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一对比,他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百般滋味上了心头,手腕处的脉搏肉眼可见地跳动异常。
双方僵持了会,谁也没打算主动打招呼。
还是庄晚先开口了,对着孟庭许礼貌问好:“孟先生,又见面了。”
这时,大姐也补好了衣裳,把他的衣摆放下。
孟庭许站起身回礼道:“庄先生。”
秦淮川开口,问家仆:“海螺都采购好了吗?”
家仆说:“您请放心,我一早就去海湾的渔村叫人定了新鲜的。后日天不亮就出海去捞,保准新鲜的呢!”
秦淮川点点头:“做得不错。”
似乎是第一次得了赞赏,家仆脸上表情忍不住的开心。
孟庭许付好钱,心里只盼望着秦淮川赶紧走。他不想跟他一同回公馆,便打算抄小道步行,这么一来,刚才尴尬的场面也能半道消化消化。
秦淮川靠在车窗上,端着下巴凝视他,上上下下瞧了好几眼,最后落在他的手腕上。默了会,问:“看不见我吗?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一副轻佻样儿,越看越心烦。孟庭许回头走着,管他说什么,都不去听。
秦淮川叫范文生:“跟着他。”
于是,一人一车,就这么并排着走在大街上。
庄晚抱着手臂往椅座上一靠,笑着说:“你这样,换我我也不想跟你说话,怪不得人家烦你。”
秦淮川呵了声:“我?我什么样?”
庄晚说:“你好歹给人留点面子,他昨天肯定是有要紧事找你,你假装冷漠就算了,还跟我说不认得他,他听了心里能好受吗?”
也不怪孟庭许现在将他当成个空气,眼里看不见他。昨天他是脑子抽了,看见冷青松对他那样,一时气的。
便说:“你就瞧好吧,你以为他是有心肝的,其实他是最没心没肺的。你以为他真的在乎?你看他那表情,巴不得我死了。”
庄晚无奈地笑一笑:“假说他真的没心没肺,他也不会这样对你。倘若心里在意,才会对你这样的态度。”
秦淮川心里早就有数,嘴上虽不说,两只眼睛却死死盯在孟庭许身上。
他拍了拍车门,探出头去对着孟庭许说:“上车,等你再这么慢慢走,天都黑了。”
孟庭许冷眼扫了扫他,依旧闷头走在前头,甚至还加快了速度。
这人哪有车快,范文生踩下油门,加快了点,又并排上。四周的人投来异样的眼光,纷纷朝他看去。
孟庭许不喜欢这样的注视,停下脚步说:“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没碍着你,你也别挡着我。”
秦淮川一听,乐了:“这路这么宽,我怎么就挡着你了?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不会限制你的人身自由。就好比你昨晚没回家,我不是也没过问吗?你看,我碍着你什么了?”
一想,他真的没问。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窘然看向他。
“既然这样,那你就别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啊,又不是我开的车,我就是个坐车的人,司机怎么开,我就怎么坐。”
越听越荒唐,秦淮川就会耍嘴皮子,堵得他气愤,又加快了脚步。
秦淮川见他不说话了,更来劲儿:“你到底上不上车?不上车我就下来抱你了!你看这后车座如此窄,只好委屈你坐在我的腿上了。你看成吗?”
愕然一顿,孟庭许猛地停下脚步。
这种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的!
不提范文生,就说庄晚吧,庄晚还在他旁边坐着呢,他就敢这么说。这回不仅让他难堪,还当着别人的面用轻浮的混账话戏弄他。
孟庭许又气又恼,想起金凤鸣骂他的话,学了一句,开口凶道:“你有病?”
秦淮川饶有趣味地笑了,他还会骂人了,也不知跟谁学的,说:“是我糊涂了,万万不该威胁你的,这样,我求你,请孟先生上车。”
庄晚在一旁看着,先是觉得有意思再到震惊,他秦淮川居然开口求人。那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才,也跟着来了兴趣,朝他望去。
孟庭许耳根红了,这又是戏弄他的。好坏不管,咬着唇,默默的伤心。
庄晚小声说:“你别再开他玩笑,我看他真的生气了。”
秦淮川叫范文生停车,对着孟庭许喊:“不上车是吧?我来抓你了!”
孟庭许诧异地顿了顿,吓得往后一缩。
他推开车门,也不管孟庭许如何挣扎,把人往副驾上一丢,关上门说:“不准跳车,敢跳车我就抱着你坐!”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早知道就该让他那天流血流死。
孟庭许坐在副驾室,一肚子闷气,心里的刀磨得比那老师傅还快。
到了秦公馆,三人进了客厅,管家上来说:“少爷,已经给庄先生收拾好了客房,请问是现在去帮他把行李搬来,还是......”
