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惊疑道:“我们诊所每个人自己使用的马克杯都是限量款,独一无二的,下面有刻字。”
正阳拿起祁珩办公桌上的马克杯一看,果然杯底刻了一个珩字。
“给来访者使用的是一个八件套,都是一样的,每次都会洗过、消毒再给他们用。有些来访者会坚持使用一次性的杯子,我会根据来访者的喜好给他们泡茶或者准备温水。”小舟继续说着,正阳又走到胡桃木茶几旁,拈起那个一模一样的天青色马克杯,仰着头,看了一眼杯底,果然没有刻字。
“这个杯子没有刻字,里面被人下了大量的安眠药,阿珩一定是不留神喝了这个杯子里的茶水昏睡过去,然后被人绑走了。”正阳瞥了小舟一眼,见她嘴巴大张,显然是被这个推测吓坏了。
小舟回过神来,自顾自地说:“啊?!不会吧?!你是说珩总被人绑架了?谁会这么干啊?总不能是来访者?咱们诊所没有这种危险程度的来访者啊。”
此时,一截湖绿色的烟头吸引了正阳的注意力。
正阳走到沙发椅旁边,蹲下,拈起烟头,用放大镜看了看,上面有烟的牌子名称,赫然印着“纯甄”两个字。他扭头问小舟:“你们来访者允许在咨询过程中抽烟吗?”尔后把烟头放进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装好。
小舟摇摇头,“有些来访者烟瘾大,会提出在咨询室抽烟,但是珩总说过,他的咨询室,不允许来访者抽烟。所以正常情况下,来访者不会在咨询的时候抽烟。要实在烟瘾上来了,也得等咨询结束后,去外面楼梯房那儿抽。”
正阳把小袋子拎到小舟面前,“你见过有来访者抽这种牌子的烟吗?这种颜色的烟头不常见。”
小舟狐疑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使劲儿想了想,确实想不起来。“我实在想不起来有谁抽过这种牌子的烟。”
正阳见小舟一脸自责,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你别急。阿珩还等我们救他呢。依现场的证据来看,这一定是熟人作案。”
“为什么?我不明白。”
“理由就是这个杯子,不是熟人,不会精心准备这么以假乱真的高仿杯子。还有这根烟头,出现在阿珩常坐的椅子下面,但阿珩是不抽烟的,那只能是凶手抽的。凶手偏偏要坐在阿珩的椅子上抽烟,这是不是就是你们心理学上所说的逆反心理?”
小舟还陷在“那截奇怪的烟头到底是谁留下的”思绪里,难以自拔。听完正阳的分析,忽然恍然大悟,点点头,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你说得有道理。会是谁呢?”
“首先,能把阿珩搬动的人,首先从体型上来说,得是一个比较壮实的男人。”正阳一边说,一边在房间里查探。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际,能掐好时间,算准那个时间段只有祁珩一个人在办公室,这个恐怕不只是熟人作案那么简单的了。
正阳从腰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信号探测器,重点排查了沙发、开关、时钟、烟雾探测器、插座、空调、纸巾盒、花瓶等地方,最终探测器在靠近茶几上的干花花瓶时发出了耀眼的红光,扒出来一看,猩红的满天星里面竟然藏有智能微型针孔摄像头。
“凶手肯定是来访者无疑,”正阳气得脸都黑了,“他一定是趁阿珩不注意的时候把摄像头藏在了干花里。”
小舟大惊失色,想起什么来,跑到外面大厅,竟然也在茶几干花花瓶里找到了隐藏的摄像头。转身要往里跑,正好撞上出来的正阳。
“这里也有一个。”小舟吓得直出冷汗,真是想不到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来访者,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正阳做了个嘘的表情,把两个智能微型针孔摄像头关掉之后装进另一个透明小袋中,塑封,和装烟头的袋子放到一起,装进一个文件袋里,放在前台上。
“小舟,我调取了嫌犯的视频监控,你跟我下去看看,看能不能认出是谁。”正阳一边说,一边拨打了110准备报警。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喂,您好,这里是宁城市区警察局,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与此同时,前台的座机叮铃铃响了,吓得小舟心头一悸,赶紧接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祁珩在我手上,你们要是敢报警,我就把他杀了。”
小舟心脏狂跳,用手压着话筒,对正阳低声喊道:“快挂电话。绑匪打电话来了。”
正阳略一迟疑,瞥了小舟一眼,见她正紧张地指着话筒,示意他过去接电话。手机里再次传来悦耳的男声:“喂,您好,请问您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正阳淡淡地说:“对不起,打错了。”然后挂断了电话,一边走向前台,一边从腰包里掏出了一款智能电话追踪器,连上了座机,然后接过小舟手里的听筒。
“喂?你究竟是谁?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之前,我劝你马上把祁珩放了,否则,我会让你后悔自己此刻没听我的话。”正阳低沉的嗓音充满威胁。
电话那头传来猖狂的笑声,“不想看到祁珩尸体的话,就乖乖照我说的做。你要是敢报警,我向你保证,我会和他同归于尽。”冷笑一声,“你不是喜欢他吗?他死了,你应该比谁都难过吧?”
