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应声打开,探出史阿姨的头,她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祁先生,你总算来了。桑先生昨晚出去了,好像没有回来。打他电话也不接,你知道他在哪儿吗?现在也该下班了,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
祁珩没有立即回答,“小禹呢?”
史阿姨打开门,让祁珩进去。冲客厅喊道:“小禹,祁叔叔来看你了。”
桑禹愣了愣,似乎在想什么,他看了一眼动画片,还是决定朝玄关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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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范夏川三十四
祁珩看着向他走来的桑禹,唇角保持一个上扬的姿势,压低声音对史阿姨交代了桑正阳的情况。
“正阳昨晚出车祸了,现在还在ICU昏迷不醒,小禹我接我妈那儿去,史阿姨这段时间就先放个假,休息一下。”
史阿姨笑嘻嘻的脸色骤然一沉,露出惊惶之色,“怎么会这样?很严重吗?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祁珩瞥了一眼史阿姨,嘘了一声,他不想让桑禹跟着担惊受怕,目光仍落在桑禹身上,淡然道:“先不必去看他。他还没醒。医院也不让太多人去打扰他,怕发生感染。等可以去探望的时候,我再跟您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史阿姨掏出手机,点开微信,递给祁珩,“你帮我弄吧,我不知道怎么加。”
“好。”祁珩很快便加了她微信,并且发了一个打招呼的表情过去。对史阿姨说:“这是我。”
史阿姨连连说好。“祁先生,上回听桑先生说您也发生了一点意外,伤得是哪条腿来着?”
“左脚。”祁珩把拐杖放在一旁,重心放在右脚,慢慢蹲了下去,伸直打石膏的脚,招呼桑禹来到自己身边。
摸了摸桑禹的小脸颊,柔声道:“小禹,爸爸受了伤,在医院养伤。爸爸担心小禹晚上没人照顾,祁叔来接你去奶奶家玩几天,好吗?”
桑禹一脸茫然地看着祁珩,眨巴了长长的眼睫毛,奶声奶气道:“爸爸——爸爸——”声音较以往都更洪亮,有一丝不安。
祁珩将桑禹搂在怀里,温声道:“等过几天,爸爸好一点了,祁叔就带小禹看爸爸,好吗?”
桑禹似乎闻到了祁珩身上淡淡的冷山鼠尾草香水味,耸动着稚嫩的鼻翼,使劲嗅了嗅。
祁珩让史阿姨收拾了一包桑禹平常穿的衣服,由史阿姨背着,牵着桑禹的手,送上车。
祁珩对史阿姨道了谢,帮桑禹系上安全带,就出发了。
一路上,祁珩都很谨慎,时速不超过五十公里,别人要超车,就让他超,他只有让的份儿。他现在约等于半个残疾人,带着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孩子,怎么小心都不为过。他必须要把桑禹全须全尾地交还给桑正阳。
祁珩给桑禹选了一些好听的纯音乐,桑禹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睛直直地望着正前方,手放在前面,悬着两条穿了棉裤的小腿子。
祁珩偶尔瞥他一眼,觉得他好乖啊。希望母亲可以和小禹相处愉快。
想到这里,祁珩忽然想起还没和母亲说这件事,不觉有些担忧,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接纳桑禹。
到了小区楼下,祁珩解开桑禹的安全带,然后拿了拐杖下车,先把桑禹的背包背上,然后绕到另一侧车门,把桑禹抱下来。
“小禹,跟着祁叔。”
小区里的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灯光映照着草丛上的积雪,四周很寂静,只有北风吹落柑橘树叶上的积雪发出的簌簌声,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又湿又冷的气息。好在人行道上的积雪物业早已组织人铲了。
祁珩撑着拐杖,一步一撑往前走,桑禹跟在后面,跌跌撞撞,一长一短,两个影子,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到家门口后,祁珩掏出钥匙,刚要开门,便发现门从里面打开了。
祁珩略微一怔,随即笑着和母亲打招呼,“妈,我今天给你带了一个小朋友回来。”
章兰仙先是一怔,随后探出身子来看了看祁珩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尾巴。见是一个长相软萌清俊的小娃娃,以为是祁珩带回来给她带的孙子,惊喜至极。
“来,进来,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桑禹拽着祁珩的裤管,躲在他身后,并不上前。
“小禹,进去吧,这是祁叔的妈妈,也是你的奶奶。”
桑禹并不做声。
章兰仙以为桑禹是怕生,笑着哄道:“进来,小禹,奶奶给你拿糖吃。”
祁珩轻轻挪动脚步,带着桑禹一点一点进了门。祁珩把背包取下来,递给母亲,“里面是小禹的换洗衣服。”
章兰仙又盯着桑禹看了一会儿,把背包拿到卧室去了。
祁珩陪桑禹在客厅看动画片,章兰仙在厨房里洗菜、切菜,心里好奇桑禹的来历,实在等不得了,便擦了手,跑出来和祁珩说:“儿子,你来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一下。”
祁珩噢了一声,起身前,又挠了挠桑禹的痒痒,挠得他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温声道:“小禹先看着,祁叔去帮奶奶择菜,很快回来,好吗?”
