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也是位辈分极高的长老,之前已经不怎么参与魔域的事务了,这回事情实在是大,才被请了出来。
解君心道:“不光是知情,我算是策划者。”
长老沉默了片刻,所有人的心中都不免冒出一个念头——真够狂的。
“谁让你这样自……”
长老说到一半,硬生生把“自作主张”四个字吞了回去,改口道:“谁让你这样都不跟大家商量一下!慕韶光那等人物深入魔域,这不是等于,这不是等于引狼入室吗?!但凡他若是有出手的心思,只怕整个合虚加上在座的我们,如今都要不存了!”
那长老情急之下,又加上对慕韶光的畏惧,竟然连“引狼入室”这种不伦不类的词都说出来了。
想一想慕韶光这匹“饿狼”冲入魔域无辜的小羊群中,这场面未免太过可笑,但此时没人笑得出来。
解君心慢吞吞地道:“不用担忧,方才他和我说了,在魔域的这段日子住的还算愉快,跟大家又有了交情,所以并没有与我们为敌的打算。”
解君心这个鱼饵一抛,顿时就有人咬了钩。
程棂、叶天歌和殷诏夜同时问道:“刚才?”
莫暝依旧顶这个木头壳子坐在一边,此时僵硬地抬头,看了他们几个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有病吧?
解君心轻描淡写:“哦,我没说吗?我刚从穹明宗回来,与他见了一面。”
“你?”
殷诏夜冷冷地说:“你凭什么?”
解君心没有回他的问题,缓慢而平静地说:“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别肖想不该想的东西。你,不配。”
殷诏夜霍然一下子站起身来,解君心冷冷抬眸,整个议事殿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十分紧绷。
叶天歌却并不知道解君心和慕韶光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急着想听慕韶光的事,可这些师兄们还在没轻没重地吵吵,老是也说不到重点,让叶天歌更加想念起慕韶光来了。
她忍无可忍地一把拉住了殷诏夜:“你分不清事情缓急吗?要打也等他说完再打行不行?”
程棂道:“你有脑子吗?你让他说个屁,他就是在显摆!”
叶天歌怒道:“你有脑子你别听!”
程棂开口要反驳,结果发现,他竟然真被这丫头一句话给噎住了,嘴唇动了动,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把头扭向一边。
慕韶光目前对魔域是个什么态度,他说了什么,对于几名魔使来说,就是他们的死穴,虽然对解君心又是嫉恨又是不满,也不得不被他拿捏。
叶天歌问解君心:“他肯见你,那说明他其实没有那么厌恶我们是不是?他说什么了?他好吗?”
解君心道:“他很好。并且说不日会亲自与合虚这边会面,解决双方之间的纠纷。”
叶天歌喃喃地说:“他解决?他想怎么解决,这件事有很多商量的余地啊。”
旁边的长老有些听不明白这些年轻人在说什么。
为什么解君心要冒着风险亲自去穹明宗见慕韶光?为什么殷诏夜突然就跟解君心剑拔弩张了?为什么程棂听到叶天歌的话就不吭声了?为什么叶天歌要在意慕韶光是不是厌恶魔修……这明摆着吧!
穹明宗的前掌门,当初率众击败魔域第一人,能不厌恶魔修吗?
管他说什么,肯定不是好话,有什么可听的!
那位长老便接口道:“以慕韶光的号召力和魄力,说不定下一步就是要一呼百应,突袭合虚了!必须赶在他来之前先动手为强!”
解君心道:“他在合虚的这段日子,并未有任何危害的举动,相反,很多人都受到了他的恩惠。要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原本仙门和魔域之间的关系,是有机会改善的。”
“从中作梗……你的意思是?”
解君心看着那名长老,慢慢地笑了。
除了在慕韶光跟前,他一向是很少笑的,此时这个笑容中带着森森的寒意,有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野兽身上的带着的那种血腥和杀戮感。
解君心道:“所以我就把他们杀掉了。”
他手一抬,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在了地上。
——是两颗人头。
短暂的沉默过后,紧接着周围有人失声惊呼,有人霍然起身,死死地盯着那两颗人头。
虽然脸上都是鲜血,还是能够分辨出相貌。
涂森和涂淼,竟然被解君心给杀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疯了吗?!”
