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by桂花冰粉

作者:桂花冰粉  录入:01-02

叶重阳听毕悚然而惊。
木惜迟继续道:“你可知二公子同我,何以能入明哥与木晚舟之躯,将他两个复活?并且一旦附身上去,心智便被身体的原主牵着走?所以如此,都是因着那两具凡胎心中弥留的执念!那执念牵系着一魂一魄不散,致使我入得木晚舟之身后,虽记得自己真身是谁,却难抑对明哥的一腔爱意。而二公子更加全然的变成了明哥,不记得自己原本是谁。唯有一次,明哥体内觉醒了二公子的神魂,险些致使他两个皆丧命。但也仅有那么一次。
叶重阳怔忡道:“竟有此等事……”
木惜迟道:“因此,我疑惑,是否狄仁被另一个人残存的执念占据身体,或许这执念也牵系着此人一魂一魄不散。依鸳鸯前述,这蛊术取活人灵识,将其残杀,损其魂魄。以蛊毒驯服之。而狄仁招来这蛊仙附身,助己以此法杀害覃玉儿的仇人。完毕此愿。”
木惜迟停了停,握紧拳头,双目灼灼地道:“杀害覃玉儿的仇人是狄仁之愿。蛊仙无非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唯有杀害明哥,是那蛊仙所愿。”
叶重阳听毕如有彻悟,指着神像道:“你虽将将苏醒,可你仔细回忆回忆,就在不久前,你有无发过浅梦,你是否与何人对面而视?”
神像静默良久,随后发出一声喟叹:“是了,我梦见一个双目流血之人。我曾问他‘你是何人’。只此一瞬清明,之前与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
“是了是了,如此都合的上了!”叶重阳拿扇子连击手掌,“狄仁的肉身被占据,因此体内有两个神魂,他自己的神魂陷入混沌,一直以来都是另一个神魂在替他杀人!狄仁固然不认得南明为何人,他体内蛊仙却知晓得清清楚楚,摆明要取南明性命。或者说,他要取的是南壑殊的性命!”
“不好!”木惜迟忽然惊悚道,“那蛊仙已蚕食了狄仁的肉身,此刻若再给他找到新的寄主,只怕还要向明哥寻仇!”
说着,飞快地往回赶。叶重阳一把抱了观音像在怀内,紧着跟了上去。
赶回驿馆,木惜迟正要上楼看南明,见花影端着托盘也正要上去。便急着道:“花影仙上,你怎的不守在明哥身边?”
花影回头一见是他,答道:“有苔痕守着呢。我下来煎药。苔痕笨手笨脚,恐怕他弄坏了。”
木惜迟这才放了心,缓缓随在他身边,一面走一面问道:“明哥醒了?”
花影道:“你前脚走,他后脚便醒了。”
木惜迟心中一喜,念佛道:“阿弥陀佛,可算醒了!”
花影笑道:“你也念起佛来了?我看叫那什么叶掌门把你化了去做和尚也罢了。”
木惜迟想到花影同叶重阳间的嫌隙,便也笑道:“他自己还没能入佛门呢,拿什么脸来化我。”
花影瞅着他笑而不语。
木惜迟又问:“明哥做什么呢?”
花影道:“他一个瞎书生,能做什么。不过是发呆,坐卧罢了。有些傻里傻气的,我又不信他是主上啦。”
被花影说的心痒无比,拐过了转角,木惜迟三步两步迈上台阶。来到南明的卧房,正要推门,只见透过窗纸,屋内一个伶仃侧影在窗前摸摸索索,写写画画。一时便看住了。
花影这时端着药也上来,唤了声苔痕。苔痕打开门,见到木惜迟,问了声好。南明在屋内听见,便搁下笔,道:“是晚儿么?”