桑禹没回答,眼睛仍盯着电视。
祁珩又问了一声:“小禹快说,好不好?”
祁珩的手又放在桑禹的腋下,还没挠他呢,这会儿桑禹笑呵呵地说了一声:“好。”
祁珩唇角一扬,摸了摸桑禹的头,去厨房了。
章兰仙关上厨房的门,郑重地盯了一眼祁珩,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儿子,你跟妈说实话,这个孩子……他究竟是什么来历?父母还在吗?”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简单地说,就是这个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不在人世了。他从一出生,就是由他的养父单独养大的。昨天晚上,他的养父发生了车祸,现在人在ICU,还昏迷着。我和这个孩子有缘,他的养父也帮过我很多,所以,我想在他出院之前,帮他照顾这个孩子。”祁珩向母亲投去一个探寻的眼神。
章兰仙叹息了一会儿,扁了扁嘴巴,“行吧,我帮你照顾。嗐……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给我找了一个这么乖巧可爱的孙子。谁知道……”走到洗碗槽前面,继续择菜。
祁珩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想告诉母亲关于桑正阳的事情,但他咬了咬嘴唇,略一思忖,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不想让母亲怀有希望,之后又再失望。
又站了一会儿,“妈妈,小禹比较内向,您可得多费心。一定要帮我照顾好了,千万不能出事。尤其不能让他一个人出去玩。”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看好了。”章兰仙头也不回地说道,拿着一把凤尾,利落地切成段,装在盘子里。
吃完饭,玩耍了一会儿,章兰仙给桑禹洗脸,刷牙,桑禹都很乖,很配合。之后,章兰仙又烧了滚烫的水给祁珩泡脚。
祁珩左脚打着石膏,不能沾水,水太烫,只有右脚搁在木盆边沿,不敢下水。祁珩打算自己把毛巾浸湿,再缓缓拧干,在脚背上擦拭。但他刚把毛巾丢进水里,毛巾就被母亲夺了去。
“妈妈,我自己来吧。您歇会儿。”
章兰仙把毛巾充分地浸湿在热水里,拎出来,麻溜地拧干,热水从拧成麻花状的毛巾缝隙里快速地渗出,流到手上,掉进盆里。热气蒸腾,熏到脸上。她没有一丝迟疑,用已经烫红的手把热毛巾敷到祁珩的脚背上。
“你手嫩,经不起这滚水,我这老手,没事。”
祁珩顿时感到一种温热的舒爽感,不仅是冰凉的脚背觉得舒服,还有一直以来与母亲渐行渐远的心理距离,也在这一瞬间拉近了很多。
他想说些什么,但终究默然无言,只是变得格外地乖巧温顺。
晚上,祁珩带着桑禹睡觉。
桑禹心里想着爸爸,眼神里流露出一些不安的情绪。
祁珩便给他讲睡前故事。他从家里的书柜翻出自己小时候读的《安徒生童话》,选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用低沉舒缓的语气读了起来……
“这是一年的最后一天——除夕,正在下雪,天冷得可怕,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在街上走着……”
自从把桑禹接到自己家之后,祁珩便隔三差五回去一趟。桑禹在他家竟也挺适应的,这点倒是出乎祁珩的意料之外。他原本以为,桑禹对于突然改变生活环境,会有很大的抵触心理。
祁珩每天下班后,都会开车去医院看望桑正阳。他的那些同事,每天轮流去看他。但他还是没醒。
这天又是礼拜二。
祁珩意识到这是范家人最后一次咨询,因此打算控制一下咨询的节奏和讨论的方向。
范父和范母坐在一起,范夏川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保持一个观看的视角,这是祁珩从前面几次的咨询所定下的要求。
祁珩对范父说:“从上个礼拜的谈话中,我知道你的妻子很孤单。而事实上,你自己也非常孤单。你们为什么不向彼此靠近,寻求温暖呢?”
