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鹤将车停在庭院,有些诧异地望着落地玻璃窗前挤挤攘攘的小鬼。
他看见自家的小鬼在最中间,被一大群小鬼亲亲热热地围着,那群小鬼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阎鹤推开车门,刚下车就听到其中一个小鬼尖利道:“我才是慕白第十八个老婆——
“你得排我后面——”
阎鹤:“?”
他动作凝滞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群小鬼朝着自家小鬼尖利道:“我是慕白的大老婆——别踩我!”
“慕白刚才摸我手了!我才是大老婆——”
“我是二老婆呜呜呜求求你们了别跟我抢——”
吵吵嚷嚷的庭院尖叫声不断,一群小鬼暗地里扯头发扯手臂,另一边又围着自家小鬼热情得厉害,说要给自家小鬼做老婆。
慕白在里头被挤得脸都憋红了,下午他身边还有阿生,这群小鬼忌惮着水鬼不敢放肆。
但如今就他一个人,身边的这群小鬼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缠着他死死不放,要让他给个名分才行。
慕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乌泱泱的小鬼中逃了出来,慌得另一只鞋子都落在鬼堆里,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脸颊憋得通红。
小鬼看到了庭院里站在车门外的男人,急急忙忙地朝着熟悉的人飘去,躲在了阎鹤身后。
那群吵吵嚷嚷的小鬼朝着慕白尖利叫着别跑别跑,还没选出大老婆,结果看到身姿挺拔的男人后,“唰”地一下就静了声,面面相觑起来。
庭院中的男人穿着黑色西装,黑色西裤包裹着长腿,宽肩窄腰,面色淡淡地望着他们这群小鬼。
“……”
一阵寂静后,一个冥鬼猛然被众多小鬼推了出来。
那群小鬼望着他,小声道:“你是大老婆。”
“你去弄他。”
冥鬼:“……”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之前为了大老婆名号争得不可开交的小鬼们如今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把冥鬼一把推了出去。
并且小声怂恿冥鬼发挥大老婆的职责,把对面的男人身后的慕白抢过来。
冥鬼后退了几步,他推了其中跟他抢得最厉害的小鬼,小声道:“你去。”
“我把大老婆让给你。”
被他推的无脸小鬼:“……”
无脸小鬼立马扭头,推了一把身边的小鬼:“你去……”
“我不是大老婆……”
“你去你去——”
“我是二老婆——你去你去——”
一群小鬼你推着我,我推着你,慢慢地如同蜗牛后退,推着推着就越退越后,最后竟退到了庭院外。
谁都不敢再看庭院中的男人一眼,最后一边扒拉着对方,一边狂退后。
阎鹤神色淡淡地站在庭院中间,看着自家小鬼的十八个老婆彼此怂恿着对方来弄他,然后把身后的小鬼带走。
是十九个老婆。
但因为第十九个老婆连脑袋都没有,躲在鬼群身后,刚才数鬼头的时候没能数到。
他身后的小鬼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只敢偷偷探出个脑袋巴巴地望那群小鬼。
两分钟后,你推我我推你的小鬼们疯狂后退,直至火速消失在庭院。
阎鹤回头看了一眼一口气找了十九个老婆的小鬼。
小鬼头发蓬乱,衣服也乱糟糟的,一手紧紧抓着衣带,脸颊憋得通红,圆润的杏眼带着点窘迫的惊慌。
他跑得急,甚至连脚上的鞋都不知落哪去了,光着脚飘在他后头。
大抵是觉得光着脚失礼得很,小鬼困窘地交叠着踩着自己的脚,赤白脚背绷得紧紧的,瞧上去还有几分委屈。
一口气找了十九个老婆。
还有什么好委屈?
阎鹤轻轻地磨了磨牙。
昨日就该在小鬼趴在床上晃着腿时,往那肉乎乎的浑圆上不轻不重打上几下。
还分大老婆小老婆。
听着几句老婆老婆脸都能红到耳根子去,找十九个老婆能应付得过来?
