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晚星放在桌子上的双手开始颤抖，他像是溺水的旅人，无助地想要抓住什么，最后只能捧起冰凉的咖啡杯，仰起头一饮而尽。
诺尔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戚晚星。
等戚晚星喝完咖啡，神情似乎平缓一些了，诺尔才再次问道：
“你……打算怎么做？”
戚晚星抬眼，总是如星子般璀璨的双眸此时只余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如今看来，他那些期待，真的如白日梦般可笑。
舒柏沉没想过未来，他回来，只为了报仇。
戚晚星垂眸，只觉得心脏酸涩紧抽，痛感一点点地蔓延，那痛如有实质，仿佛被谁用刀子穿过。
用刀子穿过……苏眠夏死亡时的模样蓦地闯入脑海。
苏眠夏就是那样死的，锋利的刀子贯穿心脏，到死都不能闭眼。
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苏眠夏和苏梧桐知道。
戚晚星猛地抬头，他慌张站起，他想去找舒柏沉，他想要问清楚，他想要坦白他的谎言，他甚至因为起身太仓促，撞到了桌角，明明腰部剧痛，他却感觉不到。
“晚星！”诺尔见戚晚星情况不对，跟着站了起来。
戚晚星往外快走几步，又突然停在原地。
他不能这么突然地去问舒柏沉，舒柏沉不会说的，甚至为因此离他更远也说不定。
他满脸的仓皇无助，失去光彩的黑眸看向诺尔，“他……他打算什么时候……”
诺尔知道戚晚星一定会问，没有隐瞒，直接说了一个时间和地点。
戚晚星将这一串时间和地点刻入脑海，勾了勾唇角想牵起一丝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谢谢你，诺尔，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如果诺尔不告诉他，也许他要等舒柏沉离开才会慢慢反应过来。
舒柏沉会以什么样的理由悄无声息的离开他的生活？交换生涯结束？
他连理由都早就想好了。
“你想好怎么做了吗？”诺尔问道。
戚晚星呼吸也乱了，像是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我想好了。”他轻声说。
至于戚晚星到底要做什么，他会不会去阻止舒柏沉，诺尔没问。
这两个都固执，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告别诺尔，戚晚星茫然地走在马路上，如同幽魂般往小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李晓莲和发尾挑染粉色的中年女人一起下楼散步。
女人话不算多，但态度很随意，相处方式让李晓莲觉得格外舒服。
“我叫王燕，你呢？”
“……李晓莲。”李晓莲声音很小，有些拘谨。
“哦，李晓莲。”王燕应道，随后像邀请朋友般随意问道，“我要去吃夜宵，你去不去？”
若是平常，李晓莲一定会拒绝，更何况她与王燕甚至今天刚刚认识，说是认识，也只是刚知道彼此的名字，但不知为何，李晓莲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王燕也不问李晓莲想吃什么，直接领着李晓莲去了夜里的烧烤摊子。
烧烤摊上人很多，半点不像深夜，十分热闹。
王燕站在那里，挑选着自己想吃的东西，她也没特意招呼李晓莲，只是随意扯了一把她的手臂，将李晓莲拉到自己身侧。
李晓莲平日里省吃俭用，很少会吃什么夜宵烧烤，面前的东西无不让她新奇。
以她的性格，明明不会吃的，可就像她今晚意外和王燕一起出来一般，她也十分意外地开始挑选起了想吃的烤串，甚至挑了满满一把。
结账的时候，看着手里满满一把烤串，李晓莲十分懊恼，这要花多少钱啊……
这时王燕看了过来，皱了皱眉，“你就吃这么点？”
“啊？”李晓莲的大脑已经跟不上王燕的思路了。
王燕将自己手里结过账的那一大堆塞到李晓莲手里，“拿着，我请你的。”
话落，王燕又去给自己挑吃的了，她似乎很享受挑选这个过程，唇边一直带着笑。
李晓莲无措地抓着满满两大把烤串，有些拘谨又局促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将挑完的烤串交给老板，王燕又很自然地扯着李晓莲的手臂找了张小桌子坐下。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王燕又开始摆弄手机，她拿着手机到处拍，但并没有拍李晓莲，李晓莲松了一口气，但又有些好奇，在烤串上来后，王燕又对着烤串拍了一会儿，这才收起手机。
两个人坐在一起，却没什么话，可李晓莲却不觉得气氛难受，反而十分自在。
