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月奖金翻倍。”
话音刚落,杜平便听到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挂断电话后,阎鹤转头看一旁的小鬼,看到小鬼似乎有点高兴,嘀嘀咕咕说了两句:“抓得好呀——”
“恶人有恶报。”
阎鹤唇角向上勾了勾。
慕白听到面前人亲口说完今晚能安心睡个好觉的时候,他就不再是一副担忧的模样。
他打了个哈欠,跟男人一同躺在床上,准备等着男人睡觉。
慕白躺在床上,脑袋蹭着柔软的被子时,忽然迷迷糊糊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床变大了,被子却比之前的要小了一截?
他往男人身边努力挪去,靠近了男人才盖完一整床被子。
慕白没怎么在意,他睁着眼睛,望着男人不再背对着他睡觉,而是翻了个身,同他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睡觉。
似乎是没到睡觉的时候,男人没有闭上眼睛,黑眸望着正前方,似乎在看什么。
慕白眨了眨眼,仗着面前人看不见自己,他凑近了男人,几乎鼻尖都快碰上男人的鼻尖。
他低头认真地望着男人,似乎是想到什么一样道:“好长的睫毛啊……”
他娘从前说,睫毛长的人有福气。
慕白没忍住,伸出手,低头用指尖玩着男人的睫毛,一边玩一边还慢慢地数着。
阎鹤喉咙动了动。
面前的小鬼什么都不知道,同他鼻尖碰着鼻尖,嘀嘀咕咕数着他的睫毛。
很是有些可爱。
脸看起来很小。
似乎一个手掌就能遮住大半张脸。
杏眼的眼角圆润,眼尾的睫毛又卷又翘,偶尔哈欠的时候睫毛会湿成一缕一缕的,看上去很乖。
在小鬼好奇地准备摸他的鼻子时,阎鹤咳了一声。
慕白咻地一下收回手,他谨慎起来,偷偷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
他似乎在望着床头柜的夜灯,并不像是发现了什么。
小鬼舒了一口气,他放心下来,嘀咕道:“不给摸就不给摸……”
但他还是偷偷摸了两下。
也没什么了不起。
看起来又高又挺,结果摸起来还是跟他的鼻子一样。
小鬼打了个哈欠,闭起眼睛,今晚倒是比自己的新目标还要早睡觉。
望着蜷缩在枕头边睡觉的小鬼,阎鹤轻轻拉了拉被子,把小鬼身上的被子盖好,才关上灯睡觉。
凌晨两点多。
慕白醒来,他骨碌碌起来,匆匆吃了一会精神气,便手脚麻利地地爬上玻璃窗飘出去。
他飘在半空中,动了动鼻子,很快就嗅到了在停车场闹事中年男人的味道。
小鬼立马朝着城市的某个方向飘去。
凌晨三点,看守所中,监舍中被拘留的李志还在睡梦中,满脸横肉,鼾声如雷。
似乎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什么,中年男人挠了挠脖子,翻了个身继续打起鼾。
但右边身子越来越阴冷,还有股阴森森的邪风往着脖子灌,硬生生让李志冷醒了。
他瞪着牛一样大的眼,被冷醒本来有着一肚子的火,正准备恶狠狠发泄时,监舍的门忽然晃动起来。
无风晃动的门在阴森森的黑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李志忽然就没了声,他强装镇定地望着咯吱咯吱晃动的门,额头上却不知不觉渗出了点冷汗。
昏暗的地面上忽然也时不时有黑影晃过,一下又一下,看得不真切却能感受到阴冷的风挂在身侧。
李志惊恐地贴在墙面上,嗓音发颤地想要喊人,却发现白炽灯的灯管剧烈地晃动起来。
似乎上面吊着一个人的脑袋。
一瞬间,惊恐剧烈的尖叫响彻整个监舍。
灯管上的小鬼摘下裹着脑袋的黑色塑料袋,神情狡黠,偷偷将黑色塑料袋挂在灯管上才溜走。
溜走前,小鬼还对着中年男人的脑袋蹦跶了好几下,才偷偷从窗户外溜走。
第二天。
上午十点。
阎鹤一如往常地在办公室里处理公务,但很快杜平就敲了敲门,示意有事汇报。
阎鹤让他进了办公室,杜平看上去有些犹豫,但很快就如实道:“阎总,看守所那边说半夜李总闹得厉害。”
“李总哭着喊着说监舍里有鬼要害他,还说是您找的歪门邪道来害他,说出去后要公布出来。”
阎鹤头都没抬,淡声道:“找律师告他诽谤。”
杜平点了点头,正准备退下时,忽然看到阎鹤抬了头,似乎是想到什么重要的事。
阎鹤皱着眉头道:“对了,去买点柚子叶烧的水。”
杜平有点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道:“好的,那柚子叶的水要洒地下停车场吗?”
