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心不在这宅院,态度散漫:“都好,只是一处可供落脚的?地方,不然总在街上拉拉扯扯,总归是不太像话。”
周子?衡亦作此想,不再强求,缓缓携着沈舒停在宅子?里的?锦鲤池边上,眼中装着沈舒一人,惴惴道:“舒舒,你是真心想同我试试的?么??”
沈舒与他对视,平静答:“当然,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
周子?衡笑了,说:“我真高兴,今日咱们便先看看宅子?,待会?儿我带你上街去玩儿,过阵子?我带你去邻近的?衢州玩,保管让你不后?悔跟了我。”
沈舒却道:“我眼下无心玩乐,只想同你试一试,周子?衡,你想交吻么??”
周子?衡一瞬发懵,连道了两声:“啊、啊?”
这么?快么??
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顿时,周子?衡的?面庞一红,和耳脖的?红连成一片,他小心翼翼觑了一眼沈舒的?嘴唇,淡粉色的?两片,薄而软,甚为诱惑。
周子?衡不禁用尾指勾了勾沈舒的?小拇指,心痒难耐道:“舒舒,可……可以么??咱们虽是露水情?缘,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沈舒认真道:“可以的?。”
不吻一吻,怎么?知道自己是否非顾怀瑾不可?
第115章
周子衡闻言极是羞涩, 紧张得手心都在?滴汗,便好似原来不可高攀的神衹陡然落在?了他的怀里,还邀他奔赴极乐, 分明他们两个还没有亲上,他的心却已是醉了……
“舒……舒舒。”
周子衡临要好事当头, 反倒磕磕绊绊, 生怕沈舒反悔, 问:
“你当真愿意同我亲吻么?”
沈舒想了想, 从他捡到顾怀瑾开始, 或被胁迫, 或半推半就,从未掌过半点主动权, 于他而言,顾怀瑾的行为就是一方弥天大网, 无论得不得趣儿?, 总是让他喘不上气,或许这?一次他可以自己掌握主动权。
不能再受旁人支配了。
否则自己迈出?的这?一步毫无意义。
沈舒泠泠若泉道?:“周子衡, 闭眼。”
听到沈舒这?句话,周子衡不由自主飞快闭上眼睛,一颗心在?胸口?扑通扑通的狂跳,声?音十分?鼓噪,然而很快他感觉有点柔软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唇瓣,如同蜻蜓点水一擦而过,顿时耳边万籁俱静, 整个天地都渺小起来。
沈舒浅浅啄了周子衡一下, 心神全然没能投入,只?心不在?焉的垂着眼睫, 分?析自己的心理现状——
很好,虽无感觉,也无厌恶。
果然,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他也不是不能同人亲密,比突然之间被人冒犯好多了。
接着,沈舒又吻了上去,从而进?一步验证自己从中是否能够得趣……
周子衡已经完全傻了,猛地睁开眼,眼睁睁望着怀里的人与他贴面,连鼻尖都差点抵在?一起,大脑一片混沌不清。
他只?觉有无数烟火在?耳边炸裂,沈舒的味道?沾染了一身,然而还不待他沉溺进?去,细细品味,就见沈舒容色淡然的退了一步,慢条斯理的抬袖拭了拭唇锋。
然后,沈舒问:“周子衡,快活么?”
周子衡很难说清当下的感受,目光游魂似的落在?沈舒的脸上,如踩云端,极不真实,却又下意识喃喃:“这?么一会儿?,能有什么快活的?”
