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说上前拦住他疯狂进食,笑道:“不如让三哥哥替宗亲们争一口气?”
谢长清手里的动作顿了下,转头看了眼兴高采烈的姜挽,见对方在赵抑面前邀功的模样心中不服,可又想到安圆作为女子要上场比试,不由为她感到吃亏。
思前想后才回道:“你别让我的安圆上场,省得芊芊少女被你们欺负受伤。”
赵说道:“那可轮不到我做决定了。”
话落,只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挑衅,众人转眼看去,发现贺宽立于人前,正色喊道:“最后一局了!你们若无人可用,不如认输罢。”
赵或明知挑衅也别无他法,他将指尖抵在唇间,随着一声尖锐哨响,急蹄声由远及近,少顷,果不其然瞧见攀越出现在众人眼中。
他扬首道:“本王的规矩不变,只接受二挑一。”
席上的赵抑听闻后,朝杨礼递了个眼神,但未料有一人抢先站出身来。
“什么破规矩!”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抹英姿飒爽的身影往贺宽身侧而站,那厢安圆抱着刺刀在身前,挑眉道:“燕王殿下多少有些瞧不起人了。”
谢长清瞬间从坐席上起身,满脸着急地看着安圆的方向。
赵或余光扫见身侧的动静,轻笑一声,对远处的两人调侃道:“安大人觉得此举有何不妥?”
安圆将手中的刺刀拍在贺宽的怀里,拦住他的去路,自己选择翻身轻松跃到赛场内。
只见她随意牵起一匹马在手,朝他回道:“当然不妥,毕竟和我单挑,殿下也必输无疑。”
长空传来一声号令,礼部官员手中的白翎箭划破天际,两匹骏马扬起双蹄,地面的泥泞溅出两侧,马背上两抹挺拔的背影扬长而去,人与马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们的影子如流星般从众人眼前划过,距离上不分伯仲。
席上的众人渐渐沸腾起来,朝着栅栏的方向走去,远眺着马场上的两人。
身为女子的安圆,有着让在场众多人望尘莫及的本领,更难得的是,她在任何的比试中,不会因对手的身份谦让抑或避讳,她只会拼尽全力为自己旗开得胜。
马场的终点有一处金色的旗帜,只要马上之人取下那旗帜,便能夺得本场胜利。
眼看终点将到,忽地听见赵或的一声高喊,缰绳抽出响亮的鞭鸣声,攀越似得了命令般,竟再度提速朝前飞奔。
谢长清和赵说的叫喊声几乎要贯穿耳膜,张子航则在一侧带笑看着他们。
相比这厢的热闹,赵抑等人则显得矜持许多,虽然四皇子赵弦也在,但奈何他性子内敛,即使内心激动,也只能双手紧握成拳,双眼亮晶晶地瞧着场下激烈的比试。
安圆发现逐渐和自己拉开距离的身影时,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许是未料攀越的速度竟能有二次突破,且根本不逊色于起步之时,让她对这匹北越山的马刮目相看。
可她不是轻易认输之人,见那金色旗帜就在前方,她双腿用力夹紧马腹,身子压低,缰绳用力一抽,身下的骏马紧跟提速。
马匹如闪电般腾空而起掠过跑道,一场激烈的角逐由此开始,安圆快速抽中腰间的刺刀,眸色一凛,刺刀到众人倒吸冷气的空隙中脱手而出。
赵或伸手朝向旗帜时,忽地余光瞥见一抹银色的光芒,随后瞬间收手回来,眨眼间旗帜的长杆被刺刀穿过,死死钉在地面之上。
这种手段在比试中乃常见之举,说明敌方看待胜利绝非儿戏。
他睨了眼那倒下的旗帜,手中缰绳收紧降下速度,随后立刻掉头,吞山啸就此出鞘!
