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正阳的思路想下去,这件事确实很严重。祁珩觉得乌云压顶,胸口发闷,“不会的。桑正阳,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没事的。你过来接我,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检查,好吗?”
正阳笑道:“阿珩,如果,我有事了,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说。”
“你能不能代替我,做我儿子的爸爸?生活费,学费这些,都由我来负担。你就替我好好爱他,就行了。”
祁珩闭上了眼睛,气道:“不许胡说。等检查结果出来了再说。而且就算中招了,我听说,只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口服阻断药,就可以阻断的。”
“哎呀,阿珩,你就答应人家嘛。”
祁珩无奈地捏了捏笔挺的鼻梁,“我答应你。这下你放心了吧,可以出发了吗?”
“可以。但是我自己去就行了。天黑了,外面又下着大雪,你行动也不方便,就别出来了。早点睡觉,有什么结果我会明天早上告诉你,你也不必等我的消息了。”
祁珩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那好吧,你开车注意安全。晚上没喝酒吧?”
“喝了一罐雪花,早已排出去了。放心吧。挂了。晚安,阿珩。”
祁珩下意识地说了“晚安”,随后又意识到正阳可能一晚上都要在医院度过,有些内疚,不忘叮嘱道:“穿厚一点,医院晚上冷。”
“好勒。”
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显示已经十一点了。
祁珩心里担心,虽然觉得大概率是稳的,可还是觉得由于自己的过失,差点害无辜的人感染有“人类的杀手”之称的艾滋病毒,那就实在是太罪过了。
继续播放影片,祁珩发现自己不大看得进去了。有些心烦意乱,脑子里闪过一些零碎的念头。此刻,他只希望,桑正阳平安无事。
希望明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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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雪下了一整夜,积雪已经很深,一脚踩下去,堪堪没过鞋面。
第二天一早,祁珩掐掉闹钟,打开微信,发现并没有收到桑正阳的消息,觉得很奇怪。便发了一条微信过去问他:“怎么样了?”
祁珩一边穿衣服,一边焦虑不安地想着桑正阳的事儿。等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便觉得有些担忧起来。不安地拨打了他的电话,一直等到呼叫等待结束,都没有人接听。
祁珩眼神变得焦躁不安,他在床边坐下,再次拨打桑正阳的电话。仍是无人接听。
可电话是通的,怎么会没有人接听呢?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往给他发微信、打电话,他都是秒回的。
种种反常,让祁珩的担忧到达了一个顶点。他潦草地洗漱了一下,便叫了车出门。先去了桑正阳家里,万一他在家睡觉没听到手机铃声响,又或者手机开启了静音模式他错过了电话和微信?
在赶往正阳家的路上,祁珩不断地给桑正阳打电话。万一他看到了,就会接电话,然后就说明他没事。
可是,他一连打了二十几个电话,都没有人接听。
不安的情绪一点一点积累着,祁珩感到自己随时要崩溃。
桑正阳不会出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活人能出什么事?
可是,祁珩又想到,自己才29岁的腿都能轻易骨裂,张俊尧的身体居然都能虚弱成那样,况且,万一要是桑正阳感染了艾滋病毒,他就是个铁人,也经不起几年的消耗。昨晚大雪,路面会不会打滑?会不会有卡车司机疲惫驾驶?
越想越不安。
桑正阳,你倒是接电话呀!
六神无主的他又一次重拨了正阳的电话。这次电话接通了,眼神充满惊喜,“喂,阿正,你在哪儿?”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声:“您好,请问是患者的家属吗?这里是鼓楼医院,患者发生车祸,重度昏迷,经过急救,现在躺在ICU病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请家属过来缴一下医药费。”
祁珩的眼神骤然黯淡下去,面色沉重,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说:“好,我马上赶过去。”
祁珩当即做出决定,对司机说:“师傅,麻烦调头,去鼓楼医院。”
电话那头正要说“拜拜——”,祁珩截断了她的话头,“等一下,先别挂——”
打电话的护士是个年轻的妹子,她见桑正阳生得俊朗不凡,也就格外地在意他的事儿。她惊讶地将听筒重新又贴到耳边,静静地倾听着。
祁珩沉默了几秒钟,以镇定的语气道:“你们赶紧给他检测一下艾滋病病毒的抗体,看是否是阴性。”
年轻的护士大惊失色,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嘴唇肌肉颤抖道:“知、知道了。”挂掉电话,她拔腿就跑,护士长这会儿正在病房里给病人换药。
她走到护士长面前,神色张皇,悄声道:“护士长,我有重要的情况向您汇报。”
护士长看她一眼,神情肃穆,赶紧收了空瓶,推着小推车,走出病房。
“什么情况?”