沈舒却不纵着他,神色庄重而清冷……结论他已经得出?来了,他与旁人交吻虽不及同顾怀瑾深切缠吻来得刺激,但也不是没有一丝触动,所以他并不是非顾怀瑾不可的。
身与心,是两样东西。
情与欲,也可以分?开。
这?一刻,沈舒想的不是顾怀瑾带给他的感情困扰,而是庆幸还好他没有变成原著里的苦情受,被人亲一亲、抱一抱、睡一睡就屈服。
果然,他对顾怀瑾只?存在?低级的欲/望,并不存在?什么情意。
但,这?样的情意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情到浓时、水到渠成,哪怕牵一牵手,两人都能甜得跟吃了蜜一样,而他和顾怀瑾从未有过这?样甜蜜的时刻。
他们之间有的只?是无尽的胁迫、轻佻的狎语、失智的沉沦……
甚至,在?相互纾解之后,他们从未相拥过,或是各躺一侧两背相抵,或是四目相对回味无言。
尽管期间他也有过片刻沦陷,望进?顾怀瑾饱含笑意的双眼,有过一些恍惚和错觉,但如此低级的情感,同原著里畸形的禁宠之恋有何区别?
他不要,亦不愿。
他确信他对顾怀瑾只?有习惯,没有爱情。
“周子衡,今日且到这?里。”沈舒说,“目前我?对你,只?能做到这?么多。”
周子衡并不贪多冒进?,红着耳根子连连摆手:“做这?么多就可以了,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沈舒说:“没有勉强。”
说完,沈舒转身出?宅子,周子衡急忙相送,他眼睁睁望着沈舒的马车离去,不自觉摸了摸唇,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沈舒刚才?虽然吻了他,但分?明没有任何情动,反倒像是在?研究什么功课。
他说愿意和自己试一试,是要试些什么?
等等……
沈舒总不会把他当那个姓顾的小白脸的替身吧?
思及此,周子衡面上蓦地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转而他又想到即便沈舒把他当替身,也是他自个儿?凑上去要结露水情缘,既是露水,他又怨得了沈舒什么?
顿时,周子衡想开了,难得心上人愿意拢向?他,得过且过及时行乐没什么不好,他又何必非要去贪图沈舒的真心。
沈舒见到了平梁村下的第一场雪,细细的小雪似雨点绵绵的落下来,还未着地已然化去,只?留下微不可见的雪点。
今日天阴得厉害,沈四郎家的砖瓦房却搭得差不多了,他这?屋子里的家具还没摆利索,人已经琢磨着摆个席庆贺乔迁之喜,让沈舒帮忙定夺席上的菜品。
按沈四郎的意思是:“我?是咱们村儿?第一个搭砖瓦房的人,年底到宗祠放鞭炮祖宗知道?了都高兴,咱们之前办席都是随便沾点荤腥打打牙祭,我?好面子,这?回琢磨着让大伙吃好点,咱兜里不差钱。”
沈舒无奈提醒他:“四郎哥,四郎嫂马上要生了,养孩子还得花钱呢。”
沈四郎踮着脚,一把勾住沈舒的肩膀,颇为放心地说:“村长,这?不是还有你吗?有你这?尊活财神在?,我?哪儿?还操心什么孩子的事?儿??最近左眼皮跳得厉害。”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隐隐感觉平梁村要发笔大财。
沈舒好笑道?:“四郎哥怕是太兴奋了,昨晚没睡好吧?行,既然四郎哥都开口?了,那我?就给你拟个菜单,这?头菜咱们上一道?腊味合蒸……”
两人一番絮絮叨叨神秘兮兮,引得过路人频频侧目,最后沈四郎一拍掌心,喜形于色道?:“好,就这?么办,村长你信我?,咱们平梁村肯定有好事?。”
沈舒点了点头,笑道?:“好,我?信你,四郎哥。”
摆席当日,沈四郎依着沈舒说的上了十荤两素,另有汤水,直亮瞎了平梁村村民们的狗眼。
村民们俱是一惊,眉毛抖个不停,问沈四郎:“四郎,你这?席是咋办的,怎地和平时不一样?”
“我?找村长出?的主意,你们就说我?这?菜好吃不好吃!”沈四郎浑身舒展,迎着同乡人的目光,说不出?的得瑟惬意,他大声?招呼道?,“乡亲们吃好喝好,等我?媳妇儿?生了,我?再办一席……村长,我?敬你。”
村民们齐齐呆住,然后心里疯狂大动——
今年他们不缺粮,兜里也有钱,这?席办了当真有面子,回头他们也办,也找沈舒商量上什么菜,一定要比沈四郎比下去!
