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双脚生风,脚步极稳,没过一会儿就跑到了沈舒跟前,气喘吁吁地擦去脑门上的大汗,又一遍欢喜地说道:
“沈公子,成了。”
什么成了?
成什么了?
几乎在场每一个村民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脸迷惑、茫然。
原本不太开心的沈舒却是瞬间松开了紧蹙的眉宇,眼底透露出清亮的笑意,问:“真的么?”
林富贵狠狠点了点头,第三遍肯定地答:“是的沈公子,成了!”
沈舒的笑容方才扩得更大一些,神采肉眼可见的飞扬起来,“成了就好,辛苦林管事了。”
至此,平梁村村民才终于按捺不住发问:“村长,究竟什么成了?你说出来,让我们大伙也听听。”
沈舒与?林富贵对视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意味。
林富贵咳了一声,主动替沈舒答道:“哈哈哈恭喜平梁村的诸位,你们村儿的沈公子与?我家老爷达成协议,垄断了清河县附近所有山头的菇子,以后你们平梁村以后光凭卖菇子就能发财啦!”
“当然,我们林家也从沈公子这里得了不少好处,以后平梁村与?林家乃是一家,有什么问题尽管去县里找我林富贵!”
晴天?白日,似有一道惊雷从天?上劈了下来,正正砸在他?们的头顶。
所有平梁村村民顿时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好像木偶一般傻愣在那儿。
不是……
林富贵他?……他?说什么?
不用做酱就能发财是什么意思?
平梁村又双叒能发财啦?!
所有人都忍不住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生怕听错了这一句,傻不愣登的转头看向沈舒本人。
沈舒伫立原地,清澈的面容含着恬淡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
直到过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问:“村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们完全听不懂?”
所有平梁村村民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眼里透露出深深的好奇。
沈舒方才不徐不疾地解释道:“因?为我在县衙被人诬陷一事,县里百姓有人知道了鬼菇可以做酱,所以费尽心思做出同等的酱品来,搅得咱们与?周家的生意都不成了。所以,我想着与?其同越来越多的酱铺争菌菇酱市场,不如?直接将?把控做酱的材料,于是我找了林家合作?,请他?帮忙买山采菌菇,林家答应了。”
如?今清河县七日脚程以内的山头要么归林家所有,要么上面一棵菌菇都看不见,这也是他?辛苦进县城替姜县令解决土地问题的结果。
任何企业的发展都离不开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他?看姜县令为辖内几个村子荒芜的土地愁得面色发黄,还往外贴了告示寻找治地能手,特意去帮姜县令解决问题,姜县令自觉有了政绩,对他?十?分满意,便准了他?买山的事情。
这会儿,姜县令正拿着林家垫付的大笔进账,美滋滋的筹谋着是把县里建设搞一搞更能光辉自己?的政绩,还是干脆花重金买关系以求早点脱离这个穷地方。
而林家则将?成为清河县唯一一个不受食材掣肘的酱商,将?会在清河县开起最大的酱铺,且比周家更能向游商提供大量的酱货,赶在所有人之前占据外地市场。
林家主更是个铁血人,在沈舒说清河县的酱铺太多不利于发展时,就利落下了决断,只打算在县里开一家酱铺作?为根据地,所有的劲儿都将?往外使。
继而,沈舒向他?提议,周家人脉广可利用,不如?将?周家发展为加盟商,让他?跟在屁股后面捡漏。
估摸这个时候,林家主应该已经?往周家去了吧。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回事儿,村民们听完却已经?傻了,这这这……这是人能想出来的主意吗?
在村里人都想着要怎么把周家的生意拉回来时,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为村子谋得了别?的生路,想起他?们这几日在暗地里说了好些“村长怕也没办法了”的话,这脸真是火辣辣的疼啊!
接着,林富贵又对众人道:“再等两天?,等县里各大酱铺卖完货,我林家就会放出消息,告诉他?们只有平梁村有菇子可以做酱。介时,还请诸位辛苦则个,自个儿去山上采些菇子给?他?们,我们林家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说完,他?对沈舒揖了一首,提出告辞,转身离去。
村民们齐齐望向沈舒,既兴奋又尴尬,兴奋是兴奋在平梁村终于又有路子可以赚钱了,尴尬是尴尬在这些日子众人因?为赚不到钱都有小情绪,对沈舒的态度不似之前做酱时热络,现在想想真该死啊!
而沈舒显然也很理解他?们的心情,微微一笑:“这次,我总算对大家有个交代了,希望未来咱们能齐心协力,共同富裕!”
