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在察觉到手上传递回的痛觉和指尖触及到的粘腻而非微凉,才意识到不妥,扯开一截制服的下摆,给手粗略地简单包扎。
在固定好使其不会轻易脱落,夏油杰又后知后觉攥了下手掌,他移开的目光又重新黏着在晓美焰的身上。
不止是他,丘比也同样看向晓美焰。
“你的行为会导致咒灵会不断演化成只有特定的咒术师能祓除的形态,这样会给人类带来麻烦的。”
“哈。”他居然听到了丘比不赞同的说教晓美焰,五条悟不客气地短促讥笑一声。
又在丘比看过来后敷衍地摆了摆手,脸上是嘲意的笑容:“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啊……”
“听到这么好笑的漫才,情不自禁罢了,难道丘比君不觉得吗?”
说罢,五条悟又抑制不住地狂笑出声,同他喉间溢出的笑音一起的是毫无保留的杀气。
和五条悟想的一样,晓美焰不会因为丘比的话有多少触动。
丘比怕是要失望了啊。
“小焰,你听说过平行世界吗?”在五条悟这么想着的时间里,再度听见了那令人心烦的稚嫩声线。
看着晓美焰没有要继续交谈的意思,丘比顶着五条悟跟夏油杰冷冽凌厉的目光,向晓美焰问道。
晓美焰对它做出的回答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丘比也不气馁,继续说:“平行世界可以理解为树干和枝叶的关系。”
“每个人所做出的每个选择都会衍生出不同的走向,假如你选择出门向左走,就会相对形成一个向右走的平行世界。”
丘比坐在原地,偏僻空旷的场地却像是掌控全局,能牵动所有人心神的王位。
“回到过去本身就是一种不可能达成的条件。”丘比用正常的语速否定了晓美焰的术式,“你的能力说是跨越平行世界会更为准确,所以才能达到类似逆转时间的效果。”
丘比用纯粹的观察目光看向晓美焰。
“虽然没有搞清楚你想要改变什么,但你每让时间倒流一次,就会衍生出无数的平行世界,你身上的因果也会随之累积,和你有关的人类也会受到相应的牵连。”
夏油杰在丘比朝他看过来起,喉咙深处就反射性收缩,他忍耐下这股涌上的不适,泛冷的目光迎上对方的观察。
他意识到,丘比要说的或许和美树沙耶香有关。
丘比:“按照美树沙耶香本身的上限,是不应该诞生出那种程度的特级咒灵的。”
“嘛,不过这样的话,原因就找到了!”丘比仰起头,带着刻板的欣喜语调。
“看样子到现在为止你还没有得偿所愿,也就是说,平行世界的数量仍然在增加。”
“并且有你的推动,其他的平行世界的未来也会发生更不可控的偏移呢!”
晓美焰步调忽然一顿。
五条悟看到,连她的身形也随着突兀地停下显得像是摇晃了一下。
五条悟嘴角上扬的嘲讽弧度落了下来,眼中漫上凝重。
……大事不妙啊。
丘比明显是打着用语言刺激晓美焰的意图。
踩在对方最为在意的雷区,反复试探,另一边还没落下观察其神态变化的关注,只为能看到对方露出更多弱点。
一旦被它发现丝毫纰漏,就会顺着血腥味紧咬而上。
恶劣到极点的同时,也让人深刻意识到,丘比根本是对晓美焰会堕成诅咒这件事乐见其成。
说着晓美焰迟早会化为咒灵,却一直没有停止试图加速对方绝望的小手段。
绝对不能放松对丘比的警惕心。
就在丘比向晓美焰说完那番对于平行世界的猜想,不等给出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夏油杰在理解到其中的意思后,瞬间浑身被那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充斥。
不能再让它继续说下去了。
夏油杰心中只有这一个浅显的念头。
再不加以阻止,任由对方的行为,说不定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
夏油杰没办法在脑海里构想出一个连五条悟也对付不了的特级咒灵该是怎样的存在,他只是按照搭档的破坏力做出一个粗略的评估。
假如晓美焰转变成咒灵以后真的有不逊于五条悟的杀伤性,不说附近的市区,恐怕整个城市都会在那末日般的场面下被夷为平地。
夏油杰近乎是被想象中的画面激起了防卫本能一般,心念一动,指尖的朝向发生细微的改变,他驱使着手下的咒灵吞食掉了那只能用语言拨弄人心的生物。
连着它能够动摇人心的声音一起,消失在咒灵猛地闭合的巨口中。
亲眼看到丘比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被诅咒撕碎、吞噬,夏油杰仍然在随动摇的心神一起小幅度震颤的瞳孔终于恢复如常。