柚子水去晦气,昨天地下停车场发生了这一遭,确实也得去去晦气。
阎鹤:“不是。”
“把柚子水准备好,我带回去。”
小鬼昨晚跑到监舍见了脏东西,又踩了脏东西的脑袋。
是该给小鬼去去脏东西的晦气。
“当时我就横眉怒目,凶神恶煞地盯着那个人。”
“立马就把那人吓得屁滚尿流,哇哇大叫……”
深夜,墓地里的小鬼努力装作稳重,但眼睛却亮晶晶,比划着乐道:“那人一下就从床上蹿到了床底下……”
对面的水鬼专心地听着他说话,时不时还捧场道:“真的吗?”
小鬼盘着腿,很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当然啦。”
“他见到我肯定是要被吓得屁滚尿流的。”
水鬼面瘫着点了点头道:“真厉害。”
慕白被夸得心满意足,但还记得自己的好兄弟也很厉害,于是谦虚道:“还好还好。”
“你也很厉害。”
一顿商业吹捧后,心满意足的小鬼跳下墓台,他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道:“我要过去了。”
他扭头,颇有几分出去赚钱养家的老成持重,语重心长道:“你一个人在家,要看好我们的墓碑啊。”
“后半夜我就回来了。”
水鬼抱着香火,面瘫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看着小鬼兴致勃勃飘出去的身影,墓地里的水鬼坐在地上,跟空巢老人一样,等着小鬼赚香火回来。
身旁的无头鬼探出个脑袋,朝他羡慕道:“真好,还有人给你挣香火。”
水鬼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无表情把无头鬼怀里的脑袋丢到了十几米远的地方。
无头鬼一边哇哇叫着一边去找他的脑袋。
水鬼坐在地上,心想他才不要慕白给他挣香火。
在他眼里,小鬼就应该什么都不用做。
吃最好的银蜡,看最新的话本。
这些想法像时不时如同火花一般猝然冒出来,再往深想去脑子便刺痛得厉害。
水鬼努力在记忆深处想着为何他会觉得小鬼什么都不用做,为何他又觉得他应该走在小鬼后面。
这些想法越想就越头疼欲裂,仿佛有把铁锤直直向天灵盖锤去。
水鬼想得头疼。
他看到无头鬼把大脑袋捡回来,于是把无头鬼的脑袋给丢了出去,似乎要连着一起把自己的脑袋也丢出去一样。
无头鬼呜呜地又跑去捡自己的脑袋。
看着无头鬼的大脑袋被丢出去,水鬼的脑袋也跟着不疼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沉思了一下,决定不再想。
反正他得看着墓碑,等慕白回来。
另一头的别墅,小鬼踩着飘窗上,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今夜的别墅有股奇异的清香,掺杂着香火,飘在空中。
好像有人在烧了柚子味的香火一样。
小鬼跳下飘窗,他吸了几口,很快便将客厅里柚子味的香火吸了干净。
书房里亮着灯,慕白想也不想就朝着书房飘去。