慕白吸了吸鼻子,带着些蔫吧地踩着脚飘在半空中,还扯了扯乱糟糟的衣服。
怪不得很久以前,他娘对于他要进京考试这件事很是发愁。
他还记得他娘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望着他忧愁地说,像他这样的人若是进了京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
那会的他正往嘴里塞着桂花糕,含糊地说:“娘你放心,我给你挣一个诰命夫人回来。”
如今一看,光是应付一群小鬼,他都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慕白蔫吧地跟着面前男人进了别墅,他飘到电视机屏幕面前,扒拉了几下自己蓬乱的头发。
因为没有穿鞋,他飘到沙发上时,还踩了踩自己的脚才上沙发。
小鬼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看到以往只有周末才会打开的电视此时此刻亮了起来。
他看到男人拿着遥控器,放了一部恐怖电影。
不止如此,男人还把客厅的窗帘都给拉了起来,顺带把客厅的灯也给关了。
刹那间,宽敞的客厅就暗了下来,只剩下荧幕上瘆人的血液特效流动,外加嵌入式家庭影院音箱三百六十度音频环绕。
慕白起初还是抱着抱枕,盘着腿,心想他作为小鬼什么场面没见过。
直到他发现这部恐怖电影的主题是出轨的丈夫被大老婆和二老婆与三老婆共同联手杀死。
后脑勺忽然发起凉的慕白:“……”
他小心翼翼地往着男人身旁悄悄地移了移,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屏幕中被男人欺骗的大老婆面无表情举着刀,满脸都是血,然后刀起刀落。
“歘——”地一下,血喷溅而出,溅得满屏幕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小鬼咽了咽口水,又悄悄地朝着身旁的男人靠了靠。
巨大的屏幕里,差点被捅成为筛子的男人被吊了起来,鲜红的血滴答滴答地流了满地。
奄奄一息之际,男人后悔不已,喃喃自语说自己不应该对感情不忠贞,背着自己的妻子找小三小四,并且还带着小三小四回家挑衅自己的妻子。
一场电影下来,大惊失色的小鬼已经将脑袋紧紧埋到了男人怀里,跟抱树袋熊一样脑袋不肯抬起来。
阎鹤瞥了一眼电影,然后不动声色地给电影评了一个五星好评。
埋着脑袋的小鬼只见过鬼跟鬼之间打架断手断脚满天飞,从没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
屏幕里的血就跟不要钱一样突突突地往外喷。
听到电影声结束,小鬼抬起脑袋,他望着屏幕,心有余悸地挂在男人身上。
接下来,不管男人做什么事,他都挂在男人背后,搂着男人的肩不肯下来。
他跟着阎鹤去书房,跟着阎鹤做了饭,甚至还跟了阎鹤进了卫生间。
只不过在卫生间,一向面容沉静的男人却忽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慕白趴在阎鹤肩头,他疑惑地探头望去,看到男人沉默地将手放在皮带上,就再也没了动作。
不是要上厕所吗?
小鬼耐心地等了等,但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男人有动作,他依旧是保持着沉默的姿态。
尿不出来?
