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古代没有恒温技术,光靠菌子生意支撑一整年实在?是有些?勉强,或许他该另想办法,让平梁村再多一条财路。
哦,有了。
黄豆酱。
黄豆由于易储存,四季都?有得卖,做起来也方便。
不过,由于收来的菌子太多,在?平梁村堆积成山,沈舒一时之间并不能搁下这?些?菌菇。
周、林两家已经很久没有传来动静,不知情况如何,沈舒决定主动写信去?问问。
很快,他就收到了林家主的回信,林家主说?他正在?衢州谈生意,如果能谈成,将会是一笔大生意;而邻近三个县的酱铺老板赚了钱还想压价,让他不快,他一怒之下晾了一晾,现在?算算时日晾得也差不多了,明日就让林家人来提货,三万罐最低。
紧接着,周家主也回信了,他居然提起了高要,问高要是不是到平梁村来过,怎么也开始卖平梁村的酱,沈舒才觉周家主神通广大,连陵州那种偏远地区都?有发展意向,往下再看,周家主要了十万罐酱。
对于现在?的平梁村来说?,这?些?酱根本不叫多,毕竟杏花村还帮着做呢。
再加上最近天冷,村民们?也不干农活,成日里就在?屋子里鼓捣这?个,那酱货就跟流水线似的咔咔生产出来。
不等周、林两家派人,沈舒直接安排村民驾着驴车、马车把货运了过去?。
哎,谁让平梁村现在?富有,连代步工具都?升级了呢。
前一天村民们?刚把货送过去?,后一天两家同?时来人了,他们?自是过来交付货款,装钱的箱子也不抬了,都?兑成了银票。
却没想到周子衡也跑了来。
林富贵把合数的银票交给?沈舒,笑?眯眯道:“沈公子,我家老爷原是想打算把银票给?村民,让他们?带回来转交给?你的,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让我来跑这?一趟,我想这?钱还是亲手交给?沈公子你会更稳妥一些?,你收好。”
沈舒接了银票,揣到袖子里,笑?了笑?:“是的,林家主想得十分周到。”
虽说?他与村民们?的感情已不似从前,但人最不能做的就是挑战人性,难保不会有人在?重金的诱惑下冲昏头脑携款潜逃,介时他没法和其他村民交代。
说?完,周蔚就极其鄙夷地睨了林富贵一眼,同?样将银票递上,说?:“这?种事还用想一想?我家老爷可不会动这?种蠢念头。”
林富贵也不恼,好脾气的转了转扳指,什么也没说?,拍拍屁股走了。
跟着周蔚前来的周子衡许是嫌周蔚碍事,赶他回去?,惹得周蔚老脸一讪,提前向沈舒提出告辞,登上马车离去?,才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舒舒,你最近忙么?”
沈舒对上周子衡那双殷切的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不忙。”
周子衡顿时一脸雀跃:“舒舒,私塾放了年假,你若有空,咱们?周游去?。”
每年兆年私塾都?会放寒假,直到明年开春才再上课,这?是周子衡最快活的时日。
往年他都?会跟好友一起四处溜达,但今年他想跟沈舒一起,所以拒绝了好友,他想带沈舒离开清河县见见世面?。
然而,沈舒却是遗憾拒绝:“虽是不忙,却也没法离开平梁村,周子衡,你不如叫别人同?你一起去??!”
周子衡立马失落起来,不禁满口埋怨:“平梁村有什么好的,天天守着这?个鬼地方,闷都?要闷死了,你还不如去?县里跟我一块儿读书,未来说?不定还能谋个小官当?当?。”
说?到这?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提议大为可靠,进一步蛊惑,“凭周家的财力,就算考不上,买个职位也不成问题,到时候我做县令,你做师爷,咱们?天天都?能见面?,你说?好不好呀?”
沈舒蹙起眉头,心说?不好,并反问道:“为何是我做师爷,你做县令?”
