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by桂花冰粉

作者:桂花冰粉  录入:01-02

南壑殊垂目,半晌向他恭敬一揖道:“叶掌门此恩,在下必然报偿。”
“不需要你报偿。”叶重阳以扇尖轻轻托着南壑殊合抱的双拳,向上抬了抬,“我前主对我恩重如山,你那傻徒弟是他的后人。我虽早早离开了本族,可深恩难忘,终究不能置之度外。”
南壑殊:“虽如此说,水济随时听候叶掌门差遣。”
叶重阳:“他是他,你是你,即便要报偿,也该是他来报偿我,不该令水济兄代劳。”
南壑殊:“绾儿是我的徒弟,我师徒二人不分彼此,一体同心。”
叶重阳看着他点了点头,似有赞叹之意,“你今日的话我记下了,来日定少不了求肯之处。”

第119章 (修)
说到此处,叶重阳面目一变,换上一副恬淡神色,挨近南壑殊道:“说真的,你徒弟这一劫来的迟了,我料着必是有些凶险,若此时到下世走一趟,借凡人的躯壳避一避也是好的,若能再经受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这八苦,功德自是少不了。”
南壑殊听罢,低头默默,不置一词。当晚回去,木惜迟已睡熟。南壑殊自向木惜迟榻旁躺下。
夜半犬吠声声,当空吴钩寂寂,不由令南壑殊忆起从前人间景象。也是这样柴门犬吠,风雪夜归。
木晚舟与南明,虽两相恩爱缠绵,然贫痛交加,病势渐成,又兼半生颠沛,仿若两叶小舟置身暴风骤雨的海面,无一日安宁。当日所经,如今想来,仍痛彻入骨。
生老病死之痛,爱别离求不得之恨,以凡人蒲柳之躯来承受,难道不比真正的天劫更加难熬。
想到这里,身畔的人儿梦中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喊了句“师父”。南壑殊将人轻轻搂在怀里拍了拍。
木惜迟拱到颈窝里蹭了几下,终于又安静下来。
次日一早,木追兰携胡氏来至南壑殊房门前晨省。正向内请安,花影却走来怒道:“何人喧哗,还不快滚。”
木追兰忙笑着说明来意,花影也不领情,呵斥他道:“每日晨起,主人与少爷都要……都要行礼,尔等安敢入内!”
木追兰不明白意思,笑道:“南家家风真是严呐,每日要行那么多次礼呐……”
花影:对啊,周公礼啊。
外面说着话,屋里已然会过巫山。南壑殊揽着木惜迟在怀内,不厌其烦温柔地理着他满头乌发。
“绾儿。”
“嗯?”
南壑殊没再说话,木惜迟忙抬头问道:“师父,怎么了么?”
“没什么,师父忽然忆起从前的事。”
“从前的什么事?”
南壑殊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斟酌怎么说。半晌,才笑着道:“五年又三月又廿一日。”
木惜迟想了一想,这才明白过来师父说的是南明与木晚舟的那一段短暂的凡间情。
自从木晚舟魂飞魄散之后,木惜迟几乎将那段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南壑殊为了什么忽而念及。
木惜迟:“师父,好好儿的,怎么又想起来这个?”
南壑殊:“常日不思量,夜来自难忘。”
木惜迟:“那段日子太苦啦,我不爱去想。师父,你知道么,当日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我真的好害怕,我怕南明没法过活,我怕他又去寻死。这种感觉好难过,比死本身更难过百倍。那种煎熬,我每每想起来,还是会心碎。我不要再去回忆啦……” 木惜迟愈说愈苦,以至后来尾音带上哽咽之声。
南壑殊忙紧紧抱住他,“师父害你受苦,害你担惊。是师父亏欠你。”
木惜迟本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但听到南壑殊说“亏欠”二字,蓦地想到叶重阳初访兆思居时,两人谈论间,对方曾说过一句话——
“这回你助他历劫。他下回再助你,可不就还回来了!因果亏欠,这笔账迟早要平……”
木惜迟喃喃复述:“因果亏欠,迟早要平。”自己想了一回,不禁吃吃地笑起来。抬头对南壑殊说道:“师父若真觉亏欠了绾儿,那‘还债’便是喽。”
“还债?”南壑殊想了一想,说道,“绾儿,你天劫将至……”
才说了这一句,木惜迟就一跃跳了起来,“啊?原来我不是区区一介地仙,我也可以飞升呀!我也有自己的天劫!”