夏油杰突然的动作只引来了一眼晓美焰瞥过来的冷淡视线,五条悟抱着对搭档的绝对信任,根本没有防备,在事情发生以后也只是平静地扬了下眉,无声地做了个赞扬的赞扬的口型。
凡是在场的人,都不可能对丘比升起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他们都知道,这不能真正的杀死那个怪物,对方的身体只是一具随时可以抛弃的躯壳,无论毁掉多少都不会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正是如此,才会倍感无力。
好像他们做出的一切抵抗,都是那么的无力。
只能被动地一味承受,心惊胆战地面对不可控的未来到临。
夏油杰猛地扭过头,去确认晓美焰情绪是否稳定,没有被丘比所激怒,眼神过于专注,莫名带上了几分凶狠意味。
神谷银示坦然的隔着马甲对上他的眼神,随后心中忍不住升起迟疑。
夏油杰的情况看起来非常糟糕啊。
失去血色的脸上挂着后怕的冷汗,连睫毛上都略有狼狈地被汗水打湿成一簇簇的。
从特级诅咒人鱼咒灵,到现在三方对峙,夏油杰在领域里受到的伤尚未得到妥善处理,又强撑着坚持了这么长的时间。
想必身体承受的负荷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
正好他也没打算把所有的设定都在今天抛出来,一股脑地塞到他们的脑袋里。
最近故意向他们暴露出的信息已经足够了。
至于关于“晓美焰”的身份与目的,他会在之后的某个合适的时机去揭露,总之不会是现在。
“……”神谷银示操纵着晓美焰,让马甲的视线往原先坐着丘比的地方停顿了一瞬,又移开。
他没有刻意去掩饰由于多开马甲,在精神上产生的疲惫,让消极的情绪自然蔓延。
神谷银示无视落在背后的两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在夏油杰的欲言又止。与五条悟的不做阻拦下,逐步离开了狼藉的现场。
同时控制几个马甲,并且依次让她们退场实属过于耗费心神,都不需要刻意去想着骗过“六眼”,难以抑制的疲倦就一阵阵袭来。
神谷银示拿起隐隐嗡鸣的悲叹之种,里面躁动的咒力似乎随时会孕育出一个骇人的特级咒灵,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
他却不怕,反而出神地用指尖一下下敲击着坚硬的咒力核心。
这里面存放着美树沙耶香和佐仓杏子的咒力,现在已经顺利地落到他的手里,不用再担心。
不过,夏油杰会这么轻易就把悲叹之种交出来,让神谷银示感到有些意外。
原本以为要再费一点心思,才能将它从夏油杰手里收回。
嘛,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神谷银示不在细节上纠结。
没有建立起深厚的羁绊,也就不会为了马甲的逝去体会到过分浓烈的悲伤。
他所关心的另一件事,比起这些不会影响到计划顺利进行的小事,则更为重要。
神谷银示认真凝神感受周围的情况,在“晓美焰”周围的丘比也占据掉马甲最后的视线盲区。
感受不到附近有其他人的气息或存在,这足以说明,没人跟上晓美焰。
DK二人是不会在晓美焰摆出拒绝合作的冷漠态度后,做出尾随这种失去风度且没品的举动的。
神谷银示想要见到的人也并非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真是奇怪啊……
难道是刚才搞出来的动静还不够大吗?
神谷银示原以为对方很快就会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念头,结果要比他想象中的更能忍耐。
是还在观望,还是自信到不认为横空出现的“不稳定因素”会影响到他的布局?
神谷银示不太关心旁人的想法,他只想着。
对方不出来,就把动静闹的再大一些吧。
假如引起咒术界的震动,一定能挑起对方的好奇心。
从细节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并不是对神谷银示抛出的诱饵全无兴趣,否则美树沙耶香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接取到本该是他为夏油杰设计的圈套。
那么,就放开手脚地去做吧,搅混水面上这层平静的假象。
“你好!”