村民们霎时泪目,只觉这世?上再没有比沈舒更好的人了,他?是如?此聪明如?此宽容,若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他?们绝不会再不信他?!
而这时, 村民们?也想起?了沈民田,刚才还口口声声骂沈舒没本事,现在……
沈民田一张凶悍的脸迅速怂了下去, 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讷讷地喊:“村长。”
沈舒看着他万分无奈地一叹, 道?:“民田哥, 当初是我先食言于你, 你骂我, 我不咎, 但你打了柱子哥和九叔公的事, 必须要受到惩处,这样才能?服众。”
沈民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对?着沈谷堆的方向磕头,“九叔公, 是我错了。”
本来沈谷堆心眼小, 是不想轻易原谅沈民田的,结果没想到这小子?忒能?屈能?伸, 说嗑就嗑,把他搞得都没话说了。
索性他只是轻微的腰痛,没伤到哪根骨头,不然他非要让沈民田挨板子?不可,于是也只能?不情愿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一把年纪,不能?跟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计较。”
顿了顿, 他尤又不甘, 摆出以理服人的架势,说:
“但, 你打了柱子?两回,这事儿不能?随便过?去……舒娃子?,九叔公知道?你好性子?,但他犯了错不能?不教训,不然以后其他人都学着跟他一样,岂不是要翻了天了。”
说着,他一一扫过?围观的村民,寻求声援道?:
“大家伙,你们?说是不是?!”
村民们?皆是喊“是”,不为别的,就冲他刚才对?沈舒出言不逊,沈舒可是平梁村的村长!
于是,众人纷纷开始指责沈民田,让沈舒罚沈民田去“守山”,守不满三天,不准下来。
这三天里,不能?有任何人靠近沈民田,给他送水送粮,必须自己艰难求生。
沈舒觉得不妥,秋天的山上猛兽众多,为了冬季囤粮会频繁窜动,万一把沈民田扔到山上自生自灭闹出了人命就大大的不妙。
是以,沈舒斟酌着说道?:“民田哥,罚你给良平大爷割稻子?,你可愿意?”
沈民田一听,十分激动地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沈良平是村里的孤寡老人,由于年纪过?大,干不动农务,之前都是沈舒帮他干的。
现在村里人的稻子?都割得差不多了,只有他和其他几个孤寡老人的稻子?没割,这对?沈民田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其他村民听到沈舒做出这样的决定,再一次在心里感?叹沈舒的宽容——他实在是太好了。
事毕,沈舒顺道?去地里薅了一把扁豆,准备拿回去炒着吃,刚到家就见沈小萁坐在凉堂里,正在玩顾怀瑾新?给他做的木质孔明锁。
而顾怀瑾人却不知道?在哪儿,沈舒去灶房和他的房间看?了一下,均未见到。
沈小萁适时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夫子?,你回来啦!顾伯伯在你房里,你要找他吗?”
沈舒愣了一下,心说顾怀瑾在他房间里做什么,点了点头,掀了门帘进?去。
只见,顾怀瑾坐在他一贯伏案用的椅子?上,双眼看?着窗外,手指漫不经?心的敲击着桌面,分明走?神的模样。
他大抵是等?了他好一会儿,连他随手搁在书桌上的茶水都喝了半盏,闻到门口处的动静,他侧目朝他看?来,狭长的凤眸一片深晦。
沈舒略觉气氛有异,但也没往心里去,朝他走?了过?去,语气轻松地说道?:“顾怀瑾,你来是为了找书吗?找到了没有,没有我替你找找。”
才至跟前,顾怀瑾忽然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上赫然躺着周子?衡送他的玉印,之前他随意丢在了桌面,没往心里去,这会儿见顾怀瑾捧着他,心里咯噔一响。
沈舒连忙主动解释:“前段时间,周蔚和周子?衡到村里来了一趟,周子?衡想邀我与他吃饭,我没应,他便送了我这枚信物,我想着以后怕是有用处,就收下了。”
说着,他伸手去拿玉印,准备把它扔回原处,令顾怀瑾揭过?此事。
然而,他的手才伸过?去,顾怀瑾就将?他的手腕扼住,目光幽暗的与他对?视:“那我呢?”
沈舒皱着眉头:“你什么?”
他都已经?解释了他跟周子?衡没什么,他总不会这也要吃醋?!
顾怀瑾忍着情绪追问:“含璋收下周子?衡贴身信物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沈舒便沉下了脸:“我并?不知道?这是周子?衡的贴身信物,之前周老爷也给了我一枚扳指,我以为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他又道?,“即便是贴身信物,我又不喜欢周子?衡,你何必平白呷醋?”
