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
村民们:“咽下去,咽下去,毒死你个狗东西!”
沈舒:“……”
这下,沈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看着他们狂塞菌子。
过了好一会儿,村民们才停下来,兜着剩余的菌子从地上站起来,哪知这时异变陡生,其中一个村民被三根染血的指头攥住了裤脚。
试问,一个将死的人突然扯你裤脚,人能有多惊恐?
那必然是害怕到差点当场昏过去。
那村民感觉裤子一沉,转身低头一看,然后发出石破天惊的嚎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旁边的村民一瞬间跳出几步远,匆忙躲到沈舒的身后,沈舒眼皮一跳,心里发紧。
他他他他们怎么把顾怀瑾给弄醒了啊啊啊啊!
却见顾怀瑾扯着村民的裤脚费力睁眼,睁了半天,碍于眼皮太过沉重,勉力拉出一条缝隙。
天是阴的,树是绿的,他的眼底模糊倒映出个瘦瘦高高的影子,这人着麻色短衣短裤,眼睛似乎……眯眯眼?
顾怀瑾的精神迅速萎靡,继而他模糊不清的呢喃:“救我……否则……死……”
沈舒站在边上嘴角一抽,这台词怎么还跟原著不一样呢?
原著里明明是【救我,有赏】。
怎么的,这渣攻还是个忠实的颜狗?
而被威胁的村民被吓得浑身发抖,无助的看向沈舒,哭丧着脸:“村长……”
沈舒忍着笑:“他只是说让你救,又没说让你把他带回家,你就近给他找个山洞,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就行了。”
村民闻言一喜:“还是村长有办法。”
沈舒咳了一声,无良又心虚的望了望地上掉落的菌子。
假如,他是说假如,假如救渣攻的人变成了其他人,他跟渣攻没有任何交集,那不就可以避免渣攻来渣他了么?
沈舒并不想被迫离开平梁村,一是他好不容易当上了村长,事业还没开干呢,未半崩殂怎么行?
二是,他不想被迫。倘若有朝一日他离开了平梁村,那只能是他权衡利弊后自愿做出的选择。
眼看着村民艰难扛起顾怀瑾,瘦小的体格险些被顾怀瑾压垮,沈舒就近搭了一把手,帮他把人扶稳。
一行人朝着附近的山洞进发,然后把顾怀瑾放到山洞的石头上,沈舒留下几朵菌子,给顾怀瑾充饥,真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做完这些,沈舒对村民说:“走吧。”
村民们毫不犹豫的跑了,他们现在比谁想下山,短期内根本不想再上来。
次日,沈舒起得稍晚,还没来得及洗漱,就见张铁牛翻墙爬进院来。
张铁牛见沈舒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问:“小舒,你昨天干了些什么事儿,村里人今个到处说你。”
沈舒一脸茫然:“说我什么?”
张铁牛气道:“村里人说你疯了傻了,竟然跑到山上去采鬼菇,下山的路上还撞了邪。”
“……”沈舒实在没想到这点破事儿转眼也能传遍全村,“还有呢?”
“没了。”
噢,那还好,看来昨天上山的那几个村民不敢把遇到顾怀瑾的事儿说出去,以免惹上麻烦。
沈舒又问:“那村里人现在是什么态度?”
张铁牛如实答:“这事儿传出来以后,九叔公替你说了不少话,现在村里人也就是过个嘴皮子瘾。”
沈舒轻松笑了:“嗯,那就好。”
还好他没跟沈谷堆闹到势不两立的地步,他果然机灵。
以后,他恐怕也少不了面对这样的情况,介时仍需沈谷堆来打配合。
只是,村里的流言蜚语到底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他只是像往常一样去村口授课,就听到了一堆不知有意无意的议论:
“听说麻子昨个儿从山上下来以后就病了,害得麻子他媳妇儿洒糯米立筷子叫了一夜的魂儿。”
“鬼菇是邪物,可不就把脏东西招到了身上来。”
“听说舒娃还要把鬼菇剁碎做酱吃,啧啧,到时候可真是要了命了。”
“你们说,舒娃是不是偷偷练了什么邪术啊,不然怎么感觉他像换了个人?”