正阳听到这话,原本尽量压制的平静心湖顿时掀起惊天骇浪。他不能失去祁珩,等了这么多年,好容易等到一个喜欢的人,他决不能冒险。“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照我说的做。天黑之前,筹集五百万现金,送到我指定的地点,否则,就等着收尸吧。”电话挂了。
再打过去,打不通。正阳拔掉插在座机上的智能电话追踪器,收进腰包。
小舟见正阳面色凝重,心里揪作一团,“怎么样,他怎么说?”
“绑匪要求赎金五百万,要在今天天黑之前,也就是五点之前,送到他指定的地点,否则就会撕票。”正阳看了一眼腕表,吐出一口气,“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兵分两路。小舟,你先跟我下去,指认嫌犯,然后马上回来这里守着,等绑匪联系你,告诉你接头的地点。我去取现金,让闵叔拿着证物去警局报警。记住,不要声张。”
小舟点点头,嗯了一声,拿起摆在眼前的证据文件袋,“可是,一下子从哪里去筹集五百万啊?公司账上目前一共有一百多万,我现在去取?”
“不用。钱的事情我可以搞定。”正阳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顿,立马回身,取走了前台上摆着的来访者信息登记表,快步走了出去。
小舟惊得嘴巴大张,一边走一边尖叫:“桑哥哥,你一个保安,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啊?难不成你是隐形的富二代?来我们这儿体验生活来了?”
正阳轻笑一声,唇角微勾,沉声道:“没有的事儿,你想多了。”
到了保卫科值班室,正阳让闵叔给小舟看嫌犯视频,看能不能根据外形特点想起来祁珩最近的来访者里有没有这号人物。
正阳利落地把智能电话追踪器连上了电脑,红色光点迅速定位在宁城地图上的某个小区。然后快速查阅来访者信息登记表上的住处信息,正阳首先过滤了女性来访者的信息,一张一张表格翻下去。值班室内,只听得到快速翻动A4纸页发出的沙沙声。
视频监控里,嫌犯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几乎挡住了整个面部特征。但小舟看着视频中的人还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却无法一下子确定是谁。小舟心跳得打鼓似的,最近来访,以及津渡心理开业以来近两年内的来访,是这种体型特征的男性来访者,大概有五位。
究竟会是谁呢?唐力?张雪峰?于安康?戚睿才?伍肥?这些人都有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以及自我破坏欲望,但唐力和张雪峰是最近才来的,他俩的嫌疑是不是更大一些?
嫌犯笔直地站在电梯里一动不动,视频几乎是静止的状态,直到他下电梯的时候,因为推着的重量加重,进电梯时受到阻碍,没那么顺利,嫌犯用力往下压推车,此时,嫌犯忽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梯里的监控。
只这一眼,小舟捕捉到了这个人的眼神。这个眼神很熟悉,是前不久她从暴躁的唐力身上看到的。于是她脱口而出:“是唐力!”
几乎是同时,正阳查到了一个和定位吻合的地址,姓名栏写的正是唐力的名字。
“没错,就是他。”正阳掏出手机,飞快地输入地址信息,进行导航。抓起钱包,起身道:“我现在去救人,小舟回去等电话,闵叔拿着证物袋去警局报警。GOGO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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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阴暗的地下室,四周没有窗户,空气里漂浮着混杂了烟味的潮湿霉味。
楼梯口传来那人下楼的脚步声,刚才他匆匆离开,门被关上了,什么也听不见。
祁珩一边在思索,他一个大活人到底是怎么被人绑架到这儿来的,一边分了一点心神想,那人发生了什么事才会突然离开?
