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然,是沈舒穿来前去养老院当过志愿者,为老人们擦过身体而已。
张铁牛顿时汗颜……老母猪……
又见顾怀瑾腹部垒着八块腹肌,道道伤口横在那硬挺结实的腹肌上,沈舒拿烈酒浇过,晕开结壳的血迹,轻而易举就擦拭了个干净。
最后,他为他的各处伤口敷上止血散,把纱布一裹,说:“好了。”
张铁牛见他打了个蝴蝶结,笑声惊叹:“小舒你这结打得真漂亮。。”
沈舒解下一件外袍,给顾怀瑾搭上,因他的衣服已被他撕得不能穿。
“铁牛哥,咱们走吧。”
张铁牛放下顾怀瑾,跟着沈舒离开,走了两步,他忽犹疑回头:“他昏迷良久,醒来必然极饿,咱们要不要摘点果子留给他吃?”
第16章
沈舒只道果子聊胜于无,仅能止渴,却不利于伤口,蹙了蹙眉,跟着回眸望向地上的顾怀瑾,沉吟道:“不用,回头让人给他送饭吧。”
俗话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辛辛苦苦爬上山来,又是给他消毒又是给他止血,可不是为了让他饿死在这山洞的。
只希望这厮醒来以后能有点良心,不要强行走原著剧情,死盯着他的人,放过他的菊花。
闻言,张铁牛也十分赞同,但还是摘了几个果子,放到顾怀瑾的身上,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沈舒说:“小舒,送饭我可以帮忙送,我身强体壮又有猎弓……”
渐行渐远中,两人皆未发现身后的顾怀瑾屈了屈手指,狭长的凤眸微微睁开一条缝,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
下了山,沈舒便同张铁牛分道扬镳,回到家中写教案,他忽然想起村里的科普册子也该搞起来了。
为了避免再发生“鬼菇”这种封建迷信的事,他认为有必要把一些常见的自然现象都写上,比如打雷不是天降神罚、人死后不能变成鬼魂、干旱也不是因为得罪河神……以及地球是圆的。
不过,村里的村民大多不识字,用文字的方法表述大抵行不通,只能用画的方式呈现出来。
待他画好,再请人刻上石碑立在村口,相信路过的村民隔三岔五瞧上一眼,久而久之也就明白了。
打定主意,沈舒写完教案,就开始画科普手册,这一画就画到傍晚时分。
正当他起身舒展筋骨准备做饭,忽听一阵吵吵闹闹的动静响于院外,有人隔着泥土院墙高声唤他“村长”。
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喧闹越过院墙:
“我说话难听怎么了,我说话难听怎么了?我儿子说错了吗,你儿子本就是个蠢蛋,三岁了连话都说不明白。”
“你儿子才是个蠢蛋,我儿子会说话,他只是不爱说罢了。冯氏,你有本事再说我儿子一句,我把你嘴巴撕烂。”
“嘿,你还想打我怎么着?沈青蛾,别以为你是本村的我就怕你!”
“啪——”
两人好似在外边打起来了。
沈舒闻到动静不由加快脚步,打开院门,就见两个妇人在门前撕扯着头发。
而她们的孩子分别站在一边,一个个儿高,一个个儿矮,沈舒一眼认出这两个孩子是他手底下的学生,个儿高的那个叫沈狗蛋,个儿矮的那个叫沈小萁。
便听得沈狗蛋居高临下的对沈小萁说:“沈小萁,你娘被打了,你还当哑巴呢?还是我娘厉害,娘你看把你娘打的……娘,打她,打她,给沈小萁她娘一点颜色看看。”
沈舒:“……”
此话一出,两个妇人打得更狠了,她们均恨不得对对方下死手,指甲划破脸,踹人往要害。
沈舒见状连忙喝止:“两位嫂嫂,住手!”