沈舒绝倒。
第11章
虽说他早就知道村里人思想不开化,比较封建愚昧,但一点小事儿传成这个样子,他还是觉得有点离谱。
菌子不过死物,又如何能成为鬼怪的化身?
见他们越说越起劲,沈舒走上前去打断施法:“乡亲们早,你们方才所说的鬼菇我在书上看过,它不是怨念所化,而是天生地长。它又被称为蘑菇、菌子,属真菌类,有带毒的和无毒的,之前村里人误食的毒蝇伞菌就是有毒的。”
而且,沈舒猜那位老哥误食的毒蝇伞菌没煮熟,才会落得如此。
村民们一听,当即就不干了。
从小到大,他们听的都是“鬼菇乃邪物”的说法,怎么到沈舒这里就不是了?
如果鬼菇不是邪物,那为什么方圆几十里甚至几百里都没有人吃呢?
“村长,你确实读了两本书,但书里的也不一定全是对的。我看,还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靠谱一些,不然不会传至今天。”一个村民说。
其他村民立刻附和:“对。”“没错。“是的呐。”
闻此,沈舒隐隐有些头痛,改天他一定要画一本生物科普册子放在村口,免得村民们一见到不了解的事物就开始迷信,迷信要不得。
正当沈舒想向村民们解释什么是真菌,怎么辨认毒蝇伞菌的时候,一个坐在人群里的村妇站了起来,大声道:“如果鬼菇真像村长你说得那么好,那为什么我们家麻子从山上回来以后就中了邪,这难道不是鬼菇害的吗?”
此时,在村口聚集议论的村民有男有女,或是扛着锄头打算去锄田,或是膝上放着笸箩在做绣活……
听到这名村妇发言,他们齐齐朝村妇看去,一眼认出这是沈麻子的媳妇儿许氏。
沈舒望着许氏,诚心致歉:“让麻子哥跟我一起上山,害得他身子不适,是我的错,嫂嫂原谅我可好?”
沈麻子是昨天跟沈舒上山的村民之一。
也是被顾怀瑾扯了裤腿的那位。
许氏却不领情,咄咄逼人道:“村长,你读过书可别欺负大家没读过,就随便信口胡说。我家麻子身体向来康健,一天能挑三百斤,可昨天他只是跟你上了趟山,回来就高烧,要不是那鬼菇不吉利,我家麻子怎会如此?”
沈舒无语凝噎,也不好将沈麻子遇到顾怀瑾的事儿往外说,怕引起村里人的恐慌。哑然片刻,他道:“嫂嫂莫要生气,待我下了课去探望麻子哥,顺便请村医给他瞧瞧。”
村医住在平梁村隔壁的杏林村,一来一去得好些时辰,诊费收得也高;也是因为这个,许氏没有去请村医,而是请了村里的巫婆。
巫婆只是看了沈麻子一眼,就断定麻子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给他喝了一些符水,到现在都没好。
许氏自是不可能怀疑巫婆,因为这巫婆在村中立足已久,思来想去还是沈舒自恃有才,不把他们这些村民放在眼里,非要把鬼菇这种邪物带进村里,才害得她丈夫遭了殃。
许氏生气道:“以前大同村长在的时候,从不许人采鬼菇,你倒好,把鬼菇带进村子里。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大同村长,怎么对得起我家麻子?”