毫无疑问,富裕起来的平梁村村民已经完全不考虑什么钱不钱的事?了,有沈舒在?他们还能没钱么?!
沈舒浑然不觉自己的可靠形象已经深深在?村民们心里扎根,喝了沈四郎敬的酒,含笑道?:“只?能喝一杯,不能多喝。”
上次他喝得迷迷糊糊,不小心答应了张铁牛的表白,又和顾怀瑾“玩”疯,这?次他吸取教训,绝不再让自己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
沈四郎原本还想跟沈舒喝个痛快,听见沈舒婉拒,只?好去找别人撒欢。
也在?这?时,一名村妇推开了沈四郎家的院门,远远喊道?:“村长,有人到咱们平梁村来了,说要见你呢。”
她的声?音大,但席上热闹,喝酒的喝酒,猜拳的猜拳,谁都没听到。
幸亏沈舒耳朵灵敏,朝院门处望了一眼,然后从一干嘈杂中抽身,他踏出?门槛,走上前去,问:“婶娘,是什么人?”
村妇老实巴交道?:“不认识,看着像是外地来的。”
沈舒微微一怔。
外地来的?
那就不是顾怀瑾。
约莫也不是周、林两家的人,周蔚和林富贵在?村里也混得脸熟。
沈舒拢了拢袖,温和道?:“劳烦婶娘带我?过去看看。”
村妇便携着沈舒匆匆往外走,一路到了村里的岔道?上,只?见岔道?上站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金袍银带,织锦靴屡,还披着防寒大氅,比周老爷穿得还要光鲜许多。
他孑然一身,站在?空地上,也不急,数着手里的乌檀佛串。
村妇指头一指,小声?道?:“村长,就是他,偷偷摸到了咱们村子里,然后不认识路,走来走去,问了才?知道?他找你哩。”
沈舒谢过了村妇,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这?位老爷……”
那中年男人就抬起头来,看向?沈舒目光一讶,随即不徐不疾地开口?道?:“沈村长,久仰大名,未曾谋面,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在?下乃是陵州商贾,本名高要,远道?而来,想与沈村长谈笔生意。”
他实在?没想到一路沿途打听到的平梁村村长如此年轻,与想象中的出?入甚大。
沈舒听到“陵州”二字已是愕然,陵州离清河县遥遥千里之隔,他竟然从那么远的地方?跑过来和他谈生意?
“高老板,您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陵州到这?里怕是有将近整月的路程。”
高要点了点头,道?:“沈村长说笑了,高某正是跋山涉水而来,听说沈村长做的酱销遍各州各县,专程过来同沈村长学本事?。”
沈舒懂了,他不是来买酱的,而是来买技术的……
此人倒是?机敏, 周老爷才把生?意做出去,他就寻着味儿找上门来。
邺朝之大,菌菇酱的生意光靠一个平梁村, 一辈子也做不完,这做酱的法子倒也不是?不能卖, 而?是?……
沈舒眼光一闪, 请高要?回去说?话, 两人边走在路上, 边道:“高老板, 我这制酱的方子是祖传的, 祖上有令不得外传,您看您千里迢迢的过来, 我这实在为难……”
高要?在心里笑骂了声“小狐狸精”,他若真不卖, 何必邀他回家喝茶, 直截了当拒了他便?是?,他还能赖在这里不成?
字里行间, 他就听出三个字“得加钱”。
到了家中,沈舒把村里人执意送他的好酒女儿红搬了出来,给高要?倒了一盏,微笑道:“高老板,暖暖身子。”
高要?依言喝了一盏,实在等不及要?谈正事,搁下酒具, 开门见山道:“沈村长, 我千里迢迢到此,是?抱了十分的决心?, 您看您想要?提些什么条件,才肯让我学成这门手艺?”