明亮的书房里摆放着几叠厚厚的书籍,阎鹤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眼,翻阅着泛黄的资料,一字一行搜寻着什么。
姓慕也可能姓木,单字一个白,但也可能是栢。
年岁不大,看上去不会超过二十。
身穿直领大襟样式的灰袍,生前距离现今大概三百多年。
阎鹤搜寻着三百多年前史书上与各宗族谱与慕白同名同姓的少年,但凡是有些许相似的,都会将名字记在白纸上。
但没一个能完完全全对上。
就算对得上一星半点,也没有生辰时间与死亡时间。
纵使是有,时辰也极其模糊,不能用作烧东西到阴间的引子。
大叠的纸在夜风的吹动下浮动起来,小鬼趴在书桌上,捧着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阎鹤放下笔,看着白纸上密密麻麻的十几个名字,又抬眼看了一眼小鬼。
小鬼浑然不知他在做什么,穿着破破旧旧的灰袍,趴在书桌上翻着漫画书。
灰袍的袖口都破了一大块,用着歪歪扭扭的针脚缝补了起来。
但偏偏他生得雪白,面容漂亮如秀玉,同那灰扑扑的破旧袍子格格不入。
阎鹤放下笔,半垂着眸子,慢慢地想着,既然人间的法子走不通,那边走阴间的法子。
慕白翻了一页漫画,没过多久发现今晚的男人很早就去洗了澡,在卧室里点燃了安眠香薰,准备睡觉。
他抱着漫画,觉得有些奇怪。
但他没想多,毕竟男人睡得越早,他吃饭的时间也就越早。
凌晨两点半,吃饱喝足的小鬼拍了拍肚皮,偷偷撩开窗帘,如同往常一样偷偷溜了出去。
凌晨三点。
别墅卧室的灯亮起,男人穿戴好衣服,拎着纸扎的一叠东西,在凌晨的冷风中打开车门。
夜幕漆黑,半轮弯月被云层遮掩。
荒凉的盘山公路树影重重,路边有一团燃烧的纸钱,烛火在冷风中摇晃。
夜半时分,露水同阴气一般浓重,燃烧跳动的烛火与形单影只的背影一同出现在荒凉公路边。
一个黑色的佝偻身影如同流水一般蔓延在地面上,缓缓地流动向烧着纸钱的背影。
月光下,烧着纸钱的背影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异样。
黑色的佝偻背影忽而如同折叠的纸人一般猛然从地面直立,阴气凝成的黑爪狰狞地抓向烧着纸钱的背影。
两分钟后。
佝偻着躯干的老鬼痛苦地抓着脖子上束紧的佛珠,发出瘆人地赫赫声响,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
阎鹤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修长的手指,他望着面前的恶鬼,彬彬有礼微笑道:“你好。”
“劳烦阁下送点东西。”
恶鬼眼珠子瞪得更加大,发出赫赫声响,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面前人给引诱骗了过来。
他本以为午夜凌晨在荒凉公路烧纸钱的是个什么忌讳都不懂的活人,本想上前吃食,谁知竟是面前人刻意为之。
像他这样的恶鬼确实能够抢夺他人的香火和祭品,但从来没有活人拦截他,让他把香火祭品带给别的鬼魂。
夜深露重,男人稍稍弯了弯腰,收紧了恶鬼喉咙上的佛珠,温声道:“不愿送?”