秦淮川说:“现在。”转身又对庄晚说:"你先休息,要是等太太们知道你来了,肯定拉着你不放,怎么也要唱几首曲子才肯放你走。"
庄晚笑:“说得也是,都听你安排。”
他看向孟庭许,孟庭许立即朝他拱手,二人谦让,对视微笑。
他跟着管家就去歇着了。
等人走远,秦淮川见他愣在一旁,伸手去拉他。不想孟庭许猛地甩开他的手,怒视他:“请自重!”
态度强硬,今天就要跟他一刀两断了似的。
“我想看看你的手。”秦淮川也不恼。
“有什么好看的?”孟庭许说。
秦淮川摊手:“好吧,那你告诉我,昨晚你跟冷青松去哪里了?”
一想到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孟庭许语气冷淡,说:“我跟他去哪里干你何事?”
“你还在生气?”
“我没有。”
秦淮川坐下,叫听差的进来,端了药和纱布。
“你先过来,把手重新包扎了,不然等会晚饭的时候,幼芝见了肯定要哭的。”
提到孟幼芝,再看自己的手,只好走过去坐下:“我自己来。”
“你自己怎么弄?”
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给自己上了药,又重新包扎。
说起来,昨晚自己什么时候包扎的伤口?他只记得用白酒消了毒,然后就睡了。孟幼芝一直在秦公馆,根本没出门。难不成是秦淮川?也不是,家仆都说了,秦淮川问都没问他,怎么可能半夜跑到他家里来。
想到这,只能是冷青松了。
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孟庭许心生愧疚。要不是冷青松昨天在护兵面前维护自己的尊严,还打了那护兵,不然自己真的是受尽讥讽。
这事还得感谢人家。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所以才偷偷跑来给自己的手包扎。再想下去,表情也没那么好了。
秦淮川看见他木讷的表情,眉头紧锁,以为是自己手上重了,赶紧托起他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给他吹。
等孟庭许回神,就见他认认真真地对着伤口敷药。
心中生疑,这人跟个千面狐狸似的,到底哪个是他都不知道了。于是问:“后日就要请梁羽声和吴从水吗?”
秦淮川说:“是,把他们晾的时间也够长了。后日请他们到家里,再加上庄晚也在,这两人喜欢听戏,他是个大用处。”
原来接庄晚来公馆住是因为这个。
还以为是他喜欢。
“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
秦淮川打好结:“有一年去北平出差认得的,他正逢困难之时,我花了两万块请他唱了一出风花雪月,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此后就说要报答我,还这个人情。他师出大家,可惜不是房山龄的亲生儿子。不然也不会有人这么对待他,我帮了他,他看上我的身份,我利用他,各取所需罢了。再者,有了他,与人结交时,你才好投其所好。梁羽声和吴从水都好这口,我这算是成人之美。”
孟庭许看他目光,有些心虚,说:“我看他真心实意待你,也不见得是你口中说的那样互相利用,你别把人心想得这么坏。”
秦淮川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问:“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不是利用我?你当真懂他是用真心对我的?如果我没有这重身份呢?你觉得他还愿意结交我吗?”
沉思片刻,孟庭许抬眸正视着他,道:“他是真心的,从哪里都看得出来。旁人他不见,唯独偏偏见了你。你说要接他来公馆,他就跟来了。要他去给梁吴二人唱戏,他也答应了。这不是真心,又是什么?你都说了他师出名门,那也算得上是艺术家了,这种人少什么都不会少了骨子里的傲气。是对戏曲的尊敬,不是那么轻易的就去献唱。如果不是为了你,我想不到他为什么这么做。”
一通分析,说得有理有据。
“还有这层意思,受教了。我这个人不爱听戏,不懂这些,你要跟我说跑马的话,我倒是能说出个一二。”
“你不懂不怪你,事成之后,你也别只给点钱就把人送走,最好留下来住几天,表明你的心意,也别叫人家寒了心,当成是工具。”
一番琢磨,秦淮川明白地点点头。
“这方面还是你最懂,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这人就没有不自私的,私心都有的,你也别看谁都这么单纯,免得你被骗。”
孟庭许略赞同:“道理我都明白,我要是被骗那也是被......”
“被什么?”
他当然不肯再说话,自然是被秦淮川这个畜生骗了。
总是说到关键处他就闷声不响了,秦淮川暗想,以后一定得治治他这个毛病,思忖了下,调笑着说:“我看冷青松抓着你的手时你好像特别生气,怎么现在我抓你的手都这么久了,还没什么反应,他昨天跟你说什么了?”