沈舒估摸不清楚自己?的酱方价值几何,脑子一转,故作?惋惜地说?道:“虽是?祖上有令,不许小辈卖掉这祖传的酱方,但前些日子家逢变故,已是?迫不得已卖给了我们?清河县县中的商人。我听说?,他在县里开了好几家分铺,还把生?意做到了别?处,赚得盆满钵满,我却仍是?一身清贫,无颜面见父老乡亲,准备离开平梁村,拿着卖方子的钱去京都开酱铺呢。”
高要?生?怕他人跑了,忙道:“沈村长,实不相瞒,我从陵州过来,一路探听了不少消息,那京城已是?有大酱商在卖您这酱种了,去京都怕是?做不成生?意。”
沈舒十分讶异,“啊”地一声抱怨:“那姓周的老东西这么快就把生?意做到了京都吗?我不知道,那济州城呢?”
高要?笑了笑:“济州城也已经有了你这酱品,还有文豪为其赋诗呢。”
说?完,怕沈舒不信,高要?就把济州城的酱诗念给沈舒听。
沈舒这回是?真的懵,竟然还有人为他的酱赋诗?
酱方的价格一下子就提了一个度。
沈舒又?说?了好几个州城,被高要?否定了三个,剩下的几个因?为地方太远还没发展过去,沈舒顿时心?里有了数,状似陷入为难,给高要?发挥的余地。
高要?果然诚心?,不与沈舒绕弯子,也多少看出来点沈舒的试探之意,直白?地说?出一个数:“沈村长,你看一万五千两行不行?”
高家在陵州是?出了名?的大贾,茶叶丝绸销至邦外,根本不在乎这万把两银钱,但一个酱方子他觉得就值这么多。
沈舒一刹头皮发麻,心?里骇然。
哎哟我的天哟四郎哥,事情真被你说?中了,平梁村竟要?发一笔横财。
但是?有一万就有两万,谁会嫌钱多,沈舒保持镇定,又?把价往上提了提,提到两万。
高要?简直爽快得过头。
只能说?,平梁村还是?不够赚钱,沈舒跟高要?的阔绰比起来一整个没见过大世面,心?里极不是?滋味,他心?说?:他迟早也要?做这样人物,挥金如土眼都不眨。
高要?接着对沈舒道:“沈村长,这段时间叨扰你了,麻烦你为我以及我的两个仆从安排一下住处,这是?银票。”
他指尖在袖口里一捻,捻出两张万两的银票来。
沈舒把这两张万两银票拿起,仔细端详,发现它跟匣子里放的祖产银票大不一样,无论?是?新旧程度,还是?精致程度,都更胜一筹。
县里钱庄的伙计果然没有骗他,他的祖产银票已经过时了,却不知他这具身体的祖宗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拥有这么多的财物,要?是?不过时,不大不小也得是?个富户。
说?着,沈舒便?将这两张银票揣进怀里,对高要?道:“您的仆从这会儿在哪里?”
高要?说?:“为免失礼,我让他们?等在了村口。”
沈舒深觉高要?办事妥帖,立刻着手去安排,他把高要?安排在了自己?家里,然后去到席上征集村民们?的意见,问他们?谁愿意收留高要?的仆从。
村民们?听说?了高要?的事,也倍加欣喜,像是?被一块馅饼砸中晕头转向,双眼放光道:“这个姓高的老板真要?买咱们?的方子。”
沈舒只道钱已经收了,还如实说?出了高要?的出价。
霎时,村民们?欢天喜地手舞足蹈,高兴囔囔道:“村长,咱们?修路的钱回来了!”
这可?是?压在一众村民心?中的大石头。
沈四郎也乐了,大腿一拍,咧着嘴说?:“村长,我就说?我这左眼皮没跳错吧,咱们?平梁村一准有好事!”
