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冷青松捏紧听话筒,身后阴风潺潺,脸色难看。要不是为了救父亲,他何必低声下气地去求孟庭许?可现在,也只有秦淮川才能办到调用消炎药。
后将冷世诚要动手术需要用血和药的事情告诉了他。
秦淮川听完,双眼微微一眯。孟庭许凑近他,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淡变得有些复杂,不禁好奇起来。
于是用眼神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事情。
秦淮川心知,这要是让孟庭许知道了,他肯定会想办法救冷世诚的。可自己又不想他和冷青松再有什么瓜葛,心中很是纠结。
沉默片刻,秦淮川淡然开口:“知道了,我会转达的。”
说完便挂了电话。
孟庭许问:“是什么事?”
秦淮川拧着眉,说:“冷世诚进医院了,需要做手术。但是现在没有血和消炎药,冷青松想请你帮忙。”
还是说了。
虽然他不待见冷青松,但是冷世诚这个人没什么毛病,对孟庭许还有救命之恩。往后要是让孟庭许知道今日之事,自己没告诉他,他肯定会生自己的气。
想到这里,把冷青松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告诉了他。
孟庭许听后,望着秦淮川苦涩一笑:“他也知道我在广州不认识什么人,却唯独认识你。说是来找我帮忙,其实我一个忙也帮不上。大抵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楚得很,就是来找你帮忙的。”
秦淮川眼神一凛,见他失意地坐在一旁。垂脸的瞬间,无力地想着什么。看着他埋怨自己心灰意冷的样子,秦淮川开口道:“你也别这样想,你现在不依靠我还能依靠谁?我恨不得你一辈子都依靠我,唯独只能依靠我才好。你愿意跟谁打交道便跟谁打交道,只是追求你的人不行,那些花花绿绿的人也不行。我这个人,占有欲强,要是谁把你抢走了,我感觉我会死的。”
殊不知这番真情流露在孟庭许听来,就像是裹了蜜安慰自己的话,心里是甜齁齁的,可是越想就越叫人心头悸动。
不敢再听他的话,急忙道:“那就赶紧安排去吧,晚了就不好了。”
秦淮川叫了一队护兵去医院,让范文生亲自去办,申请了消炎药和麻醉剂。医院里头忙到三四点,冷世诚才从手术室出来。
冷青松守在病床前,眼下乌青,脸颊消瘦,不修边幅,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萎靡。
守了一会,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冷。急忙叫伙计来看着,自己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正好这时,碰见了来看冷世诚的孟庭许。
冷青松望着孟庭许,怵在花园门口。
惊然欣喜道:“庭许!”他走上前,想抱住他。“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孟庭许冷脸,侧过身避开了他,道:“我只是来看冷叔叔,不是为了你。”说完,就要朝楼上走。
冷青松急忙叫住他:“庭许!我知道错了,你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吗?”说着,心里愈发慌乱,唇齿不住地抖动。
孟庭许转过身,借着医院的光亮看着他的脸。才半个月而已,他就已经瘦成这般模样了。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冷青松再也回不来了,那个洋溢着笑容的冷青松消失了。如今的冷青松,是一个抽鸦片把自己抽成骷髅的冷青松。孟庭许不忍再看,将目光落在远处,轻声说:“青松,回不去了,以前的那些,你都忘了吧。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希望你好自为之,早日戒掉大烟,好好待冷叔叔,继承家里的基业。”
本想这番忠告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不想冷青松一听,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揪起孟庭许的领口,喊道:“孟庭许!你以为,你以为你是谁?我看上你,那是你运气好!你们一口一个好自为之,就这般看不起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追求我的梦想成为记者有错吗?为什么非要继承家里的基业?不继承我就成卖国丨贼了?凭什么你们都站在高处上审视我?我做的努力,我的成果有谁看见了?我那么喜欢你,你却非要跟那个姓秦的整日鬼混在一起。单单是因为我没他有钱?没他有势?所以一开始我就只是你的替身,你当初接触我不就是因为我有钱吗?不然就凭你到广州的那几天,你能找到什么工作?到头来,你也只是个攀炎附势的小人!眼里只有权势罢了。”说到这,他揪得更用力了。“你跟他们一样,知道园子里唱戏的人吗?你和歌舞厅那些舞姬有什么区别?都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想依靠秦淮川进入上流社会!你和你妹妹,是不是一起侍奉他啊?你现在是他的心头好,他宠你,依你。高价消炎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你调来了,你说说,你每晚上得卖几次屁股才能有这般待遇?”