“刚才我整理昨天晚上出车祸,送进来急救的病患的财物,发现同一个人一直在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我就接了,告诉他病患的情况,通知他来医院缴费。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要求我给这个病患检测艾滋病毒抗体是否是阴性。”
护士长闻声变色,当即掏出了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并对护士说:“你赶紧给患者抽血送去检验科化验检测。GoGoGo。”
电话通了。
“喂,是刘医生吗?”
“他在睡觉。”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哦,是刘太太呀,那个……麻烦您赶紧叫醒刘医生,是这样的——”
“他刚睡着诶。有什么事,能不能等他醒来再告诉他。我看我们老刘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是这样子的,刘太太。我们刚才得到消息,刘医生昨晚抢救的那个患者,很有可能感染了HIV病毒,所以,得赶紧让刘医生回来,服用艾滋病毒阻断药,这个药物,得在二十四小时内服用,耽误不得。”
“怎么会这样?做手术不是戴了手套吗?”
“是戴了手套。可昨晚刘医生不小心把手套割破了,手上沾了患者的血……”
“老刘——”刘太太顾不上挂电话,对着卧室大喊,往卧室奔去。
祁珩焦虑地坐在后座上,他无法想象桑正阳究竟伤得有多重,才会住进ICU病房。
这下,小禹怎么办?得送去我妈那儿照顾。桑正阳的工作怎么办?得帮他请假。他醒来后,一定会怪我吧,怪我害了他。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流年不利。若桑正阳与自己没有瓜葛,那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祁珩给小舟打电话,“小舟,我上午有急事,不能来公司,你帮我取消今天的预约。另外,你去二楼的保卫科找到一个叫闵叔的人,跟他说,桑正阳发生了车祸,让他帮忙请半个月的假。”
手机那头,传来小舟的声音,“好的,珩总。桑哥哥是不是很严重啊?小禹怎么办?”
“嗯。还在重度昏迷。具体情况还要看了才知道。小禹晚点送去我妈那儿。”祁珩捏了捏紧蹙的眉心,“对了,你帮我取消晚上和张俊尧的晚餐计划,并且通知他,无限期延后。”
“是的,珩总。”
挂断电话后,祁珩将目光投向车窗外,路旁灰白色的悬铃木枝丫呼啸而过,骑电动车的外卖骑手速度总是那么快。
原来这个冬天并没有想象中好过。
甚至,更难。
虽然我并没有存心去害人,但桑正阳发生车祸,甚至包括,万一他感染了艾滋病,都是我的过失。是我害了他。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打量了祁珩一眼,见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愁眉不展,拼凑了他前后两通电话的共同信息,推测出他的朋友发生了车祸,并且这个朋友还很有可能感染了艾滋病。
“年轻人,天无绝人之路,你的朋友一定会扛过去的。”
祁珩怔了怔,透过后视镜看了司机一眼。司机大概四五十岁,穿一身土黄色的翻领夹克衫,肚子上的肥肉溢出来,眼神很犀利,仿佛能看透很多事情一般。祁珩扯了扯嘴唇,淡淡道:“借您吉言。”
司机又开始说他年轻时候的经历,试图以此来转移祁珩的注意力。但是并不成功。
道理祁珩都懂,可现在受苦遭难的人是桑正阳,如果这些事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他都未必有现在这么难受和无力。
到了医院,祁珩找到了在ICU病房躺着的桑正阳。
护士领着祁珩去一个杂物间换上医院的防护服、头套和鞋套。
护士见祁珩长得也是美玉无瑕一般的神颜,又拄了拐杖,便格外小心殷勤。走两步,就停下来,等一等。
祁珩问她:“我朋友是谁送来医院的?什么时候送来的?”