恶鬼面容越发痛苦,连忙急急摇头,好一会才喉咙上的佛珠才松开了半截。
恶鬼看着面前的男人点了点烧好的一叠纸,继续温声道:“那就劳烦阁下将这些送给一个叫慕白的小鬼。”
“记住,要让他以为是旁人烧错的。”
恶鬼惊恐慌乱地点了点头,喉咙上的佛珠才慢慢松了下来。
墓地前,小鬼盘着腿,谨慎地望着面前的一套蜀锦织成的灰色暗云纹衣袍。
这套衣袍触手柔软,针脚细密,衣袍上的暗纹犹如浮光,在月色在宛若流动的银水,乍一看并不出众,但细看却精致服帖。
这套衣袍自从他跟阿生醒来就出现在墓地附近。
他跟阿生死了好久好久了。
不会再有亲人能烧东西给他们。
他们问了周围一圈的小鬼,那群小鬼都说这套衣服不是烧给自己的。
最后还是一个不认识的鬼说大概是旁人烧祭品的时候念错了名字和生辰,稀里糊涂就烧到了他们这里。
慕白依旧还是有点谨慎,伸手摸了摸衣袍。
水鬼坐在地上,他也摸了一遍触感柔软的衣袍,然后抬头郑重道:“确实是活人烧的祭品。”
大概是昨晚烧的,衣袍还附着些许香火味。
慕白听到阿生的话,这才放心下来。
阿生已经动作麻利地拆开了衣袍,瘫着一张脸对着小鬼认真道:“穿。”
水鬼大概是骨子就存有土匪一般的作风。
别说是旁人烧错的祭品。
要是面前人喜欢,水底下死人的衣服水鬼都敢扒下来,去河边搓干净晒干了给面前人。
慕白拿起衣服,认真地望了望,然后朝面前人招了招手。
水鬼面瘫着一张脸飘了过去。
晚上八点。
小鬼如同往常一样偷偷溜进别墅,看到正在客厅上打开电视的男人。
他眼睛一亮,咻地一下就飘到了沙发上,端端正正坐好。
阎鹤刚打开电视,就看到身旁多了一股阴凉的气息。
他放下遥控,偏头,看到了穿着新衣服的小鬼。
崭新柔软的暗纹灰袍包裹着少年清瘦的身躯,细细绣着的暗纹晃动起来犹如浮光,衬着雪白的手臂越发白皙。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漂亮得简直不像个小鬼。
倒像个不知从哪个横店片场里出来的演员,脱下了长长的头套,露出黑色柔软的碎发,叫人总是忍不住回头看。
小鬼只知道换了新衣服舒服,穿在身上不似从前一样磨得慌,他抱着枕头,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里的画面。
阎鹤给他放了一部电影,等他看完了才起身走向卧室。
慕白发现似乎这几日男人都早早洗了澡,等他来之后不是在书房就是在客厅了,不再像从前还要花上半个小时洗澡。
小鬼趴在床上,在内心赞许地点了点头。
洗澡洗得越早,代表睡觉也睡得越早,那他开饭的时间自然也越来越早了。
他撑着腮帮子,兴致勃勃地翻着床上的漫画,等着男人上床睡觉。
阎鹤如同从前一样关上卧室门,抬头看了一眼望着大床上的小鬼,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大床上的小鬼趴在床上,如同往常一样脱了鞋,晃着腿看着漫画书等着他。
暗纹灰色的袍子顺着竖起的小腿滑落,露出里头的灰扑扑还有补丁的裈裤。
里头的裈裤看上去跟先前破破旧旧的灰袍子是一套的。
阎鹤难得怔在原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漏烧了成套的裈裤。
但他反复回想,都确定自己没有漏烧新衣服的裤子。
他确实烧了一整套衣服过去。
小鬼似乎是感觉到什么,他昂着脑袋,挠了挠屁股上灰扑扑的旧裈裤,摸到的布料冰凉柔软。
他美滋滋地心想幸亏烧错东西的好心人烧了一整套过来!