范父嚅嗫了一会儿,没有立即回答。
祁珩对范夏川说:“夏川,你作为你父母的成年儿子,你旁听了这么久,你对他们的问题是怎么看的?”
夏川:“我听他们两个讲话,开始意识到,真的问题,其实源于我父母之间隐秘的冲突。他们两个对家庭的概念完全不一样,这个冲突在我们家就像一颗隐形的炸弹,只要有人碰了,我们家可能就完蛋了。
“小时候,我记得我奶奶对我挺好的。但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奶奶和我妈之间的冲突,还有我妈和我爸之间经常互相埋怨,我妈经常哭……具体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但核心原因总是围绕着我奶奶,他们总是为了我奶奶在吵架。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像一根链条一样,将我奶奶、我爸和我妈紧密地连接起来。我们一家人的生活中心是我,我充当了他们的信使。我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我知道我爸爸妈妈之间发生的所有细微的情感变化。我很害怕他们分开,所以我竭尽全力让他们开心。小时候,我甚至觉得,只要能让他们开心,哪怕让我毁掉自己我也愿意。”
祁珩:“夏川,你是一个很忠于家庭的孩子。”
范父叹了一口气,“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我怕她不开心,她怕儿子不开心,然后儿子怕我俩不开心的模式。”
祁珩:“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你们夫妻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把儿子从你们的夫妻关系中解救出来的原因。”
顿了顿,祁珩又让范父、范母夫妻俩面对面坐着。他们照做了。
“好,你现在直接对你的妻子说话,你如果可以说服你的妻子相信你可以照顾好她,那么,你的儿子就能放下这个沉甸甸的包袱,也就能完成从家庭当中独立出去的最后一步。因为你的儿子之所以不肯离开家庭,原因是他不相信你能照顾好他的母亲。”
范父点了点头,看向妻子,两人神情都有些不自然,似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凝视彼此的眼睛了。
他们一开始磕磕巴巴地交谈了一会儿,后面直接采用他们的方言交谈了。他们说得极其热烈,说着说着,母亲的情绪突然起来了,她变得非常痛苦,激动,她似乎在向丈夫抱怨过去的一些事,但丈夫努力让妻子平静下来。
夏川看着父母,眼睛里渐渐泛起了泪花……
夫妻俩还在热切地交流着,夏川含泪的双眼终于能从父母的身上移开,他起身,走到书架那里,看着书架上的书名,心情似乎畅快了许多。
祁珩腿不方便,不然他也打算加入夏川。
……咨询结束后,范父对祁珩表示了真诚的感谢。
祁珩拄着拐杖送他们到诊所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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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进入卷二啦~
年关将近。
这天是礼拜三,大概中午十点半,一个长相迷人,但是脾气暴躁的红头发年轻男人走进了津渡心理。
按照规矩,小舟先让来人填写信息采集问卷。
这个年轻人眉头一拧,眼神猛烈一勾,表现出强烈的敌意,“小姐,如果你想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大可以直接问我,我会老老实实告诉你,我叫唐力。”
小舟垂下眼帘一秒钟,定了定神,用毫不通融的语气坚持让他填写问卷,“唐先生,这个信息都是给咨询师看的,还是辛苦您填写一下吧。”
“我要是不填呢?”唐力冷笑一声,眼神充满挑衅,“我不填写谁他妈还能勉强我?”
忽然,从过道里传来一个声音,“没人能勉强你。”
唐力暴躁的情绪忽然平静了些许,他抬头看去,是一个长相非常英俊的男人,穿着白色的西装,黑色的高领毛衣,走了出来。
只是脚好像有点问题?
唐力惊愕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祁珩,愣了一会儿,随之看到墙上的照片,恍然大悟,“你就是祁珩?”
昨天,祁珩去医院照了片,骨头已经基本长好,拆了石膏,开始尝试不用拐杖走路,但医生建议循序渐进,不要一下子用力过猛,更不要发生任何碰撞,以防出现变数。
所以祁珩现在走路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敢两条腿平均用力,看起来就有些一瘸一拐的。
祁珩嗯了一声,淡唇色的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刚才还没说完,唐先生要是实在不愿意填写信息采集问卷,也可以,但我们津渡心理不会接配合度这么低的来访者。大门开着,唐先生好走不送。”
唐力瞪着祁珩看了好一会儿,“我是听人家说你有多厉害多厉害,我才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
祁珩毫不露怯地对上他的目光,勾唇一笑,“唐先生大概是希望看到我跪下来求你,你才愿意留下来是么?很抱歉,本诊所不提供这种服务。”
“啪”的一声,唐力将中性笔摔在茶几上,飞了出去。
小舟吓懵了。赶紧捡起了笔,攥在手上。她看一眼老板,发现他一脸淡定,从容,神色丝毫没有发生改变。
珩总今天怎么了?他怎么和来访者对刚呀?