孟庭许脸色微变,抽出手:“没说什么,只是为他父亲要收我做义子的事情争论起来了。”想了下,便把冷青松其他的话隐藏下来。
“冷世诚要收你做义子?”
秦淮川眼前一亮:“你怎么答的?”
孟庭许用衣袖盖住手腕,说:“我原先想的是拒绝他,但是一直没机会说。昨天跟青松一起时,正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了,我觉得,也行吧。”
这么说,还是在乎自己的。秦淮川乐了,说:“好哇!你要是去拜干爹,我提红绸牌匾去冷府。摆八十八张桌子,给你庆祝三天!”
也不知这话是怎么了,惹得孟庭许心里一阵好笑,说:“你摆那么多给谁看呢?”
秦淮川勾起一丝笑:“想给谁看就给谁看,总之你既然这么想,那就趁早赶紧办了,免得夜长梦多。”
心头越发快活,恨不得站起来抱着他转上一圈。
冷青松往后就是他的义兄,有了这层关系,就再也不用担心孟庭许会被他给抢走。
孟庭许听得不对劲,问:“什么夜长梦多?”
这时,管家过来说:“大少爷,孟先生,晚饭好了。”
晚上饭桌上又多了个人,庄晚成了各位太太的香饽饽,说什么都要请他唱一曲。
庄晚腼腆一笑,起身,黏着兰花指,唱了一段《借东风》。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唯有秦淮川,看着桌上的菜,先是给孟幼芝盛了碗蹄花汤,又去给孟庭许夹了虾。伸手一把将他的椅子拉近自己身旁,小声说:“上回见你剥虾很不错,今日我坐近点,好生学学,请老师赐教。”
孟庭许啧了声,忙看向各位太太。见她们都被庄晚的声音吸引,无人在意他们俩,于是瞥了他一眼,问:“你没手?”
放下筷子,用手剥好,说:“你三岁小孩儿?剥虾还用教吗?”
随后将虾丢进他的碗里,又想自己很是没出息。
秦淮川得了便宜,一口将虾放进口里,嚼得甜滋滋。
接下来这两天,秦淮川吩咐厨房要顿顿都有虾。清蒸虾、蒜蓉虾、炸虾、烤虾、爆炒虾。只要是虾,无论什么菜系,通通上了桌子。
吃了四五顿,各位太太见了虾就想吐。秦真更是一头扎进饭碗里,苦叫:“哥!我真的不想再吃虾了!”
这日,不吃虾,改成了海螺。
梁羽声和吴从水一进秦公馆就已经闻见了海螺的鲜香,管家招呼这二人走进大厅。
又上二楼去告诉秦淮川。
秦淮川正靠在沙发上听孟庭许给秦真上课,知道二人来了,慢慢给自己泡了一盏碧螺春。
喝完,孟庭许的课也已经上完。他心满意足地慢慢走下楼,拐进大厅。
二人一见秦淮川便起身相迎。
第二十九章 商议
见秦淮川踏进大厅, 梁羽生和吴从水拱手问候:“秦监督!叨扰了叨扰了!本应该是我二人请您吃饭,这下倒好,真不好意思让您破费了!”
秦淮川绅士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有失远迎, 我才应该赔罪,实在惭愧, 养病半个月, 要处理的工作实在太多。一时太投入, 竟然忘记今天请了贵客。”
吴从水笑着说:“监督哪里的话, 我们能上门拜访公馆已是够给我们面子了。平日生意忙, 偶尔才能跟您打个照面。其实梁兄和我很早就想跟监督吃顿饭聊聊心里话的, 今日吉利,出门时还看见有嫁娶迎亲的车队呢。”
屏退下人, 大厅已经上好菜。
秦淮川边说边带着他们落座:“是哪家队伍?”
梁羽声道:“是林家林霞小姐和陈家大公子陈春祥,占了好几条街, 商铺全拉了横幅, 庆祝他们新婚快乐。”
林家是卖汽车的,陈家卖洋烟, 一看便知道是商业联姻。四大世家有两家成为亲家,强强联合,这样一来,行业竞争的时候便能互相扶持,黄家和李家自然也要联手了。
秦淮川一听,这两家做的买卖都不相同,真正从商业的角度来看, 比不上卖电器百货和环球商品的。
一是百货大楼里有高端商品, 供给达官显贵,怕是黄李早就有了合作。二是汽车不普及, 寻常百姓家一般都是步行出门,或者坐黄包车。洋烟更是吃不起,还是抽本土的土烟,这要联手,究竟是打的哪门子算盘。
又想,跟自己没太大的关系,便随意说了两句,叫他们品尝这清早刚从海里捞的海螺。
吴从水夹了一筷子,道:“果然鲜甜美味!”