“是一对好心的年轻夫妻一起送来的。大概是晚上十二点的样子。”
“肇事司机呢?逃逸了还是受伤了?报警了吗?”
“报警了。听说是大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自己从车窗里摔下来,死了。”
祁珩好一阵没说话。真心恨那个卡车司机,可人都死了,再恨他也没有意义。“我朋友他伤到了什么地方?脑子还是心脏?”
护士叹了口气,“刘医生昨晚给他做的手术,颅内出血,很可能有脑震荡,如果轻微的话,三天内可能会醒来;严重的话,要更长的时间。肋骨断了六根,刺伤了神经和血管,引起了血胸,刺穿了肺泡,引起气胸,可能会导致胸闷气短呼吸困难。”
祁珩心神一颤,停下了脚步。
“还有别的吗?手脚都还正常吗?”
“脚好像没有大碍,就是小腿肌肉有一些挫伤,没伤到骨头。右手脱臼了,已经接回去了。”
祁珩嗯了一声,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幸好,他没有害人家变成残废。
护士把他引到一间杂物间,让他在里面换防护服。
祁珩放下拐杖,把重心全放在右脚上,小心翼翼地穿着。因为不用脱衣服,护士也就没有避嫌,她主动提出帮忙,“我帮你吧。”
祁珩顿了顿,说:“好。谢谢。”
有了护士的帮助,祁珩很快就把防护服穿好了。他自己戴上了头套,坐下来,穿鞋套,护士见他动作有些困难,主动抢过他手里的鞋套,帮他套上了。
“谢谢。”
“没事。举手之劳嘛。走吧。我带你进去。”
护士把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让祁珩进去。
祁珩明知道检测结果不可能这么快出来,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艾滋病毒检测结果什么时候出来?”
“还没有。最快中午十二点之前能出来。”护士眼神流露出一丝晦暗,叹道:“昨晚刘医生主刀,偏巧割破了手套,和患者的血有过接触,幸好你及时通知了我们,否则,万一刘医生感染了,那他的职业生涯也就毁了……”
祁珩怔了怔,点点头,“刘医生服了阻断药就会没事了吧?”
护士点点头,“幸好发现得及时,否则要是错过了窗口期,可就完了。”
祁珩刻意放缓了脚步声,拐杖落下的声音尽可能地轻,他不想再给里面的人增添任何一丝的痛苦。
祁珩看着浑身插满各种管子的正阳,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桑正阳。他印象中的桑正阳总是充满活力的,他身上有一种力量,来自他近身格斗技术的力量,也来自他遇事不慌不忙的个性,还有他总是默默奉献无私付出的处事原则。
若万一他再不幸感染艾滋病毒,那他就算从这次车祸中恢复了,也很难再有过去洒脱恣意的心气了吧。
祁珩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桑正阳,他决定要付出一切代价帮助桑正阳的生活重回正轨。代价哪怕是要牺牲他自己,他也在所不惜。
他无法忍受自己间接摧毁了另一个人的人生。他宁愿背负痛苦前行,也无法冷漠地走开,因为他做不到如此铁石心肠。这与他做人的原则相违背。
桑正阳的意外,反而激起了一向不温不火的祁珩的斗志。
祁珩想要让一切回到原点。
虽然他知道这很难,但他不能放弃。
现在他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人生,还有桑正阳的那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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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祁珩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很久,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桑正阳的病毒检测结果。他等待的过程中,大部分时间是在发呆,有时看到有人从他面前经过,会悄悄打量一眼。
而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没有人不被他的长相所吸引的,他们都会看他一眼,而且多是以理直气壮的姿态。
祁珩掏出手机,翻了翻桑正阳的朋友圈,发现他竟然还喜欢唱歌,他经常和同事下班后约着在永青商场的四楼KTV唱三个小时左右的歌。
他唱歌应该好听吧,嗓音条件不错。就是不知道五音全不全,五音不全,神佛难救。
再往前翻,发现桑正阳没事喜欢吐槽一下他见到的形形色色的奇葩人和奇葩事。怀着好奇的心情,他根据时间线索,找到了桑正阳十月份的某个周一的朋友圈。
“今天遇到一个比我还帅一丢丢的博士哥哥,他负责拖住事主跳楼,而我负责拖住要掉下去的他们俩(酷酷的表情)。”
祁珩看到这里,不禁笑了。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桑正阳私下里居然这么可爱又毒舌。
虽然承认我比他好看,但他自己的心理地位却一点都不低。虽然承认我的功劳,却也不忘嘲讽一下我差点没拉住人的事情,最后还是靠他来力挽狂澜。
又往上翻了翻,还看到他记录了那晚他们三个一起看月亮的事情。
“今晚的月色甚美,让人沉醉~”
祁珩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唇角不禁微微上扬。
忽然,张俊尧出现在祁珩的面前,祁珩怔了怔,有些惊讶。
“你来干什么?”
