天师。
他抓了抓头发,看上去有些舍不得。
毕竟卫哲是他做小鬼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活人。
卫哲给他点了一大堆烧烤,同他叨叨地说自己这次回到S市,也是要光宗耀祖的,自己已经在津市闯出名堂了,回到S市也可能大有一番作为。
最后,卫哲还说以后若是碰到向他这样的小鬼,自己要是有时间,能超度就会超度。
他豪情万丈地说:“倘若以后我扬名了,以后我门下的弟子都不抓压床的小鬼。”
小鬼感动不已,当即就跟他碰了一杯。
两人越说越起劲,卫哲从小就被家里人灌酒,因此喝起啤酒很是轻车熟路。
喝的时候他还特地地看了几次小鬼,发现小鬼眼神清醒,脸也不红,这才放心地同他继续碰杯。
但小鬼也只是单纯喝酒不上脸。
等到晚上十点多,小鬼举着杯,同他严肃地说:“我骑过小阎王的脑袋。”
卫哲:“……”
小鬼灌了一口,砸吧了嘴,又同笑嘻嘻他说:“我还揪过小阎王的头发。”
卫哲这才意识到眼前人大抵是醉了。
他连忙打电话给阎鹤,磕磕巴巴地同阎鹤说小鬼在巷子里的烧烤摊喝醉了。
阎鹤很快就开车到了卫哲说的那个路口,但由于巷子口太窄,开不进车,阎鹤下车去接人。
小鬼已经醉得十分厉害,但还是坚持自己摇摇晃晃起身回家,卫哲怎么拦都拦不住。
阎鹤见状,弯下腰,解开自己的围巾,给小鬼系上,最后将喝醉的小鬼背了起来。
小鬼在他背上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扒拉他的头发,似乎是确认了是阎鹤,便放心地趴在他的背上。
小巷子到路口停车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距离。
路灯昏暗,细小的雪粒落在朦朦的夜色。
他背着他,走在长长的巷子老路,听小鬼同他说话,咕哝地问他重不重。
他说不重,能背很久很久。
小鬼嘟哝了一声,随后没了什么声响,只是将脸颊贴在他颈脖。
阎鹤走了一会,随后轻声说:“大人,我们成亲好不好?”
过了半晌,背上却依旧没有传来动静。
阎鹤微微偏头,失笑地发现趴在肩上的小鬼已经呼呼大睡。
第81章
背上的人睡得很沉,过了那么久,醉意才涌上脸颊,雪白的脸庞蔓延出胭脂一般的姝色,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合拢,嘴里时不时咕哝着什么。
阎鹤听得不大真切。
他背着小鬼走到路口,单手拉开车门,弯腰动作很轻将背上的人放在车后座。
迎着风雪,黑色的迈巴赫平稳行驶在油柏路,没过多久便缓缓停在别墅门口。
阎鹤解开安全带,将车后座醉得迷迷糊糊的小鬼抱进家门。
小鬼被放在沙发上,起初还是很端正肃穆地坐好,双手放在膝盖上,严肃地望着前方的大银屏。
哪怕脸都红成猴屁股,小鬼都还是摆出准备升堂的严肃架势。
阎鹤看着端正坐着的小鬼,稍稍放了一下心,去厨房泡蜂蜜水解酒。
谁知他刚离开,小鬼就开始扯自己的衣服,同热得厉害的猴子一样,扒拉着自己身上的毛衣。
他双手交叉抓着毛衣,从脑袋上使劲地拉下来,但因为扯得太用力,“唰唰”的静电噼里啪啦响起。
小鬼柔软服帖的黑发被静电猛地一下就被电得直直竖了起来,立在脑袋上,同炸开毛的海胆。
噼里啪啦的毛衣静电把小鬼电得有些发麻,他脱下毛衣后,懵了一下。
然后意识到是毛衣电的他,小鬼便瞪着将他电得发麻的罪魁祸首,一把丢在地上,还踩了几脚。
随后小鬼还蹲在地上,顶着一个炸开毛的海胆头,从兜里掏出卫哲给他的符纸,恶狠狠地贴在毛衣上。
他以为毛衣是哪里冒出来的恶鬼,存了坏心来特地电他脑袋,贴了符纸后又生气地踩了几脚。
阎鹤泡好蜂蜜水,端来客厅,就看到脑袋上黑发直直竖起的小鬼在如临大敌地痛斥一件毛衣。
——“偷偷摸摸电人的脑袋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就出来同我打一架——”
——“怎么不说话?不服气?”
毛衣瘫在地上,小鬼生气地抓起毛衣,使劲地晃了晃,恶狠狠地试图把里头的恶鬼给抖出来。
只可惜恶鬼没抖出来,到处飞晃的毛衣倒是把小鬼脑袋上的黑发电加高高竖起,炸毛炸得更加厉害。
阎鹤去摸了一把小鬼炸开的毛,指尖还被电得发麻了一下。
小鬼醉得厉害,脸庞的红都蔓延到颈脖上,他扭头盯着地上的毛衣,一个男人帮他拍了拍毛衣,同哄着一样说已经帮他教训过毛衣里的恶鬼。
小鬼十分满意欺负他的恶鬼得了教训。
满意到胆大包天的男人上手撸他脑袋上炸开的毛,他都很宽宏大度地没有生气。
只不过男人有点爱对他动手动脚。
一会摸他脑袋,一会摸他脸,一会又摸他脖子。
小鬼有些不大高兴,在面前的男人准备伸手摸摸他耳朵的时候一把打开了。
男人顿住,神情微妙地望着他。
醉昏头的小鬼不大高兴含含糊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能不能检点一点?”
男人哦了一声,反问说:“大人觉得我不检点?”
小鬼顶着炸毛的头,伸出一根手指,戳着眼前男人的肩膀,肃穆地道:“哥有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