小鬼想了想,趴在男人耳边吹了吹两声口哨。
男人:“……”
见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小鬼又鼓起了腮帮子,赞了好长一口气,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
阎鹤稍稍闭了闭眼,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慕白吹完了长长口哨,才意识过来男人听不到他吹的口哨。
他有些惋惜。
他的口哨吹得可好了,从前听过的没有一个不说好的。
要是男人能够听到,肯定早就能上厕所了。
不用像现在一样站在马桶前酝酿那么久。
小鬼跳了下来,念叨叨着出去外头练习自己的口哨了。
没过多久,等到男人洗澡的时间,小鬼坐在玻璃门上,晃着腿望着男人。
阎鹤一抬眼,就能看到小鬼睁着眼望着他。
甚至还好奇地目光向下移,似乎要等着他脱裤子。
阎鹤:“……”
他沉静地伸手,“唰”地一下将玻璃门上从来没有拉下来的浴室帘子给拉了下来。
小鬼“呀”了一声,似乎有点遗憾。
天幕喷淋浴头很快就喷洒下热水,整个浴室雾气缭绕,热气腾腾。
阎鹤闭着眼睛冲洗着头上的泡沫时,忽然感觉到身旁传来一股熟悉的阴凉。
是小鬼身上传来的阴凉。
他眼皮一跳,冲干净头上的泡沫。
阎鹤睁开眼后发现身旁的小鬼正提着灰色的袍子,飘在他旁边,抬着赤白的脚,朝他嘀嘀咕咕道:“挤一挤嘛挤一挤嘛……”
“让我也冲一下……”
小鬼提着袍子,认认真真地冲着今晚没穿鞋到处乱踩的双脚。
冲完后高高兴兴地在门口吸水毯上踩了踩,心满意自地爬上了玻璃门望着男人。
阎鹤冲干净了,推开浴室门,就看到小鬼麻溜地跳下浴室门,挂在他身上。
鬼魂没有洗澡这个概念。
大概是出身在极为讲究的人家,小鬼才会在潜意识里有上床要脱鞋这个概念。
阎鹤带着干干净净的小鬼上了床,看着小鬼在床上舒舒服服打了个几个滚。
身旁的小鬼还在熟睡,穿着睡衣的阎鹤轻轻掀开被子,几乎不用费尽心思地想着如何在不惊动的情况下给小鬼量尺寸。
因为呼呼大睡的小鬼自己就把腿搁在了被子上,打着小呼噜,睡得十分香甜。
阎鹤伸手比了比小鬼双足的尺寸,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速记本,低头在速记本上记了几个数字。
他没养过什么人。
上次烧了一套衣服过去,忘记把鞋给烧过去了。
改天他得打电话问问他哥,除了衣服裤子,还有什么东西是当初养孩子得准备的。
男人沉思片刻,又在速记本上记了几个尺寸,才关上灯睡去。
第二日凌晨三点。
依旧是荒凉的盘山公路,恶鬼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怀里搂着一双做工精致的鞋子。
他面前的男人烧着纸钱,英挺的面容在烛火地晃动中显得有几分不真切。
将上好的纸钱烧完后,男人才抬眼,淡淡朝他道:“这次你送完东西,就待在他附近。”
他倒要看看小鬼那十九个老婆到底是怎么找来的。
恶鬼听到后连连点头,说自己肯定一天都待在那小鬼附近,看那小鬼收到祭品和纸钱的反应。
阎鹤擦拭干净手指上的香火,抬了抬手便让他走。
恶鬼一刻也不敢多待,抱着怀里的鞋子和香火立马就飘向了远方。
次日黄昏。
依旧是几捆上等的香火与一双精致的靴子摆放在墓地附近,水鬼已经习以为常,面瘫着脸拿起靴子就准备给慕白穿上。
慕白望着脚上合脚到不能再合脚的鞋,极为高兴,拉着水鬼说了好一番感谢那烧错东西的人家。
穿着新鞋的小鬼兴高采烈地翻窗户进来,他像是极其喜欢这双新鞋。拖鞋上床的时候都认认真真地将新鞋摆在了床尾。
阎鹤有些失笑望着小鬼蹲在床尾摆好了鞋才上床。
如今穿鞋的时候都高兴成了这样,那收到鞋的时候岂不是更加高兴?
也不知道小鬼收到鞋高兴起来的时候会说什么话。
凌晨三点。
荒凉的盘山公路,恶鬼佝偻着腰站在男人面前。
今夜男人的心情似乎很不错,以往瞧着他淡漠的神色都缓和了几分。
他朝他问道:“那小鬼收到祭品的时候说了什么?”
