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崽大概是随了他的性子,也很爱哭。
一大一小冲进云贤的医馆时,风风火火的架势,让云贤手中握着的灵草都给吓掉了,“发生何事了?!”
待看清楚,问清楚后,他却笑了,顺带摸了摸小鱼崽的头,“临溪,你长大了。”
“当年你刚出生时,我们便说你天赋异禀,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抬手给这哭包小鱼崽擦了眼泪,又安抚旁边的明州,“不必惊慌,这是好事,待会儿叫云笠过来,他知晓后必定高兴。”
云笠陪同云笈在田间劳作,听见云贤传来的消息后,便跟云笈一同赶来。
说来奇怪,临溪虽小,但同别的小鲛人不同,看见云笠后非但不害怕,还总是嗲声嗲气地凑过去要抱。
云笠也格外喜欢他,一是明州当初便是他教导长大的小鲛人,又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带出鲛人族时却没看顾好,叫他无端遭了那么多罪,年岁这般小,竟已有了自己的小鱼崽。
云笠一直对明州心怀愧疚之情,他心疼明州,所以对明州的孩子也格外上心。
更何况,临溪从生下来,他们便知这孩子必定大有所成。
“长老爷爷。”他朝着云笠伸手。
实在太会卖乖撒娇了,长得又漂亮,谁会不喜欢?
哪怕是云笠这样看似冷淡之辈,也会被萌化了心。
云笠走过去,倒是还算冷静,一点儿也不将临溪当小孩儿般看待,他先是夸赞临溪有天赋,随后又教了教他如何化形的口诀。
只此一遍,连他自己都没料到,临溪居然真的会学会。
小鲛人的尾巴变成了腿,临溪觉得很神奇般:“真的耶!”
他甚至觉得有趣,还自己又将腿变回尾巴,从尾巴又变回腿,反反复复好几次,兴奋地对着明州说:“爹爹,你看我的尾巴。”
明州也朝他笑,“好厉害啊,临溪。”
临溪腼腆一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身旁的云贤大概是被临溪的天赋异禀所震惊,自己都没太在意,便小声嘟囔了一句:“这魔头的血统,竟这般好吗?”
挺小声地一句话,明州站在他们前面,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但他没有回头,更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假装没听见般,去摸临溪的头。
云贤本来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旁边的云笈朝他微微摇了摇头,才让他反应过来。
他赶忙捂住嘴,慌里慌张去看向明州,见他神色无常,这才松了口气。
云笠见临溪这般聪慧,便对着明州说:“明日起,我想带着他开始修行。”
“可是......他还这样小,这个年岁的小鱼崽应当还不需要修行吧?”明州他们当初至少也是凡人的五十岁才开始。
临溪这般小,应当是天真无邪,只用玩乐的年岁吧?
“他天赋好,这样的孩子少见,应该......”
“云笠。”这次出声打断他的是云笈,双眸带着落寞,眉头也微微皱着。
后面的话,云笈甚至都没说出口,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云笠,对方恍然大悟,看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随后,又对着明州道:“罢了,确实是我太着急了,不必如此,等他年岁大些,说不定修行的效果会更好。”
既然小鱼崽没事,不过虚惊一场,明州后来便牵着他的小手一同回去了。
因为猝不及防听见了“宗枭”这两个字,导致回去的路上,明州也心不在焉的,连小鱼崽都在睡觉前问他:“爹爹,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明州连忙摇头说没有,等孩子睡着后,明州才披着外套起身。
他在院子里站了许久,吹着晚风,心仍不能平静。
最后回到屋子里,打开了最下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锁上的木盒,那盒子打开后,是一条晶莹夺目的红玉镯。
明州握在手心看了许久,最后回到床边,拉过临溪白生生的小手,将镯子带了进去。
随后,红光一闪,镯子变成了适合临溪的圈口,牢牢戴在他的手上,同明州手腕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养临溪其实没让明州操太多心。
一如当初小鱼崽刚生下来时,还在襁褓中便格外乖巧,完全跟之前在肚子里爱折腾的性子不一样。