然而两人打上了头,哪里听得进去,任由沈舒插手拉架,反倒又把沈舒推了回来。
从不认为自己体弱的沈舒蓦地意识到自己是真体弱,摸了摸鼻子,有些狼狈;他转头看向沈小萁,只见小萝卜丁似的沈小萁呆呆站在一边,一双养着葡萄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隐隐泪花闪烁,却没有哭出来。
“小萁。”沈舒担忧的上去哄,“你娘没事,她没落下风。”
沈小萁木然看向沈舒,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子,互揪着两只小手;他鼻尖红红,脸蛋也红红,瘪着小嘴巴,一副委屈透顶的样子。
沈狗蛋在旁边大声道:“夫子,你别管他,他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呢!我娘说了,咱们村的孩子属我最聪明,你教我一个人就行了。”
顿时,空气一寂,正在掐架得冯氏和沈青蛾均停下了手。
还不等沈青蛾发作,冯氏臊得脸上一红,连忙将沈狗蛋拉到一边,捂住了他的嘴。
接着,冯氏颇有几分尴尬的望向沈舒:“村长,小孩子不懂事,净瞎说,你别放在心上……”
饶是沈舒一向好脾气,此时也不由微愠:“冯嫂子,我一力开设村学堂是为了普及教育,可不是为了单独做谁一人的夫子;希望你今天回去以后能好好教导狗蛋,让他懂得尊老爱幼谦逊友善,不要助长他的傲慢无礼。”
冯氏被训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当即有些挂不住,拎起沈狗蛋的衣服,在他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有些话关起门来说是一回事,往外说又是一回事。
沈青蛾见冯氏手故意抬得高高,落下来却没什么力道,冷嘲一声:“装模作样!”
冯氏火气复又上头,横眉倒竖,“沈青蛾,你给老娘再说一遍试试。”
沈青蛾挽起袖子叉腰,“你真当我打不过你?”
眼见两人又要搅合起来,沈舒拧紧剑眉,按了按砰砰直跳的太阳穴,适时出声出打断:“两位嫂嫂,你们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她们只是单纯想在他跟前打个架,他懒得费功夫管,村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极多,没事儿就要找他,虽说他这个村长当得还算清闲,但这种事儿他一向不怎么热衷。
闻此,沈青蛾终于逮到机会告状,一把将沈小萁提到自己跟前,说:“村长,你看我家小萁的脸,都被沈狗蛋给打青了……还有这里、这里……都是沈狗蛋下得狠手……我家小萁才三岁,冯氏也不管他这个熊儿子,你来给我们评评理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舒低下头仔细一瞧,沈小萁的小脸小手小腿都是瘀伤,这瘀伤不细看倒也看不出来,但足有十几处之多,也难怪沈青蛾心疼。
“沈狗蛋。”沈舒严厉唤了一声,“是你做的么?”
沈狗蛋头一次看到生气的夫子,瑟缩了下脖子,躲在冯氏的身后,怯怯喊了声“娘”。
冯氏立马替他反驳道:“他一个三岁的小孩儿,话不会说,路也走不稳,指不定在哪里摔了,赖到我家狗蛋身上。”
话才出,沈青蛾指着冯氏的鼻子破口大骂:“冯氏你好不要脸,今个儿你儿子欺负我儿子,我可是正正逮着了的,这些伤就是沈狗蛋下手揪的,欺负我家小萁不会喊疼。”
事已至此,沈舒将来龙去脉捋了个差不多,蹲身在沈小萁跟前,温声问:“小萁,你身上的伤是狗蛋揪的吗?是的话,你点下头。”
沈小萁垂着眼,拘谨不安的把小脚挪成内八字,好半晌轻轻的点了点头。
于是,沈舒又叫了一声:“沈狗蛋。”
平静中蕴含着火气。
沈狗蛋被吓得“哇——”地哭出声来。
他指着沈小萁说:“是沈小萁写我的名字在先,我说他写错了,他不理我,我才打他的。”
沈舒闻言一派讶异,挑了挑眉,看向沈小萁,“你会写狗蛋的名字?”