他穿上半身,阿生穿下半身。
阿生是水鬼,穿着冰凉凉的新裈裤,这个夏天肯定要比之前的夏天好过啦。
好兄弟就是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小鬼趴在床上,一边看着漫画一边晃着腿。
他下半身穿着的裈裤穿得太久,布料被磨损破旧得只剩下薄薄一层。
那层薄而透的布料包裹着肉乎乎的浑圆,又圆又翘,跟饱满熟透的水蜜桃一样。
阎鹤看着小鬼下半身破破烂烂的裈裤,又看了看上半身针脚细密且柔软灰色新袍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烧的祭品被那恶鬼中饱私囊,小鬼身上才会有上半身没下半身。
手持佛珠的男人脸色沉了沉,觉得那晚上对恶鬼下手还是轻了些。
他在凌晨三点特地驱车半个小时到郊外逮恶鬼,将祭品烧给小鬼。
因为小鬼白日不在自己身边,他还特地只烧了一套祭品过去,以免祭品太过丰盛被其他恶鬼抢了去。
结果就是这一套祭品,小鬼都不能穿得齐全。
更不用说小鬼从前的日子了。
指不定要被欺负成什么样。
小鬼趴在床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觉得有点奇怪。
好像被什么盯着一样,凉飕飕的。
但他扭头看去,并没有发现有其他的鬼盯着自己的屁股看。
慕白以为是自己多想了,毕竟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也没有其他的鬼。
就算有其他的鬼,也应该是盯着每天早睡早起的新目标看,而不是盯着他的屁股看。
小鬼关上漫画书,跟从前一样钻进了被子里,脑袋蹭了蹭蓬松的枕头,埋头在枕头上等着新目标睡觉。
凌晨两点,慕白如同往常一样,吃饱喝足从敞开的窗户缝溜走。
浑然不知他前脚刚走,后脚卧室就亮了灯,穿着睡衣的男人起身换衣服,拎着车钥匙驱车赶往郊外。
兴许是前些日子绞杀的恶鬼多了,如今方圆十里他的宅子周围都没有恶鬼。
阎鹤还得在午夜阴气最重的时候四处驱车,寻着阴气找恶鬼。
半个小时后。
地上的恶鬼被佛珠紧束着喉咙,一边痛哭流涕摇头一边朝着面前男人掀起自己的衣袍,要给面前的男人看自己穿的裈裤。
那副模样,好像恨不得立马就脱光了裤子给面前人验证自己没穿新的裈裤。
阎鹤颇为嫌恶地偏了偏头:“……”
他皱着眉头,看着地上面色痛苦的恶鬼身下穿的裈裤确实不是自己送给小鬼的新衣服。
恶鬼感觉到脖子上的佛珠松了松,立马痛哭流涕道:“大人……我真的没穿那小鬼的裤子……”
阎鹤看见那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上涕泪横流就烦得厉害。
他想怎么同样是鬼,为何区别那么大。
面前的恶鬼还在为自己辨明,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没偷穿那小鬼的裤子。
那小鬼的裤子指不定是被别的恶鬼给抢了去。
阎鹤看着面前的鬼脸就头疼,挥了挥手,收回佛珠,让面前的恶鬼赶紧滚。
恶鬼立马一瘸一拐地滚了。
结果滚到一半又被男人叫了回来。
恶鬼只好又灰溜溜地滚了回来,诚惶诚恐地站在男人一旁。
荒凉的盘山公路旁,身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半蹲在地上,烧了一些上好的纸钱银蜡。
烧完后,阎鹤对着恶鬼道:“你再把这些拿去给他。”
恶鬼抱着一堆上等的香火,看都不敢细看,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第二日傍晚。
阴森的墓地里,慕白蹲在地上,数着地上的香火,数到最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上好的香火一看就不便宜,如今阳间的人却成捆成捆地烧给了他。
他小声地同身旁的水鬼道:“阿生。”
“你说是不是真的有个同我一样时辰死的人被鬼差抓走了啊。”
“要不然这些祭品怎么烧到了我这里。”
水鬼蹲在地上,朝他嘴里塞着上好的烛火,面瘫着脸:“先吃了再说。”
这样上等的香火,他就算去外头干再大的一票都捞不着。
慕白囫囵地咽下口中的香火,他想了想,最后没继续再吃,而是选择把香火都给好好收了起来。
水鬼问他:“做什么要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小鬼勤勤恳恳地把香火收好,扭头不太好意思小声道:“先留着嘛……”
“万一以后我要娶老婆……”
“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跟我吃苦……”
这可是他做鬼以来碰到的最好的香火了。
水鬼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还认真提议道:“你把那个洞再挖大点。”
“指不定后头还有人烧香火给你。”
小鬼高高兴兴照着他的话做了。
不远处的长舌鬼羡慕地望着他,长长的舌头吸溜一下就收了回来,羞涩地爬到了小鬼面前。
慕白被吓了一跳,他望着爬到自己身旁的长舌鬼忸怩着期期艾艾叫着他的名字。
长舌鬼羞涩道:“你看我怎么样?”