冷青松越说越激动,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什么话越难听他偏要讲什么给他听。就在他开始说孟幼芝和秦淮川的时候,孟庭许猛然一拳朝他打了过来。
冷青松忽地向后退倒两步,晃晃悠悠的挺起腰杆。见自己嘴角被打出了血,一霎间,怒气攻心。看着孟庭许蔑视自己的眼神,冷青松浑身颤栗。以前就因为喜欢他这张脸,所以自己每次在他面前都很卑微。想着既然自己得不到,那秦淮川也妄想能得到他。
冷青松从怀里掏出一柄镊子,冲上前朝他刺去。
孟庭许的力气哪有他大,一时躲闪不及,栽倒在花园的地上。因而又是夜晚,花园里根本没人,他想呼喊时已经被捂住了嘴。
这时才开始后悔,刚才秦淮川说要送他进来,自己非不让,说什么也要自己来。眼下范文生又在医院门口等着,他根本没办法求救。
力量的悬殊很快让他败下阵来,孟庭许一手挡在二人之间,一手捏住冷青松的手腕,喊道:“冷青松!你冷静点!造成这般结局的人并不是我,从没有人看不起你,是你自己,你看不起你自己,你觉得所有的人都在鄙视你,可是,你根本没想过,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愿意和你结交?因为你足够优秀,所以他们才会当你是朋友!”
除了说些宽慰他的话,孟庭许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停下来。
可冷青松烟瘾发作,那些话进入他的脑中,便成了孟庭许可怜他。加之头脑开始变得混乱,思想和动作逐渐偏离,手上的劲儿更大了。他握紧手中镊子,对着孟庭许的脸往下刺。
争执之下,孟庭许看着那尖锐的镊子朝自己越来越近,猛地把脸往一旁偏去,心口跳个不停,浑身颤抖。
“冷青松!”
“冷青松!你停下!”
刹那间,冷青松似乎被这喊声叫醒了。可在毒|瘾的发作下,他发现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只觉得四周逐渐变得天旋地转,眼前的孟庭许对着他讥笑。
他举着镊子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选我?你为什么不选我!我得不到的,他也休想得到!去死吧!”
冷青松一手抓住孟庭许的头发,狠狠砸向地面。恍惚中,孟庭许感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睁开眼时,耳边仿佛传来秦淮川的声音。
他奋起反抗,拼命推开冷青松。
嘶声喊道:“淮川——”
冷青松眼中喷火,听见秦淮川的名字更是勃然大怒,举起镊子就扎了下去。
慌乱间,原本朝他脖颈刺去的镊子却刺向了他的左眼。
第五十九章 煎熬
只见那张清秀的脸上血色尽失, 面色苍白如纸,左眼顿时涌出一股血柱。冷青松扭曲狰狞的脸徒然一变,对着孟庭许大喊一声:“庭许!”最后叫了一声的同时, 感觉胸腔被什么穿过。低头一看,竟是被子弹穿了心。
秦淮川踏进花园在看见孟庭许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仿佛心都死了。他抱着孟庭许冲进医院, 边叫医生边喊孟庭许。
一声枪响, 将整个医院的人都惊醒了。
接急诊的德国医生一看, 立马叫人将孟庭许推进手术室。
秦淮川脸色青白, 瘫坐在手术室门口, 抱过孟庭许的双手开始发抖。范文生走上来,见此情况, 也不敢开口问孟庭许的情况。调了护兵来医院,把冷青松的尸体抬到太平间, 又急忙找人去了警察厅。
不一会儿, 警察厅的陈峰到了。他是秦淮川的人,看见外面的情况便明白了该如何处理。马不停蹄地赶去找目击证人, 又因是晚上,走了几层楼都没有结果。
冷世诚是在那一声枪响后才醒来的。
陈峰到他这里来询问的时候,永安堂的伙计还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得知冷青松杀人后吓得一颤。看着床上的冷世诚,根本不敢将事情告诉他。又着急忙慌地去太平间认尸体,看清是冷青松的瞬间,直接瘫软在地。
回到病房后, 冷世诚问他:“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伙计脸色僵硬, 坐在一角摇摇头,又点点头。冷世诚蹙眉, 左右看了看,问:“青松呢?”
伙计紧紧咬着牙,害怕自己瞒不住,嗯了两声。
冷世诚见状不对,想要坐起来,声音比刚才大了些,问:“小赵,你怎么了?”