一抹银光自两人眼前闪过,随后剑鸣声在两人之间响起。
吞山啸挡下刺刀取旗的动作,让金色的旗帜滑落在地,席上不少人开始为这场争夺放声呐喊,不顾形象只顾胜负,场面一度失控,令礼部想阻止都难。
安圆自马背上跃身而起,刺刀被她轻松操控在手中,刀剑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声响,随着刺刀挑开吞山啸,她落在地面用脚踩上旗帜长杆欲翘起。
不想赵或翻身下马,随即见他转身挥出吞山啸,干脆砍断那长杆,金色的旗帜因折断的回弹飞出一段距离。
赵或夸道:“宝刀未老啊安姐姐!”
安圆一笑:“承让了小屁孩!”
面对面的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冷笑一声,转瞬间竟在原地消失,徒留两抹疾跑在秋日下的身影,而他们正朝着那金色的旗帜跑去。
安圆自诩体力不如对方,所以她利用武器的优势去拦截,她将磁吸的刺刀一分为二,朝着那金色的旗帜甩出。
赵或见状难缠,干脆转身拦住去路一决高下,岂料身后不见人影,乍一看眼角似有一抹青色闪过,他立刻垂首看向身侧。
安圆闪身到他一旁出手,两位为了旗帜拔刀相见,但脸上却是挑衅的笑意。
“殿下的功夫渐长,倒是这眼睛不太好使。”安圆逼近道。
刀光剑影间,两人互不退让,各出奇招。
赵或挡下她那锋芒尖细的刺刀后,接着身型的优势令对方被迫屈膝。
他盯着安圆道:“许久未见,姐姐煽风点火的本事倒也渐长了。”
安圆冷笑:“是吗?这都被你发现了。”
说着瞬间屈膝使得两人受力滞空,她借机闪身躲开吞山啸的破势,待吞山啸将从她腰间而过时,忽地见她凌空跃起,翻身躲过那可怖的长剑,转头朝旗帜跑去。
赵或见状立即跟上,随着他弯腰铲身,快步把旗帜踢走,之后迎面接住安圆的攻击。
席上的众人为此提心吊胆,既担心两人受伤,又担心失了胜利。
安圆见他穷追不舍,果断伸出刺刀再次较量,只不过这一次有所不同。
她看着吞山啸毫不留情朝她脖颈挥来时,竟不作闪躲。
谢长清在观席上紧紧握着栅栏,见那危险逼近安圆,他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竟在那一刻喊破了嗓子。
“惊临!你别伤我的人啊——”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64章 巡坊
安圆全神贯注投入这场对决中, 眼看赵或瞳孔骤缩,倏地收手之际,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提着刺刀击向赵或。
赵或为了闪躲不得不后撤半步, 不想就在这迟疑的瞬间, 面前之人反手撤回刺刀,迅速后退几步,带着刺刀直直穿过金色旗帜的中央, 轻轻一挑,令这抹金色举在众人的目光之中。
这一场比试, 以安圆取胜而落幕。
赵或也输得心服口服。
安圆抬了抬眼道:“殿下, 承让了。”
赵或拱手道:“铤而走险, 在下佩服。”
这一场较量让众人大饱眼福, 也让谢长清险些丢了魂魄。
所有人带着期待朝着礼部的方向而去,在揭晓奖励之前, 众人落座在礼部安排好的茶宴上, 这是专门为他们赛马后而准备的,无拘无束, 想坐想躺都不受限制, 只管舒服便是。
赵或和兄弟们闲聊之后, 提步往赵睦的方向而去。
此时的赵睦正和安圆两人并肩而站,在摆设好的点心前方挑选各自喜爱的食物。
赵或凑上前, 二话不说拿起漆盘的桂花糕塞到嘴里,瞧见长姐朝自己看来时, 坦坦荡荡咧嘴一笑。
赵睦见状笑道:“正巧你来, 这桂花糕可还好吃?”
