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宿敌推下断崖以后—— by恃枯

作者:恃枯  录入:10-09

“她说她心疼我,看见我受伤,就像千刀万剐一样。”
“后来……我就再也不敢随便叫自己受伤了。”
程十二说完,声音温而轻,最后散到了风中,抬起眼,只见宋庭誉怔愣在原地,雪花落在发间,都没有察觉到一般。
他这些年里,第一次见到对方这样的神情。
“将军……您今日在战场上是想做什么?”
宋庭誉晃动了下瞳孔。
月光里,男子的眉眼间浮现出一种看不懂的神色,突然问道,良久后,又揉碎静默,似乎有些释然。
程十二舒展眉梢,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将军,您现在身后有人,别再像从前一般,不管不顾了……”?

束水长路,马车颠簸。
刹那间,车身晃动几许,惊得赶马人瑟缩一道,欲言又止地望向后方,却不敢多做言行。
云罕被袭地喉中呜咽,血几乎是从内府里直接喷了出来,凌乱的白发沾染上猩红,衬着苍白如纸的面孔,好似雪峰上即将颓败的红花。
“信口雌黄……”薛界一字一顿,低沉暗哑,像从寒潭底爬出的凶兽。
“小人说的,可都是真的。”他咳嗽着,断断续续,偏生还扯出一个笑。
喉间蓦地多出了一只手。
薛界只感那笑扎眼异常,浑身的血液凝固起来,通体寒凉。
“不可能……”
凶兽生起爪牙,吐出的气息化作寒冰。
云罕继续笑着,好像无知无觉——
他总是这样,从薛界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无论经受什么样的痛苦都像没有感知一般,唯有痉挛的身体表现出他极大的疼痛。
薛界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至云罕的眼球都要突出,喉咙咯咯作响,差那么一息就要完全辞诀于世时,最后的理智才将他拉醒。
薛界猛地将人松开,双膝泄力,跪倒在了车内,爆发出一声怒吼。
喘息声、咳声、血腥味……无数的嘈杂交织,将狭小的马车里裹成一个巨大的牢笼。
里面装着痛苦和绝望。
“你在说谎。”
他重又沙哑出声,浑身细微地颤抖。
那样一个坚韧的人,却在此刻失控、疯狂。
他的情绪似乎冷静下来,血红的眸子盯向他。
他的阿芜……他的阿芜,怎么可能死了呢??
云罕却清楚,表面的平静,不过是欺骗自己的假象。
“我有没有说谎大人自有决断,不是么?”
薛界的手紧紧攥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有血水从拳缝中流出来,一滴一滴落到地面。
云罕失焦着视线,模糊里只看见昏花的红色。
他盯着那红色睁了又睁,又顺着红色向上,恍惚间,竟看见一滴清水落了下来。
他身体一下就僵住了,惯以平静的脑海都空白了一刻。
“……你哭了?”
薛界死死攥着手,面孔躲进浓重的阴影中,好像已经听不见了外界的话。
云罕的面孔上竟然溢出了一丝慌张。
“……斯者已逝,大人又何必如此?”他齿间带红,低哑道,“不过是个人生过客罢了,您未及而立,等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往后年岁还长,应当也早些释怀才是。”
“你不是他,又懂什么?!”薛界猛然抬头,眼眶里的泪水因为惯性甩到了云罕身上,后者的瞳孔缩了缩,溢出了一丝怔然。
“……你说的对,我是局外人,所以才看得通透。”良久后,云罕才咯出声。
薛界红着眼,胸膛剧烈地起伏,看着他的目光晦暗,掺着痛苦,好一会儿后,他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慢慢笑出声。
“你怎么了?”
这一次,云罕真的有些慌了,撑在车底上的手蓄了又蓄,方颤抖地去抓薛界的手臂。
薛界猛地将他甩开。
“咳……”后背巨大的疼痛如同毒蛇,云罕只觉得喉间腥甜一片,又吐了不知多少血。
薛界的嘴角却扯出疯狂的笑意。
“你喜欢我?”压抑的气氛里,他沙哑开口。
云罕浑身都僵住了。
“我看出来了……这些话都是你骗我的罢?”薛界缓缓撑起身,“告诉我阿芜死了,让我忘记他……然后,选择你?”