张俊尧走近,也是一脸的凝重,他张了张嘴,问:“桑正阳怎么样?严重吗?”
“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着,你说严重不严重?”祁珩本来觉得这件事只是他一个人的错,可现在看着张俊尧,不知为何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克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伤害一个病人。
张俊尧抿了抿嘴唇,眼色有些仓皇不定,以为祁珩是因为担心桑正阳的病情所以心情不好,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切和自己有关。
“阿珩,你别太担心了,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祁珩勉强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张俊尧,看向后面来来往往的路人。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你昨天早上昏迷的时候,口腔里有没有长溃疡,或者化脓出血之类的?”
张俊尧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惊愕,随后想到祁珩这么问的底层逻辑之后,脸色突然就垮了。像应声倒地摧枯拉朽的古老建筑一般。
“阿珩,你这么问我,是担心他会不会感染艾滋病吗?”张俊尧眼神流露出痛苦的神色,“阿珩,我……根本就没有得艾滋,是医院搞错了。”
这下轮到祁珩惊愕了。
祁珩的眸光终于落在了张俊尧的身上,他眸光动了动,乍现一层惊喜,语气也变得动听起来,“你是说,你……没有得艾滋?那你昨天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张俊尧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咒骂道:“妈蛋,他们医院搞错了,把别人的试管和我的试管搞错了,害我白白耽误了四年的青春。我昨天是被你气的啊,我熬了两个通宵,赶来见你,结果你……”
没想到,世间居然有这样的事儿。但此事对祁珩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这意味着,桑正阳是安全的。
“太好了!”
张俊尧以为这话是为了他说的,心里感到有些暖暖的,挨在祁珩身边坐下。
祁珩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桑正阳的检测结果,现在知道源头没问题,心里的巨石也就放下一大半。他取了拐杖,起身准备离开。
“阿珩,你去哪儿?”张俊尧就是再没眼色,他也看出来了祁珩眼下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
“回公司。”祁珩说完,拄着拐杖往护士站走去。
张俊尧怔了怔,跟了过去。
祁珩素来不愿意在外面留联系方式,也不喜欢和陌生人加微信,但他为了知道桑正阳的第一手消息,他主动对那个护士说:“小姐姐,我有事先回去,检测结果一会儿出来了,能麻烦你微信告诉我吗?”
小姐姐求之不得,飞快地解开了锁屏,笑盈盈道:“没问题。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祁珩这边已经亮出了二维码,“你扫我吧。微信名就是我的真名。”
“哦,好的。”小姐姐点击添加,祁珩那边立马通过,小姐姐看了看名字,“祁……?这个字念什么?我怕是个文盲。”
“祁珩,念横。”祁珩腼腆笑笑,他心情变得轻松多了,“没有,这个字本来就不常见。”
“我叫苏芸,很高兴认识你。”苏芸朝祁珩伸出了手。
祁珩很反常地竟然一把握住了姑娘的手,感觉姑娘的手居然好温暖。“我也是。那……我朋友的事儿,就请你多多费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苏芸快乐地嗯了一声。“就这么愉快滴说定了。你快走吧,别耽误了上班。”
张俊尧在一旁看着祁珩,仿佛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他认识的祁珩不是这样的。他不喜欢和陌生人握手,尤其是妹子,如今他变得像是一个暖男,他太不习惯了。
张俊尧跟着祁珩走出医院的大门,张俊尧说要送祁珩回去,祁珩想了想,与其和他一块吃饭,不如蹭他的车,一次性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上了车,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了永青大厦负一层的地下停车场,想了一路的祁珩才缓缓开口道:“张俊尧,我不明白,你现在为什么要回来找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理由你很清楚,不必我再赘述。”
“阿珩……”张俊尧顿了顿,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强人所难,可又不得不说,“我错了。四年前,我就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呵呵!你不觉得太迟了些么?”