沈舒笑着颔首,遂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村民们?纷纷举手道:“我我我,我家可?以收留他们?,不嫌挤……”
最终,两个仆从被安排到其中一个村民的家里,那个村民的家离沈舒的家极近。
席间的张铁牛笑容有些苦涩,要?不是?张家人多,没有空屋子住,他也想出头解决沈舒的麻烦。
而?关于那两张万两银票,村民们?十分乖巧,一致觉得全部都归沈舒所有,一来沈舒为修路垫了钱,这修路的钱本该公出;二来酱方本来就是?沈舒研究出来的,尽管沈舒无私,拱手把这酱方变成了平梁村共同的财产,但他们?个个念着沈舒的好,谁乐意为这区区二万两银子跟沈舒翻脸。
是?以,沈舒的事务里又?多了一件,那就是?带着高要?上山辨认菌子。
几日后,周子衡传信过来,约沈舒去县里会面,他已许多日不曾见到沈舒,沈舒也未曾传信告诉他近况,他便?有些按捺不住。
哪想,沈舒打发了他派去跑腿的小厮,说?手头正忙,无心?约会。
周子衡瞬间呆若木鸡,脑海里划过一个念头——
不、不会吧?!
该不会他和沈舒只是?吻了两下,就再?也没了亲热的机会?
这……这让他上哪哭去?
当晚,周子衡怅然失眠,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
而?沈舒对周子衡的心?碎浑然不觉,他投入到诸多事务中,跟个陀螺似的连着转,哪儿还顾得上风花雪月。
拖拖拉拉教了一个月,沈舒总算是?把自己?那点本事教出去了。
倒也不是?高要?人笨,而?是?沈舒为了让高要?觉得那二万两银子花得值,故意教一点藏一点。
不然二万两银子掏出来,三天就完事了,他怕高要?回去的路上,想起他都气得咬牙。
显然,高要?很吃他这一套,不但觉得他尽心?,临走前还把手上一直带的乌檀手串送给了他,并道:“沈村长莫要?推辞,区区廉物聊表谢意。”
沈舒掂着这乌檀手串,檀木珠子颗颗圆润光滑,色泽黑亮发润,还有檀木的香味从中无声无息的漫出来,这乌檀手串不用说?绝对是?极品,卖出去都得值个上千两,化身财迷的沈舒根本不知道“推辞”两个字怎么写,一股脑收下,微笑道:“那就谢谢高老板。”
言罢,高要?就登上舒适的马车,带着两个仆从从平梁村走了。
沈舒把乌檀手串戴在手上,方想起若干天前周子衡的相邀,决定与他见一见。
是?他主动说?要?同周子衡试一试,总不好同对方只试一次,就把人家如同抹布似的抛诸脑后。
当即,收到信的周子衡活了过来。
二人依然相见于县门口的那间私宅,沈舒如约而?来,对周子衡说?抱歉,周子衡不禁抱怨道:“舒舒,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沈舒说?:“怎会?”
只是?,由于自身忙了一阵,让他意识到自己?恐怕会时常难以兼顾事业与恋爱,他与周子衡来往的意愿大幅下降。
他总不能一直以忙为借口,让周子衡老是?等他吧,那样未免也太令人过意不去了。
周子衡望着沈舒白?皙的面庞,蠢蠢欲动不止,他拉过沈舒的手,委婉询问:“舒舒,你今个儿还……还亲我么?”
沈舒揉了揉眉心?,微微一叹:“最近很累,没有心?思投入,不如我们?一起安静的坐一会儿,权当你今日陪我?”