木惜迟走过去拉住他手,柔声道:“是我。”说毕向桌上看去。原来是一张自己的画像。真是笑靥盈盈,呼之欲出。
木惜迟不禁心尖一颤,想南明目不能视,也不知费了多少心力,才作成此画。
木惜迟道:“明哥,这画……”
南明憨憨一笑,道:“我说过,晚儿的音容笑貌早已在我脑海中。落笔成画,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木惜迟眼睛发热,故意嗔道:“明明鼻子都画到耳朵上了,还自我感觉良好呢。还不歇息歇息,又费那个精神干什么!”
将南明扶至榻上坐好,木惜迟轻轻帮南明揉着额角。看着他深深陷下去的眼窝,本要问的话也问不出了。
木惜迟心里隐隐奇怪,经过同伴被杀,双眼被剜那样惨痛的事,南明居然能如此云淡风轻,一笑置之。他难道是创伤太过,一时激的忘了么?
“明哥,”木惜迟还是忍不住要问,他极尽全力地柔声细语,不吓到南明,“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材是怎么死的?”
南明面色不动,半晌道:“晚儿,我不记得了。方才那个仙君告诉我张材死了,我才知晓的。”
木惜迟不甘心,追问道:“那么明哥,你再想想,你可曾和什么怪物迎面相对?他面目如何?身量如何?他身上可有何特别之处,让你觉得似曾相识?明哥,你若说不明白,便用笔画出来罢。”
“晚儿,我不记得有这些事。”南明垂首噙笑,温润如玉,实在不像是才遭逢了大灾大难的样子。
一介凡人根本做不到这样。
难道说,南明真的什么也不记起来了?
在南明处问不出所以然来,木惜迟便将他托付给花影与苔痕照料,自己走去找叶重阳。南岑遥也在那里,案上放着那尊观音。二人正一左一右俨然审理嫌犯似的问话。
见他来了,南岑遥赶上来道:“不说这神像能与人对话么?怎么单不理我?”
叶重阳对他道:“狄仁的魂体已虚弱不堪,濒临溃散。我已输送灵力与他,可仍旧呼之不应。并不是单单不理你。”
南岑遥笑道:“原来如此,多谢重阳兄宽慰。”说毕向叶重阳作了个长揖,又冲他眨眨眼。
叶重阳见了,登时放下脸来:“你可谨肃些,收收那涎皮赖脸的样儿!”
南岑遥自知造次了,没好意思起来,只得转而向木惜迟道:“你可问过壑殊,哦不对,是南明。嗳嗳,你们这样很麻烦,我都闹不清了。”
木惜迟道:“我问过明哥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南岑遥道:“凡人真真不顶事……嗳,如今张材已死,用不着南明了,你快令壑殊恢复真身罢。南明之所见,即壑殊之所见。那南明虽忘了,壑殊却一定能记得的。说不准已认出那什么蛊仙是谁了。”
木惜迟道:“我也这样说呢,且明哥这样病病弱弱的,我总不放心。还是躺进棺材里休养的好。”
南岑遥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
木惜迟瞅他一眼,叹口气道:“可我也不懂这两人是怎样互换彼此的。不知关窍何在。”
叶重阳一面听着他二人对话,一面在房间内踱来踱去,“那南明既然一点儿法术也没有,那么指望他是不行了。如此看来,若想水济兄恢复真身,还是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南岑遥道:“这意思是壑殊自己不愿回归真身?这又是为何?”
叶重阳皱眉叹气摇摇头,一筹莫展地伸进袖筒取扇子。找了半日,不见扇子,反摸出来一个纸团,打开看时,是那张被烧了一半的素笺。
“钱唯钱做堆。牡丹花下风流鬼,水涨鱼肥。仲冬子夜花墙下,天席地帷。”
叶重阳牢牢盯住那上面的字,若有所思。实则在狄宅里第一眼见到时,他就觉得这几行字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了半晌才说道:“这素笺果真是狄仁写下向佛祖请罪的么?”

木惜迟道:“恐怕还得问狄仁自己。”
说毕,拿起那尊观音,如摇求签筒似的玩命摇起来。“狄仁,狄仁,狄仁,你醒醒。你认认这几个字!”