有人惊慌之下高声质问,然后才想起来,解君心本来就是疯子。
“我杀他们,”
解君心微笑着,平静地说:“因为我想同仙门交好,因为我喜欢慕韶光,任何阻碍我的人,都是我的仇敌。”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问道:“你们还有谁也是这么想的?”
两颗长老的人头还扔在地上,血迹未干,以他们的实力和地位,都被解君心一杀杀一双,现场的人纵使有心反对,又有哪个敢当面说话?
早就在解君心起身的那一刻,恨不得连呼吸都屏住了。
解君心点头道:“很好,很好。”
他一步步地走下座位,经过每一个人的身边,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慢着。”殷诏夜忽然开口。
“你要去除掉合虚的主战派?”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殷诏夜的眸光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这是看到解君心和慕韶光在一起之后,他头一次忘记了用仇恨和憎恶的目光打量解君心。
他没想到,解君心竟然可以在众人之前,用那么平常平淡,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自己喜欢慕韶光。
他不在意双方的立场,不在意自己的颜面,也不在意局势会因为他的话变成什么样子,一个凶残到让无数人甚至连提起名字都不敢的魔修,心中最重要的东西,竟然是他的爱情。
殷诏夜之前的愤恨,除了嫉妒和震惊之外,还有一部分也来自于他认为解君心跟慕韶光在一起绝对不可能出于真心,解君心多半是把慕韶光当成了某种新奇的玩物,或者是泄欲□□的工具。
他不明白为什么慕韶光那么聪明,却会愿意跟解君心在一起,想从解君心身上获得什么,或是受到了他的胁迫么?
这些日子,殷诏夜一直在谨慎地暗中部署,盘算怎么把慕韶光从解君心的手里救出来。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原来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解君心也陷进去了,他是认真的。
他说出了殷诏夜想说的话,但接下来的事,怎可让他一人专美?
解君心瞥了殷诏夜一眼,说道:“是又如何?”
殷诏夜直视着他:“我也喜欢慕韶光。”
“……”
解君心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围的人们也都目瞪口呆。
解君心已经够疯的了,看殷诏夜和他之间这种恨不得弄死对方的关系,所有人都以为殷诏夜这时站出来,是要和他打擂台的。
好罢,世上还没有一个人能够跟解君心打擂台之后还能活着,做这件事需要勇气,殷诏夜不打擂台他们也理解。
可是,可是!
就算要表达自己跟解君心立场一致好了,他应该说的难道不是“我也主和”的吗?
冒出一句“我也喜欢慕韶光”是什么意思?你们分阵营是靠喜不喜欢慕韶光分的?
就因为喜欢慕韶光,就要摁头魔域跟仙门议和???
是人吗?不,是魔吗这么没出息!
说实话,殷诏夜会这样说,连解君心都没有想到。
这条龙平时看起来阴森森不言不语的,其实狡诈的很,每回一开口,都正好能说到那个惹人生气的点子上,让解君心恨不得拔剑杀他三回。
解君心和解十一分别在心里各自默念了好几遍“一切都是为了慕韶光”以及“整顿好合虚他会开心的”,这才很艰难地让心绪平复下来。
程棂和叶天歌此时也都反应过来了解君心的意图。
自从魔神死后,魔域本就一直人心不齐,四分五裂,这里的人们心中,有昔日被强权压制的不满,有对于未来的担忧,还有对仙门根深蒂固的仇恨,不同的势力和主张也分成了几个派别。
可是这种仇恨真的有一直持续下去的必要吗?
让那些相爱的人不能相守,互有好感的人被迫猜疑,为了没有意义的理由相斗相杀……
原本程棂就是其中十分坚定的主战派。他跟仙门其实倒也没什么仇恨,成天叫嚣着要杀上穹明宗,暴打慕韶光,主要还是咽不下那一口气,满心想着争个输赢高低。
可如今……其实他已经输了。
叶天歌是被涂垚硬捡回来的,她当初连涂垚都想杀,对魔域就更加没有什么归属感了,在旁边说:“我同意,仙门挺好的,没必要打架。”
程棂说:“我也……主张议和。”
程棂刚说完这句话,其他人还松了口气,暗自心想,幸亏没再说“喜欢慕韶光”。
但紧接着,便看程棂话锋立转。
他说完之后,将头一抬,目光如电地看着解君心道:“但我警告你,你最好是真心的,而不是在利用这件事做文章。即便我暂时与你统一立场,也绝对不会臣服于你!你别想独占慕韶光!”