“…咳哈哈。”云罕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心口又疼又痒,竟隐隐盖过了薛界的笑声。
薛界的动作怔愣住,强行自我催眠后的麻木感被撼动。
“大人……这么多年里,你背着我,是看了多少话本……”好半晌后,低哑的声音才传过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还是模模糊糊地落进人的耳中。
薛界稍许迟凝,没有领会到那句“背着我”是什么意思。
“不过有一点,您说对了,”云罕却又偏头看向了他,“我确实喜欢您……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您在一起。”
他的目光失焦,血丝一点一点地混着唇角拉长滴落,白色长发凌乱地垂落,如同人的四肢般瘫软无力。
“我……只是想,让有些事不留遗憾罢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全然消逝,最后的最后,他又朝着薛界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失去了惯有的狡黠,只有平波春水一片,化作随风飘零的雪花。
在这一瞬间里,落叶也变得缱绻、恋恋不舍。
“……好了,该说的我都已说完。”
“记得到时候给我灌些药,我想快些醒来——一定要快些,不然时间……可能不够。”
“……或者抱抱我,你一抱我,我就更舍不得死了。”
边关,城主府。
翌日清晨。
宋庭誉推开门时,邢遮尽尚在昏睡,窗外沉暗的日光照进来,给他的面孔罩上了一层斑驳。
邢遮尽的脸色比昨晚要好上一些,眉间微蹙,手虚虚地抓着被褥,额前薄汗,像在做着什么梦。
宋庭誉站在几步开外,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的样子,心口隐隐发疼,外头碎风吹了一道,才将他拉醒。
“哥……醒醒。”他走了过去,闷声唤道。
邢遮尽抵着指尖,眼前细微地撑出一条缝,视线模糊转清,待看清人后,他稍带迷茫的面孔立时沉了下来,眼神偏移过去。
“宋将军,这么早便来了么……?”
宋庭誉被这话里的疏远感弄得一噎,眼睫颤动,要去上前搀扶,却被邢遮尽避开。
他手停在半空中,等他单臂撑起身,才带了些落寞地收回。
“我来给殿下换药。”他稍稍皱了皱眉。
邢遮尽的眼神晦暗,听到那句同样疏间的敬词后,唇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冷笑。
“宋小将军倒是上道,不过一夜功夫,这亲昵的兄长便变成没感情的‘殿下’了。”
药瓶一晃,白色的粉末些微地洒到了衣物之上。
宋庭誉撩起眼皮,深深看了他一眼。
与邢遮尽晦暗的瞳孔撞了个满怀。
邢遮尽蹙起眉峰,笑意收起,又把头偏了过去。
宋庭誉便滚动一圈喉结,替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好,一通忙活完毕,淡淡垂下了眼睫。
空气中和被一种难耐的气氛包围,一分一秒都泛着煎熬。
“……宋将军还不走么?”好半晌后,邢遮尽才将这氛围打破,沉哑着声音。
宋庭誉没有说话,只依旧半垂着头,好像往日尖利的刺猬收下了爪牙,尖锐的刺全部塌下,落寞而无光。
心头涌上一股烦躁,心疼和愠怒两厢情绪相互纠缠,让人眉间沟壑更加深沉。
……真是,受不了。
邢遮尽终忍不住,抬起左手,一把揉上了对方的头发。
发丝柔顺,被揉的凌乱,宋庭誉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稍稍睁大,内里的懊悔歉意还没有收下,就掺杂出疑惑望了过去。
邢遮尽气他不顾自己身体,却到底太喜欢他,昨晚看见宋庭誉背影落寞时便差点将人喊住,如今的闷声闷气,只不过是在强撑着装出来的。
他早就没了脾气,现在更是差点被这眼神看得两眼昏花,直接心跳快得栽过去。
……在很小的时候,宋庭誉感到困惑时便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只是经年成长,他逐渐培养出了一副比自己还坚硬的面孔,那以后,便学会了将所有的情感掩埋于心。
时隔数年,邢遮尽再次看见这样毫无杂质的双目,恨不得一下子把人拉过来,生生揉进骨子里。
不过常年混迹官场培养出的耐性到底让他忍住。
他别过头,耳根泛红,手留恋在宋庭誉的头发上不舍得移开。
“……哥。”宋庭誉没有懂得他的心理活动,酝酿情绪了许久,方顺带着这份疑惑迟凝出声。
有一瞬间里,邢遮尽被这一声“哥”叫的心都要化了,身下一股热火生起。
他略带慌措地收回了手,表面蹙眉烦躁,内里却翻江倒海。
宋庭誉的视线着目在他变换的表情上,没有发觉到他匆忙拉扯被褥遮掩下身的动作,心上的歉疚重新压过一番,让他的喉头凝滞。
“对不起……”
邢遮尽扯被子的手一顿。
“我从前,没想那么多。”
开头冲破桎梏,一切便如泉水,涌出瓶口,宋庭誉抬起头,面容严肃沉闷地望向邢遮尽的眼睛。
邢遮尽没有反应过来的心立时跳跃起来,恍惚间,他好像意识到了,宋庭誉先前沉默是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习惯了。”宋庭誉的声音继续,又几息,他笑了一下。
“昨晚回房时,我遇到了程十二,和他说了一些事,临走之前,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句在他点醒之前,我都处在厚雾之后的话。”
“他让我莫再向从前般不管不顾,说……”
宋庭誉的身体越来越近,温热的气息吐散在了邢遮尽面孔之上。
声音清列,却像满身荆棘后,血与泪的蛊惑。
“说我现在身后有人了,若我再一意孤行,他是会心疼的。”
身形止住,薄唇堪堪停在两寸之外。
邢遮尽的眼底惊涛骇浪。
“八年的时间……太长了。”
“长的我也快忘记,自己曾经是某个人心中舍不得一点碰撞——视若珍宝的存在。”?