叶重阳忙止住他道:“你太也胡闹了。漫说对菩萨不敬,就说你这个摇法儿,好人也被你折腾没命了。”
喝退了木惜迟,叶重阳对着观音像又是输灵力,又是渡真气,可观音像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南岑遥道:“我看他是魂飞魄散了罢……”
木惜迟忙道:“这……这同我可没关系。我来之前,他就已经不说话了。”
叶重阳冷哼一声,哗的打开折扇,呼啦啦扇着风。可从他面色来看,大冬月里扇扇子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木惜迟与南岑遥并排站在他对面,打定主意无论他如何责骂,也一句不还嘴的。只听叶重阳“啪”一声合上折扇,道:“回狄宅。”
南岑遥道:“这是何意呢?”
“对了!”木惜迟以拳击掌,“想必那里存有狄仁的手迹。”
南岑遥这才点点头,道:“确然如此,这很是了。”
木惜迟向叶重阳作了个揖,回身便跑了。一径来到南明住处,催促道:“明哥明哥,咱们又要出远门儿了。你若要冠发梳洗,可得快些。”
一壁里说着话,一壁里取了毛巾在水盆子里一捂,拧干了就要给南明往脸上糊。南明轻巧接过毛巾,说了声:“不必。”
木惜迟又绕至背后道:“那我替明哥冠发。”
南明握住他手腕道:“不必。”
木惜迟笑道:“我也说不必呢。”便扶起南明来,而后又想起什么,仍将南明安顿坐下,从自己贴身的衣物上撕下一段,叠成窄窄的一条绢帛,给南明轻轻缚在眼睛上,“明哥,外面飞沙走石的,你的眼睛受了伤,绑上这个,就碍不到啦。”
一时绑好了,又走至正面端详端详,忍不住道:“好俊的郎君!明哥不必伤怀,等这阵子过去,我会想办法帮你复明。这不是难事。”
见南明不应答,木惜迟道:“干嘛不说话?是不是想这个?”说着凑上去亲了亲南明脸颊。
南明浑身微微一震,侧过头去,脸上颜色给浅绛的绢帛一衬,显得愈发白 皙,耳朵却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木惜迟要将南明扶起,南明却自己站起径直出了门。木惜迟怕他磕碰着,连忙追上去,“手,手,牵着我的手。”
南明红着耳朵,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在快要撞到板壁时,木惜迟一个健步挡在他面前,气鼓鼓道:“走那么快干嘛呀,你的脑门儿又不瘪,非要撞得像寿星公那样凸个包出来嘛?”
南明愣愣的不答。木惜迟鼓着腮帮道:“手呢?”
南明伸出手,木惜迟捏着他手掌翻过来,啪啪啪三下打在手心儿:“叫你不听话!叫你走那么快!叫你不牵手!” 木惜迟做杀做死地渲染足了架势,实际落下时轻轻的,大概比抚摸略重些。
这下南明不止耳朵是红的,连手心儿和脸颊也一并红了。只不知被衣物遮盖的其他地方作何颜色。
南明踉跄后撤一步,道:“不劳烦你,我自己可以。”
说着转过身,摸到楼梯扶手,快步地拾级而下。
木惜迟急得跺脚道:“你是哪一世的冤家!就这身子骨儿,跌一跤可怎么了得!”
说着赶着追上,不防头脚下一个踉跄,登时失衡,直往地上栽去。南明迅疾回身拉住他,阻其堕势。
待稳住身形,木惜迟一把反握住南明的手,喘吁吁道:“逮住了。可不许再跑了!”
说毕,捂住心腔,总觉得这一摔,把那里一样什么东西给摔没了,一下子空落落的。
这里南明已回身,一径拐过转角下楼去了。木惜迟无暇多思,紧紧拉着南明的手,护着他以免他踩空。
“哎呀呀这小凡人仔简直愈发无法无天,真是要狠狠痛扁一顿,打服了才好!”