她说着又往侍女托着的漆盘放上一碟桂花糕, 直到瞧见赵或频频点头时, 才接着温声细语说道:“这是母后专门命人为你准备的,特意让御膳房下足功夫,放了你爱吃的杏仁进去。”
提起杏仁,赵或眸色一动,忽地脑海想起另一人。
待他咽下口中的桂花糕后,咂了咂嘴道:“好吃。”
赵睦带着他回到席上坐着,此刻众人都扎推闲谈,欢声笑语穿梭在茶宴间,各自畅谈着趣事。
有宫女上前为他们添茶,赵或未等茶水倒满便端起抿了一口,之后慢悠悠地吃着面前的桂花糕。
他打量了一圈赵睦,问道:“皇姐的伤可是痊愈了?”
赵睦尝了一口糕点,因未咽下,遂没有及时回答,直到用锦帕擦拭干净嘴角才见她摇头,“区区淤伤,不碍事。”
他们谈的正是江州出巡之时所发生的意外,那日幸好有安圆的及时出现,赵睦才得以在刺客剑下逃生,后面两人躲进粮仓中,撑到贺宽带着救兵前来才算脱险。
赵或向安圆了解过事情经过,但始终不知长姐为何落得孤身一人,即便他多次试探也套不出话,反而发现父皇回京之后,命人给长公主府送了一封厚礼,让他不免觉得事情蹊跷。
他看了眼一旁的安圆,“好在有安大人在。”
话落,安圆朝他投了个眼神,两人心照不宣颔首,随后瞧见安圆悄悄退下。
赵睦察觉身侧的人离开,端在嘴边的茶水顿住,最后化作一声无奈轻叹。
她把手中的茶杯搁置,朝赵或看去间,眼中虽带着笑意,但更多的却是无力,“惊临,江州的事情过去了。”
既已成历史,便不要念念不忘才是。
赵或明白她仍旧不愿多说,只能将话题转移,压低声道:“我知皇姐心中藏事,便不作多问,但有关刺客方面我还是想多些了解。”
赵睦端放在腹前的手抬起,朝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下,垂眼说道:“姐姐该说的都说了,这一次听话,就当无事发生......”
话音未落,赵或打断说:“做不到。”
没有去护驾已足够让他胡思乱想,出了意外之后,他对自己的无能为力耿耿于怀,若此行另有隐情他无从知晓,不能为其解决,那他在沙场披荆斩棘这些年到底为了什么。
赵睦见他撇开脑袋看向远处,眼神中藏着不甘,嘴唇紧抿,一副不愿妥协的态度。
她浅浅笑道:“若你真的想为姐姐争一口气,那你也该去查此行的官员。”
赵或闻言转头过来看她,对视的瞬间,看见对方眼底带着的期待。
见此他心底也无可奈何,最终选择闷头扎进面前的桂花糕里,默不作声吃起来。
“慢点吃。”赵睦小声嘱咐道,顺手将他掉落在肩上的青丝拨开,“见初应该和你谈过其中细节,我便不作多说,但那日遇刺之前,我留意到一点。”
赵或手中的动作停下,耐心听着她的话。
赵睦续道:“回京之路是临时决定,但刺客却能提前埋伏其中,恐怕此行有人早已将见初的行程提前透露。”
因为当日贺宽乃先行,目的是为了引人耳目,却不想还是遭人刺杀,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赵或神情严肃看着面前的点心,良久后才喃喃道:“当日官员颇多,更有不幸之人命丧江里,只怕查无可查。”
“那倘若刺客只杀我与父皇呢?”赵睦双眼直视着他道。
赵或缓缓转头,望着她眼底敏锐的目光,忽地眉头一皱,“皇姐何出此言?”
赵睦道:“刺客追杀我们中,刻意避开璟王下手。”
话落,赵或望着她认真的神情,下意识摇头道:“不......”可能。
然而,话未说出口,突然被远处跑来之人所打断。
谢长清早早瞅着他们的动静,发现安圆走远时便想上前,无奈被人重重围住难以抽身,好不容易借着口干舌燥的理由逃开,此时恨不得像一阵风似的刮过来。
虽然他的心思都挂在脸上,但终究还是胆子小了些,到了他们面前又不敢率先寻上安圆,只能贴着赵或先找话题。
他顺其自然坐在赵或身边,扯过他面前摆着的桂花糕,推搡他道:“话说怎得不见你带李冠那家伙来?”