周子衡顿时一噎,挠了挠头,心虚答:“倘若我想入仕,我爹肯定不会只买个师爷给?我做的,我要是做了县令,那你就只能做师爷了……再者,考试是很难的,我虽然天赋不济,但好歹比你多读两年书……”
所以,他觉得自己做县令的几率大些?,沈舒做县令的几率小些?,为了能常常在?衙门里见面?,就只能委屈沈舒了。
沈舒揉了揉眉,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放下手,对周子衡道:“平梁村村长我是一定要当?的,周子衡,你有你的前途,我也有我的前途,我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前途……”
周子衡听了就受伤,忍不住与他争辩:“不放弃,难道你打算一直待在?这?个破地方么?我们?隔得那么远,十天半个月才见一次面?,县里总归是比村里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凭你的本事原就不该屈居在?这?小小的平梁村内!”
沈舒不温不火的抬眼:“所以,你觉得师爷便是我最好的归宿?”
霎时,周子衡哑然,面?上涨红。
他虽知沈舒在?做生意上颇有天赋,但并不觉得沈舒在?乡下念书能念出什么名堂,不然县里那么多学子为何挤破了脑袋想进兆年私塾,还不是因为兆年私塾是清河县最好的私塾。
而即便兆年私塾是清河县最好的私塾,每年考中秀才的人也是屈指可数,为着一个师爷的职位,读书人想尽各种办法买通关系打破了脑袋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不是周家实在?有钱,他都?不敢说?出这?样的厥词,沈舒居然还不满意……
“舒舒……”周子衡没将个中利害说?与他听,只是面?露痛苦之色,低头小声?问,“难道你不能为我小小的牺牲一下么?”
沈舒说?:“不能。”
哪怕师爷是编制,也要受人管辖,他们?感情好时,或许他的日子还算松快,但万一不好了呢,岂不是等着被拿捏被穿小鞋?
他不能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他绝不会答应这?个提议。
沈舒吐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终是说?出了最残忍的那句话:“周子衡,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周子衡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就为这?么一点小事,你要和我分道扬镳?”
沈舒郑重驳回:“不是小事。并且,我们?早说?过的,露水情缘,随时叫停,没有责任需要担负的感情自然也会没有责任的结束。”
说?完,周子衡定定地看了沈舒好一会儿,然后红着眼睛道:“沈舒,你真残忍。”
沈舒想, 或许吧……
回想自己穿来以后的感情经历,不是在?拒绝别人的路上,就?是在?拒绝别人。
他并非不会为自己的行为感到遗憾、抱歉、愧疚, 只是他总不允许自?己踏上错误的道路,所以再多负面的情绪他也只能强硬消化。
拒绝和被拒绝同样的痛苦。
沈舒一下子陷入深深的无助里。
意识到爱情这东西他还来不及仔细体会, 以后就?要离他而去了, 他想这是他屡次拒绝别人的代?价, 他大概……也是不配拥有爱情的。
接着, 周子衡走了, 背影都似染上了阴天的灰, 笼罩着浓浓的失望。
沈舒原地?麻木呆立,只觉心口就?像是一只破了洞的布袋子, 只装得下呼呼的风声。
待得给村民们分了钱,沈舒回到家?里, 发现堂内桌子上多了几只锡壶, 这锡壶没有壶嘴,一整个完整的椭圆, 约莫就?是顾怀瑾临走前说的“汤婆子”。
……想要的感情得不到,不想要的感情偏要来。
沈舒走过去,将?那汤婆子拎着掂了掂,哂笑一声,他还真是可笑啊,竟然真的被慰藉到了。
世事不能尽如?人意。
受了别人的好,总是要心怀感激的。
沈舒放下汤婆子, 给自?己做了顿饭, 然后往沈青蛾家?去了。
大雪之后便是冬至,冬至当日要吃饺子, 习俗是防止冻耳朵。
张铁牛一早就?给沈舒送来了满簸箕白菜肉馅的饺子,个个手艺精巧,包得漂亮,沈舒原是打算自?己包的,昨个儿晚上就?擀好了饺子皮。
而沈小萁从醒来开始就?囔囔着要吃饺子,起床起得飞快,衣服也穿得飞快,督促的站在?沈舒床头,生怕他赖床。
沈舒好笑的从被窝里爬起,才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洗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张铁牛的唤声,踏出了屋门。
也不知道今天是过节,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张铁牛看上去很高兴,他一扫多日被拒绝的阴霾,将?不大不小的圆簸箕往他跟前一递,憨憨笑道:“小舒,这是我娘让我送给你的,全是白菜猪肉馅儿的,也省得你怕冷还费心。”
继而,沈舒的视线落在?那簸箕上,理了理棉袍的褶皱,没接,他淡淡一笑:“铁牛哥,你今天精神头不错,是碰上什么好事了么?”