顾怀瑾神情发冷,“所以是一点也没想过?,是吗?”
沈舒:“……”
这话他答不了。
于他而言,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无需在意,他实在不知道?顾怀瑾在纠结什么。
顾怀瑾迟迟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却是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含璋,你要我了解你、尊重你、收敛自己的本性、克制自己的欲/望,我都做到了,你便是这么对?我的?我早该想到以你的性子?,谁都拒绝不了,自是八风不动享遍所有人的殷勤,再从里面挑个合眼的,哪儿还会记得我姓甚名谁呢?”
“诚然,这怪不得你,是我轻信了你,这些时日尽顺了你容了你,两情相悦其实还不如金屋藏娇来得痛快你说是不是?强扭的瓜不甜也是解渴的。”
话落,沈舒头皮发紧,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是因紧张导致的,下意识转身就跑。
然而,顾怀瑾握着他的手,哪里还容得他逃,轻轻一扯,就将?他扯到自己身上。
两人对?视,沈舒诚惶诚恐,顾怀瑾戾气邪生。
“别……”
沈舒试图让顾怀瑾冷静,道?:
“你既然心里不畅快,我明个儿将?它还回去就是。”
什么原则不原则,都没保住裤/衩子?重要。
却见顾怀瑾一手搂着他,一手当着他的面将?那枚玉印碾得粉碎,指尖一松,白色的齑粉从他的指端飘下。
他说:“含璋猜得不错,我的身份的确不是什么游商,乃是名门之后,十个周子?衡及不上一个我,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这玉印毫无用处,我替含璋处理了它,含璋谢我。”
沈舒在心里骂了声“妈了个巴子?,谢你个仙人板板”,嘴巴却万分诚实,“我谢你,你放开我,成么?”
顾怀瑾覆在他耳旁低低地笑,“当然不成。”
他岂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沈舒真是服了,这什么顶级醋王,刘敬和的醋他吃,林小姐的醋他也吃,现在周子?衡的醋他还吃,他上辈子?是个醋罐子?吧?
不过?很?快这些念头就散了个干净,因为顾怀瑾抬起?他的脸,开始吻他,不同于上次在巷子?里胡乱的在他嘴唇上一通乱蹭,他竟是握着他的下颌指尖发力,使得不禁吃痛张唇,然后……
沈舒睁大双眼,浑身血液瞬间冲到头顶,脑子?更是随之发出“轰”地一声巨响,思绪化作绵长的空白。
他竟然……
他竟然……
沈舒失神过?后,便是巨大的愤怒,他的耳尖脖子?被气得通红,开始拼命挣扎。
顾怀瑾却吻得愈加发狠,像是要将?他吞进?去似的。
作为皇室子?,十三岁有晓事宫女?教导,十六岁开始开枝散叶,虽然顾怀瑾当初因不习惯女?子?的触碰,命令晓事宫女?退避三舍,但那些看?过?的春图、读过?的春诗这会儿都派上了用场。
那些东西就像是活了似的,从自己的脑海里一一闪过?,使得他越发自由欢畅如鱼得水,他竟不知二人交吻是如此快活的事,快活到他无法自控的试图追逐、驯服沈舒这一尾游鱼,手掌也肆无忌惮地摸索、采撷着。
有何用?
就如此刻,他听到沈舒被他的采撷逼得闷哼出声,逐渐卸去许多力气,逐渐在他的吻下求一线生机,双手紧紧抓着他肩膀上的衣料,似抗拒,非抗拒。
沈舒眼尾沁着水光,恨死顾怀瑾了。
这对?于一个直男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耻辱,从前他还只是摸一下,在他嘴巴上蹭一下,现今已过?分到何等?地步了?!
如果他手边有把匕首或是什么花瓶之类的,他肯定毫不犹豫重重往顾怀瑾身上招呼。
可是他的手只是稍微动一动,顾怀瑾就吻得更深,跟他所有的举动都是在求欢似的。
是以,沈舒非但不敢动,还只能?牢牢攀着顾怀瑾的肩,等?待这一轮鞭挞结束,再与他论理。
顾怀瑾却没完没了。
渐渐地,沈舒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眉头不由自主锁紧,紧接着他如遭雷劈,表情极其难看?……
为什么?
为什么他被顾怀瑾吻得起?反应了?!
前生二十多年,他从未与人这样亲密无间,亲密到能?够深刻体会对?方的温度、呼吸和味道?,他以为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一直想象着女?子?的柔软、香甜和乖巧,结果此时此刻的生理反应告诉他,他居然弯的?!
这不可能?!
这什么鬼!