她学着王燕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咬着烤串上的肉，心里也渐渐升起点爽快的情绪。
王燕又要了几罐啤酒，依旧很随意地将一罐啤酒推到李晓莲面前，“一起喝一个？”
李晓莲再次违背自己平时的习惯，接过啤酒打开，和王燕碰了一下，仰头灌了一大口。
“好爽！”王燕大声赞叹。
李晓莲张了张嘴，那一声同样的赞叹被她卡在了唇边。
她没想到她和王燕一起，又一连喝了好几罐酒，喝得她心跳加快，越来越随意，甚至开始主动询问起王燕的事。
王燕也没有藏着掖着，她说她是开家政公司的，她的公司不大，但也有二十几号人。
李晓莲从王燕那里知道，原来给有钱人打扫卫生、做饭、看小孩可以赚那么多钱，一个月就快赶上她在厂子里累死累活一年的工资了，她听着王燕描述的生活，眼睛在路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她想到了她工作了几十年的厂子，想到了没日没夜忙碌的流水线，想到了小小的溪河县，想到了那里她再熟悉不过的一草一木。
王燕正在侃侃而谈，“我老家是个村子，那里的确山清水秀，可是太小了，装不下我。”
是啊，太小了，溪河县太小了。
李晓莲飘散的思绪又落到戚晚星身上，她想着她的儿子，最后那缕思绪飘飘然，又落回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诶，我这头发上的粉色都掉得差不多了，又该去补色了，你去不去啊？我有会员卡。”
王燕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纱，又慢慢落回到李晓莲耳边。
李晓莲有些微醺，她看向王燕漂亮的卷发，又抬手摸了摸自己扎在后脑难看的发髻，突然问道：
“王燕……你那里……还缺人吗？”
王燕一愣，视线慢慢落到李晓莲身上，像是早就料到一般笑了起来。
“缺啊，一直都缺，你要来吗？”
“我想……”李晓莲顿了顿，把到嘴边的试试两个字咽了回去，掷地有声道，“我想去。”
我来了！
这一夜，戚晚星几乎一夜未眠，李晓莲也同样。
他们一个待在酒店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霓虹，一个躺在小出租屋的床上看着窗外的黑夜，思绪百转，无法入眠。
周日，戚晚星带李晓莲在辛城逛一逛，李晓莲一改往日的兴趣缺缺，跟在戚晚星旁边，特别认真地观察着这座城市，甚至经常会问一些问题，戚晚星都很好地回答了，他感觉到母亲的不同，便打起精神，更加仔细地介绍起来。
午饭是在一处景区附近吃的，今天同样舒柏沉为他们预约了餐厅，但戚晚星想晚上再去，中午从景区赶过去有些匆忙。
他一直表现如常，却不想吃午饭的时候，李晓莲突然开口问道：
“晚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筷子上夹着的菜掉落下去，戚晚星没来得及掩饰神情上一瞬间闪过的无措。
他低着头，再次去夹那颗从筷子上掉落的虾仁，却无论如何都夹不起来，越夹不起来，戚晚星越焦躁。
突然，另一双筷子伸过来，夹起那颗虾仁，稳稳地放在了戚晚星的盘子里。
“晚星，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试着对我说说看，妈妈……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妈妈了。”
李晓莲的声音温柔又缓慢地落入戚晚星耳中，戚晚星抬眼，看着面前的李晓莲，脑海里过去总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让他不要像他爸一样，总是歇斯底里的李晓莲正在渐渐远去。
“晚星，对不起，过去是我太极端了。”李晓莲再次开口。
“还有你高考那天的事……对不起。”
戚晚星呼吸有了片刻的停顿，肺部的氧气耗空后，戚晚星突然剧烈的吸气，像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氧气。
他胸膛起伏，情绪波动再也掩藏不住，眼前的视线模糊，眼眶发热，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一只温热粗糙的手抚过戚晚星的脸颊，将他的泪水缓缓擦掉。
是他的妈妈。
“妈……”戚晚星声音哽咽。
脑海中隐约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过去刻薄的李晓莲如玻璃般破碎，彻底消失了。
“妈妈……”戚晚星嘴唇颤抖，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是李晓莲充满担忧的神情。