兀自兴高采烈了一阵儿后又不免怅惘道,“可这是天劫啊,这样大的劫数,我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折戟……”
“这一劫稍有差池,将是万劫不复。师父不欲令你承受。”迎着木惜迟疑惑的目光,南壑殊也坐起身来,“师父带你入轮回避劫。”
闻言木惜迟定定看着南壑殊,半晌道:“那我岂不是又不能飞升了。”
南壑殊轻轻捏着他下巴佯怒道:“你已是为师的徒儿,想飞到哪儿去?”
木惜迟鼓鼓嘴,“可是天劫将至,绾儿恐怕也躲不过去的罢。”
南壑殊道:“一入轮回,投身为人,便气息全掩。代价是要替凡人尝尽八苦,须是这般命格,方能压住根骨。”
木惜迟:“如此,可行么?”
南壑殊:“为师一手谋策,不会失错。”说毕又轻抚木惜迟鬓发,柔声道,“绾儿,此为非常手段,而并非顺承天然,因而在人间时你切不可改变任何一个凡人的命格。否则风声走漏,会十分棘手。”
木惜迟先是点点头答应,后又摇头,“可是师父,那时我已入轮回为人,哪里还能记得今日之事,万一我真的改变了凡人命格,到时怎么办呢?”
南壑殊一笑,“绾儿只需牢牢记着师父的话。”
木追兰这里遭到花影一阵排揎,无地立足,正要离去,南壑殊恰携着木惜迟推门而出,见了木追兰夫妇,向他们道:“绾儿同本座叨扰两位,这便告辞。”
木追兰忙道:“这才回家一日还不到,神君为何事如此匆忙。”
木惜迟向他父亲道:“爹,我和师父这番回来是专望候你老人家的,既然见你们一切安好,我们就要走了。”
木追兰听这个意思像是要忙着赶去什么地方,便问木惜迟。木惜迟皱眉道:“自然是师父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去了就知道了,我只听师父的就是了。”
木追兰碰了钉子,便不敢仄声,只得率领胡氏及家下将他师徒送出门首,又行叩拜之礼这才方罢。
花影奉命回返与归渚。这里南壑殊携着木惜迟跃上云端,指着东方道:“绾儿,爻水以东,有一片梅林,梅花长年盛放不败。师父带你去赏梅何如?”
木惜迟自然高兴,拍手答应。南壑殊一笑,携木惜迟又升丈许,穿云破雾,半日便赶到。
原来这梅林实则在一座岛上。时值暖日当暄,更显枝头簇簇拥拥,地上亦有许多落英,十分喜人。木惜迟忍不住扑进去,施法将地上的花瓣全部激起,免不了的,也弄掉几个正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正在得趣,忽有一女子声音怒斥道:“是什么歹人尽在这里摧花?”说着已来至跟前,
木惜迟回头,见此人侍女装扮,方猜测这一片梅林大约是有主的。这女子约莫就是那主人家的侍女。
只见南壑殊上前一揖,道:“在下南壑殊,携小徒求访你家主人,烦请通报。”
女子道:“我家家主在此地避世多年,不知尊驾高名,亦不欲见客,二位请回罢。”
木惜迟走来贴住南壑殊,再看看那侍女,有些局促地叫了声“师父”。南壑殊摸摸他的脑袋以示抚慰,随后笑向女子道:“我是秋暝的故人,这是信物。”说着自袖中取出一个用绢帕紧裹的小包,打开来,竟全是碎玉。
木惜迟凑近一瞧,竟是当日被苏哲砸碎的那尊青玉飞鸾。侍女将信将疑接了那包碎玉,再看看两人,最后十分不耐地去了,边走还边回头看,大概觉得这两人来的也奇,交出的这所谓信物更奇,但看着又不似恶人,少不得只能去通报,但多半他家主人绝不会见,到时还要出来将这一包碎渣还回来。
这里木惜迟见侍女去了,向南壑殊小声道:“师父,你怎么不和绾儿说这里是有主人的,我方才弄折了几枝花,人家主人不与我干休怎么办?”