城市的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从坐在顶楼天台的丘比身体里,无数只和它外形相似的生物争先恐后地从它背后的赤色纹路里钻出来。
它们敏捷地跃起,稳稳落在地面上以后不会多做停留,脚不沾地,朝着固定的方向跑去。
漆黑的夜色里,白色的浪潮如同汹涌的鼠群,没过了整座城市,只能看见有什么活物在地面不断涌动,路面被密密麻麻的未知生物遮挡,几乎看不见原本的颜色。
街道上挤满了家猫大小的生物,它的头几乎衔着前面的尾巴,又同样被身后的同类咬住脆弱柔软的末端,每一只都是如此,形成这副令人生畏、头皮发麻的景象。
“我的名字是丘比哦!”不断有童真的稚嫩嗓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在平时或许会觉得无害的欢快语调结合深夜的背景下,只剩下一种不同寻常的诡异。
路边的垃圾桶盖子被从内顶起,一双剔透却不见任何生气的眼睛从垃圾桶和盖子的缝隙中出现,它的耳朵被头顶的重量给压得不自觉低下。
它的对面,一个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正惊惧地睁着双眼,视线却越过了无害可爱的小动物,蔓延上绝望的眼底映出了封住他去路的“怪物”。
“你的身体里隐藏着未被释放出来的潜能呢。”耳边柔和到让人不自觉松懈紧绷精神的嗓音再度响起。
他像是忘却了眼前的危险,怔怔地看着已经从垃圾桶里出来,身上没有沾上丝毫脏污的“狐狸”坐在他的面前。
微弱的月光落在它的毛发上,镀上一层隐隐的银辉。
“你有什么想要实现的愿望吗?只要是值得用灵魂去交换也希望能够实现的祈愿,迫切强烈的情绪就会引得‘奇迹’降临哦!”
他张了张嘴,无声地:“……”
一所住宅的门外,闪过了一抹白色的虚影。
嘭、嘭……
紧闭着遮挡外面光线的窗帘后面,响起某种有节奏的敲击声,似乎是有人在耐心地叩击玻璃。
卧室里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把窗帘从中掀出一个窄小的缝隙,闭着一只眼睛往外看去。
当她看清窗外的情况,忍不住松开攥着窗帘的手,转而捂住嘴巴惊呼一声,被松开的窗帘摇晃两下,彻底失去了遮挡的作用。
在窗外正蹲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奇异动物,它身后那条几乎有它整个身子长的尾巴正一下下地摆动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有一双类似兔子的红眼睛,仔细看去又有着说不出来的区别。
由于眼球看不见眼白,更像是一对流光溢彩的红宝石。
女孩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睁着眼睛小心地观察着它,而对方却丝毫不怕生,在女孩打开窗户后就灵活地跳进了卧室里。
紧接着,在城市的不同角落中,不可思议的未知生物井然有序地寻找着目标。
“大家!”它的嗓音亲切而明亮。
自称为“丘比”的生物出现在轻易不会有人来访杂物堆中、在昏暗街道唯一明亮的路灯下、在频频有诅咒滋生的医院里……
到处都留有它们的踪迹,大规模的出动仿佛是突然在某一刻爆发了鼠患。
就是如此瘆人的场面,在普通人眼中却是空无一物。
而那些能够看见丘比的孩子们,会保护好神秘朋友的存在,不会向大人透露有关“丘比”的事情。
无数个“丘比”从阴影中探出头来,一双双圆溜溜的红眼睛在夜幕中闪烁着诡异的暗色,连成猩红的光芒。
它们或先或后,对不同的人,口中说着相同的话。
“请和我签订契约,然后成为优秀的咒术师吧!”
第104章 一百零四个马甲
自那天以晓美焰的离开落幕,丘比就像它说的那样,不再紧跟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周围。
像一滴水溶进了湖面,彻底失去了踪迹。
知道了晓美焰在丘比眼里意味着的价值,对方会这么干脆的抽身,放弃了其他去耗费大量时间,收集那些微少的“能量”也情有可原。
无论是五条悟,或是夏油杰,都没有要去找丘比的念头。
他们一向引以为傲的天赋才能和其他人拉开断层的强悍实力,也在面对的是杀不死的家伙而统统失去了作用,和该有的震慑力。
该怎么对付一个没有痛觉,甚至连身体也不过是它随时可以更换的躯壳。
关于这点,五条悟和夏油杰完全没有头绪。
只能寄希望于晓美焰能不受丘比的影响,将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平静尽可能地延长。
只是他们都清楚,这个期限绝不会太长。
让混沌的意识消化完一股脑接收到的爆炸性信息,夏油杰回到了高专。
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处理好了他身上在领域里灼热的高温导致皮肤大面积坏死的烫伤。
在同期不赞同,却也没有明确阻拦的允许下,夏油杰抱着美树沙耶香的尸体走出了医务室。
夏油杰没有转头去看身旁另一道气息,目视着前方,只缓缓开口:“悟。”
“嗯。”五条悟随意地回应了一声,他环胸随意地倚靠在门边上,“想好了吗?”