张铁牛瞥了沈舒腿边的沈小萁一眼,蓦地?挠了挠头,似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半晌才红着脸道:“小舒,我……我马上要成亲了,一会儿就?出门提亲去。”
沈舒愣了一下,着实诧异,然后问?:“哪家?的姑娘?”
张铁牛支支吾吾答:“箕斗村的姑娘,姓梁……上次我去县里赶集,正好碰到她碰到地?痞,就?救了她一下……我跟她说了会儿话,才知道她是箕斗村的……”
沈舒笑容愈大,将?那一簸箕饺子收了,如?沐春风道:“真是恭喜铁牛哥了,好好珍惜人家?姑娘。”
张铁牛细若蚊声应了个“嗯”,脸上更红。
他只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沈舒,明明承诺沈舒只要他愿意搭伙过日子,随时都可以来找他的,结果他转头就?要成亲了,以后没法和沈舒搭伙了。
“小舒,你以后有事尽管来找我,我……是我对你不住,比你先成亲。”
沈舒从未将?张铁牛的承诺放在?心上,不觉得他先成亲有什么问?题,由衷说道:“铁牛哥,你能够幸福,我心里就?好受许多了。”
随即,沈舒送走了张铁牛,把饺子下了锅,和沈小萁一起美?美?的吃了个早饭。
沈小萁撑得肚子圆滚滚,莫名?想起顾怀瑾,一张小嘴嘟哝道:“夫子,顾伯伯又离开我们了吗?”
沈舒心里一顿,安静垂下眼眸,“嗯。”
大抵是周、林两家?在?卖菌菇酱这件事上颇为卖力,当几座大的城池也开始流行此物后,平梁村的生意突然爆了。
那十几万罐酱卖出去,就?跟水滴在?大海上,根本不够看的,周、林两家?相继派人过来,张口就?是要几十万罐,连沈舒也懵住了。
沈舒不禁扯着周蔚的袖子问?:“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要那么多?”
周蔚笑意满面:“沈大官人有所不知,咱们邺朝冬天爱吃涮锅子,你这酱被一个美?食饕餮当了蘸料,也因?此现在?整个邺朝都流行起了这种吃法,如?今整个邺朝百姓都在?抢这酱,都抢疯了,要知道咱们这酱销往外地?还是三百文一罐,可架不住大家?喜欢,没招啊哎……”
他嘴上说着“没招儿”,心里却巴不得大家?抢得更狠些?,到时候涨涨价,能赚更多的钱。
沈舒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情,默了一默,乡下人生活贫苦,还没流行吃火锅呢。
于是,沈舒说:“现在?平梁村里只有二十万罐酱,你们周家?和林家?各分一半,先拿去解急用,容我们再紧急加工。”
周蔚直直说好,就?让人运走了属于周家?的那十万罐,心说还好周老爷英明,提前和沈舒约定好了分酱时不能厚此薄彼,不然周家?得少赚多少钱呐。
待得送走周蔚,沈舒紧急召集平梁村村民,让他们连夜产菌菇酱,平梁村村民一听说有大单子,浑身是劲儿,立马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制作中?。
除此之外,沈舒还给杏花村村长?林正去了信,让他多召集些?杏花村村民帮着做。
之前杏花村就?一百来个村民在?帮着平梁村做酱,现在?半个村子都得参与进去,如?果真只用得上半个村子还算好的,沈舒深有预感这回单量实打实的下来,恐怕一整个杏花村都不够……