沈小萁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沉默得过头。
“哎哟喂……沈青蛾快被自己的儿子急死了,一个劲儿的推着沈小萁,“小萁,村长跟你说话,你快回话啊……”
“无妨。”
沈舒干脆把沈小萁还有沈狗蛋都领到了家里,临时抽查他们的功底。
沈青蛾和冯氏便在一边惴惴不安的看着,看沈小萁和沈狗蛋把这些天学到的字在黑板上一一写下。
最终,沈狗蛋才记住十来个字,其中还有两个错的,沈小萁却把沈舒所教授的所有诗词及单字全都默写了出来。
沈舒震惊了,望着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一个没维持住自己的表情,脱口而出一句:“我去,天才。”
他不是不知道有些小孩儿天生发育得比别人慢些,但脑子其实比任何人都聪明,却没想到他穿了个书,还能亲眼见证天才的童年。
“小萁,小萁你真是好样的,娘就知道你不是傻子。”沈青蛾激动得把沈小萁一把抱了起来。
冯氏看呆了,忙不迭扯着沈舒的袖子,问:“村长,他写对了么?可别是乱写的。”
沈舒眉目染笑,唇角勾起:“无一字错漏,十分正确。”
沈青蛾的傻儿子居然是个天才?
冯氏傻眼了,且完全接受不了,看向自己的儿子,过了片刻,她狠狠揪住沈狗蛋的耳朵,“娘一点活儿都不让你干,把你送到村学堂读书,你一天天都学了些什么?”
沈狗蛋疼得哇哇直叫,放声求饶,“娘,娘,我有在好好学。”
可是,夫子教的东西太难了,他前脚回家后脚就忘了个精光。
沈舒眼皮一跳,忙要阻止,冯氏充耳不闻,直接拽着沈狗蛋离开。
随着小孩子的嚎哭愈来愈远,沈青蛾扬眉吐气,道:“村长,多亏有你,以后村里再也没人敢说我家小萁是傻子啦。”
沈舒望着沈小萁,颇为犹豫:“小萁找村医看过病吗?我怀疑他……”
是自闭症。
然而,还不等沈舒说完,沈青娥抬眼看了下门外的天色,匆匆打断他,“村长,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说,我得回去给我家郎君做饭了。”
沈舒也只好眼睁睁看着沈小萁被沈青蛾抱着离开。
因是沈小萁正面趴在沈青蛾的肩头上,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舒不经意的眨,那小羽扇似的眼睫毛在眼睑处轻轻扫过,瘪得扁扁的小嘴也变得抿了起来。
等到沈青蛾抱着他踏出屋子,他才低低的把自己的头埋在沈青蛾的肩头处……
第二日早上,沈狗蛋和沈小萁均没来上学。
——竟比昨日足足少了一半。
沈舒立在榕树下眼眸微沉,望着面露茫然的学生们,脑瓜子嗡嗡疼。
显然,余下的这些学生也不知道为啥自己的小伙伴突然就不来了,想到他们有可能在家里玩儿,心思也不禁浮动。
他们正是爱玩乐的时候,拘不住,要不是他们的家长命令他们过来,他们肯定早就逃了学。
见沈舒面色不霁,孩子们心存幻想,希望沈舒今个儿就此散学算了,早早放他们出去撒欢,却不料沈舒仅是神情变幻了片刻,在黑板上写下今日要学的诗词。
上完课,沈舒决定家访,了解一下孩子们不来上学的原因,走在中途,就见沈文庆欣喜若狂的迎面走来。
他正要找沈舒呢,一见到沈舒的人,立刻加快了脚步问:“小舒,听说咱们村出了个天才,是沈有志他儿子,真的么?”
沈舒先是恭敬的喊了声“表姑父”,然后才讶异相问:“您是怎么知道的?”