唐力又瞪了祁珩一会儿,眼神突然从充满敌意变成了惊恐绝望,配合他那张白皙明艳的脸庞,就显得楚楚可怜了。
“祁博士,我……需要你的帮助。”
“欢迎。”祁珩脸上的威严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那半永久式的微笑。
唐力乖乖填写了问卷,虽然在看到“我是那种_______的人”一类的短语问题时,他仍会忍不住用愤怒的谩骂来回应。
“我操.你祖宗——”
唐力在还没来见祁珩之前,已经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长期未分化型)。
唐力的第一节咨询结束后,祁珩和唐力约定了一周两次的咨询频率,一次在周三,一次在周六。
唐力在会谈开始前,扭扭捏捏地和祁珩商量:“祁博士,我现在没钱,我知道你一次收费六百,能不能只收我六十?”
祁珩甫一落座,一瞬间的错愕闪过眼底,怔了怔,似乎是在思考怎么回应这个来访者。
“祁博士,你一定要救救我,你不管我,我感觉自己会杀人,进监狱。”
祁珩平静的眼神落在这个红发男人身上,略一思忖,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嗯。”唐力露出一个热切的眼神,郑重地点了点头。
“但是,”祁珩话音一转,“等你经济条件变好了,你还是要恢复我的收费标准。”
“嗯。”唐力从嗓子眼发出一个声音。
祁珩给唐力建立了一个档案,白玉管似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吧嗒吧嗒地飞速敲击着。
“尽管体重很重,但唐力还是拥有相当迷人的外表,并且穿得很像大学生。他的外表没有任何让人不愉快的地方,但是他传递出来的强烈敌意和惊恐绝望很容易让人感到攻击性的压力。他表现得非常偏执,人格组织处在边缘性水平的偏执-受虐型特征。
“唐力出生于一个中产家庭,家里有三个孩子,他是老大。他父母双方家庭中都出现过严重精神疾病的先例,一个自杀了,另一个病人智力水平持续几十年都维持在三岁孩童状态。
“唐力的父亲依靠房地产生意发家致富,但是基于某些不干净的手段牟取暴利。他很享受于满足带给唐力富足的物质生活,而且喜欢炫耀家庭的富有。唐力记得,有一次他们一家开着宝马在附近转悠,享受着他们自以为是的别人的妒忌。
“唐力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才19岁,根本没有准备好承担做一个母亲的责任。唐力出生后,母亲陷入严重的产后抑郁症,历时两年。由于持续感到疲惫不堪,她给婴儿的养育和照料,只是一种敷衍的监护式关注,她会让唐力在婴儿床上独自待上数个小时,即使是尿湿了床,或者哇哇大哭也不去管他。抑郁期间,她从未脱下她的睡衣,走出家门。外婆曾偶尔来照顾过唐力,这让唐力对外婆有很深的感情。
“前不久,唐力的父母分开了。唐力的父亲和寄宿在他们家的一位离异女士——她母亲的好朋友——在一起了。唐力说自己一开始很讨厌这个女人,但现在似乎接纳她了。他母亲和他父亲分开后,经济状况不大好,在一所职业中专做保洁,还时不时在商店偷一些日用品来补贴家用……”
忽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祁珩看了一眼,是护士苏芸发来的。点开一看,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朋友醒啦!!!」
「别忘了请我和护士站的同事们吃饭呀!」
祁珩唇角疯狂上扬,眼神乍现欣喜之色,一边打字一边说出了声:“太好了!!!没问题。”
赶紧发了个大红包过去,备注:「请大家喝下午茶,大家辛苦了。」
结束咨询后,祁珩迫不及待赶去医院看桑正阳。
半个月前,桑正阳已经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祁珩刚到病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好生热闹,似乎有很多人在房间里谈笑。脚步一滞,听了两耳朵,慢慢地走了进去。
满以为会对上桑正阳惊喜的眼神,结果却发现他像房间里所有闲聊吹水的病友一样,用同款迷茫、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似他是个不速之客一般。
只有中间床的奶奶认出了祁珩,用一种高兴的口吻对祁珩说:“你来啦?大家都在这儿看他呢。都说他昏迷个把月了,还能醒来,真是福大命大。”
祁珩咧嘴笑笑,扫视了一圈从别的病房跑来看热闹的人们,缓缓地走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们自动让开,眼神都落在他的脸上,大概是难得看见长得这么英俊的男人,加之他的脚一瘸一瘸的,也就更加引起他们的好奇了。
旁边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姑娘附耳她的妈妈:“哇!这个哥哥长得好帅呀!”
