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壑殊道:“殿下仁善,必不会这么做。”
太子咬牙道:“你真的够了……”
南壑殊:“当日巫族之战,殿下曾几度亲征。战后归来,又闭关数载,一蹶不振。后被发现私设祭灵,陛下大怒,严惩了殿下。那祭的是何人,不难猜想。法度之外,莫乎于情。殿下至情至善,当日看到泽满目疮痍,犹且不忍,怎的今日要赶尽杀绝呢!”
太子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哼一声道:“你总有这些话。别只尽情说本宫了。倒是说说,故意将这么一个人埋伏在本宫身边,到底居心何在?”
南壑殊道:“六界之内,唯有殿下能护其周全。”
太子嗤一声笑了,“想来当日你有意令木氏接近本宫,惹得本宫对其缠绵难舍。向你讨人时,你又做出些腔调,说出那一篇话,令本宫更加心痒难耐,原来那日起,你便已开始布棋,引得本宫一步一步深陷罗网。可叹你竟肯忍痛割爱,将心爱之人双手奉与他人?你这么做,未免用心太苦,牺牲太过。”
南壑殊:“下神与其并无私情。”
太子笑道:“本宫勉强信了这话。不过,此子断断不可留在重华宫。命你速速领回,否则,本宫就真要将他丢去蛇巫山囚禁了。”
太子坐下,啜一口茶,举头见南壑殊仍跪在那里,便问:“你又要做什么?”
南壑殊道:“下神替他向殿下讨一样贴身信物。”
太子手上茶杯“嗒”一声置在案上,“休要得陇望蜀。再者说,你那小童已蚂蚁搬家似的从本宫这里搬了许多物什去了,犹嫌不够?”
南壑殊道:“求殿下成全。”
太子道:“水济君,你的心未免太痴,本宫自叹弗如。罢了,这个拿去罢。”说着,自腰间解下所佩的一柄短剑丢了过去。
南壑殊稳稳接在手内,谢了恩。
这里木惜迟已吃得嗝天嗝地,歪在地上昏昏欲睡。又撸起袖子,将手腕露出,自己边看着,边喃喃自语道:“小时候爹说过,这腕上有个大穴,是命门所在,稍不留意,灵力就会从这个地方逸散而出,几百年的修为就白费了。唉,方才不该那样冲动,险些坑了自个儿。可那小长虫为何那样厉害,这个地方割伤了,竟没事人一般……不过,她是公主,要那些灵力修为做什么呢?普天之下,又没有人找她打架。行走坐卧皆有人服侍,费不着她一点儿心。可见造化不公,天地之灵气独钟于这些显达之人身上,真正需要的——譬如我——却一点儿也够不上……”
如此想一会儿,叹一会儿。自怨自艾,顾影自怜。忽见南壑殊走来,木惜迟忙一骨碌爬起,噘着嘴,把人家瞅着。
南壑殊:“吃饱了?跟我回去。”
木惜迟:“不要,你自己回去!”
南壑殊:“我有话同你说。”
木惜迟两手堵着耳朵,“我不听,不听!”
南壑殊:“听话。”
木惜迟:“我不听话,偏不听话!”
南壑殊便上来拉他,木惜迟拼命躲开。南壑殊上前一步,木惜迟后退一步。一直退到墙角。南壑殊又伸出手,木惜迟扭着挣扎摔打,嘴里不停地发狠:“我不,偏不!不要……”
南壑殊忽然制住木惜迟双手,一并合握在左掌中,再略略一蹲身,右臂在木惜迟臀下一捞,竟如同抱小孩儿一样,将他单手抱起。
木惜迟双脚离地,又惊又气,两条腿不住地踢打挣扎,“放开我!放开我啊……谁许你抱我了,谁许了……放我下来……”
双腿悬空,双手又被制住,木惜迟眼见着南壑殊平静无澜的侧脸,更加生气。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埋头一口咬在南壑殊肩胛上。
头一口碰在骨头上,硌得牙生疼,木惜迟又用牙齿在前后左右处轻轻试了试,寻到一处柔软的所在,狠狠咬下去。南壑殊竟连哼也不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
周三见~
这里苔痕正在门首张望,忽见南壑殊怀里抱着个人快步走来,唬了一跳,忙迎上去。
“呀,木公子这是怎么了?”