南壑殊笑着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那就把小绾儿囚在这里,充为花匠,直到种出这几枝花来补上。”
木惜迟鼓着脸正要说话,远处一个男子哈哈大笑着飘飞而来,声如洪钟道:“师兄,师兄,别来无恙。”
南壑殊上前展开双臂与那人抱了一抱,亦是满面笑容。
木惜迟还从未见南壑殊同除了自己以外的旁人拥抱过,也从未见他如此大笑,一时竟有些诧异。
南壑殊与那人拍肩打背,聊叙契阔,便向木惜迟招手。
木惜迟忙过去。南壑殊指着那人向他道:“这位是我的师弟,你的秋暝师叔。”又揽着木惜迟向秋暝道:“这是我的徒儿,绾鳍。”
木惜迟瞪大眼睛看着秋暝,见这人满面胡须,形容落拓,又肩宽体壮,俨然是个大伯,这般年貌的人,辈分怎又在师父之下呢?
“师……师叔?”
秋暝微微俯首向木惜迟道:“小东西,你好大的福气,得了这么一个师父。”又向南壑殊道:“师父留给你的青玉飞鸾你如何砸碎了?孽徒!”
南壑殊笑着一拍秋暝的肩,一手押着他,一手携了木惜迟,向梅林深处行去。
三人来至一间院落,里面如农舍般列着三间小屋。南壑殊令木惜迟自去玩耍,他自己似与秋暝有事商谈。木惜迟本就想要各处逛一逛,于是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南壑殊凝望着木惜迟离开的方向,声音无比柔和地道:“还认得出来么?”
秋暝诧异道:“认得谁?”又顺着南壑殊视线看过去,“你那徒儿么?”
南壑殊仍是微笑,半晌才转过脸来向秋暝道:“是小宝啊。”
“什……”秋暝瞪大眼睛,好大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小……那孩子?他是当年,当年巫……他是巫……”
秋暝呆了一呆,以手撑住离身边最近的座椅,“从未想过,还有再见之时。”
“是啊……”南壑殊喃喃道。
秋暝猛地抬头,“师父身登无极之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南壑殊语气蓦地坚定:“自然记得。”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读者宝贝,本文到这里会进入下一个篇章,俺本来一开始想分卷的,但千言万语归结一个“懒”字。所以等本文完结俺再慢慢试着分分卷啥的。
近来蠢作者被资本家压榨得一滴不剩,折磨得体无完肤,导致更文进度……俺都不好意思说……都难为情……
但俺还是厚脸皮地在这里讨饶,球球大家不要放弃我鸭~大纲在那儿,所以坑品是有保障的(虽然看起来不像><)
我会努力写文→实现经济自由→炒掉资本家→梦醒时分
呃……先不说梦话了,我先学习成为时间管理带师吧……(捡落发ing)

第120章 (修)
秋暝:“咱们与这孩子只可萍水一聚,待找到有缘人,就要交托出去,所以你当日虽万般不舍,还是将孩子交给了那更夫。咱们师父是赴九幽拔罪,接引浮生的救苦天尊。他老人家化身恒河沙数,因缘尽染。我二人身为徒弟,俱系因果中人,而这孩子万万不能沾染因果,否则有朝一日必将改天换地,颠覆乾坤。这些都是师父的卜算,你难道忘了么?”
秋暝颓然坐下,“天上地下,六界之中,生灵何其之多,故人重逢,谈何容易。可即便如此,我仍然害怕有这么一天,正因如此,我一向避世,不见生人。今日因为是你,我才破例一见。你……你竟然将他带到我的面前。你……你是有意为之……你……你蓄谋已久……一定要让我同你一道,背负这弥天罪责……”
南壑殊看着几近崩溃的师弟,淡然一笑道:“秋暝,一切皆是机缘命定,师父亦料不到今日,何况你我。”
秋暝:“师父哪里没料到,是你刚愎自用,将师父的话置若罔闻!”