他一直是坚强的人，从孩童时代一直到他20岁，戚晚星从来都是坚强的，他的每一步都充满了坎坷和苦难，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也早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哭泣，可此时，仅仅因为李晓莲迟来的道歉，因为李晓莲的关心，戚晚星心中的委屈决堤。
“妈妈……”戚晚星呢喃着，像是终于找到母亲的小鸟。
李晓莲坐过来，让戚晚星靠着自己的肩膀，她的肩膀并不宽厚，瘦弱的，还有些硌人，可戚晚星的头轻轻地倚靠在这片瘦小的肩膀上，却觉得无比安心。
李晓莲垂眸，眸中隐约有水光闪现。
她是爱着晚星的，一直都爱着，那是她的儿子，她的血肉，她怎么能不爱呢？可她一直用错了方法，原来她的孩子，要的不过是一句安慰，一个拥抱，甚至是更渺小的，一个笑容。
而这些，是过去的李晓莲最吝啬给予的。
“说吧，晚星，你跟我说说看，妈妈也许帮不了你什么，但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永远支持你。”
妈妈不会再像两年前那样，将绝望的你强硬带离那栋小洋楼。
李晓莲其实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是她的儿子，她知道小洋楼里那个人的死，仿佛同时带走了他儿子的灵魂。
戚晚星压抑着喉间的哽咽，没头没尾地说：
“他，他要去送死了，我喜欢的人，我爱的人，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可他要去送死了，他不要未来，他也不要我了……”
只言片语中，李晓莲清楚这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若是以往，她一定会紧紧拽着戚晚星的手臂，逼着他跟她离开，离开一切可能有的危险，可此时此刻，李晓莲深呼一口气，她将手放在戚晚星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说道：
“晚星，无论你想怎么做，妈妈都支持你。”
“晚星，想做就去做吧，不要后悔。”
戚晚星的啜泣渐渐停了，他看着自己的妈妈，泪水还不断滑落，可眸中的神情分外坚定。
“妈妈……我知道了。”
周日，李晓莲在辛城又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戚晚星有事，她也没要戚晚星送，自己去了车站，回到了溪河县。
她想为自己的前半生做个道别，然后开启新的生活。
戚晚星在上完课后，去参加了实习记者的复试。
距离舒柏沉要亲手复仇的日子没几天了，戚晚星很着急，他必须在那一天到来前，好他要做的一切。
实习记者的复试，戚晚星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努力，参加复试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在初试就被淘汰了。
复试的评委里坐着好几个人，其中之一就是那个和戚晚星在小路撞到过的学长陈嘉迎。
陈嘉迎全程都在观察戚晚星，可惜戚晚星态度特别认真，全程都没看他一眼。
复试结束后，所有人都在外面等候，因为人不多，陈嘉迎带领的团队都决定直接宣布结果，他自己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非常讨厌来回折腾人的面试。
戚晚星面色平静，但心里有些忐忑，这次的面试关乎他后面的计划，是很重要的一环，他压根没给自己留后路，也没考虑过如果这次复试没有通过后怎么办。
等待的时间是煎熬的，好在结果没有让戚晚星失望。
陈嘉迎拿着一沓资料走出来，环视一圈，准确叫出了戚晚星的名字。
“戚晚星，你通过了，跟我过来，剩下的同学可以先离开了，门口有为各位来参加复试的同学的盒饭和零食、饮料，可以取一下，谢谢配合。”
同学们纷纷起身离开，戚晚星逆着人群走向陈嘉迎，跟着陈嘉迎去了办公室。
之后都是一些平常的询问，陈嘉迎也没再提上次在小路上的事情，他虽然对戚晚星感兴趣，但也是公事公办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毕业两年就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在交代了之后的实习事项后，陈嘉迎挥挥手让戚晚星离开，没想到戚晚星没动，而是站在原地，说道：
“学长，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陈嘉迎一愣，随后挑眉，饶有兴味地看向了戚晚星。
他以为戚晚星对他没兴趣，原来……他猜错了？
“好啊。”陈嘉迎答应，随后领着戚晚星去了另一间办公室。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戚晚星的神情十分严肃，陈嘉迎摸了摸下巴，这才意识到戚晚星可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谈。