南壑殊一径来至屋内,将人放在地下。
木惜迟大吼:“走开!”
南壑殊后退两步,眼睛盯着木惜迟,却对苔痕吩咐道:“看好了,不许他乱跑。”
苔痕忙应了。
南壑殊果真走开,苔痕追出来道:“主上,你肩上的伤。”
只见他白衣上斑斑点点,犹在向外渗血。
南壑殊回头道:“不用你管,不是让你看好他!”
苔痕不常受南壑殊重话,一时慌了,忙道:“是,属下遵命。”
说毕,苔痕忙回转来,见木惜迟没丢,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一时屋内只剩得他二人大眼瞪小眼,苔痕就连眨眼的频次都刻意减少了,生怕眼一闭一睁,木惜迟就会凭空消失掉。
木惜迟自己气闷了一会儿,便道:“苔痕,我渴了,替我倒杯茶来可好?”
苔痕圆睁着双目,道:“木公子,待主上回来,我再给你去倒茶。”
半晌,木惜迟又道:“苔痕,这屋里好闷,我去将那门窗都打开罢。”
苔痕:“木公子,我可不敢让你靠近门窗。谁知你会不会一翻身就跑了。”
木惜迟:“那你去开。”
苔痕:“我也不开,我就盯着你。”
“……”
木惜迟:“苔痕,我要出恭。”
苔痕:“那个……还是忍一忍罢。”
木惜迟:“不行,我快憋不住了。要尿裤子了!”
苔痕:“……”
木惜迟:“苔痕,你若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就向这桌上,椅上,榻上各处撒尿。等你主上回来,看他鼻子不气歪了!”说着便要撩衣。
苔痕忙道:“木公子使不得!!!”
这里南壑殊来至南岑遥下处,只有干戚在庭前武练拳法,尺素倚门笑看着他。见南壑殊来了,二人忙见礼。
尺素笑道:“二公子来的不巧,我家主上现在花影兄弟家做客。”
南壑殊听了,扭头便走。
彼时南岑遥正与花影之父花知微对弈,花影在一旁添茶炷香。南岑遥不着痕迹地让了几子,老大人连赢三局,正是喜笑颜开,翁婿和乐。
一时南壑殊找到这里,也不等人通报便进入。见了花知微,先告了罪,急匆匆拉了南岑遥就走。
花影从未见南壑殊如此,忙安抚了他父亲几句,随即也跟了出来。
南岑遥见他“浴血”而来,忙问:“壑殊啊,你肩上是怎么了?你同人争执了么?咱们要不要请帮手哇?”
一问不答,再问还是不答,急得南岑遥将手一甩,挣开他,道:“究竟怎么回事?花影他父亲正被我哄得极开心,对我赞不绝口。好好儿的都叫你给搅黄了!”
南壑殊蹙眉道:“大哥,对不住。这个事非你不可。”
南岑遥忙细问究竟。这时花影也已赶来,问道:“是与小木头相关的事么?”
南壑殊点点头,只听说道:“太子殿下将他退送了回来,我恐他心里不自在,几次要告诉他,却开不了口。”
南岑遥听毕,向花影道:“我早说过那是个朝三暮四的。这可不就应验了。”
花影拍了他一掌,“什么时候了,还只管说这些。”又问南壑殊道,“小木头做错了什么事么?如今怎么样了?他可有受罚?”
南壑殊:“倒没有。”
倒是吃饱喝足。
南岑遥道:“有什么开不了口的,直接告诉就完了。小木头是个明白孩子。”
南壑殊道:“他曾因考覈落第,被遣送回乡。彼时他已大受打击,气馁神堕,如今又遭太子遣返,由此接一连二,我怕他承受不住。”
南岑遥道:“壑殊,你肩上的伤可是他咬的?”