她妈妈含笑点了点头,“就是腿好像瘸了。”
小姑娘眼神里也闪过一丝同情,扁了扁嘴巴,默默地打量着祁珩。
桑正阳一直盯着祁珩走近,眼神充满问询,嘴巴微张,挠了挠他那已经个把月没洗的头皮,头发已经留长了,胡子拉碴,颇有几分颓废的沧桑感。
祁珩见他一副“你哪位”的表情,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正,你醒啦?”
桑正阳点点头。
他醒来后,整个护士站的护士小姐都来看过他了,还有刘医生和顾医生。他们说他叫桑正阳,一个月前发生了严重的车祸,肇事司机已经死了。他在重症病房躺了半个月,又在普通病房睡了半个月,能醒来,真是奇迹。
他们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体检,发现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外伤也基本痊愈了,再留院观察一个星期,没大碍就可以通知家属来办理出院手续了。
护士小姐苏芸说已经帮他通知过家属了,并把消过毒、装在密封袋里的手机还给了他。由于待机时间过长,手机早已没电关机了。
他仔细地想了想,却发现自己对发生车祸之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感到一种恐慌,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的主治医生。
但刘医生说:“你之前发生车祸,头部遭受重击,造成颅内出血,昏迷了这么久,一时想不起过去的事情,也是正常的。你先莫慌,再等等,等适应了,也许就慢慢想起来了。”
真的会想起来吗?
桑正阳心里怀着巨大的担忧,但他没有告诉别人自己失忆了这件事。
“我渴了,你能给我倒杯水吗?”桑正阳尽可能表现得自然一些,他知道这个人大概就是苏芸口中的“家属”,否则隔壁床的奶奶不会认识他,必是他常来看我,所以她认得他。
祁珩怔了怔,嗯了一声,转身拿了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的水杯,进去里面的洗手间,把杯子洗干净,拎起一瓶5L的纯净水,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来,喝水。”
正阳接过他的水,眼神撞上祁珩的眸子,还是觉得陌生,“谢谢。”抿了两口水,招呼祁珩坐下。
旁边围观的人群,见他们如此英俊,却又彼此疏离客气,有一个好事的大婶就忍不住向桑正阳打探道:“这位是你的什么人啊?”
祁珩怔了怔。心跳却莫名地快了起来。为了避免尴尬,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着。
桑正阳愣了愣,见众人都看着他,不编一个怕是蒙混不过去了。
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是我的家属,看样子比我小一点,大概是我的表弟?
“嗯,他是我亲戚……唔。”桑正阳又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掩饰自己的心虚。目光悄悄投向祁珩,见祁珩除了略微蹙眉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难道不是表的,是亲的?
“啊……是我弟弟。”桑正阳捧着水杯,看向众人,咧嘴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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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喧闹了一会儿,终于被护士苏芸给哄了出去。
“各位大姐大哥小妹妹,快查房了,都回自己屋去。”
苏芸白嫩的双手插在护士服的兜里,敛去了刚才那种市侩气息,笑盈盈的看向祁珩,“谢谢你的下午茶。”
“不客气。”祁珩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噙着笑道:“刚才多谢你。”
“没事。应该的。他们这群人就爱凑热闹,哪儿热闹就往哪儿钻。以后他们再来,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们赶人。”
祁珩没说话,微微提唇,报以微笑。
苏芸又将目光落在桑正阳身上,“你见到他,认出来了么?”
祁珩眼神闪过一丝惊愕,看向正阳。
正阳瞥了一眼祁珩,又垂下眼帘,摇摇头,“没有。”
祁珩心里一沉,正阳果然是失忆了。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那么陌生。
所以,他现在真的不认得我了?就像老年痴呆的病人那样,明明看着自己的孙女在跟前,却认不出来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