“我不会把沙耶香交出去的。”
夏油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不信任高层。”
这个范围或许可以扩大到除了高专的所有人。
五条悟的视线从夏油杰还没有恢复红润的发白脸色上短暂停留,又移开。
没有提出要帮他抱着美树沙耶香这种多余的话。
“噗、真狼狈啊杰。”五条悟不客气地夸张笑出声,接近上气不接下气的嘲笑着脸色很差的搭档。
正是因为和夏油杰站在同等高度的位置上,五条悟根本没有类似的意识。
说是一种逞强也好,尊严也罢,没有向他求助,就是不需要的意思。
见夏油杰点头,五条悟轻松地说:“估计又要被那群老爷爷抓住唠叨个不停,嘛,反正之前也没少听就是了。”
咒术师在死后的尸体也很有价值,需要经过特殊处理再埋葬。
夏油杰看过很多次处理的过程,因此他才对美树沙耶香连尸身都不能保证不完整的结果从内而外地感到抗拒。
假如在往常,那群久居高位的高层们是不会注意到东京校里一个不起眼的三级咒术师的。
美树沙耶香的死亡不会掀起丝毫的波澜,尸体也不会真的有人去检查。
但“万能许愿机”在咒术界引起的震动要远比想象力的更持续,影响范围也更广。
和丘比有所交集的人几乎全被叫到跟前,被一一询问细节。
说是询问,也只是一种充满修饰的柔和说法。
只身前往古朴的院落,隔着屏风接受着对面数道隐含压迫的阴鸷视线的打量,浑厚的嗓音在看不见对方表情的情况下更添威严。
面对这样的场面,不会感到不自在,还能用随意的态度把高层气的半死的,恐怕也只有五条悟一人。
想在咒术界暗流涌动的现下保住美树沙耶香,即使是两位特级咒术师的份量,也免不了受到一阵敲打。
美树沙耶香不仅与丘比有过密切接触,曾经还和对方达成过契约,虽然身死的原因让那些谨慎的高层暂时打消了和恶魔做交易的念头。
不代表他们会放弃研究美树沙耶香的尸体,想从中找出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说不定就能发现“万能许愿机”的运行方式。
只要克服咒术师会在咒力耗尽的时候变成咒灵的弊端,是不是就说明可以控制这种接近无敌的许愿术式。
因此更要牢牢抓住美树沙耶香这一可能,但没人能在两位特级咒术师联手的情况下拦住他们的去路。
至于来自高层的厉声警告,对于五条悟来说像是家常便饭般不痛不痒。
既然夏油杰没有顾忌,他也不拖沓,把人带到一处无人得知的地方,二人无言将美树沙耶香妥善安葬。
当夏油杰询问五条悟怎么想到这么合适的地点时,五条悟只回答在灰原那件事发生以后就无意识地开始留意。
说着,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居然会提前为其他人准备好墓地什么的。
“因为想着说不定哪天,就又有笨蛋后辈……”越说下去,五条悟嘴边轻松的笑意越维持不住。
有圆框墨镜的遮挡,看不见后面他的眼神,也能从逐渐压低趋于直线的嘴角感受到他不算晴朗的心情。
五条悟像大猫一样舒展了下身体,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听不清具体意思的含糊音调:“毕竟除了我们以外的人,都很弱啊。”
脆弱且易碎,只要稍不注意,能被他看到的,就只剩残破的碎片了。
“……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被用上了。”这是五条悟也没想过的情况,他缓慢地眨了下眼,说道。
他们沉默着,体会这份难得的安静。
直到五条悟接到紧急的任务通知才被打断。
夏油杰停留的时间要更长。
从太阳正烈的正午,到天色渐暗,手机急促的铃声终于惹得他眼皮微抬,接听不知道响了多久的通讯。
在夏油杰也脚步沉沉的离开,几个小时以后,有悉悉索索的细微动静在附近响起。
类似爪子挖掘的刨土声,却更沉闷。
仿佛是……从地底发出的那样。
终于,一颗脑袋探出头来,洁白的毛发无法避免粘上了湿润的泥土,头顶一对耳朵机敏地竖起,抖搂掉些许干燥的灰土。
在它的嘴里,衔着一枚发卡。
由于上面的装饰物是不容易保存的糖果,外面镭射包装纸被磨掉了,裸露出里面全部融化又凝固住的糖果。
一只脚步轻盈的洁白生物穿梭在冷清的街道。