“哎呀这凡人仔真是越瞧越欠扁。木晚舟看上他哪点儿了?”
“哎呀这凡人仔连后脑勺都惹人厌!清高你个鬼!穷酸书生!连老婆都养不活!”
“活着是个穷人死了是个穷鬼。倒了八辈子霉才看上了你!”
“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临了临了连杯热茶也没喝上,反倒被抹了一脸眼泪鼻涕。要不是我,你能住上那地府的观景房?”
“要不是我忍气吞声,你能被评为地府四大绝美夫君第四,得后世传唱?”
“要不是我……哎哎手牵够了没?总之我是够够的了!别牵我手,烦人!”
木惜迟在心里怨天怨地,将南明从头发丝儿嫌弃到脚后跟儿。
台阶下站着南岑遥,看见两人下来,迎上来道:“壑殊,你终于回归真身了,嗯?这又是做什么蒙着眼?”
木惜迟一听这话,登时呆在当地。扭头去看南明,这时南岑遥已将南明脸上的绢帛解下,露出一双明眸,雪亮晶莹。
恍惚间,他感到对方握着自己手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木惜迟立马放开往远处躲了躲。
南岑遥看着他,也笑道:“小木头,你也回来啦?”
一边有一人走来道:“木公子可有跌伤?小神方才草率了。”只见来人粗眉上竖,呈倒八字样。正是阎罗。
木惜迟摸摸心口,原来方才跌那一跤后,心里空落无处抓寻,正是自己脱出木晚舟的身体,那份沉甸甸的蜜意柔情因此消散。
“大公子请看。” 阎罗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两具小小的身体,仔细一瞧,竟是南明与木晚舟,两人款款偎依,脑袋凑在一处,阖目平卧。
南岑遥先是新奇地瞧了一会儿,而后笑着向阎罗拱手道:“此番多亏阎神,在下才少费些心肠。”
阎罗将手掌一合,欠身还礼道:“哪里哪里,小神还要将这二位安放停当,自此别过,后会有期。”说毕,一阵青烟地去了。
这里飞电跑来打了个躬,“飞电给主子请安。主人身体安好?一切安好?”
南壑殊瞧也不瞧飞电一眼,径直走至尺素跟前,拱手一礼道:“有劳。”尺素连忙还礼不迭,口中连说“不敢”、“该当应分”等语。把个飞电冷落在那里。木惜迟冲他打手势,令他起身。可飞电满面惶恐,哪里敢呢。
还是南壑殊喝了声:“孽畜,还在这里碍眼!”
飞电才连磕了几个响头,讪讪地退了下去。
南岑遥也未叙闲言,立刻便问南壑殊道:“壑殊,你看见那在古刹中袭击你的人么?他什么样子?是谁?”
南壑殊答道:“见了,平常人,我不识得。”
叶重阳也上来问道:“他面目可在瞬息间有二般变幻?或者他的声音呢?”
南壑殊想了想,答道:“那人周身黑气环绕,难以看清。何况并没容我细看。”
南岑遥蓦地想到南明随后便被剜去双目,忙问他道:“壑殊,你身上可有不妥?眼睛痛不痛?”
南壑殊道:“劳兄长记挂,壑殊一切都好。”
南岑遥点点头,向叶重阳道:“若壑殊想起什么,定会告知。此刻倒不必追问,还是速返狄宅为是。”
叶重阳听了,知道他心疼南壑殊,便即作罢。
一行人返回狄宅,这里已被收拾齐整,不再如先前那般荒落。南岑遥立在院中,先遣人入各屋查探是否有异,随后步入正堂。
这时一个人捧着茶盘款款走来。南岑遥不防,给唬了一跳。见是一名婀娜女子,容颜昳丽,堪比谪仙。
南岑遥试探问道:“你是……覃玉儿?”