“我知道。你听我说,我当时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犯了错。我也……很后悔,想跟你摊牌的,但我不敢。我太了解你了。你要是知道了,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后来医院那边打电话给我,说我确诊了艾滋。我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祁珩:“……”
“我知道我应该跟你道歉,求你原谅我。但是当时……你知道吗?我根本顾不上这些。而且我知道,求你也没用。所以我才……撒了个谎骗你。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的话。要不是我发现了你和别人开房间的票据,你根本就打算瞒我一辈子。你真的觉得我那么好骗吗?”
张俊尧怔住了,一脸痛苦,“不是……我理解你暂时不相信我了。我也不奢求你能马上原谅我。但是我想告诉你,在过去四年里,我意识到自己不能没有你。离开你以后,我的人生变得很空洞,乏味,漫长。我需要你在我身边。”
“你需要我,你还把我的微信删除了?你需要我,你从未在我的朋友圈下面点过赞?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每一条朋友圈都是为了你而发的吗?”祁珩顿了顿,眼圈一红,“你当我从来没有给过你机会吗?我等了你四年,可我等到的是什么?!”
“我就是因为需要你,怕自己忍不住回来找你,我才删除你的联系方式的。我是一个被判了死缓的人,我没有脸拖着你下地狱,我只能自己躲起来。我过了四年暗无天日的日子,我跟谁都没有再联系,包括我的父母,还有我的爷爷。”语气哀戚,情真意切。
祁珩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按说学心理学的十年里,他早该知道人的行为有时候是很迷惑的。它和原生家庭的烙印有关。在自己开诊所接来访的一年半的时间里,也接触了形形色色的来访者,出轨或者被出轨,都是稀松平常的经历。
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可独独到了他自己这里,他为什么就不能接纳这一点呢?
“张俊尧,我现在很平静地告诉你,我原谅你了。真的。你可以放下这个事情了。你现在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去过一种暂新的生活。我祝你幸福。”
张俊尧沉默了。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阿珩,我理解你无法原谅我。你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你不论对自己,还是对我,都要求做到绝对的忠诚。我以前或许无法做到,但现在我已经下定决心,我这一生,只出轨那一次。我会去做心理咨询,解决我内在的问题。”
“很好。你去吧。这样以后你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我相信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但是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祁珩拉开车门,打算下车。
张俊尧神色沉重。
“阿珩,我不会放弃你。更不会放弃我们的曾经。”
祁珩下了车,拄好拐杖,背对着车里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淡地丢下一句“我劝你还是放手吧”,便一步一撑走开了。
当祁珩进到电梯里,神情才放松下来。他刚才都是硬撑着的,他的理性告诉自己,不能和张俊尧搅合到一块儿去。哪怕他已经洗心革面。
可心情还是会受影响。
祁珩记挂着桑正阳的情况,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查看,果然就收到了苏芸的微信。
“啊!!!恭喜!!!!!”
“你的朋友桑正阳艾滋病毒检测结果呈阴性。安全!!!”
“不过现在还在窗口期,四到六周后还是要继续再观察一下。”
祁珩眉眼舒展了不少,修长的手指快速打字回复。
“多谢。他应该确实没事。“感染源头”现已确诊是阴性。虚惊一场。改天请你喝咖啡。”
苏芸马上回复。
“可以!但饭还是要吃的哦。”
祁珩轻轻一笑,回复:“当然。”
祁珩回到公司,简单吃了几口午饭,下午做了几个咨询,便自己开了车去接桑禹。
憋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一直都想试着自己开车,但有桑正阳在,他总也别想自己摸方向盘。
如今那人受了重伤,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理由娇气下去了,他要克服一切的阻碍,照顾好他和小禹的生活。
祁珩到了桑正阳家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立即就开门,而是传来史阿姨的声音:“谁啊?”
“是我,史阿姨,祁珩,上次我来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