南壑殊回头看一眼自己肩头,道:“无妨。”
南岑遥:“果然是他?承受不住打击就咬人呐?瞧瞧这两排压印,下嘴太狠了。臭小子,胆儿越来越肥。壑殊哇,为兄帮你教训教训这小东西!”
南壑殊:“大哥,我请你帮我把这个事告诉他,还要帮忙劝劝他。”
南岑遥:“???”
花影:“对呀,你最擅言辞,又能说笑,由你去劝解,再合适不过。”
南岑遥:“花影,怎么你也……”
花影:“正是用你的时候,就不要推辞了罢。”
南岑遥:“可是我……”
南壑殊:“大哥,小弟这厢……”说着就要屈膝下跪。南岑遥唬得忙一把抱住往上拔,“你这是要折死我了。我去就是了,我去就是了……”
南壑殊也不说客气话了,拉上就走。南岑遥赶着回头向花影道:“瞧瞧,你这主上怕得罪人,让我出头,委屈死了我。”
花影忙也在后推他道:“别叽叽歪歪了,留些口舌对付那位小爷罢!”
此时苔痕已是身心憔悴,欲哭无泪。在即将要撑不住的时候,三人终于到了。
南壑殊先进门,木惜迟噌一下子起身,就要冲他发脾气。还没说出一个字,又看到了随后而来的南岑遥,便只好生生咽下了。
南岑遥嘿嘿笑了两声,“小木头,最近可是胖了好些,太胖可不利于修行喔?”
木惜迟眼睛咕溜溜转了两圈,抿着嘴不言语。
南岑遥见状,向南壑殊使个眼色,令他先出去。
南壑殊自是不放心,但他也知道只要他在,木惜迟的气就消不下去。无法,只得同着花影出去。
没顿饭工夫,屋内忽然“哞”的爆发出一阵哭声。南壑殊一惊,忙推门进去看时,木惜迟正坐在地上哭得眼泪鼻涕双双而下。
“怎么弄的,怎么惹哭了!”南壑殊有些责怪口吻。
南岑遥不以为然道:“哭让他哭呗,又不是个小娃娃。哭一哭就要大人去安抚……”
然后他就看见南壑殊过去单膝跪在木惜迟身前,将他一把搂入怀内轻轻拍着后背安慰。
木惜迟越哭,南壑殊越急,竟回头对南岑遥道:“白找你来了。”
南岑遥:“……”
“喂喂,花影你看他,过河拆……”
花影:“真没用。”
“!!!”
南岑遥体会了一把兔死狗烹的悲慨,又是委屈又是气闷,却不敢对他两个发泄,只好移到木惜迟身上,“别号了,人家要以为咱在宰猪。”
木惜迟闻言更加伤心,哭得更加起劲,花影也被哭急了,也没想,便忙着道:“别理他,他自己才像猪。你哭起来其实像牛。”
“……”
南壑殊才要将他二人都赶出门去,忽见苔痕领着一名仙侍进来。
木惜迟勉强止了哭。那仙侍便笑着说明来意。原来伯阳子使他来讨回先前太子赏赐木惜迟之物。
木惜迟装聋不动。那仙侍便看着南壑殊作难。
这里南壑殊默默负手站着,半晌吩咐苔痕道:“去将那些物什都理整出来,还给人家。”
苔痕应一声,走去收拾。片时,出来将一个包袱递给那仙侍。木惜迟一见,便如剜了他肉一般,那仙侍瞅他一眼,忙将包袱接过来,紧紧护在怀里。木惜迟泪眼汪汪地赶上去夺。
两人如同拔河般闹了一阵儿,还是南壑殊上前将两人分开,强取来包袱塞给那侍者,又命苔痕速速送客。
侍者也不敢久站,忙陪笑着走了。木惜迟怔嗑嗑地呆了半晌,更加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后来还是以那人怎样拿走便怎样拿回来才了结,倒不是那侍者被木惜迟的哭功给震着了,却原来是那人捧着这些“失而复得”的物什去和殿下表功,结果被申饬一顿,命他交还回去,并仔细安抚,但凡木惜迟再掉一颗眼泪就折他一年修为。
太子还另赏了好些稀罕玩意儿,足足有先前的两倍之多,又命将啖稽镜也一并赠予。木惜迟“勉为其难”地收下,当晚,便将这些东西翻来覆去地摆弄瞧看,不免得意,暂解了白日时受的气。于是人仰马翻地收拾东西,又让南壑殊给他分门别类,一一告诉什么来历,如何耍弄,有何珍稀等,足闹了一夜。
翌日一早,南岑遥欲约同南壑殊先到他父亲那儿,再三人一齐至天帝处辞行。还没来得及出发,一名宫人便急急传天帝亲谕,命三人速往紫霄云殿陛见。
作者有话说:
又迟了十多分钟,抱歉抱歉~
周六见~
三人到了紫霄云殿,正要依礼下拜,天帝却沉声道:“且站着说话。”
三人忙躬身听候。只听天帝道:“之邈,今岁可察探过蛇巫山的情况?”