沈舒还未答,又听得她恨恨不平说,“早知道,这村长就不让你当了。”
当初,沈舒竞选村长的时候她就不同意,觉得他太年轻了沉不住气,结果沈麻子非说年轻有年轻的好,选别人未必能造福乡里。
果不其然,沈舒是平梁村有史以来最糟糕的村长,一上位就闹出事。
听到这话,围在村口看热闹的村民们脸色也沉重起来,涉及村长,他们也有点想法——他们也有点后悔之前草率选了沈舒当村长。
要是现在当村长的是村里的老人就好了,比如沈谷堆,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沈舒唇角弧度放下,终于肃然,他正眼看着许氏,眉眼清冷且认真的说道:“嫂嫂,纵我有千般不是万般不是,村长之事已落定,无可更改。那菌子是我让麻子哥上山跟我采的,他若有事,我身为村长会负责到底。但我今日必须得言明,菌子是死物,不会招来灾难,更与鬼怪乱神没有关系,什么都赖不到它身上。”
许氏愈发恼火:“好,我不赖它,赖你!明明不采它就没事,你作何非要采它?”
在她看来,沈舒当上村长之后所做之事情件件荒唐,尤其这件还牵扯到了她的丈夫。
沈舒冷静道:“不采菌子,靠什么致富?不致富,怎么避免受其他村子欺凌?嫂嫂,但凡平梁村有得选,我何必辛辛苦苦上山呢?”
在上山之前,沈舒就将平梁村巡过一遍,因为出县的路窄,普通的农作物运到县城十分困难,且难以储存,根本不可能销得出去。
即便销得出去,周围的村子也会紧跟而上,且比平梁村更具优势;唯有另辟蹊径才能找到出路,才能让其变成平梁村的独有特色。
许氏听出沈舒的画外音,睁大了美眸:“你还想靠它致富?村长,我的好村长,你莫不是疯了?”
且不说这东西是不祥之物,单说平梁村方圆几百里,哪里没有几座山,哪里没有几棵树,哪里不长这邪物?
别人若想吃,还须得他采来卖给别人吃?
“这便不劳嫂嫂操心,我自有法子。”事实上,沈舒走一步想万步,销出菌菇酱的想法已初具雏形了,“还望嫂嫂莫要封建迷信,将信任托付于我。”
许氏活活被气笑,连说了三个“好”,接着她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卖得出鬼菇,如何领着咱们平梁村的人致富,若闹出人命,可别累及咱们平梁村。”
沈舒眼眸沉静,信誓旦旦:“嫂嫂且放心,野菌菇我第一个吃,若真闹出人命,也不过是先赔上我这条命罢了。”
至此,许氏再无词可辩,愤然拂袖离去。
其他村民们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深觉沈舒人疯胆大,为了稳固自己的村长之位,连命都不要了。
或许,等到沈舒真被鬼菇毒死了,他们也该替他收收尸体,然后换一个村长。
傍晚时分,沈舒请了村医去沈麻子家,听村医说沈麻子只是受了刺激得了急热,吃副药就会退烧,沈舒才放下了心。
许氏本以为沈舒只是说说,图人前占个理儿,却没想到他真的请了村医,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她不好意思的同沈舒道歉:“村长,早上是我说得太过,你不要同我一个妇道人家一般计较。”
沈舒浅浅微笑:“无妨,我并未往心里去,嫂嫂也莫再担忧了。”
接着,他被许氏送出了门,一路回到自己家里。
半个时辰后,沈谷堆登门了。
白日里沈舒同许氏争执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沈舒异想天开,想拿鬼菇做酱吃,还欲卖给他人,连沈谷堆都觉得沈舒疯了。
乍一推开院门,他就闻到沈舒家里有股麻辣的香气,这股不同于普通蔬菜的清香,亦不同荤菜的腥香,像是山上的草木成精了。
周邻右舍都围着沈舒的房子在看,讨论沈舒是不是在做鬼菇酱;沈谷堆直直进入屋内,直奔灶房,就见烟火缭绕之中,沈舒持着一根大锅铲站在锅前,炸着鬼菇。
另一股辣气从他手边的大钵里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瞧,里面全是干辣椒。
定了定神,沈谷堆叫了一声:“舒娃。”
沈舒转眼大喜:“九叔公,你来得正好,帮我烧柴。”
沈谷堆:“……”
他凭什么使唤自己使唤得这么顺手?