梁羽声跟着道:“这四五月的海螺最好吃,搭配时令着实是有口福了。”
说到这,秦淮川笑了笑:“二位大老板什么没吃过,我瞧着是你们太客气。既然都说是来聊家常的,那就敞开了肚子,敞开了心扉,当家里就是。”
客套话说完,就等着他俩讲出此行目的。
梁羽声瞥了一眼吴从水,放下筷子,正色直言道:“那我们也不绕弯子了,监督是聪明人,知道我二人找您是什么意思。本来金融这个行业就是千变万化的,可能今日行情不错,今日就赚得多,倘若明日不行,多少身家也得亏在里头。我是做银行的,您也知道,这最大的收入来源只有存贷利差。我和郭豪本是两种不同的业务,但是耐不住他搞小动作呀!他利用证劵公司操纵股价,数月以来,他这种故意买进跌股的保险,坐等巨额赔付的方式,导致市场放空,赚得盆满锅满。我这里的损失可想而知有多惨重了!他贷款那么多钱,压根儿就没打算还。相当于借银行的钱买保险,然后套保险的赔付去扰乱股市。这么被他一搞,商界迟早得完蛋!”
说完,闷了一口茶水。
吴从水拍拍他的肩膀,道:“梁兄莫要着急,今日我们来就是要解决这个问题的。只要他郭豪被抓进去,那么你我的燃眉之急就能得到缓和。”
梁羽声哀叹一声:“是啊!”他抬眼看向秦淮川:“您被张广平开车撞倒一事我们早知道了,想着近日以来监督这边都没有动静,肯定是也觉得郭豪不好对付。说起来,他就是原先有个在总统府做秘书的舅舅,其实没什么靠山。只不过那时候用钱打点了许多关系,才敢目中无人的做这些事情。钱不是问题,有钱我也能办,现在当官的,哪个不是想捞点油水。奈何我没有关系,靠着家族苦苦支撑,到我这里就要被他给毁了。”
秦淮川挑眉:“你说的情况我明白了,其实市场做空也不算一件坏事。你们能找到我肯定心里也有了打算如何牵制郭豪。不妨利用股价做大文章,先将股价炒高,放出消息后再等着。他不是一定要等跌股的时候买吗?这时热度炒得差不多,找人假装要去收购,让他误以为没戏了,他当然不想就此做罢,横竖涨跌都是赚,他肯定会买这支股。这时涨停,开盘后走低或者跌停,铁定觉得这一次有点意思,必然会想等着博弈一下,等待再次涨幅。这样的结果往往是继续跌,甚至满盘皆输。想要套他的钱,还是得先套他的心,他就好一个“赌”字。”
话落,梁羽声恍然大悟,还得是从行股市上做文章。
秦淮川又道:“这做金融方面还是你们最懂,我说的这些也不知道对或不对,当个笑话听就是。总而言之,不管是银行还是保险公司,你们盈利的方式都是赚取利差。郭豪说来都要依赖于你们,他就像水蛭,一旦沾上,死活也不会松口。至于门路黑不黑,这事就交给我来办。”
听见他这么说,两人心里有底了,端起茶杯道:“那我们就听监督的了,不说别的,日后需要我二人帮忙,一定全力做到!”
想着秦淮川不会放过郭豪,他进监狱是迟早的事,就是没能要了他命,很是可惜。
有了梁吴牵制郭豪,他也分不开心去干别的。等北平的专员一下来,后面的事情都不需要秦淮川去操心。
包庇凶手,杀人未遂,破坏市场秩序大肆敛财,利用黑手段干扰股市,哪一条都够他关一辈子的。
说不定他手底下还有人命。
用餐完毕,秦淮川差人送二人回去。回来路上听见潇湘馆传来庄晚的声音,唱的是《三国演义》其中一段,想到孟庭许的话,又叫家仆把新鲜的海螺送去潇湘馆。
虽然今日没用到他,以后总有一天庄晚会派上用场。
秦淮川绕去了厨房,亲自拿了海螺上楼。
走至书房,孟庭许端坐在里面写信。
他将海螺放下,看了眼信,问:“在写什么呢?”