南之邈还未回话,南壑殊越众而出道:“启禀陛下,今岁是下神同兄长前去蛇巫山。”
天帝:“情况如何?”
南壑殊:“禀陛下,蛇巫山顶空之雾瘴每年升高一丈又三十六尺,连年如数,今岁亦无误。”
天帝先不理论,转而道:“怎么本君听闻,在下界时,你们遇到了误入往生轮回的少乂神识。可果有此事啊?”
原来南壑殊同南岑遥当日离开蛇巫山后,预拟往天庭面禀天帝的,但因南之邈忽然对木惜迟行出下流之事,这才打乱计划,他两个其后也未成行。归返无念境后,南岑遥依照南壑殊教的一篇话应付了南之邈,后来也没有再理论。且既已错过了向天帝呈报的最佳时机,恐获贻误之罪,于是此番梓林宫赴宴,也并未提及此事。
此刻南之邈听了天帝的话,心内疑窦横生,只盯着南壑殊项背,不敢莽撞回话。
这里南岑遥也暗道不妙,不禁疑惑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梓林宫宴前,壑殊曾特同公主对过辞的,公主说自己并未向天帝提到巫皇的事。因此不会是公主。难道是父亲?可若是父亲说的,陛下不至当着面再问一遍。
只见南壑殊徐徐地道:“禀陛下,确有此事,当日无量佛尊以真身亲临下世,匡助我等,渡化了少乂自招摇神山逃遁的一半神识。事毕后,佛尊亲嘱,此事不必与人道,命我等务须守口如瓶。我等亦曾主张须将呈报天帝陛下,佛尊却道,此事尚有曲折,不便同我等详说,须得佛尊亲自对陛下说明方不误事。是以,我父子三人才未曾禀明陛下。”
天帝听了,不知信与不信,沉吟半晌方道:“这便罢了。只是风伯、雨师忽报蛇巫山雾瘴忽然高起,铺天盖日。人间多地引以为罕,设坛祈福驱祸。风伯、雨师始闻得消息,报与本君。”
阶下三人面面相觑,皆扣头告失渎之罪。
天帝道:“这些虚礼能可免了,尔等速速察明因由,不得有误。
三人领命而去。路上南岑遥心犹未定,向南壑殊道:“你方才一推六二五,把事儿都推给佛尊,这不会出问题么?”