不过还别说,有炸菇的这股香气吊着,沈谷堆还真舍不得走,他也想看看沈舒在搞什么名堂。
于是,他胡乱往灶孔里塞了两把柴火,站起身来,就见沈舒把菌子炸得金黄焦脆之后,把手边那一大钵干辣椒倒进了锅里,还放了许多野花椒。
沈谷堆看得眼皮一跳,不可置信道:“放这么多辣椒,谁吃得进口?”
沈舒笑了笑:“放心吧九叔公,不会很辣,这个时节没有新鲜辣椒才叫可惜。”
不然,再放上新鲜辣椒,做出来的野香菇酱更香更入味。
沈谷堆越看他这做法越觉不靠谱,清河县这么多口人,有几个是口味重的,谁能吃得下他这口辣菜?
呵,亏他来之前还抱有一线希望,以为他真有什么方法领着平梁村致富呢;现在一看,不过是一通胡搞。
沈谷堆沉着脸:“你这鬼菇酱做出来打算让谁第一个吃?”
沈舒含笑挑眉,故意吓他:“不若我先孝敬九叔公?”
沈谷堆怒然气歪了鼻子:“我才不要你的孝敬,你留着自己吃罢!”
沈舒悠悠一叹,似是惋惜。
片刻,他把做好的野香菇酱盛进陶罐里,端出了灶房。
沈谷堆见沈舒走时顺手拿了筷子,心口重重一跳,急跟出去;便见沈舒把筷子伸进陶罐里,就着馒头准备开吃。
“等等……”沈谷堆下意识叫住了沈舒,本想劝阻一番,但转念一想,这回是沈舒自个儿找死,回头张铁牛赖不到他头上,于是改口,“我再叫几个人来,一起看着你,免得你死了,别人以为是我害了你。”
沈舒还正想怎么才能当着大家的面,证实蘑菇无毒呢,沈谷堆就把枕头递上来了。
他看着沈谷堆转身匆匆离去,仿佛生怕走得晚一点,他就会把自己毒死,把罪责推到他身上,摇摇头失笑。
待他走后,沈舒优哉游哉的撬起一点野香菇酱,放到舌尖,细细的品尝。
那碎碎的野香菇软糯不失嚼劲,齿间稍稍一碾磨,就能沁出麻辣的油水,真是美味极了。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这次的野香菇酱有些轻微的糊味,倒不是炸菇的时候炸过了头,而是用来增香调味的干辣椒和花椒不小心过了火候,将那缕淡淡的焦苦带到了酱中。
唔……第一次做能做到如此份上,他心满意足了。
再多做几次,沈舒有信心做得更好,介时他要把制作的细节记录下来,教给全村。
而这时,沈谷堆已经领着左邻右舍的村民们走进来,乌涌乌涌挤在堂中,他们齐齐盯着沈舒的筷子,还有他跟前的陶罐……
一个村民惊骇道:“舒娃子,你竟然真的拿鬼菇做了酱吃?”
沈舒抬眼含笑:“当然,我的手艺不错,大家可要坐下来一起吃?”
村民们面露惧色,愈发觉得沈舒疯魔,甚至隐隐对近日村里流传的“沈舒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才会性情大变”的谣言信以为真。
要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沈舒怎么会想出一个又一个的馊主意,那学堂才办起来,还没看见个成效,他就又跑到山上采邪物,口口声声说要做酱吃……哦不,不是口口声声,是他已经做了!