它似乎并不急着往哪里走,只是随意地走走停停,时不时警觉地朝发出细微响动的方向看过去。
在另一边的巷子处,走出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廉价的工装,脚步拖沓沉重,像是一个刚结束一天工作的体力劳动者。
唯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头上有一道隐入发间的缝合线,不做任何遮掩,坦露在空气里。
在宽敞的街道上,他们以一种巧合的方式相遇。
随后心有灵犀般先后停下脚步,谁也没有率先出声。
一旦选择贸然开口,说不定会给对方递出破绽。
这是一场二人都心知肚明的“偶遇”。
羂索面上不动声色,等待着对方压不住耐心,主动递出话头。
却在看清被它叼嘴里那柄形状奇特的咒具那一刻起,不自觉地呼吸微滞,心底暗惊。
长短不一的刃身闪着温吞的光芒,打眼一看就知道并不是一柄能够吹毛短发的利器。
上面还凝固着干涸的血迹,不详的暗红透露着这不是在近期染上的信息。
那是……
──天逆鉾。
即便羂索在第一时间掩饰好情绪,他的眼神仍然不由自主地落在天逆鉾的上面。
他在“星浆体事件”发生后动用安插在咒术界的眼线,隐蔽地在附近寻找天逆鉾的下落,可惜结果一无所获。
五条悟那边也没有传出他拿到天逆鉾的风声。
他安排孔时雨去刺探伏黑甚尔那边的口风,那个情报贩子的回复却是他和伏黑甚尔失联了。
羂索曾套上不同身份的躯壳,数次在战场中心徘徊辗转,却始终没有寻到他迫切想要找到的东西。
没有亲手摧毁这柄克制狱门疆的咒具,他就不能彻底放下心,也暂停了对夏油杰进一步的动作。
本以为还在伏黑甚尔那里,居然是在它的手中吗?
那就说的通了。
羂索不在乎对方是怎么拿到天逆鉾的,他更想了解它会主动找过来的原因。
而且,会故意带着天逆鉾,难道说……
“这是什么意思?”眼见丘比原地坐下,没有搭话的意向,羂索只能明知故问道。
丘比歪着头,眼里清楚地映出羂索身上几乎要溢出来的试探和提防,它却不点破:“无需在意我的目的,我们的意向并不冲突。”
羂索“哦?”了一声,明显是要丘比继续讲下去。
丘比没有对羂索的态度做出反应,只是发出一声可爱的鼻音,说:“为了表示我对你没有恶意的诚意,这把咒具可以交于你处置。”
听对方这么说,羂索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动如山,也没有贸然地伸手去拿天逆鉾。
他顾忌上面可能存在着咒术或者其他限制,不敢用手触碰。
对于羂索的警惕和谨慎,丘比似乎一无所知,它坦然地面对来自羂索的试探,却不做回答。
“你的目的,包括想要达成的意图,我全部知道呢!”它欢快地说道,没有理会对面人有一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
不用在它面前做出无谓的伪装。
羂索读出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那双让人产生被彻底剖析、漩涡般深邃的红瞳,正平静地凝视着他。
羂索眼中微微闪烁,没对丘比的说辞表示出信或不信。
“……这个是?”
他半蹲下身,没有触碰天逆鉾,却注意到在咒具旁边,还压着一枚发卡。
即使心中隐隐已有答案,却还是想从丘比嘴里听到一个确定的回复。
羂索也知道,对方不会说谎这一点。
要得到它亲口确认才行啊……
混浊的眼球里流动着莫名的暗光,他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是生前名为美树沙耶香的人类少女的遗物。”丘比坦诚的回答到。
神谷银示相信,对方一定会好好利用这个发卡的。
羂索能蛰伏多年,只为了等到“六眼”、“咒灵操使”、“天与咒缚”集齐,想必心中也有无数个计划超出控制的相应对策。
想必夏油杰没有立刻和五条悟决裂,羂索正在为此事苦恼吧。
能让五条悟达成被狱门疆困住的条件,不只有死去的挚友复生这一个选项。
假如夏油杰受到重创,“六眼”和过于活跃的大脑应该也能让五条悟进入短暂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