沈文庆满面红光道:“今个儿一早,沈有志他媳妇儿下地里干活,逢人就说她儿子过目不忘,会写十几首诗词,干完活以后,她就带着她儿子回娘家炫耀了去。”
沈青蛾虽也姓沈,但从小是被外村的舅母养大的,后又因为嫁给表哥沈有志,回到了村里来。
表兄妹嫁娶在平梁村并不违矩,平梁村上百户人家,得有十几户是表兄妹结合。
沈舒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今早那么多学生旷课,原是因为听说沈小萁是个天才,就不打算再让自家孩子继续上学。
的确,他当初说过只有学得好的学生才有菜粮奖励,如今有沈小萁这么个天才拦在前头,菜粮可不就拿不到了么,还不如让自己的孩子在家帮忙干点活。
沈舒也没想到,村民们那么实际,昨个儿还让孩子学得好好的,今个儿说不让来就不让来。
见他眉心紧蹙,沈文庆不解道:“小舒,咱们村出了个天才,你难道不高兴么?”
沈舒轻然摇头,反问:“表姑父,你觉得我开办村学堂是为了什么?”
沈文庆答:“为了让咱们村出个状元。”
“不,是为了让咱们村儿从根上富裕起来。”沈舒娓娓道,“拥有金山银山不叫真正的富裕,功名利禄加身不叫真正的富裕,只有一整个村的人都具有渊博的学识、强大的远见、过人的胸怀并将此传及下一代,然后代代相传,平梁村才能真正的富裕起来。”
“表姑父,一个天才没用,我们需要很多的天才。”
沈文庆哑然失语,岂敢想象沈舒描述的宏大愿景,迟疑斟酌道:“小舒,你说得很对,但咱们村里目前就只有小萁是天才,我看还不如把心思放在小萁一个人身上,好好栽培他,这样说不定希望更大些。”
沈舒又是笑了笑:“表姑父,若凡事只取头一等,殿试何设前三甲,探花当真逊状元?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只要孩子们肯来学,咱们只管教,何必管他聪不聪明?”
闻言,沈文庆终于明白沈舒开办村学堂的意义,不由肃然钦佩,夸赞道:“小舒,你长大了,你爹要是能听到你说的这些话,一定很高兴。”
沈舒淡然一笑,继而道:“表姑父,我先去学生们家里,问问他们今日为何不来,再想想对策。”
沈文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深感无力,“他们定是听说小萁这孩子脑子灵光,觉得自个儿孩子比不上,拿不到鸡蛋菜粮,就不让孩子过来了。小舒,你去吧,有什么事回头表姑父同你一道商量。”
沈舒“哎”地一声应下,很快便来到了沈狗蛋的家。
只见沈狗蛋家院门大敞,院儿里种着一棵石榴树,树下放着黑不溜秋的几个腌菜坛子;一只小黄狗被栓在木桩上,一见到生人就“汪汪”的朝门口叫。
沈舒怕狗,站在院里朝屋里喊:“冯嫂子,狗蛋……”
不过片刻,冯氏和沈狗蛋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眼下正是午时一刻,将近饭点,冯氏估计在家烧火,出来时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拎着火钳;沈狗蛋则一张小脸好似被烟熏过,黑得跟炭一样,浑身脏兮兮的。
冯氏见是沈舒,端是不冷不热不待见,没好气道:“村长,我家狗蛋不去学堂了,你还来做什么?”