南壑殊:“可是师父没告诉你。他老人家曾提早窥得巫族的命运,卜算出巫族亡族乃是顺应天道,而这所谓‘天道’即是六界中本不可有两大强族并存,否则人间必遭荼毒,六界必有灾殃。天族与巫族,他们同时接受了释迦的验试,最终巫族试错,成为弃子。而后的那场大战亦不过是顺应而成。咱们的师父与巫皇少乂乃系至交好友,虽窥得天机,深晓其理,却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直到六界浩劫,生灵涂炭,师父隐隐觉出这一脉天机里的血杀之相。师父这才意识到,或许佛祖也是会犯错的。”
南壑殊顿了顿,将视线投向远方,“师父拼尽心力,保住少乂神识不灭,且造了一个渺茫杳远的机缘,命我二人起誓,若与这孩子有重逢之日,必要重翻旧案,水落石出。这才是‘沾染因果,乾坤颠覆’的深意。然究竟有无重逢之期,师父当日根本卜算不出。”
秋暝呆若木鸡,并不想给予回应。
南壑殊:“秋暝,你一向趋利避害,我不勉强你。实则,我自己亦有私心。想那巫族之运,与我何干。若一切皆是因缘,那么正与邪、对或错又何其不足为道。我心知不配作师父的徒儿。当我知晓绾儿身份之后,我心头未有一刻安宁,并不为巫族,亦不为苍生。唯一所愿只是将绾儿妥当安置。六界中憎恶巫族者众,超然物外者寡。我曾经百般算计衡量,甚至私自为他选定了一生之庇护。可我终究算不过因果。”
秋暝满面萧索,“那你预备怎么做?”
南壑殊忽然莞尔,“现下议不到这里。我所以来此,是有令一件事要奉求师弟。”
秋暝迷惘地张着嘴,等他说下去。
“绾儿有劫将至,我预拟携他入凡尘一遭。”
“你要下凡?”
“不错。既是下凡,必要将八苦尝遍。人间一世虽倏忽如白驹过隙,然我亦不忍。一来,绾儿幼年受创,曾九死一生,根基本就薄弱。况绾儿心痴,胜于我百倍,若令他失却致爱,再经大悲大恸,必定神魂伤损。二来,我也要还绾儿前次之恩。这一劫的苦,我替绾儿代偿一半。”
秋暝心下困惑,“那你是让我……”
南壑殊:“绾儿身份殊异,此事万务隐蔽。托师弟相烦命格星君,便说师弟你凡心偶炽,欲下世造历,请他略略推演,不必令旁人知晓。且你要求携一名使者随侍左右,以免邪祟侵扰。他自当明白。”
秋暝抓抓后脑,“你是要顶着我的名头,陪你那徒弟下凡避劫?”
南壑殊只默默看着他。
“如若只是这件小事,这倒……倒可以帮忙……”秋暝抹了一把脸,竟有种劫后余生的窃喜。
“大伯我师父呢?”
秋暝正心烦意乱,苦着脸道:“再叫我大伯,你看我理不理你!”
木惜迟:“大伯,我师父呢?”
秋暝:“真烦……他下凡去了呀!”
木惜迟:“啊?师父下凡去做什么呀?”
秋暝:“护你历劫呀!”
“??”