伙计依旧摇头,结巴着说:“没......没有啊。”
一瞧便是心里有事,冷世诚叹了口气:“这个孽子,到现在都不来看我一眼,养他那么大,都不知道报恩!”
这时,伙计才开口道:“是少爷送您来医院的。”
冷世诚问:“那他现在人呢?又跑哪里野去了?”
伙计闭口不答,就光摇头。
见此,冷世诚心里发寒。侧躺着正伤心,外头忽然有人敲门走了进来,来人正是警察厅的陈峰。
伙计蓦地站起,不敢看冷世诚,急忙问:“长官,您刚才不是来问过了吗?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听见,我家老爷才刚醒,晚上睡得死,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冷世诚脸上表情变得严肃,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陈峰越过伙计,朝冷世诚走去。门口站着警察厅的人,将病房围了起来。
陈峰问:“你认识冷青松吗?”
他一问,冷世诚心里便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惴惴道:“认识啊,我儿子。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陈峰神情凝重,说:“你儿子在医院后的花园里杀人了。”
冷世诚震惊地看向伙计,又看了看陈峰:“你说什么?”
陈峰继续道:“你儿子,冷青松,在花园杀人了。”
重复了一遍。
一开始,冷世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陈峰再次说了一遍才真的确认了自己没听错。心里一顿,感觉天都塌了。
陈峰接下来说的话更让他觉得当头一棒,整个人都失了颜色。
“你儿子死了。”
陈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并把尸体停在太平间也告诉了他。听完全部事情后,他失声啜泣了起来。
嘴里狠狠骂着冷青松:“孽障啊!我就说那鸦片会害了你,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去伤害小孟。你叫我如何跟人家父母交代?你死了倒好,我可怎么办啊——”
伙计赶紧上前来扶着,生怕他伤心欲绝会背过气去。
陈峰又说:“孟先生原本是来看你的,谁知半路遇上了你儿子。你做手术急救需要的药品和血,也是孟先生和秦监督帮的忙。你儿子向秦公馆打了一通电话,又跟吴从水打了一通电话,借了两万块才将你转到这间德国医院。你是中医,应该很清楚鸦片吸食过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冷青松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全都用来购入鸦片,我们这边会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他购买的渠道。他一个人犯错,跟你们没关系。不过现在他已经死了,也没办法再深入追究。”
冷世诚打了个寒颤,痛苦地抬起头,说:“长官,您说的话我全都明白,青松罪有应得,我早先便给过他忠告,让他好自为之,可他这样做,简直就是恩将仇报。我,我实在无颜面对小孟,他......如何了?”
陈峰说:“孟先生被刺伤了左眼,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脑后又流了许多血,现在还在抢救。”
听到这,冷世诚汗毛直立,想不通自己儿子怎么会对昔日好友痛下杀手,想了会,就要下床去抢救室。
陈峰拦住他:“你现在也病着,刚做手术,别起身了。他在抢救室你也瞧不到,我这边一有新的情况便差人来告诉你,你好好养伤吧。”
等伙计送走了陈峰,冷世诚便叫他搀扶着自己去医院太平间。
到了楼下,工作人员把冷青松推了出来。
冷青松身上只盖了一层白布,手还是紧握着镊子的形状。冷世诚颤抖着将白布掀开,看见冷青松的那一刻,悲痛地哭了出来。
纵使他再坏,他依旧是自己的儿子。冷世诚抱着尸体嚎啕大哭:“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伙计也没忍住,跟着伤感道:“从前少爷也不是这样的,我记得那时候他性格开朗,为人善良大方,心思单纯。为何这一年来就变成了这般?”说着,看了冷世诚一眼。“都是鸦片害的!这东西就是毒人的!”
冷世诚又重新盖上白布,比起憎恶鸦片,他心中一直不解冷青松到底为何会杀孟庭许。回到病房后,叫人去了冷青松的住宅,想从哪里寻到答案。
抢救室外,秦淮川眉头紧锁,垂眼盯着手上的血,止不住地颤抖。自己应该跟着他的,如果跟着他,他就不会出事。悔意和恐惧包裹着他,前所未有的惊惧。
很快,门被打开,德国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淮川看见医生的一瞬,急忙迎上前问:“他怎么样了?”