我记得当时我在吃饭,越吃越困,最后应该是睡着了。醒来后我就被人绑在了这里。问题应该出在那份外卖上。也就是送外卖的人有问题。
只怪我当时忙着翻译,没顾上看那人一眼,恍惚记得那人穿着外卖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体型偏壮实。也对,他要是不壮实,也扛不动我。我兜里的手机不见了,应该是被他拿走了。
能在中午的时间闯进我的诊所,这个人一定是熟人无疑,否则不敢这么大胆,大白天的入室绑人。他除了是熟人这点之外,还得很熟悉诊所内部人员的生活习性和工作安排。小舟和蒲飞白人品没问题,应该不至于吃里扒外。而一般的来访者根本接触不到这么多的私人信息,除非……
他在我的诊所里面安装了微型针孔摄像头?
次奥。太禽兽了。
昨晚结束最后一个咨询的时间是八点五十分,距离有人按门铃,放死老鼠,前后不超过十分钟。但如果唐力从咨询室出去后,就近跑到楼梯房之类的地方乔装打扮一番,取出放在暗处的盒子,再摁响门铃,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而且那个外卖员的身形还真就和唐力神似,以及他吸烟这个点……
那么,假设就是唐力好了,他绑架我的意图到底是什么呢?要钱?还是……要人?
咳咳咳……
一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原本还算冷静的祁珩终于有些不淡定了。要是在这个环境下,他被人强了,他还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守了快三十年的贞操竟然要以这种肮脏的方式失去吗?
不不不!绝对不能发生这种事儿!
桑正阳不是特种兵退役吗,他一定可以很快发现我被人绑架了,然后救我出去的吧?这个时候只能靠他了。啧,早知道就让他买饭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次奥,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好像被毒蛇缠上了一样恶心。不行,我得跟他谈谈。
祁珩张了张嘴,发不出完整的语音。
次奥,唐力这个混蛋居然把老子的嘴给堵上了。
“嗯……嗯……嗯嗯……”从嗓子眼挤出这个不需要张嘴就能发出来的鼻音,希望唤起绑匪的注意。
但是,那人没有理会。似乎又走远了,坐到一旁去抽烟喝酒了。
该不是已经联系了我的母亲要赎金了吧?也不知道他开口要多少赎金?百把万的,倒是不难,再多的,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我妈一个普通的中学退休老师,能有多少存款。我自己账上倒是还有一百多万,公司账上大概也有一百五十万,所以,如果不超出五百万,还是能凑齐的。可问题是,我的卡不在我妈手上啊。小舟也不知道我的私人密码是多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祁珩感觉身体僵硬,很难受。而且他已经连着四五个小时没去洗手间放水了,膀胱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大有承受不住的趋势。
没办法了,不能说话,发出声响人家也不理他,祁珩决定另辟蹊径,用嗓子眼出发的嗯嗯声哼唱一首民谣的旋律,甚至被绑住的脚还在给自己打拍子。
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哼唱了二十八遍,嗓子眼早已冒烟的祁珩才终于听到脚步声的再次走近。不管不顾,继续哼唱下去,皮鞋敲击着地板,发出机械的声响。
脚步声消失了。
但祁珩感觉到那人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他拼命蓄着气哼唱着,假装自己并不累,其实已经快不行了,嗓子已经干疼了。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伴随着“咚咚咚……”的敲击声。
不能停。再坚持一会儿,就能给他催眠了。
终于,在祁珩又坚持了十五遍之后,他继续用自己几近痉挛的喉咙哼唱着,在心里默默数着:四十四……四十五……
皮鞋踏地的声响不停。“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你他妈能不能别唱了?!”
听到那人终于被他逼到墙角,动弹不得,祁珩心里满意地笑了。果然是唐力的声音。但他并没有停下来。他持续刺激着唐力脆弱的神经。
唐力瞪着被他绑架在椅子上的人,听着他无数次地哼唱着同一首歌的旋律,他觉得自己要疯了。这个在咨询室里冷淡克制神一样的男人,他以为把他弄到这里,狠狠羞辱他一番,就能撕下他伪善的面具,没想到他都已经这样了,竟还能用这种单调重复的方式刺激他脆弱的神经。
“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声音渐渐虚弱。
祁珩不理,继续哼哼、蹬地板。
催眠你啊,还能是为了什么?