“不是……”秋暝蓦地反应过来,“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好,一日半已将过去,可迟了,这可迟了……”一面急匆匆携了木惜迟直升万仞,跃入云团之上,慌忙四下里眺目张望,忽然眉心一凝,似乎终于找到了什么,往身旁深深一望,口中道:“小子,去寻你师父去罢。”说着以手掌覆在木惜迟背心,用力一推。
“啊……”木惜迟一声惊叫,身不由己地往云下栽去。
昆仑以北,渭水以西,有国名曰褚。时值隆冬,千里冰封,整个大褚国都裹上了银色幕帏,就连皇都宫城金色的屋顶也覆上皑皑白雪,座座殿宇如雪塑冰雕一般。
这日清早,一乘青布小轿被急匆匆地抬往内廷,议政殿内座上天子许是刚刚朝罢,尤戴着金珠宝冠,一张脸隐在珠帘之后,看不清神色。
阶下立着七八位有年纪的大臣,都齐齐望着殿外,十分郑重谨肃的模样。
忽见一内监喘吁吁进来通报:“到了……到了,人到了。”
天子额前珠帘微动,扶着龙椅站起身。未几,一名行军服制的将领走来跪下道:“禀陛下,微臣日夜兼程,将那人带来了。”
皇帝似乎努力压制着情绪,道:“宣。”
那将领闻言,将手一扬,便有两个兵士架着一个满面污垢的瘦弱少年进来。
满屋站着的大臣顾不得许多,都一拥而上,觑着那少年看个不住。连皇帝也下了两级御阶,向一个满面白须的臣属问道:“如何?”
只见那白须大臣哆哆嗦嗦取下少年腰间一枚白玉双鸾佩捧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相看,半晌颤巍巍地道:“这确是老臣那位昔日幕僚的传家玉佩。只传得嫡亲子孙,当日世子离乡去国,孑然一身,唯戴着这一枚玉佩啊……”说着老泪纵横而下。
皇帝几步走来,早有内监将玉佩取来呈上。皇帝握着玉佩,拿眼睛直直盯着少年,问他道:“你可姓漆?”
一旁士兵忙献勤道:“他说自己叫漆迟。”
少年笑道:“我小名儿叫绾儿,浅绛名曰绾,也是绾青丝的绾。
士兵低呵一声:“谁问你小名儿了!”
少年扁扁嘴,不说话了。
先前的那老臣放声大哭起来,“你……你果真是世子的骨肉,是不是?苍天有眼,漆大人一脉有后了啊……”
原来这大褚有一个强敌,与之比邻而峙,名曰岐。十数年前两国征战,这大褚兵败于岐国,自此国力一蹶不振,不仅割让了数座城池,还被迫将一名皇族宗亲送往敌国为质。
时任宰辅漆光,为君分忧,主动将独子漆染送给朝廷当干儿子,先皇含悲加封了世子,当即远送他乡。
不料世子去后,从此杳无音信。朝中有漆光的政敌便趁隙编造谣言,有说那岐国皇室擅长酷刑,世子已经被折磨致死。有说世子在去往岐国路上就得了痨病死了。还有说世子千辛万苦到了岐国,连都城城门都没有进去,就被岐国的士兵斩杀,头颅用锦盒装了,奉给那嗜血如命的岐国国君作生辰礼物。更有说,世子被岐国国君当做娈童整日戏耍,终不堪折磨,往生归去云云。
有话说,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此等谣言整日在漆光一家的耳边盘桓不去,犹如钝剑剜心,终于,宰相夫人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而漆光自世子走后,便狠心当作没了这个儿子,可血浓于水,二十年悉心教导出一个孝子。做父亲的又怎能真正不萦于怀。于是在夫人去后没几年,也含恨而终。漆家一脉很快便没人了。
谁能想到身为质子的漆染不仅在岐国活了下来,还有了后代,并且这个后代还逃了回来。
至于质子何以能娶妻生子,就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此时木惜迟仰着脑袋,一双眼睛滴溜溜在面前的几人脸上乱转,拼了命地想找到南壑殊在哪儿。可这些人全都面目平平,不似师父那般风采卓著,便先在心里将他们的可能性给否决了。
最后,木惜迟视线落在那位九五之尊的皇帝身上。仔细看去,这皇帝身量未足,约莫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但姿态英拔,气质华贵,只可惜一张脸在宝冠珠帘之后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木惜迟直勾勾的目光落在御前宫人眼里,属实是大大的不敬,“大胆!”统领内监拂尘一扫,尖细的声音一呵,“陛下圣颜可是你能窥视的,将天家威仪置于何处!”