沈舒整个人都快要要裂开了。
之前顾怀瑾摸他,他尚能?解释,男人嘛,身体结构注定了比女?孩子?更容易兴奋,能?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在巷子?里被按着亲,他毫无感?觉,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而现在,他居然从这暴烈的亲吻中?品味出一丝快活的滋味来,身体不受控制的软下,像是被抽掉了骨髓。
最要命的是,胸口处的痛意夹杂着愉悦,连带着有些东西都开始发烫。
顾怀瑾忽觉沈舒没了动静,食髓知味的暂停,凝视他,却发现他一脸饱受打击的颓败、茫然。
这是做什么?
不由地,顾怀瑾好笑出声道?:“难道?含璋被我亲了亲,便想着该往哪条河里跳么?”
沈舒呆呆地看?着顾怀瑾,面色如同天气疯狂变幻,竟一反常态地没有骂他。
他喃喃地开口:“顾怀瑾,我竟然……”
竟然真是个断袖。
顾怀瑾听了前半句,没听见后半句,遂问:“竟然什么?”
沈舒唰地住嘴,不,不能?让他知道?,让他知道?他便愈发得寸进?尺了。
而且,他未必就是真断袖,被顾怀瑾这么个亲法,是个人都遭不住,这厮的吻技一定是狠狠练过?的。
为了验证这一结论,沈舒做了个极其大胆的举动,他抱着顾怀瑾的脖颈,主动的吻上了他的唇瓣。
没感?觉。
完全没感?觉。
他怎么可能?是断袖?!
也不可能?喜欢顾怀瑾的。
顿时,顾怀瑾的面色微变,乌眸浓黑,他似是受到某种?鼓励,一手拂落书桌上的书籍砚台,将?沈舒抱起?放了上去。
沈舒眼皮一跳,那俊美的面容随之再度压下。
“唔……”
所有的抗议都被堵于口中?,唯有激烈的唇齿缠绵在室内发出暧昧的响声。
最终,还是沈小萁听到卧房里的异动掀帘进?来救了沈舒的狗命,沈舒浑然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衣衫不整,好不失仪。
顾怀瑾握着沈舒的手,宽大的袖子?掩住,无声的把玩,面上却挂着微笑,问:“小萁,饿了吗?”
沈小萁盯着地上的书籍,愣愣点头,小声说:“饿。”
顾怀瑾这才放开沈舒的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从卧房里离开。
县里各大酱铺的老板是在自家的酱货卖完以后,才发现官府封山的事的,他们?万万没想到自己这生意刚起?头,就没了做酱用的食材。
自古以来,山水皆属民众,百姓们?心照不宣,任是谁也没想到,官府好端端的把山给封了……不,准确来说,是卖了。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各大酱铺的老板纷纷赶往县衙,聚集在门口要求县令出来给个说法。
姜哲生卖山的时候就料到了会有这个场面,颇为从容地道?:“去年清河县的税赋没交够,朝廷那边一直催着补交,今年县里的收成却仍是不好,因此我向县里的富绅征粮征钱,幸得林员外慷慨解囊,作为一方父母官,我也不好白拿,便将?县里几座山头抵给了他当谢礼。总之,你们?休要聚众闹事,这钱不归林员外出,便得县中?百姓出,为了百姓,我也是无奈之举。”
酱铺老板们?听言两两对?视,均是无奈,姜哲生的品性他们?是知道?的,的确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退一步讲,即便姜哲生真的在这事上当真被钱迷了眼,所谓“民不与官斗”,他们?也拿姜哲生没什么办法。
于是,酱铺老板们?只好从衙门口散去,另想他法。
待他们?走?后,姜哲生返回县衙里,师爷从衙堂里迎了出来,问道?:“大人,他们?走?了吗?”