忽然,祁珩听到一声倒地的声响。
祁珩忍住唇角上扬的姿势,在心里摇了摇头。动了动,发现根本动弹不了。费这么大的劲儿催眠了唐力,也不过是让他昏睡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祁珩暂时是安全的。
不知道桑正阳能不能在唐力醒来之前找到我呢?
好胀,快憋不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因为随时都要炸裂的膀胱而觉得度秒如年,又因为疯子随时都会从睡梦中醒来,正义的骑士却还迟迟未曾出现而觉得时间飞逝。对时间同时拥有两种如此极端的感受,这在祁珩还是第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面上躺着的人发出了一点窸窣声。
唐力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自己酒喝多了,睡着了。
感觉到唐力欺身过来了,一只手触到了他的脸颊,祁珩心里一紧,他想干什么?黏在脸上的胶带被一下子撕开,扯得脸部肌肉生疼。
祁珩嘶了一声,心里骂了一声“有病”,随后又意识到这个人可不就是精神有毛病么?能开口说话了,却发现声带受损太严重,说出来的声音很沙哑,低沉,“伍肥,是你吗?”
不能直接撕破这层皮,万一真逼急了,他可能会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唐力怔了怔,意识到祁珩把自己当成了另外一个人,当下决定冒用这个人的身份。佯装发怒:“你不要自作聪明!我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祁珩没吭声。
唐力见他不说话,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刚才一直哼哼唧唧的,到底是为什么?我看你也不是一个爱唱歌的人,说说吧。”
祁珩冷笑一声,唇角微勾,“伍肥,我一直觉得你很聪明,是我所有来访者当中智力最出色的,你怎么能不知道我为什么哼哼呢?你都能大白天的把我绑了来,我就不信你猜不出来我为什么哼哼。”顿了顿,“这么简单的问题,就是拿去问我最近的一个来访者,哦,他叫唐力,还真别说,这小子虽然智商没有你高,可我敢打赌,他就一定能说个七七八八。”
“哦,这个唐力是个什么人?”唐力搬了把凳子过来坐下,“他凭什么就比我强了?你和我说说这个人。”
祁珩在心里冷哼一声,慢条斯理道:“唐力啊,是个奇小子。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可以比的。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虽然看起来有些咋咋呼呼的,也时常嚷嚷着想杀人,但是他内心其实很善良。”
叹息一声。
“他其实挺惨的。他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但这些都不是他的错,是这个世界的错,我希望他还能再爱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给这个糟糕的世界一次重新变好的机会。如果我还有机会回到咨询室,我一定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陪他走出人生的低谷。我要陪他重新爱上自己。”
唐力:“不,你不了解真正的他。他没你说得这么好。他、他说不定欺骗了你。你还会原谅他吗?”
“当然会原谅他啊。不管唐力犯了什么错,我都会永远忠诚地和他站在一起。我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嗐,伍肥,我不得不说句你不爱听的,你虽然智商很高,情商却是短板。我不是说过了吗?唐力是一个神奇的人。他不是我们这种庸俗的人类可以比得上的。怎么说呢?唐力……他是一束来自天堂的阳光,是希望的象征。昨天唐力来找我,说自己很烦躁,想杀人,但我觉得,他最后一定会战胜这个恶毒的世界对他的戕害,如果我能活着出去的话,下礼拜三,我敢打赌,他一定会笑呵呵地跑来告诉我他做到了。他就是这样勇敢无畏的人。”
唐力:“……”
祁珩:“伍肥,你别不信,要不咱俩赌一赌,如果我输了,我给你五百万;如果我赢了,我也不找你麻烦,你觉得怎么样?”
唐力:“你干嘛这么相信一个病人啊?”
祁珩:“因为唐力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对待。”
唐力:“……”
唐力脸上现出越来越纠结痛苦的神情。他本来以为祁珩和他父亲一样,是个只知道赚钱的伪君子,每天对着来访者假笑,提供虚伪的陪聊服务,赚取高额的费用。但是原来他误会他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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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84章唐力二十七
就在祁珩不断地给唐力按头灌鸡汤时,本来暴躁的唐力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半晌没吭声。
唐力看了看手机,忽然大惊失色,没想到已经下午四点三十了,天马上就要黑了。桑正阳那边一定在等他的电话,告诉他交易的地点。
唐力看了看祁珩,脑子里两个念头来回拉扯,做回一个好人,我还能继续拥有祁珩的喜欢,而且他也就不会追究“伍肥”也就是我绑架他的责任;做一个坏人,祁珩就要给“伍肥”也就是我本人五百万,但这意味着,祁珩会对唐力也就是我本人失望。所以祁珩对我的喜欢更重要,还是五百万更重要?