南壑殊:“难不成陛下还去找佛尊对词不成。这都是小事,大哥,且要弄清蛇巫山的事要紧。”
南之邈在前头听了,立住脚,回头将两人下死命钉了两眼,一甩衫袖,一径前去了。当日便率无念境诸人作辞而去,又命南岑遥领弟子仆从先行回至无念境,自己同南壑殊则往蛇巫山奔去。
南岑遥一方面怕佛尊那里东窗事发,一方面又苦恼如何向他父亲告罪。故而惶惶失所,只管嗐声叹气。今见他父亲不令他同往,方松了一口气,想着好过于在他父亲跟前,横竖不是的。且有壑殊在,想必父亲要问也是先问他,壑殊主意多,必能应付过去。待回来时,定已相安无事了。
南壑殊较之则显得气定自若,舒徐有致得多。一路同着南之邈来至蛇巫山领空,果见雾瘴浓厚,胜于往日。
“壑儿,依你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壑殊蹙眉不答,“铮”一声,离火出鞘。南壑殊持剑下潜。南之邈紧随其后。行不过一盏茶时,南之邈渐觉吃力,立着云头停下。见南壑殊仍旧往下深潜,被浓雾遮盖,一展眼不见了踪影。
黑雾障目,南壑殊辨不出与地面相距几许,但觉永无止境一般。正犹疑间,双足猛的触地,不及收势,左膝重重磕在地上。南壑殊忙以手撑地。抬头四顾,周遭黑气笼罩,宛似炼狱一般。
心头一阵惊悸弥散开来,如有所失。南壑殊知是这雾瘴之毒性发作,忙凝神聚力,稳住神识。
身后忽传来一老妪之声,只听说道:“‘火云满山凝未开,飞鸟千里不敢来。’阁下好本事,竟撑了这许久,未请教高姓大名。”
南壑殊听了这一声,不慌不忙,从从容容转身敛衽施礼,“晚生无念境南水济拜见长者。”
那老妪在一射地之外立着,因浓雾阻隔,看不清面目,只听得桀桀怪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水火能容,天理难容’。”
南壑殊听闻,眉头微微一皱,并不答言。
那老妪话锋一转,厉声道:“说!此番你闯我蛇巫山,究竟意欲何为?”
南壑殊镇定自若道:“因此地雾瘴激升,晚生故奉天帝之命,前来察探。”
那老妪冷笑道:“你倒安分不撒谎。这蛇巫山本是一座炎山,终年吞吐岩浆,翻滚不绝。这雾瘴便是岩浆升腾之故,有何奇怪!”
南壑殊微笑道:“前辈所言不错,这道理很是。”
那老妪前走几步,来到跟前,南壑殊这才看清。
这哪里是老妪,却分明是一位曼妙少女,螓首蛾眉,容貌婉娈。脖项上却勒着缚灵锁。
南壑殊只惊鸿一瞥,立刻垂下眼帘。“多谢前辈指教,晚生叨扰,这便回返复命。”
那少女厉声叱道:“还不快滚!”
南壑殊亦未羁留,先找到南之邈碰了面,将内中之情述了一遍。南之邈诧异道:“仅此而已?”
南壑殊:“仅此而已。”
南之邈手背垫手心,“这话你同我说得,却如何向陛下禀告呢?”
南壑殊:“方才如何禀告的父亲,便如何禀告天帝。”
南之邈深知南壑殊的行事为人,绝非轻浮妄言之辈,便勉强笑道:“若果真如此,陛下恐要动怒。”
南壑殊不再言语。二人匆匆来至南天门外,早有天帝的亲兵在此迎候。一见了他两个,忙引入金殿陛见。
南壑殊果如先前所说,如实禀告了天帝。天帝却并未动怒,踱步沉吟半晌,道:“尔等务须确保蛇巫山万无一失。”
南之邈正自狐疑,一闻此言,忙扣头道:“臣等领命。”又见天帝无甚别话,便战战兢兢退了出去。
南壑殊一路默默,南之邈虽满腹猜疑没有头绪,然见天帝方才的光景,自己也不便多问。及至回到无念境,二人分路各自而去。
且说南岑遥自打回来后便始终坐立难安,不时遣人到东华宫打探消息,一时闻得南壑殊回返,忙赶来相见。
南壑殊也便将蛇巫山内的情景同他说了一遍。南岑遥愣了半日方道:“那女子分明隐瞒,壑殊啊,你怎么不问问她,就这么走了呢?”
南壑殊道:“大哥,方才我已将她说的话都复述给你了,你可听出些事故来?”