姜哲生点头。
师爷顿时哈哈大笑道?:“恭喜大人,既解决了辖内大片荒地的事,又得了大笔银钱,可以为咱们?清河县做出功绩、升官之事指日可待了。”
姜哲生亦作此想,他在花钱为百姓办事和花钱买关系调离清河县之间毅然选择了前者,倒也不是他不想速速离开这个穷山恶水之地,而是他想起?县城里如今有一位大人物,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绝不能?行将?踏错落得不好的下场。
至于这山……哎,的确是他对?不起?县中?百姓,山水向来是百姓们?的依傍,如今却被他轻易抵了换钱。
姜哲生心想,他为官数载处处清廉,这便当他做的唯一一件昏事吧。
与酱铺老板们?的焦急截然不同,县里的百姓相当安宁,反正自打菇子?无毒的事儿传出来以后,许多人擅自去山上采菌子?吃,结果都殒了命,他们?对?自己亲身试菇采菇的事没啥想法。
却是有些药铺饭馆急了,他们?有的要去山上采药,有的要去山上打野味,这会儿山一封,他们?就得额外花钱去别处购买自己所需,结果听说这山不封就得多交税,立马就歇了去县衙闹事的心思。
多交税和少卖一两味药材、一两样菜式比起?来,他们?还是拎得清孰轻孰重的,反正这药材和野味原也不是清河县独有,去邻县弄来就是,从中?多费的工钱,回头全加在他们?卖的东西上面。
如此一来,最坐不住的还是酱铺老板们?了,他们?也想像这些药铺老板、饭馆老板一样,跑去邻县采菌菇,结果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邻里两个县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也封了山,只许当地百姓进?山,不许外地人口进?山,那一大片一大片连绵的山头时不时会有人巡逻,若是被抓到直接按盗窃罪处理。
“……”
行吧,都怪他们?没想到这一步,没防到林老爷来了招釜底抽薪,直接把做酱的食材给截断,这他娘的……真招人恨呐!
正当他们?以为这生意做不成了,处于心灰意冷之际,林家人却放出话来,道?是他们?均可到平梁村找平梁村村长沈舒买菌菇,平梁村的菌菇新?鲜安全,量大从优,绝对?物美价廉。
得知这个消息,酱铺老板们?哗然一惊。
……嚯,合着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再物美价廉能?有不要钱的物美价廉吗?
奸商啊!
不过?,他们?也没法否认沈舒的智慧,换做是他们?,他们?也是一样,更何况这菌菇酱本就是沈舒研制出来的,是他们?先抢了沈舒的饭碗,沈舒才会如此。
早知道?跟沈舒合作就好了,也免得这会儿非得心甘情愿往沈舒的陷阱里钻。
更有之前见过?沈舒频繁出入县衙的,佩服起?沈舒的手段和心计,沈舒当真本领过?人。
于是,酱铺老板们?一股脑往平梁村涌去,欲从沈舒手中?购得菌子?,沈舒早有准备,与他们?谈妥了价格,收了钱,让村民们?带着他们?上山现摘。
如今县中?的菌菇酱已降到了七十文一罐,沈舒卖他们?五十文一斤,卖得这么便宜不是为了方便他们?对?半赚,而是为了能?把菌菇酱的价格压得更低,让县里的百姓都能?吃得菌菇酱,让菌菇酱走?进?千家万户,薄利多销式的赚钱。
等?到把他们?定下的菌子?挖足,沈舒谆谆善诱地蛊惑道?:“诸位老板,你们?把菌子?留下来加工,我们?送货上门,连同这菌菇的费用一起?也只要一斤七十文噢。”
酱铺老板们?闻言突然十分心动,无他,仅因县城开了这么多家酱铺,还是周家酱铺的生意最好,周家酱铺的酱贴着“平梁村菇子?酱”的标签,深得百姓们?的喜爱。
继而,便有老板道?:“让你们?加工,这酱能?打着你们?平梁村的名义出售么?”
沈舒愣了一愣,想起?“品牌效应”四个字,含笑颔首:“当然了,敬请诸位老板放心,我们?平梁村菌菇酱的味道?永不过?时,过?一阵子?还会出新?酱,介时也可包工包料。”
酱铺老板们?顿时纷纷道?:“好,那就给你们?做,你们?什么时候送货?!”
沈舒遂与他们?约定好了时间,以及让沈文庆一一记下他们?的姓名和地址。
时间转眼来到秋分,平梁村村民忙得如火如荼,因为他们?发现卖菌子?赚加工费好像比之前踏实,所有人都卯足了力气投入到里面。
也因要不辞辛苦走?烂路给酱铺老板们?送货,所有村民再一次敬佩起?沈舒的高瞻远瞩,怪不得他宁愿费力气跟别的村子?打村架、花那么多钱进?去也要修路,这路是该修,修好了以后能?用驴车、马车,以后出去的货量再大,他们?也是轻松的。
只是,林家往拓展外地市场的事儿没传出什么好消息,倒是周家的人又找上门来,厚着脸皮要见“沈大官人”。
村民们?原是恼了周家,想将?周蔚和周子?衡从村里赶出去,不让他们?见沈舒,但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说“就该让村长见见周家人这落魄样儿,出出气”,村民们?这才许周蔚和周子?衡进?到村子?里面。
事到如今,周蔚已经?不奢望沈舒跟周家独家合作了,只希望沈舒不要把事情做绝,不卖菌菇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