赵或瞧见眼花缭乱的点心中不见了一碟桂花糕,偏头发现被取走后,立马夺了回来放在怀里,挤掉搭在身上那胖乎乎的身子,不耐烦道:“别吃我的。”
谢长清不乐意了,余光瞧见安圆走过来,又死皮赖脸问道:“我问你李冠呢?”
赵或捏起桂花糕的动作停顿,思索半晌才含糊说:“派他调查事情去了。”
官州因经济受制于南诏的压迫,税收连年逐降,士农工商无一行能在官州闯过一片天地,即使有所起色,也很快被孟家收入囊中。
但在这般前有虎后有狼的环境中,苏尝玉靠着殷实的家底和天赐的远见,巧借南诏人为苏家在官州开辟一条商路——加工坊。
孟家是盘踞在官州的一匹烈犬,但面对苏家却束手无策,若要挑起商战,只怕结局只有两败俱伤。
孟悦恒是聪明人,他能接受苏尝玉在官州和自己分一杯羹,但他绝不能让孟家失了在官州的地位。
只是随着苏氏的加工坊逐渐扩大,苏尝玉的野心便也昭然若揭,即使孟悦恒有意让出官州的红利以表示好,但苏尝玉明显不吃这一套。
所以孟悦恒要利用沈凭,利用他所提的丝绸之路,彻底打通魏朝和南诏的商道,以此和苏家相对而立,顺势带动官州的商贾,借他人的起色去填上纳税的窟窿。
沈凭被安排去巡官州的加工坊,此行是由掌监官州兵房的冯奇引领,两人同行已有数日,今日的最后一程,是去孟家瓷窑的加工坊。
他从马车里下来,远远瞧见加工坊的掌事上前相迎,随后掌事带着他参观了一圈。
孟家的加工坊远比先前所见的要大上许多,且按照掌事的话中得知,这只是孟家瓷窑的其中一部分,有关丝织品的加工坊,就算不去见,在对比之下,也能猜到规模有多大。
仔仔细细走一趟下来已过了一个时辰,掌事带着他前去茶房歇脚,冯奇也在片刻后进了包厢中。
两人见面客气地颔首,各自落座也都默不作声。
这样的情况已持续了数日,冯奇相比曹光见更加沉默,板着黝黑的一张脸,仿佛见谁都扯不出笑容。
即便是他们同行的这几日中,沈凭也未曾见他有过笑脸,他按部就班带着自己参观加工坊,结束之后便告辞离开不作逗留。
如此和旁人刻意保持距离之人,却对孟家言听计从,甚至能在接风洗尘宴上陪笑。
未过一刻,加工坊的掌事带着一名男子进来,此人生得魁梧,脸颊两侧长满胡须,上半身只穿了件宽大的无袖麻衣,一身着装瞧着像极了南诏人。
他用着拗口的方言朝众人展示手中的瓷器,那是一只透影白瓷杯,被他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其胎秞如玻璃融为一体的白色瓷器,恰好包厢中开着窗,他托着白瓷杯走到窗边,骄傲地向众人展示一番。
可当掌事询问沈凭有关售卖一事时,他察觉到师傅眼中闪过的失望。
沈凭问道:“此物可是加工后的物品?”