孟庭许立即用信封挡住,说:“别的人信,你勿要看。”
秦淮川搬来椅子,将信和笔没收,把海螺推到他手边:“来,快别写了。尝尝这个新鲜的海螺肉,我特意让人切成薄片,你再蘸一下这个秘制的酱汁,保准好吃。”
他素来也不爱吃什么海鲜,闻着味道:“不饿,没什么胃口。”
秦淮川夹起一筷子,送到嘴边:“你要是嫌麻烦,我喂你也好。”
不知是不是旁人闻不见,他总觉得这海螺肉气味很腥,要犯苦水,不喜地摇摇头:“拿走拿走。”
都这样了他还拒绝,秦淮川将筷子一放,道:“不爱吃就算了,庄晚爱吃,我叫人给他送去。”
孟庭许抢回自己的信,道:“那正好,把这份给他送去,千万别浪费了。”
果真,叫人把海螺肉送走了。
这边,各位太太看着满桌子的海螺,又见家仆送来的海螺肉,苦闷道:“怎么又来?这一桌子的海螺还不够吃吗?前两日天天吃虾,今日吃海螺,我风湿都要犯了!”
家仆将海螺放到庄晚面前,说:“这是大少爷给庄先生的。”
苏敏敏一瞧,嘿了一声:“哟!瞧这摆盘,螺肉都给切好了,跟我们这用手抠的不一样呢!”
庄晚面带微笑,看着盘中螺肉,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心里也跟着笑,恐怕这菜不是给自己上的,海螺肉都凉了半截。
五月中,警察厅的来传话,说将张广平抓了,北平来的专员正调查这件事。
范文生得了消息就赶紧告诉了秦淮川,他又忙一会儿公务,问:“梁羽声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范文生道:“按照原本的计划,如期进行。郭豪现在顾头不顾尾,根本管不了张广平,忙着收拾自己的烂摊子,据说已经亏空了好几十万。”
秦淮川点头,看了眼窗外,说:“告诉管家,今晚做鲅鱼吃。”
回了公馆,秦淮川直奔二楼去找孟庭许。结果上去一看,书房空无一人,又去他的卧房,床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不像有人住过一般。
顿时慌了,站在楼梯口喊:“管家!”
管家急忙走过来:“爷,您有什么吩咐?”
秦淮川拧眉问道:“孟先生呢?”
管家心虚地回答说:“孟先生……他、他等您出门后就收拾东西带着二小姐回家了。”
回去了?
他抓紧栏杆,使劲捏了捏,然后回了卧房。
倒在床上,仔细回想这一个月以来,自己都对他做了什么,悔意逐渐袭来,闷在房间里连晚饭都没吃。
青云路孟宅,萤虫落在草丛中,蛐蛐叫着,院子里的树上挂着一盏灯。
树下摆一张桌子,孟幼芝将做好的晚饭一一端上。接着,转身叫孟庭许:“哥哥,吃饭啦!”
夜晚寂静,巷口偶尔有人经过。
俩人正吃着饭,孟庭许道:“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孟幼芝问:“什么呀?该不是秦家的事情吧?”
从前的事情还记在心里,所以就算在秦公馆呆了半月,也是不喜欢秦家的人。
他摇摇头,笑一笑。孟庭许说:“幼芝,我们……换个城市吧。”
话音刚落,孟幼芝放下筷子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委屈道:“哥哥一定是受了许多委屈,你说要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这辈子永远只跟着哥哥。”
秦公馆搭了戏台子, 每晚从潇湘馆的院子里都会传来庄晚的戏腔。
秦淮川一向不喜听戏,人在跑马场,全身累得大汗淋漓。
秦真吵闹着要去靶场练枪, 这会儿提着水桶,一屁股坐在栅栏前, 紧紧盯着秦淮川下马。管家在一旁伺候, 立马接过他手里的皮鞭。
自打孟幼芝离开秦公馆后, 秦真就没了玩伴。不是被太太们抓去陪着听戏就是打小牌。这些他都没什么兴趣, 便跑回自己房间玩组装木船的模型。
听闻大哥在跑马, 赶紧跑来献殷勤。
每次秦淮川跑马都是他心情最好的时候, 这种情况下开口朝他要东西,说不定他就答应了。
秦真赶紧拿走管家手中的毛巾, 过了水:“管家,你忙去, 我来伺候我哥!”
管家点头, 退了出去。
秦真将毛巾奉上,秦淮川冷冷瞥了眼, 拿起毛巾擦汗。
“有事?”
秦真笑了笑:“哥,我实在是太无聊了,小妈们就知道打麻将,我听幺鸡都快听得反胃了。就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不是听丫鬟们说你在这儿跑马,我就来了。”
秦淮川解开衬衣扣子,将卷起来的袖子往手肘上撸:“孟先生教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无聊就回去温习温习下周要上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