而事实正如?沈舒所想,二十万酱出去一眨眼就?没,周、林两家?的人催疯了,两个村子的村民感觉自?己长?八只手都用不过来,何况是两只手了,赶工赶到天昏地?暗,还是交不了足额的酱货。
更要命的是由于做酱的疯狂消耗,之前囤积的菌子眼看着也要用光了,在?生意最火热的时候断了食材,无疑是致命打击。
平梁村村民急哭了找沈舒:“村长?,怎么办啊?马上菇子就?用完了,咱们这酱还没做完呢。”
沈舒早料到这个局面,无比沉稳地?道:“不管还剩多少,先做。”
冬天菌子不长?,人为解决不了,要是自?己能养,他早养了。
只能趁机“转型”了,早早将?黄豆酱提上日程,据他了解,邺朝还没有人卖黄豆酱,也不知道百姓对黄豆酱的接受程度如?何……
不过,沈舒更倾向于往乐观的方向去想,毕竟在?现代?黄豆酱也是走入千家?万户的酱种。
是以,沈舒不得不分出一波人去买黄豆,为了避免大量的买进引起市面价格的波动,他只能从粮庄收一部分,再从百姓手里买入。
闻讯,平梁村村民很是不解:“村长?,你买这么多黄豆干什么?难道黄豆也可以做酱?”
沈舒没有卖关子,直接点头:“是的,我打算做一些?黄豆酱出来,分担一下菌菇酱不足的压力。”
平梁村村民半信半疑:“这……还从没听说过有人拿黄豆做酱呢,好吃吗?”
而且,之前菌菇酱的价格抬起来,是因?为没人识得无毒的菇子,把菇酱当稀有肉酱在?卖。
而今黄豆百姓们都识得,卖价要是超额,定然会有人向官府举报,举报平梁村货次价高,黄豆酱的价也就?抬不起来。
一旦抬不起来,黄豆酱就?不值钱,也没法赚钱,辛辛苦苦把它做出来岂不白费精力?
沈舒还未想到个中?详情,总归不管出什么问?题都有办法解决,暂时先看一步走一步,反正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不是吗?
“先做着看看,管它做不做得成。”
平梁村村民尽管觉得这法子不甚靠谱,但也没有反对,对于他们这位平梁村村长?,他们有着盲目的信任。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沈舒便投进了黄豆酱的制作研发里……
转眼冬二九,菌菇酱还是供不应求,沈舒哪怕是进县城给学生们买文房四宝,也能闻到街上食肆飘来菌菇酱的香味,掺杂着羊肉的檀腥味道……
沈舒同书局老板订完了货,让书局老板把自?己买的东西送到平梁村去,然后就?进了酒楼,准备也吃一回涮锅子。
实在?是不怪他嘴馋,而是他即便坐在?马车里过来,一路上也被冻得直打颤,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
再者,他确实很想领略一下古代?的火锅是个什么味道,进了酒楼就?要了一个三珍锅,等了一会儿,酒楼伙计给他上了一只小铜炉子。
那小铜炉子三只脚,底下一个相衔圆盘,估计是要往那儿搁炭火,酒楼伙计执着白毛巾,嗓门敞亮地?说道:“客官,您是要吃蘸酱的还是要吃不蘸酱的?咱们这儿蘸酱的要多加三十文。”
沈舒温声问?:“那酱是菇肉酱吗?”
“是的。”酒楼伙计说起这个挺了挺胸无不得意,“现在?咱们各地?都流行这个吃法,您是不知道,这还得是咱们清河县才有这么多酱可以蘸,出了咱们这地?界儿,嘿,想蘸也蘸不着啦!”
看?得出, 菌菇酱最近确实很畅销,连卖爆了的消息都传到了清河县内。
沈舒又问:“如今咱们县里的菇肉酱是多少钱一罐?”