掌事连连点头,随后大致将加工过程说出,待他说完后众人起身散去。
只是在他踏出包厢之前,偏头朝掌事看去问:“不知掌事认为此等上乘品,若用作以物易物可是能换取更好的东西回来?”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光刻意朝师傅的方向瞥去,只见那人听见时眼神骤然发亮。
但掌事却道:“大公子有所不知,这些瓷器若是流入互市上,可以换来数不尽的黄金。”
沈凭收回视线道:“原来如此。”说罢和冯奇一并离开了加工坊。
车轮滚滚,碾过飘落的秋叶。
车厢内仍旧是无尽的沉默,沈凭翻看着离开前掌事送他的手账,其中记载着瓷窑中曾烧制出来的名品,还附带着最后出售的价格,上述标注的黄金重量,让他手中仿佛拿着的不是手账,而是千斤重的黄金。
就在他琢磨得入迷之际,忽然听见冯奇开口说话。沈凭并未将视线从手账中移开,但竖着耳朵听着他的话。
他的声音略微嘶哑,总带着一阵莫名的沉重在其中,“大公子为何认为以物易物可取?”
沈凭翻过一页纸,回道:“以物易物,能让这件物品得到价值最大化,换来同等的东西,能吸纳更多新产业。”
冯奇反问:“大公子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
沈凭道:“暂时是这样认为的。”
车厢内安静须臾,随后听见冯奇说道:“以物易物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人脉吗?”
马车行驶过吵闹的集市后,四周的环境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沈凭将面前的手账收起,抬眼朝他看去道:“不错。”
他提倡以物易物,就是为了人脉。
冯奇眼底毫无波澜,只是在得到答案的时候有一丝释然,“既然如此,便是为世家而积累的罢了。”
沈凭问道:“冯大人此话怎讲?”
冯奇将视线落在腿上放着的手账,“沈家当初因为丝绸之路拒了世家,如今又为世家重启丝绸之路,这难道还不足以解释此举吗?”
“所以冯大人认为我
是为世家卖命。”沈凭凝视着他说。
冯奇道:“你我皆是为世家卖命。”
只闻沈凭一声轻笑,“若我不是呢。”
话落,冯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而这微妙的变化恰好给沈凭捕捉,未等冯奇回答,他续道:“大人可知,身在官州,便没有两派而言。”
之后冯奇便不再回话,两人余途和往常那般沉默,直到马车抵达驿站之时,沈凭并未急着下马车,而是端详冯奇良久后说道:“你既无心与孟家相交,又为何因孟悦恒所言而动摇?”
冯奇倏地抬首与之对视,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明白对方将自己看穿,他心中一紧,连忙闪开沈凭的双眼,欲言又止间却迟迟不见发话。
直至他的腿上被一物砸中,他转眼看去,发现那是加工坊的手账躺在自己的面前。
当他看见手账封面的“孟”字时,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厌恶,一把挥开腿上的手账,“是,孟悦恒是来找我。”
他盯着沈凭愤恨道:“我冯奇不屑和这群人同流合污,但奈何在这官场上孤立无援。那日宴席之前,孟悦恒前来告知我一事,说沈家的大公子抵达官州,为的是帮助世家打开丝绸之路。我心中万千质疑,直到他告知我另一事。”
沈凭眉头微蹙,“何事?”
冯奇躲开他的视线,嫌弃道:“说你与燕王殿下有一腿!”
沈凭一惊,“所以你信了?”
冯奇立刻又转头看回来,怒道:“我断然是不信,但世家既派人前来,我定有意前来打探一二。”
只是这一打探,便相当于尽入彀中,一旦他出现在宴席之上,从前与孟家百般划清界限之举,都将付之一炬,最后落得任人摆布的下场。
不想孟悦恒会以此算计,沈凭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整理了下思绪,疑惑道:“大人那日前来,是想打听些什么?”
冯奇瞅着他须臾,道:“看看你是不是断袖。”
沈凭:“......”
未料在取向上被人摆了一道,他今天算是认栽了。
正当他要离开之际,突然听见冯奇在他身后幽幽问道:“大公子难不成真与燕王不清不楚?”
沈凭下马车时踉跄了下,险些当街摔倒,他站稳脚跟后,转头看向一脸肃然起敬的冯奇,竟一时间哑然。
这要他怎么回答才好?