“戚晚星学弟，你想要跟我说什么？”
戚晚星深吸一口气，神情坚定，说道：
“学长，我听说我们有机会报道苏家的新闻。”
陈嘉迎点头，“没错，你……”
戚晚星大声道：
“学长，恳请你将这次的报道改为直播，时间定在……”
陈嘉迎一愣，随后皱眉，“学弟，你虽然已经是我们的实习记者了，但你是不是对自己的职责还不太了解？”
也就是说，陈嘉迎觉得戚晚星管得太宽了。
戚晚星抿了抿唇，知道自己不太礼貌，但他还是一鼓作气将之前想好的一切说了出来。
“学长，如果改成直播，我保证能够在这一次的直播报道，让学长的节目上热搜，火遍全国。”
陈嘉迎眸光里带着不赞同，甚至连他之前对戚晚星的欣赏都少了几分，他觉得戚晚星在说大话，在吹牛，他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戚晚星是这样的人？
但之后戚晚星说的话，却渐渐让他打消了这些顾虑，甚至答应了戚晚星这个离谱的请求。
等戚晚星走后，陈嘉迎招来自己的团队，宣布了报道新闻改为直播的事，引起团队的不满和震惊。
陈嘉迎力排众议，坚持了这个更改。
等团队成员散去，陈嘉迎的好朋友留下来，问道：
“你不是容易被说服的人，他用什么改变了你？”
陈嘉迎笑了笑，想到刚刚戚晚星的保证，到现在都有些不可思议。
“那个学弟，用他的职业生涯向我发誓，说他能一力承担之后的后果，如果直播报道没有得到他说的热度，他就一辈子不当记者，也不会接触这个行业了。”
“这应当不足以说服你？”好朋友说。
陈嘉迎笑了笑，没说话。
他回想着戚晚星刚刚的眼神，那样坚定决绝的眼神，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我们这个节目本来就是用来试水的不是吗？试水就要试最大、最深的那片水啊。”陈嘉迎说道。
得到了陈嘉迎的同意，戚晚星便开始全力之后的新闻直播报道，这期间，他没有再联系舒柏沉，在得知了舒柏沉的最终计划后，戚晚星以为舒柏沉不会再联系他了，或者说会渐渐地冷落他，远离他，没想到舒柏沉突然约他见面。
刚好他想找机会把自己第一次报道新闻的时间告诉他，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约定见面的当天，戚晚星很认真地打理自己，对着镜子不断深呼吸，直到面上看不出情绪波动，这才出了门。
他知道，舒柏沉这次约他见面，一定不会是好事。
果然事情和他预想的一样，一见面，舒柏沉没有任何前言，直接说道：
“晚星……我交换期要提前结束了。”
戚晚星心脏紧缩，但他面上只是缓缓眨了眨眼睛。
“所以呢？”
舒柏沉站在戚晚星面前，依旧高大挺拔，可戚晚星没抬头，他不知道舒柏沉正在以什么样的神情跟他说话。
他只听到那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如诉爱语般缓缓说道：
“所以……我们分手吧。”
第56章 报道前日
戚晚星没有回答，他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只是抬头看着舒柏沉的眼睛，一直看着，企图从舒柏沉的黑眸中看出一丝半点的情绪波动。
可惜他什么都看不出来，舒柏沉的双眸没有丝毫波澜，像即将干枯的井，又像死寂的海，那双黑眸静静地映出戚晚星的模样，平静无波。
“这么快就结束了？”戚晚星勾了勾唇角，他想表现得自然一点，可他的笑容僵硬难看。
“这才刚到夏天呢。”戚晚星的声音很轻，“我们还没有一起去看夏夜的星星。”
“我看不到了，”舒柏沉下意识回答，又补充道“我回A国再看，辛城的星星，你替我看吧。”
戚晚星张了张唇，他明知道眼前的人要去做什么，他想在此时此刻揭穿他，挽留他，想用自己和仇恨让舒柏沉做个选择，可最终戚晚星只是闭上了唇，轻缓的呼吸着，仿佛他这一刻不呼吸，就真的上不来气了。
过了许久，戚晚星才缓缓开口：
“再留几日吧，至少……看看我的实习新闻报道。”
戚晚星唇边僵硬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澄澈的双眸里溢满悲伤，如星子般的黑眸浸泡在泪水中，可他偏偏还在逼迫自己微笑。
“我还没跟你说呢，我通过实习记者的复试了，你之前鼓励过我的，我通过了，第一次新闻报道的时间也定下来了，是直播，希望……你能看看。”
舒柏沉垂眸，看着戚晚星要哭出来的模样，心脏紧缩，像被人用重锤砸过。
他甚至在那一刻，想要抛弃仇恨紧紧抱住眼前瘦弱的戚晚星，不管不顾地抱着他的晚星。
舒柏沉的呼吸也轻微了许多，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僵在半空中，最终落了下去。