至于沈舒说的那些要靠菌菇酱带领全村致富的话,他们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亦不相信沈舒能办到,除非天上下刀子,白菜修成精。
这会儿,沈谷堆又怕沈舒不吃,使得自己算盘落空,适时推波助澜道:“舒娃啊,你非要吃,大家伙也不拦着你;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出了事,可不能赖在别人身上。”
沈舒哪里会看不穿沈谷堆的想法,却也不在意,只唇角笑意不减道:“放心吧,九叔公。”
从山上采下来的这些菌子,他早早就喂给老鼠吃过了;乡下什么动物都不多,就老鼠多,每家每户都有那么几只。
他刚好逮到了两只,就把采来的菌子喂了下去,确认没事,才开始投入制作。
说完,沈舒执着筷子,继续去夹陶罐里的野香菇酱。
眼看那野香菇酱就要下了肚,一个身着麻袍脚穿布鞋的中年汉子走出一步,道:“娃啊,听叔的劝,别瞎造。叔和你爹当了那么多年的邻里,也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能害你么?”
沈舒动作顿住一看,是隔壁的邻居叔叔沈实,在家中行三,前年刚娶了媳妇儿赵氏,依村里这弯弯绕的辈分,沈舒还得叫他一声“三叔”呢。
如此苦口婆心,好言相劝,无疑也激起了其他村民的恻隐之心;他们虽不信任沈舒的能力,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沈舒逝去……鬼菇之所以被称之为鬼菇,那是因为有毒死人的前例在的。
沈舒莞尔一笑:“三叔,是不是瞎造你且看我吃过一回就知道,无论如何你信我一回,好么?”
便闻沈实气恼道:“你这孩子怎么好赖话不听?我可是亲眼看着别人两腿一蹬,被人从屋子里抬出来的,一张脸毒得紫青紫青……”
后来,村民们把人送到巫婆那儿,想让巫婆给她治病,巫婆却说他得罪了鬼神,身体里有恶鬼的化身。如果强行把他救活,会为全村人带来灾祸,最终没等到他的家人带着村医从杏花村赶来,误食毒菇的男人就没了鼻息。
至此以后,村子里的人视其为洪水猛兽,避如蛇蝎。
然而,沈舒既同意沈谷堆把人叫过来看,便是下定决心要破除这一封建迷信了,他眼也不眨,万分坚定的驳道:“我知三叔好心为我,但我必须向大家证明我所说的话是真的,菌子真的可以吃。”
“你……”沈实十分恼火,实在想不通沈舒为什么坚持要找死;沈谷堆眼光一动,眼底流露着精芒,又点了把火,“舒娃,你三叔好心为你,你怎么能不听你三叔的话呢?”
语毕,他还嫌不够似的,又拍了拍沈实的肩膀,“实哥儿,舒娃年纪小不懂事,你莫要同他计较,这鬼菇他肯定不敢吃。”
其他村民见状也纷纷道:“舒娃子,我们都是你爹生前的兄弟,如今你爹走了,我们理当看顾你,你且听你三叔的话。”
接着,便有人想上前抢桌上装野香菇酱的陶罐,沈舒眼明手快,一把抄过陶罐,抱着它闪到了一边。
他冷冷盯着沈谷堆,凉声道:“九叔公,你莫再激我,否则我要生气了。”
沈谷堆瞬间噤声,心虚得不敢看沈舒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假模假样的说道:“舒娃,我也是为你好。”
“不必。”沈舒眉目清冷,从他身上撇开视线,一一扫过堂中众人,“诸位叔伯婶娘,你们都在这儿,可以相互做证,今日无论我出了什么事,都由我独自承担。”
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落在堂中都似能砸出响儿来。
沈实的媳妇儿赵氏大着嗓门道:“你三叔好心好意的劝你,你竟半分也不听?罢了,你爱吃不吃,死活跟我们没关系……三郎,我们走。”
说着就去扯自家丈夫的袖子,想让丈夫跟她走,却不想丈夫紧紧盯着沈舒,一步也不肯挪动。
这下,其他村民们也怒了,纷纷道:
“舒娃,你看看你三叔,一心为你,你怎么能这么忤逆他?”