医生凝眉顿了顿:“病人情况复杂,我们已经尽力保住他的眼球了。除了眼睛有可能会失明,他的脑袋因大力撞击,失血过多。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是......也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你要有个准备。”
听完,秦淮川顿时感觉天崩地裂,世界要塌了一般。
医生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这只是最坏的情况,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差。后面几天比较关键,他需要静养,最好叫人轮流二十四小时看着。”
说完,他又走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孟庭许被推了出来。
秦淮川将医院顶层的病房全包了下来,除了医生以外,任何人不得上楼。孟庭许躺在病床上,秦淮川一度不敢看他的脸。等外头天都要明了,这才机械地转过头去瞧他。
那张白玉的脸上缠着绷带,头发被剃光了,毫无生气地躺在哪里。
只看了一眼,心口就一阵剧痛。呼吸间,好似被一刀一刀地划开,打开一层后,又继续划。
从未想过,原来心痛是这样的。
这时,范文生敲门走了进来:“爷,都办好了。”
秦淮川点点头,轻手关了门,到了走廊。半张脸埋在阴影中,薄唇紧抿,剑眉一颦。“陈峰走了吗?”
范文生道:“走了,直接去冷青松的住宅搜查了。”
秦淮川默地点头。
回身往病房看,道:“别叫孟幼芝知道了。”
秦淮川一直守着孟庭许,从清晨坐到夜晚,有时护士来换药,他看着针头往那只白皙的手背扎的时候都会呼吸不过来。
每回都紧张地对护士说:“你轻点,他怕疼。”
不够,又说:“再轻一点!”
终于,德国护士忍不住了,回头冲他道:“先生!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打针哪有不疼?你这样非常影响我的工作,请您出去!”
被凶了几次,秦淮川也不敢耽误孟庭许治疗,被赶到门口等着。
第二晚,孟庭许忽然发起了高烧。
秦淮川害怕地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忙跑去找医生,慌乱中,还在路上摔了一跤。忙不迭地赶去,急匆匆又带着人回来。
但凡治疗效果最好的药全都给他打了进去。光一天的治疗费用就高达一万块,秦淮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是用钱能换回他的健康,就是算是金山银山都给搬来。
煎熬了整夜,清晨时,范文生带着消息过来,说从冷青松家里搜到两箱装满鸦片的箱子。又从家里下人的问话中得知他经常与白公馆来往密切,不仅如此,有段时间还与警察厅的程少天私下做了交易。
秦淮川眉头一挑,问:“程少天?”
范文生点点头:“是的。陈峰又去提审程少天,那小子为了早日从牢里出去,将事情全都抖了出来。他以为自己能出去,家里人都在砸钱保释他,以为把全部祸事都推到冷青松身上就行了,不料冷青松人已经死了。他说之前冷青松通过白延霜的关系找到他,跟他合谋了利用张广平谋杀您。结果半道张广平自己越狱,导致计划落空,他还被张广平威胁。”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秦淮川双眼微眯,沉沉吐了口气。想到白延霜竟然也有参与,不免开始担心他会对孟庭许下手。如今去掉一个冷青松还不够,白延霜不止要害孟庭许,还想害自己。
想了想,赶紧让范文生差人去盯紧白延霜的公司。
这三日就这么过去了。
第六十章 货船
台风过后短暂迎来了阳光, 今日天气好,秦淮川已经好几夜没有合过眼。终于支撑不住,趴在床边睡着了。
孟庭许一直在昏迷当中, 一开始没什么意识,后来自己忽然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光亮。他顺着光亮慢慢走去,穿过狭小的缝隙, 直到眼前变得开阔起来。
天边飞着白色的鸟, 云层压得极低, 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气味。整个景象透出一股压抑的氛围, 密云不雨, 似乎将有一场暴雨降落。
果然,画面一转, 雨便下了起来。
孟庭许感觉身体忽地摇晃起来,他急忙伸手朝四周抓去。胡乱地一摸, 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画面渐渐被打开, 乌青色的天空,暴雨中, 自己正处在一艘南下的货船上。他急忙看向身后,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一个巨大的漩涡即将要把船体卷进去。
货船开始旋转,他趔趔趄趄地往前走,身子不受控制的开始左右摇晃起来。孟庭许心里一跳,急忙喊道:“幼芝!幼芝!”
四处寻找了会,都没看见孟幼芝的身影。
这船要沉了, 可是孟幼芝还没找到。孟庭许焦急万分, 大声呼喊:“幼芝,你在哪儿?幼芝——”
秦淮川是被一声又一声呼喊惊醒的, 在他醒来的一瞬,范文生也从病房外急急忙忙走了过来。
“爷!失踪的船全都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有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船即将临靠在码头。”
秦淮川哪里听得进范文生的话,回头对他吼道:“快去叫医生!他醒了!”