“你的臣服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解君心淡淡地道:“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也没必要硬是绑在一起,何必一定要臣服于谁呢?”
他的话一下子给其他人打开了新的思路,却令几位仅剩的长老都不禁露出惊恐愕然的神色,什么也顾不上了,纷纷七嘴八舌地劝说解君心。
“不行!你的意思难道是要分裂合虚吗?”
“解、解君心,你堂堂魔神首徒,怎能如此没有志气。难道你不想一统魔域,成为合虚掌门吗?”
“你真要把这里拱手让给慕韶光不成?就不怕他回过身来对付你吗?他那个人生来无情,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你不要被他的脸蛊惑!”
解君心什么都没说,轻描淡写地一拂衣袖,顿时让所有吵闹的人都发不出声音来了。
解君心只问程棂:“如何?”
旁边的人拼命向程棂摇头。
因为慕韶光昏了头的人他们合虚出一个就已经很致命了,真的不能个个都这个样子啊!
慕韶光的实力已经令人忌惮无比,如果他单凭脸就能征服整个魔域,那其他人还有什么可玩的。
这时也不免有人一下子回想起慕韶光身份曝光之前,被夹谷家主污蔑他想要与问千朝联手颠覆整个修真界,慕韶光的回答是,“若我真有此心,诸君今日不会还能站在此处。”
他确实一个字都没有夸大。
程棂静默片刻,面对那些人央求劝阻的神情,他翘起唇角,看着解君心,露出了一个带着挑衅,又十足桀骜不驯的笑容:“成交。”
解君心一掌击向前方,面前议事殿沉重的大门訇然敞开,众人不禁睁大眼睛,发现外面竟然早已经被一眼望不到头的魔修们包围了。
解君心到了此时终于将唇角微微一扬:“恭喜赞同我的人,你们可以活着出去加入他们了,请。”
因为解君心行事缜密利落,手段又狠辣,魔域这场变动发生的无声无息,在所有人的措手不及间,合虚便已经换了一番天地。
所有想要与仙门开战的激进派都被尽数控制起来,魔神静室随着坍塌的废墟封印于地下,除唐郁外的五位弟子在自己的山峰周围各自设置了新的结界,约定互不相扰。
如果是过去,这样的形势变化发生,魔神的几位弟子彻底各自分立,那么后续只可能有两种。
一种是整个合虚彻底分裂,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手下离开,另外开辟新的天地。
而另一种,恐怕就是同处一个屋檐下,打死也要争个胜负高低出来了,他们几个谁也不服谁,必然会相互残杀,相互吞并,而最后活下来的那一个,将成为新一代的魔神,重复与仙门之间的纷争。
但这一回,却什么都没有发生,合虚经历了一场变故之后,甚至显得比往日都要平静。
几个人带着手下安安静静地住在自己的山峰中。
他们都在等待同一个人。
慕韶光。
七天后,慕韶光终于亲自来到了合虚——这一次,是真正以他自己的身份。
无数长剑飞掠过天空,带起流云汹涌,长风回旋,一起落在了合虚的山门之前。
慕韶光被穹明宗的门徒以及其他仙门派来参与的代表们簇拥在最前方。
他让出掌门之位后,退居朝云峰峰主,兼管整个门派的法刑之事,依然位高权重,此时身穿白色锦袍,双肩双袖织以金色云纹图样,下摆上则是绿叶花枝,以示山河乾坤之美,衣服上的暗纹随着步伐走动隐隐闪烁,华贵出尘。
慕韶光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一步步走上了合虚山门前长长的石阶。
这道正门只有发生重大事件的时候才会开启,冒充唐郁时,慕韶光日常是不会经由这里出入的。
走到山门之前,慕韶光停下脚步,仰头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山峰,峭壁上布满了斑斑驳驳的剑痕,显出岁月中血与火的沧桑。
身后的人亦步亦趋,都随着他驻足观望。
“记得我上一回来到此处的时候,已是百年之前,当时仙魔交战,各有伤亡,这道山门是十余位前辈联手以法阵强行轰开的,我走到此地,实在力竭,便一剑刺入山壁,以此作为支撑,才迈上了最后一级的台阶。”
慕韶光抬手,扶住山壁,摸到了他当年刺下的那道剑痕,绝美的脸上带着道不明的神色,轻叹道:“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怎能不令人感慨万千啊。”
他迈上了最后一层石阶,刹那间浩浩风过,扬起他华丽的袍袖:“我们进去吧。”
在山门的另一侧, 合虚的一众高层已经站在那里迎接了。
当大门洞开,远远看着慕韶光走过来,魔域所有人的心中都难免生出一种恍惚之感。
直到此时, 那个传说中的慕韶光才算是真真正正地与他们相见了。
比阳光更耀眼, 比月色更清冷,他的唇边噙着浅淡近无的笑意, 黑色的双眸映入天地山河, 美的不似身在人间。
他的变化不止在容貌,还有身上那彻底不再遮掩的高贵出尘之气, 几乎令人不可逼视。
这就是曾经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人,这也是他们真正喜欢着的人, 与君一晤, 便宛若枯井之中,得见天光。
曾经他们根深蒂固地视仙门为敌,觉得那种满口仁义之人多半虚伪,实则道貌岸然, 目中无人, 最是薄情寡义。
但原来世上有真仙,是即使连身为魔都会向往的存在。
除了魔神那几个徒弟之外,合虚有相当一部分人其实并不服气。
他们之间没有开战, 魔域又没战败,凭什么要这样客客气气地跟仙门议和?