周子衡亮亮的眼睛顿时黯淡下来,无不失落地道:“好吧。”
两人的约会便?这般匆匆的结束。
是?夜,沈舒回到家里,由于冬日昼短,黑夜绵长,他从马车上下来时,路面都有些看不真切。
好在周子衡体贴,临走前让他提了灯,沈舒披着周子衡执意给他系上的狐裘,冒着淋漓的风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但见院子一片漆黑。
虽然顾怀瑾走后,他逐渐习惯了家里不再?有人为他点一盏灯等他回家,但一股莫名?的危险感?觉从他心?底爬了上来,令他下意识伫足,有些惴惴不安。
这通黑的屋恍如一张猛兽的巨口,仿佛谁一踏入就会将人吞下,沈舒默了片刻,摇了摇脑袋,嘲笑自己?忙得过头,竟然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这是?他的家,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于是?,他推开了屋门,提着灯笼进了卧房,燃起书桌上的烛台,昏暗的烛光一瞬间洒满整个屋舍,也洒上了立在窗边的修长身影。
此刻, 夜色如墨,窗外漆黑,汹涌的?风雪凌乱飘进窗子?, 将老旧到变色的窗框打湿。
一豆灯火微弱的?往外晕出,同时也给那一副冰冷的铠甲镀上明暗的?颜色, 鲜艳的?披风色红如血, 上?面布着点点滴滴暗暗的淋漓的血迹, 散发出浓烈的?腥。
沈舒便对上顾怀瑾那双幽然的?阴翳的?眸子?, 看他锐利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缓慢扫过, 如同一只无情的大手攫住他的心神, 浑身微僵。
在?答应和周子?衡试试之?前,他早已做好承受顾怀瑾怒火的准备, 只是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顾怀瑾回得那么突然, 简直让他猝不及防。
短暂的?扫视过后, 顾怀瑾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的?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在?他的?心上?, 沈舒攥紧了手里的?灯笼,眼睫如同蝶翼微微发颤。
然后,一只手扣住了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沈舒看清了顾怀瑾原本?隐没窗外昏光下的?另半张面容,一道血痕,血液汩汩外流。
这一刻, 顾怀瑾在?沈舒的?眼里与恶鬼无异, 偏这恶鬼还纡尊降贵俯首凝望他,指尖重重碾在?他的?唇上?, 低声发问:“听说含璋最近与周子?衡走得很近,与他一同出入某间私宅?”
沈舒就知道逃不过他的?监视,慌乱之?后余下心定?,一双清亮的?桃花眼从容望着他,勇敢的?将他吃人般的?目光堵了回去,淡淡道:“是的?,我与周子?衡私下来往密切,牵过,吻过。”
话未完,顾怀瑾愈发用力的?按住了他的?唇,饱满的?唇色被?按得变为苍白,只见顾怀瑾眼里迸出一股骇然戾气,如同万丈深渊下被?封印的?恶鬼,仅潦草对视,就惶然发怵如临大?祸。
几乎是一字一句地,沈舒听到顾怀瑾森然质问:“为何与他来往?”
沈舒痛得直蹙眉,眼神不由染上?埋怨,态度却是坚定?不移,同样冷然地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同你纠缠下去。顾怀瑾,我们之?间的?关系总要?有个了结,不清不楚算什么?”
他来了又走,走了又回,动不动将他抵在?床上?狎弄,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舒亦觉得他说得不对,床笫之?间相互取悦算不得刁难的?前提得是两方皆情愿,若非他真心喜欢他,连他床上?的?过火与捉弄都视之?情趣,那他的?行为便是赤裸裸的?刁难,是他为自己的?无耻行为找的?借口。
“不清不楚?”顾怀瑾闻着这几个字,于舌尖反复咀嚼,嗤地一笑,“你与周子?衡暗中?来往,不叫周家人知,就算是有清有楚了?!”
沈舒一口气梗在?胸口,眉眼倔犟得厉害,“露水情缘,不必拘泥。”
顿了一顿又说,“顾怀瑾,边关事急,你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来。”
顾怀瑾闻言气笑了,他宁愿与周子?衡结露水情缘,都不愿和他在?一起,当真是好得很,瞬时怒火冲头,杀意炙盛,松开了沈舒的?下颌。
他大?步流星的?往卧房外面走,吹了声口哨,哨声响亮,唤来哒哒的?马蹄响。
沈舒眼皮一跳,显然知道他要?干什么,立刻紧跟而上?,踩着屋外的?积雪,扯着他握着腰间挎剑的?手,急道:“顾怀瑾,你怪我即可,不要?迁怒别?人。”
顾怀瑾一把反手紧擒住他的?手腕,眸底冰冷如冻,薄唇却勾起一丝令人一眼胆寒的?微笑,道:“我的?宝贝含璋,我如此钟情你,怎舍得怪你?下次含璋将我的?话好好记在?心上?,莫要?惹人遭受无辜殃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