恶鬼鼓足了劲想讨好面前人,立马殷勤又谄媚道:“那小鬼高兴得不得了。”
“他对您也是尊敬得不得了,说您是个大好人,大善人,下辈子要投胎做您的儿子。”
“他还说他会读书会作画,下辈子投胎做您儿子,养大了还能给您赚大钱养老!”
“他说下辈子成了您儿子定会好吃好喝地报答您……”
手舞足蹈的恶鬼越说声音就越小,他战战兢兢地望着面前的男人脸色越来越难看,从一开始的缓和变成到后面冷得吓人。
男人朝他温声道:“你说他下辈子要给我做儿子?”
“赚大钱给我养老?”
“那是不是还要带着他那十九个老婆一齐给我养老啊?”
恶鬼想了想,唯唯诺诺地谨慎道:“应……应该吧……”
他们这种做鬼的最爱听的便是人丁兴旺、子孙绵延,光是后辈与小辈轮流烧纸都能让他们饱餐好长一段时间。
十九个老婆加上一个儿子,还没算下生下的子子孙孙。
有这样的后辈,死后完全不用发愁香火和祭品。
这种事放在恶鬼身上,恶鬼做梦都得笑醒。
恶鬼战战兢兢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朝他温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虽如此,但男人眼里不带任何笑意,面色冷若冰霜,看起来可怕得厉害。
恶鬼战战兢兢道:“大、大人……”
男人微笑着温声道:“下辈子他要带着十九个老婆一齐给我养老。”
“怎么不好呢?”
恶鬼终于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噤了声,嘴巴闭得紧紧的。
于此同时,凌晨三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小鬼从别墅飘向墓地。
小鬼迷迷糊糊飘到一半才发现自己似乎忘记了把犀牛角尖带回去给阿生。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阿生在墓地里大多时候都不愿动弹,就连吃香火也提不起兴致。
他得把犀牛角尖带回去给阿生养一养精神。
慕白努力睁开眼,扭头又朝着别墅飘去。
没过多久,他如同往常一样飘到别墅卧室的窗户前,打着哈欠,往卧室窗户里头钻。
卧室漆黑一片,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慕白飘到床头柜前,拿起犀牛角尖往自己宽大的衣袍里塞。
做完一切,小鬼本打算在半夜替自己的新目标贴心地掖了掖被子。
结果小鬼一扭头,发现浅灰色的大床上空空如也,压根就没有男人的身影。
小鬼瞪大了眼睛,他飘向了卫生间,发现卫生间也没有男人的踪影。
五分钟后。
整个别墅里里外外都被小鬼检查了遍,都不见男人的身影。
慕白大惊失色。
凌晨三点半,他的新目标不睡觉能去干什么?
没过多久,慕白就知道他的新目标凌晨三点半去干了什么。
半个小时后,万籁俱寂的庭院响起引擎的轻微轰鸣声,一辆纯黑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庭院一旁。
半夜出门的男人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往楼上卧室走去。
他一向有洁癖,本打算如同往常一样再洗个澡,却在脱下外套时顿住了脚步。
凌晨三点半。
阎鹤跟趴在卧室门上的小鬼对视上了。
阎鹤:“……”
他顿了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继续脱着外套,没想到趴在卧室门小鬼却跳下来围着他转了一圈,眼睛立马瞪了起来。
慕白如遭雷劈地站在原地,几乎站不住。
他在他新目标的身上闻到了其他鬼的味道。
面前人半夜出去找了其他的鬼!