他抬手抓了抓脑袋,最后敷衍道:“无可奉告!”说罢连忙朝着驿站走去。
徒留一声“造孽”在身后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说:
搞错榜单时间了!怒更1w字(大哭
谢谢阅读和支持。
第65章 互市
一场乌龙闹完, 沈凭很快将此事抛掷脑后,回想这段时日和冯奇四处探访,他也算见识到了孟悦恒的手段, 却想不清楚一点, 孟家为何要揪着冯奇不放?
在他为此事感到懊恼之际, 正好带着苏家的玉牌再次踏足那茶楼,甫一进去,他便察觉到有目光朝自己投来, 他并未转头在人群中寻找,而是挑了个不起眼的桌子落座点菜。
直到这顿饭用完之后, 见一小厮上前结账, 悄无声息取走他银票下的书信, 顺道:“官人这银票咱小店找不开。”
沈凭一笑, “那如何是好?”
小厮压低声道:“不如便免了吧。”
白吃一顿霸王餐,沈凭便也不害臊, 闻言从圈椅中起身, 吃饱喝足便光明正大的离开了茶楼,但前脚未落, 忽地听闻身后传来几道锣鼓铿锵交叠的声响传来。
他好奇回头看去, 才留意到原来这一楼竟有一处舞台, 那舞台的高度和餐桌齐平,随着鼓锣喧天的响声出现, 少顷,便瞧见有一红衣女子出现在舞台上, 手执一剑, 在长袖中舞动, 短短几个出场的动作, 赢得众人的拍掌叫绝。
沈凭不自觉在原地伫立观看,又逢有人出门,他为了避让便回到了茶楼之中,脑海中闪过去年在魏都画仙楼所见的剑舞,此刻情不自禁为一场剑舞驻足观赏。
时过两刻,这场剑舞才完美落幕,那女子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退下,换来另一场表演的粉墨登场。
沈凭的目光追随着那女子的背影,直到发现对方消失之后,他竟鬼使神差跟上脚步。
回到驿站时,包厢门被推开瞬间,沈凭看着出现在屋内之人,眼神渐沉,但在对方看来之前又恢复如常。
孟悦恒扶着案上的木匣起身,待沈凭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便道:“大公子让人好等啊。”
沈凭无心搭理他,走到茶桌前方给自己添了杯水喝下,“深更半夜至此,孟大人不怕遭人嚼舌根。”
孟悦恒愣了下,但很快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摸了摸鼻尖说:“只怕大公子对我这等凡夫俗子无感。”
“嗯?”沈凭捏着杯子看他,右手有些难以察觉的颤抖,轻垂的眼中似含波儿,若有所思将人上下打量,竟挑眉浅笑,“未必不可尝尝你这一挂。”
孟悦恒被沈凭的一句话吓得不清,当即怔在原地纹丝不动。
但很快就被沈凭的笑声打断,随后见他走到窗边,推开一轮月色进屋,转身虚虚倚在那窗边,朝桌面的木匣抬了抬下颚,“里头的东西是什么?”
孟悦恒打了个冷颤,回过神后连忙垂头去捣鼓面前的木匣,视线飘忽不定,讲话更是语无伦次,“就是,我命人带了,不是,就加工了一件丝织品。”
其实是加工坊今日产出一件上乘品,但他半晌都没能把话说清楚,只能小心翼翼把东西从木匣中取出,轻轻放置在桌面。
乍一见,沈凭的双眼骤然放大。
那是一件完整的鸳鸯彩锦纹衣!
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他曾有一段时间被各式各样完整的“文物”所惊讶,事到如今再看也都是过眼云烟,明白这些东西带不走给后人,久而久之他便不甚在意。
可当新世纪见过的残片前身出现时,他恍惚间像回到古墓中,又仿佛置身在博物馆里,一切梦回前世。
孟悦恒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这丝织品,却并未见其上前,以为此物还没打动他,欲再转头朝他讲解几句时,却被那偏头藏在月色的侧脸所怔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