那女子答道:“禀仙君,正是奴家。”
这时,鸳鸯也从外面采买回来,叶重阳拦住便问道:“快将你家公子过往的书信手稿都拿来给我。”
慌得鸳鸯将手里篮子放下,福了一福道:“奴婢不识字,认不得那些。公子也并未交给我收着。”
木惜迟看不过眼,走来道:“鸳鸯姑娘别怕,他心急,也是想尽快找到解救狄仁之法。”
鸳鸯一惊,噙着泪道:“你们找到公子了?他怎么样?可还好么?”
正说着,南岑遥走出来道:“你家小姐叫你进去。”
叶重阳一时没解过来,“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是……”
“难道说覃玉儿……”
南岑遥点点头。
众人听闻此信,都好奇这位传说中的覃家小姐究竟是何等模样,便一齐进来看视。
一见之下,果觉不俗。苏哲不禁叹道:“此等姿容,在凡间已是绝色。怪道能摆弄狄仁于鼓掌之中。若唤作是我,也甘心为她赴汤蹈火。”
木惜迟白了他一眼,道:“把她说给你当老婆,你要是不要?”
苏哲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倒不嫌她是破壁之身,只不过神仙和凡人婚配,过个百八十年我还得给她养老送终。这实在难以了局呀。”
这里叶重阳看一眼覃玉儿,好似有话要说,终于还是忍了忍,道:“玉儿,你可收着狄仁平日里的书稿信件?”

第43章
这里叶重阳看一眼覃玉儿,好似有话要说,终于还是忍了忍,道:“玉儿,你可收着狄仁平日里的书稿信件?”
覃玉儿看见叶重阳,先是一怔,而后才忽然醒过来似的,道:“有,有的,我拿来给您。”
说着去了,叶重阳看着她背影,若有所伤。
一时拿了来,叶重阳接过,众人围拢到一处,将信件与素笺上的字两相一比对,果然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懂了!”木惜迟先说道,“如此看来,那素笺定是蛊仙与狄仁交接之物,并非狄仁所书,却是蛊仙亲笔。他依照狄仁所述的姓名与方位,替他杀人。完后以类似酒令的形式记下杀害某人的地点与时间,向狄仁交付。素笺上所述,旁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相干,狄仁却能懂,因而十分隐秘。”
众人听毕,深觉有理,也都为此发现而暗暗兴奋着。唯有叶重阳捧着素笺看了又看,忽然双目圆瞪,犹如被轰去魂魄一般,继而将素笺掷向地面,好似那并不是薄薄一纸素笺,而是他平生最为惧怕之物。
苏哲过去将素笺拾起,“怎么了嘛叶掌门,它又没长了牙,难道咬了你不成?”
叶重阳怔怔然道:“牙?咬我……谁要咬我?”
叶重阳一时忆起当初出走巫族时,十二巫祖在他身上痛下的十二道咒制,岂不比被万虫噬咬更加痛彻心扉么!
“我……这……”叶重阳语无伦次。
南岑遥不忍,走过去扶着他臂膀,柔声道:“重阳,这平平无奇的一纸素笺有何不妥?我记得你第一次复原它时,神色就有些异样。”
这时花影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数你瞧得最仔细,真是难为你了。什么人,就值得下这等苦功。”
南岑遥瞅了他一眼,也不理会。
叶重阳看着南岑遥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听不到声音。他感到自己陷入一口井中,周围的一切都渺远无比。
“叶掌门!叶掌门!”苏哲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摇着他的肩膀。叶重阳这才醒悟过来。
他四下环顾,见所有人都或不解或担忧地看着他。
唯有南壑殊施施然坐在一旁,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或者这很像……巫皇的笔迹。”叶重阳断断续续地说,“那素笺上的字……很像……”
众人一听“巫皇”二字,登时悚然而惊。先诡异地静了静,很快便七嘴八舌道:
“不可能的,巫皇早已元神寂灭。天帝曾昭告六界。”
“巫皇是上古巫神,巫祖之首。元神永不灭,但也已被救苦天尊永镇寒潭了。绝无现世之理啊。”
“我爹爹同我说的是,镇在了不周山。”
“非也非也,是招摇山。”
“错了错了,就是寒潭。”
“其实是肉 身、元神、灵识、随身的神武等都被上神封印分散镇压,倘或一个极北,另一个就极南,也有极东和极西,总之永不能合而为一。”
“……”
“……”
南岑遥急道:“重阳,这究竟怎么回事?这素笺上的字实无殊异之处,你莫不是认错了罢?”