明州那时想起宗枭曾说过的:“你灵脉受损,灵力枯竭,他得不到足够的灵气,饿了自然会闹腾些。”
他也觉得自己误会了小鱼崽,其实在肚子里时,每次宗枭给他渡了灵力后,都没有很难受了。
挺不可思议的,一个继承了宗枭一半魔族血脉的孩子,竟没有一点劣根性,这般乖乖软软,比其他鲛人族的小鱼崽们要聪明,但又同其他小鱼崽没什么区别。
不调皮捣蛋,还格外懂礼貌,说话也又嗲又软,小孩子本该是顽劣不乖的,明州却从未见过他发脾气。
哪怕有其他小鲛人抢他的玩具,他也不会生气哭闹,倒是大大方方给别人,末了还要说上一句:“你想要就跟我说啊,你为什么要抢呢?你同我说,我就给你呀。”
明州很欣慰,却也怕他太懂事了,是故意忍着委屈,之后还告诉他,“若是你不愿意,也不必非要让他,告诉爹爹,我会为你做主的。”
临溪眼睛大大的,又清澈又水灵,望着明州天真道:“他其实抢不过我的,但是他会哭,我认为没有必要同他抢,一个玩具罢了,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呀。”
一番话说得明州心都软绵一片,已无数次感慨,自己竟生了这样一个乖宝宝。
他这般小,刚会走路时,便有样学样,明州见到族长跟长老时会行礼,他在旁边瞧见后,也学了,自此见到族长跟长老后,都会乖乖巧巧行礼请安。
懂礼貌,有天赋,不爱哭闹,长得还漂亮,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小鱼崽。
哪怕是从前非大庆典而不出神树圣地的云卿,也会每月都要出来见一次临溪。
鲛人族不少族人都将明州家的小鱼崽称之为别人家的小鱼崽。
“你瞧瞧人家临溪。”
“为何临溪就这般乖巧?”
“能不能像临溪一样听话一些?”
这样的话没少说,但族人们都知道,当初明州被拐魔族,回来后肚子已经掩藏不住有了魔尊宗枭的孩子。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但却从未有人因这件事看不起明州,用来揶揄嘲笑明州,族人们默契地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对着明州跟他的小鱼崽也没有丝毫歧视,甚至年长一些的鲛人,还很心疼明州,总是对他格外照顾,对临溪也更加照顾。
临溪性子好,不争不抢,比他大几岁的小鲛人也爱同他一起玩耍。
可临溪是个爱哭包,有了尾巴后,其他没见过的小鲛人当然好奇,便时常临溪会在外面玩着玩着就跑回来,向明州撒娇哭诉,“爹爹,有人拉我尾巴......”
并未多疼,倒是这机灵的小鱼想向明州撒娇罢了。
明州哭笑不得,安慰了一会儿后,临溪非要拉着明州的手,要他陪自己一起出去玩水。
自家的孩子,明州总是对他的要求尽量满足,他陪同临溪玩耍,将他送回了小鲛人们玩乐的水边,远远便听见比他大一些的小鲛人被其他几个小鱼崽数落,“你为何要拉临溪的尾巴,你把他都拉哭了。”
“对呀对呀,临溪都跑回家找他爹了,你好过分,不想同你一起玩了。”
明州正要开口阻止,那被围着谴责的小鱼崽,脸都气红了,他今年已经十岁了,没有爹娘的帮助,甚至不能化形,且尾巴也不如临溪的好看。
自然是不太高兴,摸临溪尾巴时力道也大了些,但也没想到临溪会哭,本来是心有愧疚的,但其他小鲛人说再也不想同他一起玩了,焦急之下,又见到牵着临溪一同过来的明州。
最后涨红了脸,只想不丢面子,竟指着明州跟临溪说了句:“我又不是故意的,拉了一下他就哭了,他明明是那大魔头宗枭的孩子,我怎么知道他这样脆弱!!!”
这群小鲛人们在水里玩耍,不远处便跟着他们的父母,他说此话很大声,明州听得真真切切,劳作的族人们,也都听得真真切切。
风声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水声潺潺,周遭静谧良久。
明州牵着临溪的手,愣愣地站在原地,手止不住地细微发抖。
临溪发现了他的异样,呆呆地仰头看着脸色肉眼可见变得苍白的明州,“......爹爹?”
许久未曾出现过的耳鸣,心脏骤然收紧,身子控制不住般地颤抖,一时间都涌了上来。
劳作的地里,突然跑来一个妇女,她一把抓住自家孩子,两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你这小崽子,胡说八道什么?!”
她慌里慌张看向明州,态度很诚恳,又带着歉意,“明州,对不起,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明州深深呼出一口气,将临溪的手握得更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临溪,今日先不玩了,咱们先回去,好不好?”