慕韶光就算当年再厉害, 听说他如今旧伤难愈,长得又是这么一幅被太阳晒一晒就能化掉的样子, 总不能一个人就把他们都给打死吧!
无奈解君心当时那股劲实在太狠, 宛然是一副谁反対谁死的架势,其他人也跟着鬼迷心窍, 他们才没有办法。
有人原本还寄望于看到慕韶光之后,再行设法挑拨,可此时此刻人在面前,又让他们不由得叹息摇头。
面対这样一个人,不见或许还能稍稍有几分理智,当他真人出现,看见这张脸,谁能拒绝得了他呢?
总之,不管心里作何想法,只要慕韶光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无可避免地集中在他身上,対此,慕韶光也已经习以为常。
他只是环顾周围,目光从无数张或警惕、或痴迷、或仇恨的面孔上扫过,最后定在了対面最前方解君心的身上。
慕韶光微笑着说:“可以邀请我进去坐下了吗?”
解君心侧身,亲自走到前方为他引路:“芷忧君,请。”
双方进入了数日前魔域刚刚冲突过的议事殿。
解君心面不改色,将上次自己坐的最上位指给了慕韶光:“请坐。”
太没有出息了!
这么多人跟前,你就不能稍稍给自己留点尊严和脸面吗?
长老们暗暗咬牙,但解君心很明显根本就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东西,他眼里只有慕韶光!
好在慕韶光并没有落座,而是浅笑着挥了下手,一把椅子被气劲一推,加在了旁边。
“解尊使不要客气,我是客人,坐在这里即可。”
不得不说,在解君心的衬托下,慕韶光显得那样温柔、守礼,确实比魔头招人喜欢多了。
大家围坐在了硕大的圆桌旁,开始真正进入主题。
虽然仙魔之间的嫌隙由来已久,但随着问旻和鸢婴的先后去世,其实这种并没有太多实质性恩怨的仇恨也有些失去了根基。
在不少人心里,那股劲早就散了,只是出于根深蒂固的惯性和成见相看两厌,又不能完全信任彼此,才会有如今这种僵持的局面。
这种心态使得他们此时围坐在一起,虽然面色都不怎么愉快,但起码还能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与克制。
“感谢各位拨冗坐在此处,今天这一聚来之不易,我也不想用一些流于形式的话语来消磨彼此的耐心。”
慕韶光浅笑着率先开口,话语却一如他过往风格一般直截了当:“首先是关于之前来到魔域卧底一事,我并不想道歉。”
他此言一出,周围便是一阵骚动,慕韶光却视而不见:“因为当时,我们是敌対的双方,魔域対仙门同样报以巨大的敌意和威胁。我会使用任何手段来対付敌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发生改变。”
他抬起眼来,微微一笑,令人目眩神迷:“当然,如果有能力的话,你们同样可以。”
片刻之后,対面有人沉声道:“你继续。”
慕韶光道:“在魔域的这段日子里,我感触良多,也颇觉自己过往认知中亦有很多偏颇之处。今日应邀而来与诸位一见,日后我们双方是继续为敌,还是互不相犯,取决于各位的意思。”
慕韶光说完之后,将身体往后一靠,抬手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轮到対方表态。
这一次,解君心等几人都没有开口。
之前在魔域关起门来,他们可以强行压住主战派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念头,避免双方之间的关系进一步地紧张。
但如今慕韶光到了,很多话还是由他自己来说,令那些勉强而来的合虚元老们心服比较好。
商量了片刻,长老们点了点头,有人拿出一个长长的卷轴来展开,开始提出魔域与仙门议和的各项条款。
他们在那里念,仙门的人听着,都不禁暗想,这帮魔头们的条件可真够多的,想让他们答应这么多事,做梦呢简直是。
但有句话叫“漫天要价,着地还钱”,这一点无论在修真世界还是凡尘俗世中都是通用法则,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些是留出了商榷余地的,因此都没吭声,一切以慕韶光的意思为主。
慕韶光此时已微微笑了起来,直接打断了対方的话:“不,错了。”
他抬起眼来,面対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人们,样貌不够威严,声音也不够冷厉,但就是有种让人不敢亵渎难以抗拒的气势。
“你们没有理解我的意思。”
“芷忧君何出此言?难道你不是怀抱着友好之意前来求和的?”