第91章 章九十一:??补偿/给审核君请安,如果是您我愿意,哪怕是妾!
清冽如泉的声音落幕,宋庭誉攀附上邢遮尽的脖颈,抬头吻上了那双凉薄的唇。
露骨的情话悬溺在周身,融进岁月的疤痕,一寸一寸地侵蚀进人心。
邢遮尽一息的怔愣,转而心脏狂跳,叩住宋庭誉的后脑,向下加深了这个吻。
隔阂一片片地剥落,铺上贫瘠的过路,成为最坚不可摧的顽石。
“对不起……”银丝拉扯,宋庭誉趴在邢遮尽的胸膛前喘息,又重复了一遍。
指腹按上带有晶莹的唇角,邢遮尽的眼底欲色翻涌,带着沉沉的情意,堵住了他未尽的话。
多年来不管不顾的孤狼,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柔顺下毛发。
他忽而将人按住,一个带力,把人按压在了床榻上。
“现在知道错了?”邢遮尽的语调里透着危险的气息,身上的阴沉却少了很多。
“……宋小将军,孤王可没那么容易哄。”
耳边温热一片,让人发痒发烫,湿润的舌尖吐露,轻轻含住了耳垂。
宋庭誉被激得浑身一颤。
“哥……”他喘着气,轻轻推上了对方,眼里透着情欲和挣扎。
邢遮尽当然知晓对方在想什么。
国难和儿女情长,宋庭誉总是会选择前者。
他的身上早在很久之前,就自顾地给自己安压上了一种责任:好像他生来就没有自我,为了随时作为大义献祭的祭品而存在的。
邢遮尽懂他,却也心疼他。
“你要怎么补偿我?……我可还疼的厉害。”
耳垂上的轻咬吻意下沿,逐渐到脖颈……细细麻麻,痒而炽热。
“唔……”宋庭誉恍然哼了一声,手指收紧。
邢遮尽张口咬上了他的喉结。
手掌带动的肌肤一阵颤栗,忽而被一道细微的力道阻止。
上方的人抬起头,正对上宋庭誉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
“怎么了……?”一瞬间里,他觉得自己浑身硬的像一块木头。
宋庭誉没有回答他,只是眨动了一下眼睛,手上轻轻带动,邢遮尽被冲昏了头,便也顺遂着他,直至最后,二人的身位轮转。
宋庭誉半坐到了他的腿上,修长的指尖带着寒刺,慢慢移动。
“哥,我还要打仗……”他沙哑开口。
恍惚间,邢遮尽的头轰得一声响,就见宋庭誉慢慢低下了头。
(删减了)
到达将兵训练营时已经是在半个时辰以后,邢遮尽前一晚上还受伤苍白无力,今早到场,便已经是容光焕发。
与之相比,倒是宋庭誉脸色半沉。
“将军,您……牙疼么?”