小鬼五雷轰顶,呆呆地站在原地。
原来凌晨三点半,他的新目标不睡觉是去找了别的鬼。
阎鹤不太懂面前的小鬼怎么忽然就站着不动了,目光悲痛地望着他。
阎鹤犹豫了一下,把外套又穿了回去。
结果小鬼还是一副如遭雷劈的悲痛模样。
阎鹤想了想,还是把外套脱了下来挂在一旁。
结果没出两分钟,他就看到小鬼晃了晃脑袋,如临大敌地飘到了外套旁,低头闻了好几下。
他闻得很是警觉,眉头深深皱起,鼻尖耸动着,雪白的腮帮子鼓起了一块,颇有点小猫龇牙咧嘴的架势。
慕白心里憋了好大一口气。
哪里来的小鬼。
居然趁他后半夜不在悄悄将他的人给偷了去!
他都舍不得压人压一整晚,生怕把人给压坏了。
如今这个不知名的小鬼居然就此乘机而入,专挑他不在的后半夜来。
阎鹤看着小鬼绕着他的外套转了好几圈,瞧上去很是生气的模样。
小鬼上次那么生气,还是因为碰见了不长眼的晦气玩意乱骂人。
阎鹤刚想翻看自己外套到底有什么东西让小鬼如此如临大敌,就看到小鬼急急忙忙飞出窗户。
凌晨四点,憋着一口气的慕白风风火火揣着犀牛角尖溜出窗户,一路疾飘回了墓地。
水鬼还在墓地里算数着香火,慕白唰地一下就停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个犀牛角尖给他,还说自己这几天要干一票大的。
水鬼:“?”
他茫然抬头,看着小鬼朝他道:“阿生。”
“成王败寇,那屋子里只能有一个鬼。”
小鬼凝重道:“你且等着,赢了,我们就去泡大池子。”
“输了……”
小鬼憋了一会才道:“输了……我再回来叫你。”
二打一,他还不信打不过那偷偷摸摸的小鬼。
水鬼听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话,就看到小鬼风风火火地朝着别墅的方向急急飘而去。
生怕去迟了又被那小鬼趁虚而入。
凌晨四点多。
小鬼钻进别墅,好好巡视了一番,没有发现其他小鬼的味道,他才放心下来。
卧室里已经熄了灯,小鬼却一刻也不敢停歇,盘腿坐在床上,警惕地望着四周。
凌晨六点。
天地间阴气逐渐在晨曦中消散,几缕微弱曙光从云层中泄露而出。
昏暗的卧室里闹钟响起不过两声就被一只指节分明的手关掉,浅灰色大床上的男人起身坐在床上。
阎鹤穿着黑色的睡衣,左手搭在脖子上,闭着眼动了动脖子,额发散乱地搭在眉骨上。
他起身,走向衣柜准备换套衣服健身,拉开衣柜,却怔在原地。
衣柜里,黑发小鬼盘腿坐在一堆衣服里,脑袋顶着他西装外套的袖子,面色肃穆。
阎鹤下意识看了一眼卧室内挂着的时钟。
清晨六点半。
时间没错。
怎么这个点的小鬼会在他的衣柜里?