叶重阳道:“你看那‘钱’一字,右半边是个‘戔’字。先巫皇曾说‘兵多则残也,故从二戈。既从二戈,不如无戈。’便总是写为‘戋’。我看到这素笺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十分眼熟。只是我想不起来。一万年了……一万年前,我随侍在巫皇左右,他的笔迹,我大约很难认错。”
众人再看那“钱唯”的“钱”字,果如所言。
南岑遥又道:“但凡写字,一般都爱减省。连我也常如此的,这倒不稀奇。”
叶重阳道:“如若存了减省的心,合该一概如此。为什么那‘魚’字又肯好好地写了?必然写字的人并不图减省,之所以将‘戔’写作‘戋’,为的是有别的道理。”
南岑遥想了一回,无言以对。
众人一时缄默。不知是谁忽然吵嚷道:“也就是说,巫皇复活了?他老天拔力地活过来,是要寻仇么?”
听闻此语,大家“呀”的一声,不禁相顾骇然。
覃玉儿走上前道:“列位相公,可寻到狄公子了?”
维时大家都为巫皇现世的说法震撼不已,无人顾得上她。只有木惜迟向她道:“他的肉 身已遭蚕食,魂魄在这尊观音泥塑之内。现下也已十分羸弱。”
覃玉儿听如此说,惊得一字也没有,只管哀哀哭泣。
花影道:“哭什么哭!他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自己落到这步田地还罢了,必定要连累六界上下不得安宁。”
叶重阳自说了前面的话,便一直沉默着。他看着覃玉儿,忽然道:“玉儿,你将先前在这府中翻出的那本邪书拿来与我。”
覃玉儿见叶重阳吩咐,便勉强止住哭泣,答应一声,走到十锦槅子上取下一本册子双手捧着递与叶重阳。叶重阳接过来随手翻阅了几页,掷在一旁,道:“不对,这书上的东西不通,狄仁凭这个断然招不来巫皇的元神。恐怕……是元神主动找上的狄仁。”
过后又道:“不对,巫皇是上古神尊,道行高深,玄力无极。其元神更加强悍无匹,断乎不必依附任何躯体。一定不是巫皇的元神。可那会是什么呢……”
众人稍稍松口气,如此看来,即便巫皇的某样知觉忽然觉醒,也还十分羸弱,并不具备毁天灭地的能力。更或者,世上真有人的笔迹同巫皇十分相似,以致以假乱真,混淆视听也犹未可知。
这时花影却忽然笑了一声,只听他道:“咱们这个屋子里,有当年一同剿灭巫族的功臣之后,有当初叛出巫族的不肖之徒。若是果真先巫皇返活,那咱们这些人还能够好好儿站在这里说话么?”
众人一听都撑不住笑了。都道:“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一切都是玉儿之失,令得大家如此烦恼。”角落里忽然发出哭泣之音,大伙儿循声望去,见是覃玉儿跪在观音像跟前,一只手小心翼翼,想碰又不敢碰。“玉儿更加害了公子……”
苏哲走过去扶起她,道:“他已是就木之人,你无须自责。此番看来,被邪祟缠上,也是狄仁命中注定,与你无干。”
覃玉儿期期艾艾道:“若不是我,公子不至身中蛊毒。”
苏哲揽着她的手道:“傻丫头,他中的最深的蛊毒,便是你呀。情爱为蛊,痴心最毒。你并不曾害他,而他却用情至深。”
木惜迟牙已酸倒,没死活地将苏哲往外推,“我看你最有毒,快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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