在程十二第四次看见自己的将军状似无意按上两颊时,他终于没有忍住,探究地发问。
回应他的是宋庭誉一记晦涩难懂的眼神。
他便立时住了嘴,时不时有些可怜地去瞟前方的二人。
不知是不是一种错觉,他总觉得这位朝廷来的裕王殿下和前几日相比都有些不一样了,再不复初见时的正统沉稳。
程十二隐隐有一种感觉,跟在宋将军身后的这位裕王倘若有尾巴,必然在疯狂地摇晃,直冲天际——
简直就像一只人形的大黄。
正想着,前方忽而转来一道锐利的目光,带着寒意,他骤然浑身一激灵,就看见邢遮尽不动声色地将宋庭誉挡了大半。
……还是一只护主小心眼的大黄。
宋庭誉被刚才程十二的询问弄得耳根发烫,只想赶快逃离略过,没有察觉到身边人又到处乱发的醋意。
口腔酸痛,一伸舌,便浮现出两柱香之前的场景。
闷哑的喘息间,只一想到,便叫人满脸通红,双颊发烫。
浮妄楼那次暂且不提,先前在军营当中,也有过一次,那时自己浑身脱力,腰间好似软成了水,而对方仅仅就是动了动嘴皮子,完事后还有心情勾着唇着笑。
宋庭誉本以为这活是个不费力的,一夜的思索懊悔歉疚之下,自己鬼迷心窍,便也想补偿邢遮尽一番。
没想到真的自己上阵了,却发现简直比行兵打仗还要累,一通愧疚也在此间消磨。特别是最后,邢遮尽面上的伪装再也崩不住,嬉皮笑脸地冲自己索吻时,他才在心头涌上一种被诓骗了感觉。
……那种一拳把人揍死的冲动,又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有删减,完整版在裙中)
(真的什么也没写,求过,给审核磕头,祝您升官发财拿钱手软,球球了)
训练场上军兵整齐,出枪有力,带动一阵阵长风,划破纷飞的酥雪。
邢遮尽一路上的头都是侧过的,一双眼睛几乎要黏在了宋庭誉的脸上,几次到两脚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跟在他们身后的程十二下巴都要看掉了,张着嘴巴灌着风,愣是合不上来一点。
这痴汉样,哪里有一点大塍裕王威扫四方的压迫样??
宋庭誉越过刚开始的面绯,很快发觉到这赤裸的视线,额前的青筋逐渐暴起,想不通邢遮尽的脑门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好在须臾,前方就适时出现了一人,将这怪异的氛围打破。
“将军,殿下……”
远处,蒋国安看见过来的三人,立时从檐下出来,笑出两道褶子。
宋庭誉与他颔了颔首,惊奇地发现一直流连在自己侧脸上的视线消失,转到了这位城主大人的身上。
他的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情绪,很快又正色,面露严肃。
“已经有三次了。”宋庭誉开口。
短短四天,乌格泽三次的袭城,几乎每一日,都会迎接敌寇的侵扰。
“今日一战,还要最后一次——明日援军到来,就是打响反攻战役的致命一击。”
众人间的气氛冷凝起来,外头风雪吹拂,沾染到将士们都长枪之上。
每一把刀枪的尖锐点,都装着守护边关的赤子之心。
终于,蒋国安率先出声,打破了凝滞。
“边关的清苦,终于要到头了!”
这位半老城主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兴奋的感情,面容诚挚,好似等待这一天已经过去了许久。
宋庭誉抬起头,心中也被这种情怀感染,忍不住快速地跳动起来。
程十二的眼中同样流露出光亮,偏过头,虚虚地望向了一处远方。
他什么也没说,宋庭誉却知道,那是阿桃所住的方向。
阿桃与他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多年,他们等待这场胜利已经太久太久。
大塍边关的每一位百姓,都等着一天太久。
隐约之间,宋庭誉的眼前竟有些糊。
腰上适时多出了一道力,邢遮尽将人揽了过来。
宋庭誉没有抬头望他,却直观地感受到后背坚实的胸膛。
好像真的无坚不摧,无所不能。
那是他的退路,他想要退缩时随时在他身后的退路。
“邢遮尽……”他望着无数挥舞的长枪,恍惚间福至心灵,张唇,轻轻喊了他一道。
“我在。”
后方出声。
“……等这场仗打完了,咱们就跑出去一段时间吧。”宋庭誉往后退了一步,不着痕迹地贴紧他的胸膛。
“随便去哪里。”他又补充了一句。
邢遮尽稍稍怔愣,目光闪烁了一瞬。
他难以相信,这样“自私”的话,竟然是从宋庭誉的口中说出来的。
只是很快,他的眉目又舒展开。
“好。”
回应飘零进风中。
第四次战役,爆发在当日的午时。
这一次,他们更加地卖力演出,黄沙纵横的边疆土地上,好像一架巨大的戏台,每一个战士用鲜血搭建出血肉,将灵魂演绎地淋漓尽致。
这一战,乌格泽的笑声随着风雪,张狂进每一粒黄沙,他的脸被笑得通红,皮肉之上,尽是雀跃的褶皱。
最后一次落荒而逃,看着邢遮尽带伤的手臂、宋庭誉踉跄的步伐,他的眼中盛满了倨傲和喜悦。
他看见了胜利。
胜利的曙光……!