“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也能给你做老婆的,我什么都会,你分我点香火吃就好了……”
面前的鬼一边说还一边忍不住吸溜着涎水,脑袋都要伸进不远处的洞了。
慕白:“……”
水鬼看着长舌鬼,觉得长得有些歪瓜裂枣,并不是很同意,便将那长舌鬼丢了出去。
但紧接着无头鬼也抱着自己的脑袋,飘到了慕白面前。
他羞羞涩涩问慕白能不能给让他做老婆,他平时吃得不多,随便给点他香火吃就好了。
水鬼面瘫着脸又把无头鬼的脑袋给丢了出去。
无头鬼呜呜地去找自己的脑袋,并放言有水鬼在,他这辈子都不会给慕白做老婆。
水鬼:“……”
慕白:“……”
因为有长舌鬼,不出一个下午,整个墓地的小鬼都知道了慕白偷偷藏有准备娶老婆的香火。
对于那些香火,小鬼们馋得厉害,但稍微有能力的恶鬼瞧不这点三瓜两枣,懒得理会。
整整一个下午,奔着香火来的小鬼挤满了墓地,期期艾艾羞涩地朝着慕白说自己能够做他的老婆。
慕白从来没见过这个场面,十几个鬼挤在同一处,叽叽喳喳说着自己能做老婆,还偷偷暗自给自己的竞争对手下绊子。
不是扯断了你的手,就是掰断了他的头,抓头发泼洒打滚什么招数都用上了。
小鬼被吓了一大跳,慌慌忙忙连鞋都没穿好,天一黑就飘向了别墅。
结果飘到别墅时,慕白屁股后面还跟了一群小鬼,那群小鬼殷勤无比,毫不示弱地你挤着我,我挤着你。
活了百十年来的小鬼哪还讲究什么仁义廉耻的,吃饱肚子才是第一要事。
在他们看来,慕白这个小鬼生得好看,说起话来又很是可爱,对着他说给他做老婆都能脸红到耳根,更别提给他做老婆还有香火吃。
这样天大的好事必须得卯足了劲争。
慕白趴在玻璃窗,想要钻进去,结果身后的小鬼拽着他的手又喊又说别走别走,他给他做小老婆也行。
只不过他吃的香火只能比大老婆少一点点,倘若香火少多了他也是不愿的。
若是香火少得太多,他还是要争一争慕白大老婆的位置。
慕白有些崩溃,刚一扭头,身旁十几个小鬼就涌到了他身旁,吵着嚷着让他选谁才是大老婆。
甚至有一些年纪不大的小鬼知道自己竞争力不够,抢不过前面那些跟慕白有交情的小鬼,便在后头开始瓜分慕白小老婆的名额。
他们这些孤魂野鬼没怎么读过书,只知道老婆分位越大,分的香火也越多。
因此谁都不愿做慕白最后一个小老婆,为了抢第十八老婆和十九老婆的名头开始大打出手。
阎鹤傍晚下班回去的时候照常去了巷子里头的纸扎店,买了几捆上等的纸钱放在后备箱。
回去的时候,天气渐渐暗了下来。
阎鹤看了一眼腕表,打着方向盘的时候还在想今晚的小鬼什么时候会来。
如今的小鬼来的时间不像从前那样早,来得时间晚得很。
但今天的小鬼却来得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