临溪只是年虽小,但并不傻,他自然发现了明州的不对劲,乖乖点头道:“爹爹,我也不想玩了,我们回家吧。”
明州没有再说话,牵着临溪回家的路上,仍然脸色苍白,他甚至忽略了自己还年幼的孩子,竟一句话都没有同他说。
好在临溪也乖巧,见明州不说话, 自己也老老实实闭嘴,没有给明州添麻烦。
回家以后,明州坐了一会儿,情绪好很多了,他不知道怎么同临溪解释,但自己家的小鱼很乖很乖,不吵不闹陪着他,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
日落下山,明州听见他肚子咕咕叫了,才回过神,歉意道:“对不起,我现在就去给你做饭。”
小鱼崽不同他,这般小是需要每日进食才能保证健康成长的。
临溪摇摇头,还冲他甜甜一笑,“爹爹,我帮你一起吧。”
他小尾巴似的,跟着明州一起去了厨房,明州做饭他就在一旁时不时帮明州拿个小碗,仅仅如此,也让明州心情好很多。
饭后父子俩一起洗澡泡水,临溪还拿自己的尾巴去碰明州的尾巴,用本来就不大的鱼尾,去舀水洒在明州的尾巴上,看似像玩,又像是要帮明州洗澡。
明州忍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脸颊,然后将他地抱到自己鱼尾上坐着,泡了会儿水,玩了一会儿,天色也晚了,明州给他擦干抱回房间。
临溪在床上打了两圈滚,手上的红玉镯在他白皙圆嫩的手腕上显得格外刺眼。
“爹爹,这个好漂亮啊,同你手上的是一样的,对吗?”
明州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将灯吹灭了几盏,留了微弱的光不至于让屋子太黑时,才上床躺在临溪身边。
“爹爹......”
临溪睡在他身边,脑袋靠着明州的肩膀,他像是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开口问:“下午他说的大魔头宗枭,是我另外一个爹吗?”
这个问题迟早都会面对的,明州之前就想过,临溪同其他小鲛人不同,他只有自己。
明州不打算瞒着他,于是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
“他去哪里了?”临溪又问。
明州哽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应当是,已经不在了。”
想起三年多前那场天劫,那场仙魔大战,仍然犹如在昨天般。
临溪“哦”了一声,又问他,“爹爹,大魔头是什么意思?他很坏很不好吗?为何我瞧......”
他想了想,琢磨了当时其他劳作的鲛人脸上的神情,“他是不是做了很不好的事,他们好像提起他都很害怕......”
明州心中如扎入一根尖锐的刺,但他的小鱼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明州不太会撒谎,只能轻声回答道:“他确实不太好。”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连明州都以为临溪已经睡着了时,他又 细声细气说了句,“爹爹,他是不是也欺负过你?”
“你今日听见时,手在发抖。”
明州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临溪天真地问:“是不是因为他对你不好,所以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
明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话,但临溪在他沉默的这一会儿里,好像自己已经知道了答案,便又说了句:“不要他也很好,我只想跟爹爹在一起。”
今日发生的种种,搅乱了明州的心,他悄然滑落了眼泪,尽量不让临溪听出他的异样。
“好,乖临溪,你该睡觉了。”
将孩子哄睡后,明州睁着眼到天亮,一夜未睡,心思愈加繁重。
他难以想象临溪在鲛人族跟其他小鱼崽该如何相处,其他小鱼崽会不会歧视他,欺负他,疏离他。
想的东西太多,让明州头晕脑胀。
翌日清晨,云笈跟云笠听闻了昨日之事,一大早便跑来找明州,见明州脸色很差,便知他一定耿耿于怀。
云笠说:“那对鲛人父母是自己谈论时,不小心被孩子听见的,他们很愧疚,对你造成了伤害,托我向你带来歉意。”
明州摇了摇头,“不必道歉,昨日我便看出来了,她是无心的。”
明州想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长老,我想带着孩子离开鲛人族。”
“你方才说什么?”似乎没料到明州会有这样的想法,一时间以为是幻听。
而明州却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想带着孩子离开鲛人族。”
“昨日的事情我们听说了,对方道歉的态度很诚恳,这几年族人们对你的态度,你应当也清楚的,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就排挤你疏离你。”
云笠有些着急,“你不必担心,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临溪也会平安健康地长大,不会有流言蜚语伤害他。”
明州摇了摇头,“并非全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只是......”