城门应声关闭。
门后落败的人焕然生机。
城主府上,一排人团团围坐,中央摆着粗粮细作,朴实无华,却温暖四溢。
大战激发的前一夜里,连同阿桃和林见月都前来助兴,两位姑娘舞动着淳朴的舞蹈,有如乱世中清水芙蓉。
晚膳结束后,林见月又一次找到宋庭誉,随她一同前来的,还要六岁的平安。
平安依旧眨动着眼睛,手里抱着一枚平安符,将之送给了宋庭誉。
“宋哥哥,这可是平安亲手串上的,你一定要收好哦!”
小团子的眼睛忽闪忽闪,映入月光,像极了夜色中的精灵。
宋庭誉的心化作了一江春水。
“呀,平安这么厉害呢?”他弯腰笑着,接过符,将它牢牢攥在手心,一边又揉上了对方平顺的小脑袋瓜子。
平安乐呵呵地笑起来,方要一头栽进宋庭誉的怀里,身后却被带了一下。
林见月的眼神旋即而至。
平安笑意一僵,荔枝眼可怜巴巴地望了宋庭誉一下,继而不情不愿地退出,在众人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掏出了另一枚平安符,低头递向邢遮尽。
“吃人怪叔叔,这,这是平安亲手做的符,您收下吧……”?

第92章 章九十二:调戏老攻/“小郎君,老子可要喜欢死你了……”
“吃人怪”三字一出,邢遮尽当场怔在了原地。
小平安还在那里委屈吧啦地吸鼻子,就被林见月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她的面孔上露出一个歉意,女子面皮薄,自己也被吓了些,看着邢遮尽的面孔,硬是没有将喉间道歉的话吐露出来。
僵持的空气中,竟然还是宋庭誉率先打破沉寂。
“…嗤,哈哈哈……”
笑声没有忍受住,溢出唇角,邢遮尽僵持的面上瞬时通红一片,窘态尽显。
平安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何事,听见宋庭誉笑,也忍不住呲出个大牙,忽闪忽闪地朝他望过去。
邢遮尽在下一刻伸手,接走了对方手上的符。
“孤王收下了,不过我不叫吃人怪叔叔……孤王这个年纪,你喊我哥哥也是做得的。”
他说着,脸上扯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微笑。
平安静默须臾,嘴上的笑意僵住,眼角虚虚扯动两下,又扯动两下……
某一瞬间里,在场的几人心头都泛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紧跟着,一声尖锐的啼哭响彻黑夜,林见月捂住儿子的嘴,便架起他急匆匆地跑了回去。
“将军,等你们大胜归来,民女再带平安前来祝贺,如今 天色渐晚,便不再打扰两位休息了……”
风雪稍过,带走云烟。
多年来,她将自己的内心磨的坚硬,表面磨地温婉,却在今时短暂找回了丧夫之前的少女时光,流露出几分慌张的窘迫。
不等二人回应,便抱着平安消失在了视野中。
宋庭誉捂着肚子笑个不停,直逼的眼角噙泪,眼尾泛红。
“阿誉……”邢遮尽沉闷的声音响起来。
宋庭誉充耳未闻。
“阿,誉。”邢遮尽又唤一声。
宋庭誉愈发肆意。
邢遮尽不说话了,盯着笑岔气的脸,面色阴沉沉的。
宋庭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渐笑渐缓,迟疑地望向他,待看见对方黑压的脸色时,稍稍一顿。
……真生气了?
疑问在脑海中生了个型,嘴角刚刚压下一些,腰臀部却忽而一股大力,他下意识叫了一声,紧跟着双脚就脱离了地面。
邢遮尽抄起他的膝弯,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宋庭誉一阵天旋地转,腰臀便到了邢遮尽的肩头,整个人倒立地挂在了对方的身上。
“邢遮尽!你干什么呢?!”他大喊一声。
臀部被人用力打了一下,宋庭誉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双手乱晃地挣扎。
“邢恹之!!”
“小将军怎么不笑了?”身下人开口。
他一下子就懂了,邢遮尽这是在换着法子报复他呢。
宋庭誉羞得烦躁心起,生怕自己这副样子被周边走来的哪个人瞧见,死死去掐对方的腰。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邢遮尽腰间是个大破绽,从前便一直受着宋庭誉的道,如今右臂伤痛未好,只有一只左手带着,腰间的手让他忍不住泄了一些力,宋庭誉顿时东倒西歪。
他立时将手收了回去,恶狠狠地锤了邢遮尽一道,后者的背忽然颤抖,紧跟着喉间发出闷笑。
那闷笑越来越大声,到后面演变为肆意,宋庭誉本是生气的,却也在他一步步的感染之下笑出了声,愠意的话都像是撒娇般变了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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