“好，有时间我会看。”他的声音依旧清冷，神情依旧平静，一切看着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戚晚星低着头，他看到了舒柏沉抬起又放下的手，盈满眼眶的泪水最终滑落下来，炙热的泪水划过脸颊，留下一串串湿痕。
“你答应了，可不能忘记啊。”戚晚星叮嘱着，声音带着小小的哽咽。
他闭上眼睛，突然踮脚抬头，软糯的唇缓缓靠近，最终只轻轻吻在了舒柏沉的嘴角。
舒柏沉没有躲开，他感受到唇角温热的触感，感受到戚晚星的泪水，他清楚的看到了戚晚星下唇深深的齿痕，那是戚晚星自己咬的。
他指尖动了动，想轻轻碰一碰那处齿痕，问问戚晚星疼不疼。
可最终舒柏沉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站在原地，如同冷硬的磐石，一动不动。
落在唇角的吻一触即离，戚晚星后退一步，抬眸看向舒柏沉，他的脸上挂满泪痕，他到最后也没有说同不同意分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舒柏沉。
那眼神复杂难懂，竟是舒柏沉也看不透分毫。
戚晚星又后退一步，先行转身，背对着舒柏沉，缓缓离开。
他的背影依旧瘦削，肩膀依旧单薄，舒柏沉看着戚晚星渐渐远离的身影，只觉得心脏痛如刀绞。
他清楚，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舒柏沉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和戚晚星如出一辙的僵硬又难看的笑容。
他庆幸着，好在戚晚星不知道他是苏眠夏，戚晚星眼里，他只是苏眠夏的替代品。
舒柏沉启唇，无声地说：
“晚星，就当我……从未回来过。”
等舒柏沉离开后，已经离开的戚晚星又跑了回来，他呼吸急促，脸上的泪水汹涌，他看着空无一人的街角，喉间溢出如小动物般的悲鸣，瘫软在地，痛哭失声。
在那一刻，戚晚星鼓起了勇气，他想直接跟舒柏沉坦白，想紧紧抱着他，求他留下来，可他到底回来晚了，错过了。
戚晚星哭得撕心裂肺，路过的人都频频侧目，戚晚星顾不上一切，他哭得上不来气，浑身瘫软，直到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才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他像失去了全部力气，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他就这么晃荡回了出租屋，上楼的时候觉得腿肚子都在抽痛，可戚晚星扶着墙壁，一点点往上爬，眼睛一片红肿，眼神却越来越坚定。
他不要放弃，不想放弃舒柏沉，不想放弃苏眠夏，也不想放弃他自己。
戚晚星回到出租屋狠狠地睡了一觉，睡得没有黑夜白天，等他睡醒后，便神色如常地起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走进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
戚晚星拿出手机，将自己第一次直播新闻的时间告知了好友和李晓莲，包括诺尔。
诺尔直觉戚晚星想要利用这个直播新闻做些什么，他也问了，可戚晚星什么都不跟他说。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好友的男朋友，诺尔突然有点慌张，他不知道将舒柏沉复仇的事情告诉戚晚星是不是正确的，戚晚星看起来正常，可疯起来似乎跟舒柏沉不相上下。
诺尔一直仔细观察着，可一切都很正常，时间悄悄流逝，很快到了直播报道新闻的前一天。
这几天，苏家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
被关起来的苏梧桐将什么事情都招了，包括苏眠夏的真正死因，他甚至还将苏建业杀害养父母的有力证据交了出来，是苏家两位老人出车祸时那辆车子的行车记录仪。
里面的录像将苏建业做的一切手脚暴露无遗，他再也没有任何狡辩的借口。
而苏梧桐，他像疯子般大笑着交代了苏眠夏和他母亲赵霞妍的真正死亡原因。
一切听起来都那么荒诞，却又那么令人心惊。
苏梧桐从小就爱虐待动物，他特别擅长在作案后隐藏自己的痕迹，性格也被苏建业、赵霞妍二人养得越来越自私可怕。
他一直在等待着苏眠夏的暴毙，等待着将苏家的一切收入自己的口袋，可早就被断言活不长的苏眠夏，居然一直苟活到了20岁还没有死，这件事让苏梧桐越来越无法忍受。
所以，他动手了。
他将毒药下在苏眠夏平时吃的补品里，可他没想到自己贪婪的母亲会抢走苏眠夏的补品，还得意洋洋地当着苏眠夏的面吃掉了。
所以赵霞妍死了，死在她亲生儿子下的毒里，死在自己的贪婪和恶毒里，死在了苏眠夏的面前。
苏眠夏何等聪明，当即猜到了原因，他立刻要报警，苏梧桐慌不择路，最终选择杀死苏眠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