沈舒笑吟吟答:“冯嫂子,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两人兀自攀谈,沈狗蛋坐立不安,生怕沈舒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害他被打;结果听到沈舒只是让他明早去上学,他忙不迭往前迈出一步,投过求救的眼神:“夫子,我想上学……”
因着他不如沈小萁聪明,令冯氏大失所望,冯氏将他提溜回家后就不让他吃饭,让他干了一天的活儿,说是把之前落下的活儿都补起来。
从昨个儿到今天,他累了一天,又困又饿,今早才吃上饭,还没来得及休息呢。
“上学?上什么学?你有沈小萁一半灵光吗,老娘看你就是想偷懒……”
破口大骂中,冯氏越发愤懑难平,因不好对沈舒发作,立刻放下蒲扇火钳,捞起沈狗蛋就是一顿打。
小黄狗被惊得狺狺狂吠,伴随着沈狗蛋的嚎啕大哭,院里可称得上是鸡飞狗跳。
沈舒连忙上去制止,挡住冯氏的手,说:“冯嫂子,有脾气您冲我来,别为难孩子。”
冯氏出言即是冷嘲热讽:“村长之前不是说让我好好教导狗蛋吗,我正教着呢。”
沈舒眉眼沉下,语气微凝:“冯嫂子明知道我之前不是这个意思。”
冯氏哪管这许多,满腹怨气无处撒,大得冲天。
如今整个平梁村的人都知道她冯氏的儿子不争气,是蠢蛋,连个三岁的小孩儿都不如。
她的脸都被沈狗蛋丢尽了,还在人前跟前端什么明理礼节。
随后,又听沈舒心平气和地说:“嫂嫂无论如何,狗蛋想上学,明早你都先让他来行不行?咱们有话慢慢说。”
慢慢说?
冯氏赫然冷笑,柳眉一竖,摆出一副泼妇的架势,“想让我家狗蛋上学,行啊,每天十个鸡蛋,他就去!
“嫂嫂,这不可能。”
一天十个鸡蛋,一个月、一年乃至未来好几年得有多少?
沈舒尽管想让沈狗蛋去上学,却也不是傻子,绝无可能答应冯氏的条件。
且他一旦在冯氏这里松了口,其他的家长也会狮子大开口。
冯氏手一摆,“那就没得说。”
“嫂嫂你……”沈舒正要发作,余光瞥到惶惶期待的沈狗蛋,忍下脾气,“罢了,我改日再来。”
冯氏乐得咧嘴,“好,村长慢走。”
要不是看沈舒是村长,她早拿扫帚将他扫地出门,眼见沈舒将要踏出院门,她揪起沈狗蛋的耳朵,“走,给老娘烧火去。”
沈舒回头瞧了一眼,心间泛冷,眼神也凛极。
第18章
有了冯氏这个前例,沈舒不打算再找其他的村民,因他知晓其他村民也是一样,无利可图便不会再让自己的孩子上村学堂。
又一日,沈舒照例到村口上课,发现昨个儿还来的十几名学生今天又少了一半。
他情绪涌动,眉眼含怒,再三克制,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粉笔。
便听坐在榕树下准备听课的女童问:“夫子,你怎么了?”
“没事。”
见有学生关怀,沈舒突然又不是那么生气了,他温和的唤了一声女童的名字,问:
“沈小玉,其他人都不来,为何你还来?”
沈小玉今年七岁,很多事情不经大人说也晓得,弯了弯眸,“我娘说,念书都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才念得起,如今夫子肯白教,我们省了一笔学费。”
沈舒闻言哑然,复又问:“那你是真心想学吗?”
“想啊。”沈小玉托着下巴自我剖析,“虽然我不如沈小萁那么聪明,但是只要我用心,肯定能学好,夫子你教我的诗,我都记着呢。”
沈舒终于轻松笑了,白皙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抹温柔的暖意。
至第三日,村学堂除了沈小玉、沈小萁以及两个没人照顾干脆扔给沈舒的三岁幼童,基本已经没人了。
就连沈文庆也坐不住跑过来问沈舒,问他是否想出什么对策,如今村里人都在看沈舒的笑话,猜他什么时候挺不住。
沈文庆听见他们是这么说的:
“瞧,我早说这学堂不靠谱,村长还非要办,咱们村儿能有几块读书的料?”
“早知道就上两天学,我也带着我家小翠去报名了,啧啧,十个鸡蛋哩。”
“如今沈有志他家可是发了,有这么个神通在家里,舒娃还不把菜蛋米粮往他家送?”