“只是什么?”云笠不自觉声音都大了些,在他看来,明州这样年岁的鲛人,还这般小,若非当初的意外,以他的年龄本就不该离开鲛人族。
外面人心叵测,明州心思单纯,又修为不高,若是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鲛人的身份,若是被心怀不轨之徒打了主意,那又该如何?
光是想一想,云笠都觉得危险。
许是太紧张了,语气也没控制住,颇有些凶,云笈拉了拉他,示意云笠控制一下情绪。
云笠这才噤声,但仍皱着眉头看向明州,一点儿也不打算松口。
明州见长老生气了,自然不敢再接话,脑袋也低着。
云笈轻声问他,“是想了很久?还是因为昨日之事?”
“你云笠长老就是担心你,并非同你生气,这一点你应当明白。”
明州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们,嗫嚅道:“我明白的。”
云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云笈又道:“那便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他像是没有组织好语言般,张了张口却又没发出声,云笠眉头紧蹙,而云笈倒是耐着性子柔声安抚:“不必拘谨,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你云笠长老最是疼你,不会生气的。”
这话说出口,云笠就算真有气,真态度坚决,也难以说出个不字了。
“我......我之前便有这样的想法了,昨日的事,若说不在意,也是假话,可我并未感到气愤。”
明州平静道:“您同昨日的姐姐说上一声,叫她不必自责。”
“其实我也没有完全想好,早在之前便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当初临溪太小了,如今他长大了些,哪怕离开,我也该问问他的想法。”
明州不太敢去看云笠是何表情,实在怕惹长老生气。
“可是我之前说的要带他修行,你不愿意,所以才想离开?”云笠仔细琢磨了一下明州从魔族回来后,若要说起,也就这一件事可能惹得他不开心,于是便问道。
明州连忙摆手解释,“不是!当然不是!”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我......我只是......”
好半晌也没说出原因,倒是紧张到脸都红了,云笈不想逼迫明州,便出声让他好好想想,等想明白了,再告诉他们。
云笠似乎还想啰唆些什么,但却被云笈拽走了,声音渐远,但明州还是听见了他对着云笠说:“你逼迫他做什么?一副阎王样,明州也不是小孩子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应当学会尊重他。”
明州很是泄气,一连几日都闷闷不乐,没什么精神,甚至不太敢出门。
那日当着众人说出“他明明是那大魔头宗枭的孩子,我怎么知道他这样脆弱!”的小鲛人父母,还是带着礼物,带着孩子上门来向明州道歉。
“明州,是我们没教导好孩儿,你千万别不高兴,我可以发誓,从未对你有过偏见。”
她面色也有些憔悴,想来这几日也为此事所煎熬,“不过是我们夫妻二人说起南海外如今的局势,没承想这孩子没睡着,偷听了一些,我更没想到他会当着众人的面,当着你跟临溪的面说出来。”
“对你造成了伤害,我真是......”
一场小插曲,却如此不愉快。
明州也知对方无心,但提到宗枭的名字,总是难以平静。
他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并且客客气气送他们离开,还安慰女鲛人道:“姐姐莫要再因为这件事责罚小鱼,他尚且年幼,不过是说错句话罢了。”
到了晚上,明州哄临溪睡觉时,还是问了出来,“你想出去吗?”
“现在?!”临溪揉了揉眼睛,明显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可是天都黑了,爹爹想出去玩吗?我可以陪爹爹一起的。”
明州听后哭笑不得,解释道:“不是此时,我是问你,想离开鲛人族,去外面的天地看看吗?”
“外面的天地?”临溪来了精神,睁大眼睛看着明州。
“嗯,若是你想,那我们便离开鲛人族,去外面瞧一瞧,玩一玩。”
“会好玩吗?”临溪听见玩,更加来精神,竟直接坐起身来,盖在肚子上的小薄毯都乱了。
明州点点头,但又摇摇头,“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应当是好玩的,有鲛人族没有的东西。”
“爹爹出去过吗?”
明州“嗯”了一声,又说:“不过,我没有去过什么地方,见过的东西也少。”
仔细想想,当初走马观花般到过上华天,没待上多久便被宗枭拐去了魔族。
倒是在魔族也大多数时候被关在魔宫里,待在那一方小院子里,后来陪同宗枭去了鬼界一趟,还被吓得不轻......