“这鬼菇它就是有毒,我们还能骗你不成么?”
“这犟孩子,除了大同村长谁都降不住他,他想吃让他吃,让他死了算了。”
沈舒面对众人的责难,皱着眉头,二话不言,重新抄起筷子,撬起一大块野香菇酱送入口中。
这似血般鲜红的颜色,过分独特的气味,就像是蛊毒侵蚀着村民们的内心,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沈舒就真吃了——
村民们:“!!!”
一刹那,堂里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滞住了眼神,凝住了呼吸。
他们皆是瞳孔巨震,面色发白,看着这一幕,像是看到了平生最离奇最荒诞的画面。
而吃着“邪物”的沈舒本人却很是淡定,用指腹拭去唇周溢出的油汁,重新坐回到桌前,一口一口蘸着馒头吃。
眼见他一口接一口,一口接一口,眨眼间就蘸着这酱把馒头吃掉大半,村民们终于回过了神来……
赵氏经不住这场面,混乱的尖叫:“要死了要死了,他居然真的把鬼菇给吃了,三郎,快去叫村医叫村医……”
沈实如梦初醒,赶紧跑出堂中。
“舒娃,你怎么样?”
相较于赵氏,其他人就收敛一些,然脸上频繁抽动的肌肉,也显示出了他们的不淡定。
他们紧紧盯着沈舒,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什么重要的画面。
沈谷堆暗喜不已,悄然退出门槛,藏在人群后边偷偷观望沈舒。
——他得站远点儿,不然一会儿人死了,怪到他头上。
沈舒摇摇头:“诸位放心,我没事。”
赵氏便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拍着手道:“那菇子是有毒的,你怎么会没事呢?不,一会儿、一会儿你就有事了,舒娃,你说你为什么要瞎吃?”
其他村民也接连开口:“舒娃,这酱是你一定要吃的,到时你真出了事,你可不能赖我们啊!”
沈舒无比淡定,轻松打趣:“不若我给叔伯们留个字条,日后谁敢追究,你们就把字条给他看?”
村民们闻言心里好受了许多。
他们都不想承担劝不住人的罪责,思来想去还是只能怪沈舒自己非要瞎吃,这下好了吧,马上命就没了。
“舒娃,你要是死了,你就好好的去吧,千万不要怨我们呐。我们会选个稳重的村长接替你,到时候也会把你记到村志里,逢年过节叔伯婶娘们都会去你坟头看你的,啊……”
沈舒除了好笑就是好笑,唇角勾起:“也许,我并不会死呢?”
“不可能,吃了鬼菇就没有能活的,况且……”
村民们悄悄暼向沈舒,见他白皙的面庞泛红,额头沁出薄汗,分明就是毒发的前兆。
他们实不知沈舒是被辣的,一个个痛心疾首——
唉,这会儿沈舒便是后悔也晚了。
沈舒却也并没有立刻反驳他们,只是倒了杯茶,祛了祛了口中的辣意,方才说:“叔伯婶娘们,我感觉我离还死还有段功夫,不若你们坐下来等,站久了恐会脚累。”
村民们见他如此体贴,复又怅然叹了一声。
明明是个好孩子,怎么就想不通非要去寻死呢?
这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活他了。
然而,半刻钟过去了。
一刻钟过去了。
两刻钟过去了。
沈舒仍是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安然无恙,他的脸色看着比之前还好了一些,双颊褪去被辣椒辣出的不正常红晕,只余面庞本有的颜色。
堂中村民十分纳闷,怎么毒性拖了这么久还没发作,村里的老人不是说鬼菇即吃即死吗?
一个村民忍不住问:“舒娃子,你……你可有哪里不适?”
沈舒温润含笑,微微一哂:“并无任何不适。”
这这这这这这……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没事呢?
村民们怀疑沈舒在硬撑,眼神透露着怀疑,并含有深深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