“村学堂撑不了多久咯。”
虽说在办学堂之前,沈文庆就知此事费力不讨好,但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沈舒对沈文庆从容笑道:“表姑父别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沈文庆眼睛一睁,颇为欢喜,连问沈舒想了个什么对策,心道自己若能帮得上忙,一定不遗余力。
却听沈舒说:“再过两天,表姑父就知道了。”
介时他敢保证,不仅那群家长会把孩子乖乖送回来,连其他村民也会因为想送孩子上学堂而挤破头。
沈文庆见沈舒如此胸有成竹,放心吐了口气,指着他笑道:“小舒你啊你,还跟表姑父绕起弯子了。行,那表姑父就再等两天,看你是怎么把事情解决的。”
沈舒微微一笑:“且等着看吧。”
于是,又过了两日,在村民们等着看沈舒怎么将村学堂的事落魄收尾的期盼中,一个天大的消息宛如惊雷般砸了下来。
所有人被这一重磅消息砸得头晕眼花东西不分——
沈舒竟然要推行新令,将平梁村的土地集中重新划分,并列有严格的划分标准。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沈家太/祖率领族人来到平梁村定居三百余年,这三百年里平梁村的地向来是先到先得多人多得,从未有过什么标准。
而今,沈舒要采用什么人头积分制,以家庭为单位进行积分累计,在今年年中根据积分的多少,决定土地划分的大小。
而那积分只有从事村中公共活动才能获得,譬如村学堂,一个孩子上学计一分,两个孩子上学计两分……
沈舒分明是在抢人!
如果不送孩子去上学,就没有积分,没有积分就没有好地,没有好地就没有收成!
为了他那个破学堂,他竟然如此对待自己的乡邻。
是可忍,孰不可忍,村民们得到消息便集结在一起,气势汹汹去找宗老们。
宗老是村里活得最久的几个老人,地位最是德高望重,子嗣姻亲遍及全村。
如果宗老们也有异议,此事必然作废,说不定沈舒也会被从村长的位置上薅下来。
果然年轻就是不靠谱,竟然胡搞!
然而万万没想到,当他们将几位宗老请到村口,与他们说明前因后果,他们却口风一致,将众人的异议驳了回来。
霎时,满腹怒气的村民们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颗心拔凉拔凉,找不到东西,更找不着南北。
便闻宗老们开口:“小舒已被任命为村长,自然能推行新令,你们切莫吵闹不休,照做便是。”
“太公说得极好。”
这时,沈舒忽然从远方走来,身着洗得干净的蓝色长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他一出现,立刻引起村民们的愤怒,沈舒一一扫过村民,又望向德高望重的宗老,和他们交汇了眼神。
接着,以冯氏丈夫为首的村民们纷纷叫嚣着让沈舒撤销新令,沈舒直接道:“抱歉,我不能。”
冯氏的丈夫名叫沈石生,因为祖辈随太/祖定居得早,所以在平梁村拥有好大一片地,还就在家门口。
如此好的地,沈石生和冯氏怎么舍得让出去,几乎前脚刚得到消息,后脚就开始筹人。
“舒娃,我们选你当村长,可不是为了让你抢我们的地的,你怎么能过河拆桥?”
沈石生肺都要气炸了,恶狠狠的瞪着沈舒,俨然誓要一个交代。
其他村民们也七嘴八舌道:“就是,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我看是我们不送孩子去上学,他报复我们呢。”“那个破学堂有什么好?”
于他们而言,学堂是可办可不办、学是可上可不上的事,他们实在想不通沈舒为何为了一个学堂大动干戈。
殊不知,沈舒早有此打算,只不过被冯氏提早激出来罢了。
他敛起了笑容,淡淡道:“村学堂不能关,新令也必须实施,我既为村长,拥有管理村子的权力。”
“呸!”跟在沈石生后面的冯氏啐了口唾沫说,“我们不服你,你凭何做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