如今想来,这些往事宛如在昨日,又宛如过去了很久很久。
“我其实想出去的。”临溪对着明州说:“小伙伴们好像都有些怕我,还来问我,有没有见过我另一个父亲......”
明州听得心酸,却又不敢在孩子面前掉眼泪,只能强忍着。
“云笈长老跟云卿长老教我识字,书里描绘了很多都是鲛人族外面的,我当时问他们,只是对我说,等长大了便能出去瞧瞧。”
临溪眨着大眼睛问:“爹爹,不是说要长大才可以吗?”
明州想了想,柔声对他说:“临溪想要现在去也可以的。”
他压住涌上来的酸楚跟哽咽,“明日我便告诉族长与长老们。”
“那太好了,我想去看看人族的城镇,想尝尝什么是棉花糖,什么是小糖人,还有还有,我在书里看见过......”
他非常兴奋,到底是年虽小,无忧愁的小鱼崽,方才的不高兴顿时被扫净。
明州躺在他的身边,也不嫌他吵闹,也不催着他赶紧睡觉,就浅笑着听他说,时不时附和几句。
父子俩说了很久的话,临溪最后实在太困了,才窝在明州的怀里睡着。
翌日清晨。
明州起身时为临溪做了早饭,见小鱼崽还睡得香甜,也没有将他叫醒,请了景汀过来帮忙照看,自己则是去找族长。
“你这么小,又带着一个更小的临溪,你离开鲛人族后,能去哪儿?!”云笠第一个出声反驳。
他还拿出了鲛人族的规定,“你五百岁都没有,这个年龄的鲛人,不许出南海!!!”
他拒绝的态度很强硬,但明州想了想昨夜临溪说的,其他小鱼崽有些怕他的事。
他的身份瞒不住,关于他的闲话,会随着他一天天长大,而如同锁链般禁锢着他。
他的小鱼崽还小,懂事得让人心疼,明州绝不愿意他难过。
明州向来性子温驯,此次挨了云笠的斥责时,竟难得强硬,“长老,我本就是个例外,我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
云笠被他此话噎了噎,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明州站在殿中央,只是垂着脑袋,不愿再开口。
云笠气得来回踱步,“不行!就待在鲛人族,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大可以同我说,让我帮你解决,自己跑出去,你可知南海外面有多危险?!”
“我不是小孩子了。”明州也犟,“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也可以照顾好临溪,何况临溪自己也说了,他想去外面瞧一瞧。”
“他才几岁,他分不清,你也分不清?!”云笠更加气急。
云啸眼见这火越烧越大,只能出声阻止道:“好了,别再说了。”
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便看向旁边的云笈,寻求他的意见,“你怎么想?”
云笈看着明州,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开口问:“真心想要出去吗?”
明州点点头,云笈微微叹了口气,“那便出去吧,只是不能断了同鲛人族的联系,若是感到危险,立马告知我们。”
“哥!!!”云笠更加生气了,“你怎么也糊涂了?!”
云笈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云笠见他们都这样的态度,气愤地拂袖而去,“我管不了,随你们吧。”
明州第二日便带着临溪离开了。
小太子羲泽长高了一些,塞了几个叫不出名的法宝给明州,说是护身用的。
景汀忍不住在一旁掉眼泪,族长云啸倒是端着没表露出太大情绪。
云笈将联络的东西拿给他,又递了一袋子的珍珠,“人族不同鲛人族,任何东西都需要花钱来买,你看过书,应当知道。”
明州点点头,云笈化出一把如展开的扇子那般大小的鸢尾蓝箜篌,递给明州,“这是你云笠长老挑了许久,说是最适合你,他的脾性你知道,不肯来送你,却一直惦记你。”
第98章 与宗枭相逢
离开鲛人族后,明州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目的性,好在临溪不是挑剔的孩子,只要是跟着明州,好像在哪也无所谓。
鲛人族的外貌太过出众,明州按照云贤所嘱托,在脸上易了容,看着便是个长相普通的寻常男子。
他在海上本来带着临溪在一小小的船只上钓鱼,因为没有目的地,打算浪打到哪,飘到哪儿,便在哪儿靠岸。
结果遇见捕捞的渔船,以为他们是困在海上的平民百姓,非要邀请明州带着孩子上船。
那对中年夫妻也是好心,尤其见明州带着个白嫩嫩的小孩儿,更是慌张道:“今夜会下暴雨,你带着孩子,若是浪太大,翻了船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