不对,做坏人,就得联系桑正阳,桑正阳也会给我五百万。我就有一千万了?
唐力焦躁不安地看了好几次手机,双唇紧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原本冷静的思绪突然就像煮沸的水不断地翻涌,已经冲到脑顶了,就要滋出来。
妈的,当然是一千万更重要啊。
祁珩听到唐力离开的脚步声,寻思着,他沉默这么久,又突然离开,大概是去打电话联系我妈要赎金?桑正阳到底知不知道我已经被绑架了?唐力会不会用我的手机给诊所发迷惑性的消息?
不对,我妈一贯小心谨慎,以她的性子,接到这种电话,她大概率会不信,顶多认为我的手机被人偷了。不过,我妈就算不信,也会打电话给诊所求证。那么,这样一来,小舟就会知道我突然失踪肯定有蹊跷,她肯定会去找桑正阳求救。所以,桑正阳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祁珩双唇抿紧,嘴唇泛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鞋尖触地,背尽可能往前弯曲。膀胱真的已经胀到快要失去知觉了。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尿出来?这简直是社死现场啊。先不说唐力会如何耻笑我,万一桑正阳报了警,带人来,知道我尿裤子了,次奥,还是别来救我了……
唐力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唐力上楼,坐在松垮垮的橙色沙发上,拨打了津渡心理前台的电话。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传来一个语带颤音的女声:“喂?”
唐力沉着脸,语气冷硬:“钱筹好了吗?天快黑了。”
半个小时之前,桑正阳发信息给小舟,说五百万已经准备好了,他正在赶去唐力住处的路上。如果唐力打来电话,告诉他钱快准备好了,还差二十万,还需要一点时间。尽量拖延时间。
小舟按照正阳教的话术说了一遍,“还要几分钟就准备好了,马上出发。您方便现在把地址告诉我吗?”
唐力黑着脸,褐色的眼珠发出冷光,“把电话给桑正阳。我和他说。”
“他、还在银行柜台取现金呢,”小舟心里一沉,“您先告诉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想让祁珩平安回来。”
“我打给他吧。”唐力挂断了电话,掏出祁珩的手机,妈的,还得下去用他的面容解锁。起身,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踟蹰了起来。
他现在醒来了,我要是松开他的眼睛,他不就知道是我了吗?不行。还是打电话问前台要手机号码好了。
打过去,结果电话占线。
唐力喃喃骂道:“他奶奶的,没事在这个时候打什么电话?打扰老子赚一千万。
“说到一千万,祁珩诊所的钱都被掏空了,他还不知道呢。之后怎么再给我另外五百万呢?”
翻个白眼,思索了一秒钟,又打过去。还是占线。
“他娘的,这个女人脑子有坑啊,老板被人绑架了不着急,还用电话聊聊聊,聊个屁啊!有什么事能比得上老板的命重要啊!我要告诉祁珩把这个女人开了。”
“事不过三,”再一次拨打过去,“再给她最后一次挽救错误的机会。”
电话意外地接通了。“喂?钱筹好了。你把地址告诉桑正阳了吗?”
刚才是有新的来访者打电话来预约祁珩的咨询,小舟没有心思接待什么新的来访者预约,随便找了个理由婉拒了。
唐力抿紧嘴唇,忍住不去骂这个脑子进了水的女人。“把桑正阳的号码告诉我,我来联系他。”
“什么?”小舟佯装惊讶,目的是合理拖延时间,拖得一秒是一秒,“你是说还没有打给他吗?你不是有祁珩的手机吗?他手机上有桑正阳的号码,您看看?”
唐力终于忍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蠢女人,给我闭嘴。我、我当然知道这个,我要是能解锁祁珩的手机,还找你干什么?”
小舟被震得耳膜都疼,听筒拿远了一些,假装不懂,继续“纠正”道:“哎呀,之前那条说‘我身体不舒服,下午的咨询取消’的微信,就是您冒用祁珩的名义发的呀,您怎么反倒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