盘腿坐在衣柜里的小鬼神色肃穆,见到衣柜被打开,小鬼挪了挪屁股,往阴影处移了移。
衣柜、床底都是白日里中阴气最重的地方。
只要不接触到外界的太阳,白日里的小鬼也是能躲在漆黑的衣柜或者床底。
按道理他这样的压床小鬼白日里应该躲在床底。
但是慕白总觉得如果真的被他逮到了另一只乘机而入的小鬼,他从床底爬出来的方式会不够凶悍。
也不太能够震慑另一只小鬼。
所以慕白选择了躲在衣柜里,好好守着他的新目标。
打开衣柜的男人怔然地原地,外头投进来的光照了进来好一会,他才像是意识到什么,大步走过去把窗帘给拉了起来。
窗帘拉起来后,卧室里昏暗了不少,阎鹤偏头看了一眼衣柜。
衣柜里的小鬼依旧是面色肃穆,但屁股却偷偷挪了回来,坐在了他几万块一件的手工衬衫上。
慕白浑然不知自己屁股底下坐着几万块的衬衫,脑袋上也顶着几万块的西装外套。
他只是埋在衣服堆里,露出个脑袋,神色坚定,只不过在男人抽衣服的时候,脑袋上翘起的头发被弄得蓬乱。
整整一天,慕白都蹲守在衣柜里,十分警惕,企图找出趁虚而入的小鬼。
但是蹲守了一整天,小鬼也没什么收获。
入了夜,他的新目标早早就回来,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慕白钻出衣柜,溜溜达达地围着阎鹤的外套转了一圈,没闻到其他小鬼的味道,他才放下心来。
晚上,慕白趴在男人背后,打了好几个哈欠,困得都快打起盹,也没见到其他小鬼的身影。
直到凌晨三点。
小鬼强撑着困意,将眼睛睁得大大的,盘着腿坐在床头,等着乘虚而入的小鬼偷偷溜进来。
恰好这几天生物钟都在三点醒来的阎鹤一睁开眼,就看到绷着张脸,神色凝重的小鬼抱着手坐在床尾。
小鬼如今出奇地敏锐,咻地一下就抬头望向了他。
正巧睁着眼的阎鹤:“……”
他只能故作自然地起身,装作半夜上厕所的模样,走向了卫生间。
慕白坐在床上,不为所动,直到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从客厅传来。
那是他昨晚在阎鹤外套上闻到的味道。
那个乘虚而入的小鬼今晚果然也偷偷摸摸来了!
小鬼打了一个激灵,立马飘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奋勇冲向了客厅。
然后在客厅与青面獠牙姿态拘谨的恶鬼碰了面。
慕白:“!!!!”
恶鬼不仅能残害活人,同时也能吃食小鬼进补。
他这样的小鬼十个都不够面前的恶鬼塞牙缝。
大惊失色的小鬼立马转身狂奔向卧室。
假装上完卫生间的阎鹤正准备拧开卧室门,就看到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鬼朝他狂奔而来。
在生死逃亡之际,小鬼猛然跳上他的肩膀,骑在他头上慌里慌张还不忘拉着他一起跑。
被骑在头上拽了一个踉跄的阎鹤:“……”
半夜等不来人,害怕被抓到死得更惨只好找上门的恶鬼:“……”
赶紧跑啊——
惊慌失措的小鬼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要知道他跟男人加在一起对恶鬼恶言活脱脱就是一顿大补餐。
魂飞魄散的他狂奔到阎鹤脑袋上,骑在男人头上,慌张地拽着男人一起生死逃亡。
但男人起初只踉跄了一下,随后便再也没动。
慌得不行的小鬼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男人的头发,根本碰不到男人的身体。
似乎先前男人的踉跄大概也是自己慌忙中的错觉。
青面獠牙的恶鬼就站在离他们不远处,浑身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
战战兢兢的小鬼骑在男人头上,他小腿都在发抖,僵硬着慢慢抬头。
不远处的恶鬼也兢兢战战地站在原地,看着脸颊白白净净的小鬼骑在了一尊煞神的头上。
那尊煞神前不久还轻描淡写地将佛珠死束住他的喉咙,让他痛苦得满地打滚。
如今却被一个看起来他一口能吃十个的小鬼骑在脑袋上,慌里慌张地拽着头发。
恶鬼面色痛苦地心想那小鬼到底在慌什么?
整个屋子该慌的鬼不应该是他这个恶鬼吗?
小鬼连煞神的脑袋都敢骑。
而他看到面前煞神被小鬼骑在脑袋上这件事,恐怕过不了多久他就得被面前的煞神挫骨扬灰来灭口。
被骑在头上的阎鹤:“……”
小鬼没有任何重量,也碰不到他,但骑到他脑袋上时,熟悉的阴气还是将他唬得一个踉跄。
毕竟这辈子还从来没有鬼敢爬到他脑袋上作威作福。
他也从来没想到能有鬼爬上他脑袋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