南岑遥皱着眉想了半晌,“实在听不出来。”
南壑殊:“‘水火能容,天理难容。’她竟知道这一句。”
“呀——”南岑遥忽然抚掌道,“蛇巫山的巫族后裔都是万年前就被囚禁,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可这句话是百年间方流传起来的,她又如何知晓?”
南壑殊点头道:“如此看来,她一定与外界互通消息。”
南岑遥满脸诧异,“是谁这么大胆,敢同巫族沟通往来?”
南壑殊默了默,道:“我起先也疑惑,摸不清头脑。因恐被那女子瞧出我动了疑,又兼毒瘴浓厚,恐灵台不稳。我便不敢久羁。随后如实禀告了天帝。大哥,你猜猜看,天帝陛下听后说了些什么。”
南岑遥:“陛下说什么了?”
南壑殊:“务须确保蛇巫山万无一失。”
南岑遥:“只此一句,再无别语?”
南壑殊摇摇头。
南岑遥兀自讷讷,半晌方道:“当日蓐收、句芒、帝江、烛龙四位巫祖投身岩浆以自戕,其后蛇巫山始流焰不绝,穹顶终年浓雾不散,六界之中,十停有九停人都道是熔岩之中,巫祖元神未歇。雾瘴忽然高涨,难道陛下他老人家就不疑惑么?”
南壑殊:“自是疑惑的,因此才命我等察明。只不过,陛下听说后,就不疑惑了。他显然知道是谁在同巫族沟通往来。且并不愿声张。”
南岑遥:“啊?这是何故啊?”
南壑殊摇摇头道:“我也不知。”
两个人无言了半晌,南岑遥忽然凑近,一脸油腻地问:“这女子长相如何?”
南壑殊:“……”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明或后天见~
两个人无言了半晌,南岑遥忽然凑近,一脸油腻地问:“这女子长相如何?”
南壑殊:“这个……”
南岑遥:“据说这巫族人,身份越高贵,面目就越貌美……”
正说着,木惜迟端着个小茶盘进来。
南岑遥一见了他,止住话头儿,转而道:“小木头,我进来这么久也不见你,只当你还怄气呢。”
木惜迟道:“我可有什么好怄气的呢。”
南岑遥笑道:“就怕你还恋着天宫,不肯同我们回来呢。”
木惜迟道:“天宫有什么好的,不过是吃得好些,住的好些。玩的多些……”
南岑遥:“快别说了,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一句话把木惜迟怄笑了。连南壑殊也撑不住笑了。
南岑遥遂正色道:“民间两句俗语说的有理,‘伴君如伴虎’,又说‘君王心海底针’。你留在重华宫未必就好。”
木惜迟低了头不言语,一时抬眼瞅了南壑殊一眼,见他也看着自己,便觉没好意思的,起身噔噔噔跑了出去。
这里南岑遥也掸掸衣袖,道:“闹了这许多日,我也乏了。如今可算回来了,还是自己家里舒服些。我可要好好儿歇歇去了。”
于是站起身,又道:“蛇巫山的事,且再瞧罢了。天帝陛下既心里有数,咱们也不必多操心了。”
南壑殊点头,将南岑遥送至门首,由他循路自去了。
且说木惜迟既从太子处得了啖稽镜,便就放在屋里,不时玩耍。且最常喜看地府里的景况。这日夜里又从镜中看视光就居内的情景。忽然南明的棺材板动了动,只见南明一手扶着棺舷,缓缓坐了起来。
木惜迟本要睡了,见状也顾不得睡觉,忙提出神魂,往地府赶去。到了那里先找到木晚舟的灵柩,借尸还魂,这才往光就居去。一套流程,滚瓜烂熟。
南明正在那里和其他的鬼唠闲嗑。木惜迟一见了就不乐意,把那鬼一顿哄走。
“明哥,你怎么和这样的东西混在一起,这些不干不净的,冲着你了怎么办?”
那南明见了他,还有什么话说,只紧紧搂着不肯撒手,半晌才道:“晚儿别生气,我也是鬼,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