范文生一愣,瞟了一眼孟庭许,急忙转头跑去找医生。
孟庭许双眼被蒙着,意识还未恢复清醒,嘴里依旧喊着孟幼芝的名字。秦淮川握紧他的手,心急道:“庭许,别怕,我在!医生马上就来了,你等等,马上就好!”
德国医生带着助手风风火火赶了来,几个人围着孟庭许开始检查,弄了好一会。检查完毕他才走到秦淮川跟前,脸上露出喜色,道:“奇迹啊!真是奇迹啊!上天!他居然醒了!”说着,信奉上帝的他,立马祷告起来。“病人情况恢复得比我们想象中要好,你调来的那些药十分管用,脑子是没什么问题的,意识和记忆也在,只要后续养好伤口便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这眼睛,现在没办法做判断。起码要等两个月后才能拆,能不能恢复光明,就看那时候了。”
刚听见他说孟庭许身体恢复得不错的时候,秦淮川是开心的,结果又听见他眼睛有可能恢复不了光明,瞬时又垂下头伤心。
直到医生走后,他站在病房门口迟迟都不敢进去。
孟庭许躺在病床上,受伤的眼睛感觉不到一丝疼,除了看不见以外,觉得自己身体上并无不舒服的地方。
他回想起冷青松刺向自己的一幕,蓦地抓紧床单,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淮川?你在吗?”
秦淮川听他叫自己,赶紧走了进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庭许,我在这!我在这里!”
当握住他的手的这一刻,孟庭许的心落了下来,紧紧捏着秦淮川的手指。沉吟一会,说:“我没听你的话,你会不会怪我?”
秦淮川赶紧摇头:“不是你的错,我该跟着你的。”
孟庭许顿了顿,嘴唇抿紧。心里不确定地问:“后来真的是你来了?”
秦淮川情绪低迷,难过道:“对不起,我来迟了。”急忙又说:“我叫医生给你打了止疼针,你别怕。”
孟庭许嗯了声,随后便不再说话。
秦淮川见他这般不肯言语,心情七上八下的,徒然一抖。
“你觉得可好了一些?”
“嗯。”
“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人煮了清粥。”
孟庭许说:“不要。”
秦淮川又紧张起来:“那要不要换点别的,家里做了红豆粥。”
孟庭许依旧说不要。
见他也不肯吃喝,秦淮川伤心起来,坐在床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躺在床上的是他就好了,要这么折磨他,还不如都让自己受着。想到这里,又恨又心疼。对孟幼芝愧疚,对孟庭许愧疚。情绪慢慢涌了上来,秦淮川盯着孟庭许的眼睛,一瞬就红了眼眶。
孟庭许看不见,只能用耳朵去听。
等了会,也没听见秦淮川再说话。一时奇怪,便伸手去摸他。手在空中晃了两下,边抓边问:“淮川,你还在吗?”
秦淮川看着他的手,再也忍不住,眼泪漱漱地流了下来。“我在。”
声音哽咽,带着一丝哭腔。
孟庭许手上一滞,疑声道:“你哭了?”
秦淮川赶紧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否认道:“没有。”
孟庭许的指尖顺着他的衣裳往上摸,摸到下巴时,就已经觉察到一股湿热的眼泪淌入自己的手心里。秦淮川一向不轻易落泪,他唯一见过的那次还是他伤心的时候。这次,又是为自己伤心。
孟庭许替他拭去眼泪,苦笑一声:“不得了了,你怎么又哭了?等会叫外人看见了怎么好?”
秦淮川听完,一头扎进被子里,眼泪就跟决堤似的,又要忍着声音,又要整理自己的情绪,哭得十分难听。
孟庭许又道:“别的不说,我现在还真想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也好笑笑你。”
秦淮川抹了脸:“笑罢,都是我不好,才叫你成了这样。”
孟庭许说:“淮川,我们无法预知事情的发生,既然现在已经成了这样,无法改变结局,那便坦然面对吧。”与其活在后悔当中,不如看开点,至少他很庆幸自己没在那天晚上死去。
孟庭许继续说:“我饿了,想喝你说的红豆粥,能不能劳烦你帮我盛一碗来?”
听他啃吃东西了,秦淮川大喜,赶紧差人取来红豆粥。细心喂了他,才放下心。
漱口后,孟庭许说自己头晕,想睡会,秦淮川便叫人都出去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