“记得上一次也是在这里。”
慕韶光淡淡地说道:“那个时候鸢婴尚且在位,仙魔两边议和,各提出了数项条款,当时我的提议魔域并不赞同,但一番争论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那一次,仙门乃是胜利者。”
他看着対面说道:“但这回,你们并不是。”
慕韶光的话让气氛一下子凝固下来,片刻后,有人不禁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我们都是抱着诚意才会坐在这里,而你竟然出言讥讽,难道今日的和谈是诳我们不成?!”
那桌子被他一掌拍的震了震。
慕韶光仰头笑了起来,脖颈因他这个动作而延伸出修长的线条,令人的心头轻轻一荡。
只是这点荡漾刚刚生出,下一刻,慕韶光已经以一个极其漫不经心的动作从身侧拔出了剑,直接反手插/入了中间的圆桌。
桌子在饮真的剑气之下四分五裂,变成了一地的碎木渣。
饮真下落,剑锋刺入地面,发出了“噗呲”一声闷响,直直地立在了那里。
“请听好。我今日来此,不是商量,只是询问。”
慕韶光一振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自今日起,仙魔双方不再为敌,停止相互争斗残杀,和睦共处,行是不行?我只问这一次。”
没想到慕韶光竟如此强硬,方才拍桌子那人不禁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解君心开口道:“我仅代表自己,同意芷忧君的提议。但这一约定只是同芷忧君达成,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情况,只要有芷忧君的吩咐,我都愿无条件地全力相助,若提出要求的人不是芷忧君,所有承诺,尽数无效。”
慕韶光蓦地看向解君心,解君心也正看着他,两人目光一碰。
有他这几句话,慕韶光本来就具有至上权威的地位愈发无可撼动,本该属于一个身份的权力尽揽于他一人之身。
其他几位魔使互相看了看,心中都不免觉得,解君心这个人平日里疯疯癫癫,也很少与他们有什么接触,没想到还真是小看此人了。
没想到他讨好起人来竟然这么有心机,难道当初就是凭着这个把慕韶光给骗到手的?
殷诏夜不甘示弱,拿出一块令牌放在桌上,说道:“如今,西海龙族的三片主水域已经都被我收伏,我手下的所有龙族兵将愿皆为芷忧君效鞍马之劳,以示友善之意。”
见到老大老二都是这样,程棂和叶天歌也都不能落后,纷纷跟着站起来,明确表态支持慕韶光。
等到他们说完之后,在场的魔神弟子当中只剩下莫暝毫无表示了,于是大家都盯着他。
莫暝:“……”
即便这时他的形态只是个木偶,在这种仿佛被整个门派抛弃,与全世界的疯子格格不入的状态之下,莫暝那张僵硬的脸上还是禁不住掠过了一种郁闷无语嫌弃与匪夷所思混合起来的复杂神情。
程棂道:“莫暝,你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起码给个说法吧?快着点,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莫暝抱着手说道,“请问各位,我还有不同意的余地吗?”
慕韶光道:“我在魔域的这段日子里,一直很想要与莫尊使结交一番,可惜总是差了些缘分,没能等到你出关。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莫尊使有任何的意见、不满或是条件,韶光都愿洗耳恭听。”
莫暝摸了摸下巴,他本来是木偶之躯,直到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才瞬间让人有了点“这是个活人”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