酒楼伙计道:“如今涨到了一百文一罐……嗨,虽然贵, 但别的地方都得卖这?个数呢。”
说着,他伸出个手, 竖起三根手指, 代表三百文?。
沈舒心里着实惊骇, 心说这?菌菇酱的受欢迎程度竟然逼得清河县的菌菇酱价都涨了, 那外面得是有多紧俏。
最终, 沈舒对酒楼伙计摇了摇头, 表示自己?不要酱,酒楼伙计也不嫌他, 笑眯眯的将毛巾往肩膀上一搭,走了。
不一会儿, 他的下锅菜被?一盘盘端了上来?, 有羊肉片、火腿片、有鱼丸、有油馓、有白萝卜……等?,其中一道桂花蜜糍粑作为主?食, 玫瑰清茶作为饮品,用?以中和荤菜的乏味油腻,一整桌下来?差不多二两?银子,倒是替食客样样考虑到了。
沈舒颇为满意的将涮菜一一下了锅,由于?他点的锅底清淡,不甚咸辣,较起旁边几桌人吃得满头大汗酣畅淋漓, 倒是少了几分滋味。
好在这?滚烫的东西一吃下去, 他的身子立马就暖和起来?,那四肢百骸的热气?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身子与心灵俱是一起满足。
临走前,沈舒还要了一小竹筒辣酒,堪才离开酒楼登上马车,闲适的回家去。
半个月后,平梁村仓库的菌子紧急告急,只剩下最后两?个仓库,村民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发现?沈舒始终岿然不动。
自派人将黄豆收过来?起,沈舒就整日整日不见人,也不知?道人跑到了哪里去,村民们想找他拿个主?意,结果因是临近元旦,又加上雨雪天气?,村学堂的孩子们都放了假,他连村学堂的课都没上。
事实上,沈舒一直在家里,只是大门紧闭,足不出户,连卧室对外的窗子都不曾打开过。
他在苦心研究黄豆酱的做法,为了提高黄豆酱的风味,沈舒先是做了一大罐甜面酱,他将甜面酱倒进黄豆、辣椒、鸡胸肉……等?熬制的酱料半成品里,小火慢慢熬,等?到收尾再倒进一些白酒,黄豆酱就算成型了。
只是,这?法子是他穿来?前从别的博主?那里看?到的,并没有亲身实践过,掌握不好火候和白酒的用?量,他只能?试上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争取让它变得跟想象中的超市里的拌饭黄豆酱味道差不多。
还有一种黄豆酱,是从前跟爷爷一起在乡下住时,爷爷爱做的传统黄豆酱,要经过一两?个月的漫长自然发酵,那样的黄豆酱自己?等?不起,只能?做这?种简单的下饭酱。
等?解决此次燃眉之急,他一定要把自然发酵的黄豆酱推广出去,无论烧菜还是拌面,都绝着呢。
终于?,在他经历无数次失败后,他做出了一罐合心意的黄豆酱来?,用?筷子撬了一点给沈小萁尝,沈小萁也是圆眼一亮。
他那白白嫩嫩的包子脸上堆满了馋意,流连不舍的舔唇角,说:“好吃。”
沈舒自己?也撬了一点尝过,又掀开灶上小锅的锅盖,里面蒸了几个馒头,拿筷子戳了一只馒头出来?,蘸了蘸酱咬下,也是好吃极了。
于?是,他戳了一只馒头给了沈小萁,让他蘸酱吃个尽兴,才道:“小萁,你帮夫子去把邻里的几个叔叔伯伯喊过来?。”
沈小萁乖巧同意,颠颠跑去,眨眼将张铁牛以及邻里十几个人都喊到了家里,张铁牛进门便是一脸疑惑,问:“小舒,你叫我……不对,是叫我们干什么?”