木惜迟不耐地瞪了一眼那内监,又转过头来看着皇帝。忽在珠帘微幅摆动的间隙,与之四目相撞。对方锐利的眼神无遮无挡投向他。
木惜迟蓦地忆起,在无念境第一眼见到师父,他便是这样看着自己。想到此处,不禁心里一动,脸上就红了,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去。
那先前问话的白须老臣哭了一程后,抹了抹眼泪,又问木惜迟道:“孩子,你是怎么逃回来的?你父亲可还好么?”
木惜迟心里正美滋滋,羞臊臊的,也没听清问的什么,只管不耐烦地摇头。
一旁的士兵连忙回禀说,边疆戍守的官兵发现他时,已经高烧昏迷,命悬一线。见他身上带着的玉佩是本国宫廷内造的样式,非离了勋贵宗亲不能佩戴,因此未敢大意,立时带回营帐,着军医医治了十数天才苏醒转圜。
实际上,木惜迟心中着实牵系南壑殊,只想一入皇城八成就能见到面了,因而哪里能等得十数天去,几乎在军医刚把手搭在脉上就忍不住睁眼了。
这士兵为了彰显自己奇功,便有意说得百死一生,险象迭出。横竖木惜迟昏迷着,至于昏了几天,他自己如何晓得,故而不怕他拆穿自己。
木惜迟当然什么都知道,只是他心思全不在这上头,趁着众人都专心听那士兵呈报,轻轻抬起头,脉脉凝望着这整个屋里那个离自己最远的皇帝。
他此刻已经十分笃定,这个少年天子就是南壑殊。
“其他的事暂时不要问了,快带他下去治伤要紧。”皇帝一面说,一面端坐回龙座之上。
“是是是……陛下说得极是,这孩子气息奄奄,神情恍惚,只怕受了大罪,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还是等病愈后再细细察问使得。”那白须老臣说着急命传御医,并着人将木惜迟好生带下去安顿。
木惜迟自然不肯就走,巴巴地还想说些什么,可皇帝不再看他一眼,转而已安排起赏赐那几个将领兵士的事情来。见这里没有说话的余地,木惜迟只得先随着宫人退出。
处理罢议政殿的事,皇帝乘辇回寝宫,预备换下朝服,前往南书房公务。统领内监魏铨俯首顺尾地跟在皇帝后头,正要命小太监去倒茶。却见龙床的帘幔紧紧阖在一起。照理,只有晚上皇帝就寝后,这帘幔才能阖上,那些个小宫女们也不至疏忽至此啊。
回头看看皇帝恰没注意这里,忙走上前将帘幔拉开。可刚一伸手掀了一角,竟见里头龙床上端端正正躺着个活人。魏铨这一惊不小,“啊——”得叫出声来。
皇帝原本背对着龙床,听见魏铨这一声大叫,并不回头,反奔至对面墙上取了悬挂着的一柄宝剑,“铮”一声利刃出鞘,转身朝龙榻直劈过来。但在看到了床上的那人之后,又硬生生逼转了锋刃,一剑削在了一旁呆立的魏铨冠顶上。
冠顶被削去一半,魏铨唬得一缩头,彻底腿软坐在了地上。
皇帝心有余悸,站直身子看着床上将将坐起的那人,“你……你……”
魏铨摸了摸脑袋还在,立即恢复了自己首领内监的身份,指着床上一脸无辜的木惜迟,呵斥道:“你满身滚得泥猴儿一般,怎么上了陛下的龙榻……”
此时木惜迟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唯满目痴迷地凝视着眼前的小皇帝。只见他已摘了头冠,一张小脸莹泽如玉,秀色夺人。虽有几分难掩的稚嫩,可那眉眼,那薄唇,分明就是师父呀!
推书 20234-01-02 :我嗑了我哥这对CP》:[近代现代] 《我嗑了我哥这对CP》全集 作者:南瞬【CP完结】长佩VIP2023-12-26完结收藏:1,203评论:283海星:1,137点击:78,414字数:49.45万人气:28.01万文案:那个实习生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嘴甜反差会撩撒娇实习生攻VS口是心非嘴硬心软总裁受季晟奕VS骆苏寒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