沈舒含笑看?着陆陆续续的来?人,拿出家里全部的碗筷,一一分过,并把那做好的黄豆酱拿了出来?。
“大伙尝尝。”他说。
众人的视线立刻落在了装着黄豆酱的罐子上。
这?是何等?熟悉的场景,他们其中不乏有亲眼目睹沈舒初次做出菌菇酱跟沈谷堆对峙的人,那会儿他也是将这?么一个黑不溜丢的罐子放在桌面,掷地有声说“世?上有无毒的菌子”,一晃眼他竟然又做出了新酱?!
很快,众人想起前段时间沈舒说要改卖黄豆酱,难道里面装的是他做的黄豆酱?
走近一看?,果然如此,黄澄澄的豆子被?浸没在红油里,香味虽不如菌菇酱的冲击大,但依然清晰可闻其中的豆香。
这?……
村民们不愿意吃,而?是略微犹疑地说:“村长,不是我们不看?好你这?黄豆酱,这?酱就算做得再好吃,过段时间大家悟出点名堂了,恐怕不会买咱们的酱。”
卖黄豆酱纯粹是不赚钱还白费力气?,这?黄豆酱定价能?定到三百文?去?
不,五十文?已经是天价了。
与其想着卖黄豆酱,还是不如想想去哪里能?挖更?多的菌子回来?。
沈舒也不恼,笑吟吟道:“不管生意成与不成,大家先尝尝,如果味道不行,咱们也别想着卖了,肯定是不会有人买的。”
张铁牛一看?其他人磨磨唧唧,吃个酱跟试毒似的,顿时大步走出来?,冲身后人不耐烦地说道:“小舒说让吃就吃,他能?做出来?已经很不容易……小舒,小萁手里的馒头给我一个,光吃酱怕是尝不出什么来?吧。”
酱是蘸料,要么蘸馍,要么拌面,再不济就着白米饭,基本没人空口吃呢。
沈舒一拍脑袋,说了句“看?我”,连忙去灶房里拿了一盘馒头出来?,将其中一个递给了张铁牛,剩下的掰开了分给其他村民。
村民们默然对视一眼,也不好再不给沈舒面子,齐齐围上来?,夹了一筷子头黄豆酱到馒头里,一口吃下。
然而?,这?不吃不知?道,一吃不得了,熬得咸香入味的豆子跟鸡肉似的,在齿间顺滑的绽开,一股浓郁的酱香味瞬间像洪流似的铺天盖地的卷来?了,它们无孔不入,丝丝入扣,直让人吃得口齿生津,回味不绝。
不过分辛辣的红油渗透进馒头里,馒头也变得好吃起来?,像是莫名咀嚼出了甜味,酥掉了牙。
村民们霎时呆住,这?这?这?……这?还是黄豆吗,如果说菌菇酱胜在它天生带有异香,令人沉迷,那么这?黄豆酱便是化腐朽为神奇,从普通里杀出一条血路,非同凡响。
张铁牛是个俗人,三五口吃完了馒头,就竖起一根大拇指,不吝夸赞道:“好吃!”
沈舒盯着他问:“铁牛哥,你觉得这?黄豆酱合你几分心意,卖不卖得出去?”
张铁牛毫不犹豫地点头:“合我十分心意,肯定卖得出去,只是这?价儿……小舒,你想卖多少钱?”
沈舒莞尔一笑:“还没定呢。”
他不知?道大家对黄豆酱的接受程度几何,万一卖得贵了,攒不住口碑,那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然后,沈舒又看?向其他村民,问:“你们觉得如何,跟菌菇酱有得比么,咱们能?不能?卖?”
村民们瞬间改了主?意,直说“能?卖”,但还是有一丝丝担心,“村长,黄豆价贱,咱们卖低了怕是划不来?,但要是卖高了,就……”
就连人力物力都填不上。
要么说菌菇酱就是好呢,菌子从山上采,连成本都只算个人力,黄豆价再低,也得花钱买回来?。
到时候黄豆酱的定价不高,成本占比却高,成本一高,那他们是公出还是私摊,公摊的话得筹钱,出多了村里人肯定不乐意;私摊的话那相当于?各自为营,另起炉灶,这?黄豆酱同从平梁村里出去,价格肯定会在市面上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