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沈桐还能挣扎两下,然而随着他吸入的迷药味越多,脑子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前画面整个都在天旋地转,视线发晕。
眼皮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半昏迷间,他能感觉到,有人用绳子把他五花大绑,往他头上扣上黑色头套,眼前光线骤然变黑。
……他这是,被人绑架了?
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沈桐懵然心想。
绑架他的人力气很大,能轻易扣住他的腰,把他往肩膀上一甩,扛着他朝不知名的方向走去。
颠簸感震得沈桐眩晕感加重,胃中翻腾,浑身力气都被抽去了似得,没有劲道。
“砰——”对方把他当货物一样,用力摔倒地上。
沈桐发出一声闷哼,最终没能撑住,两眼一翻,彻底昏迷过去,失去了意识。
山海关。
“嘿咻——嘿咻——”
身上的单薄衣裳早已被汗水打湿,喊着口号的汉子们,伴随着节拍,努力拉动身后那块巨石到墙边。
而后立刻就会有下一道工序的人手上前一步,用锤子和錾子将巨石凿出契合的大小形状,一一运送至城墙,交替给最后一道工序的人,修补城墙。
风雪不停,即便是严寒交加,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也挡不住这群人,一颗赤忱热血的心脏。
身后是他们多年来,誓死守候的国家。
他们还有重要的亲人、朋友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他们绝不能让他族人侵犯他们保卫的国土,决不能给对方伤害自己珍视之人的机会。
关口处,修整城墙的士兵们正干得热火朝天,军营帐内,却是一片肃杀的气氛。
都指挥魏远坐在主位上,眼睛一错不错盯着沙盘,凝神在沉思着什么。
其余武将或坐或站亦是围绕着沙盘,挠挠下巴捻捻胡须的,皆在认真思考当前的局势,以及下一步应该如何应对。
傅临烨坐于魏远左手后方,一手撑着侧脸眯眼半阖,一手放松地搭在椅子扶手上,四指有节奏地敲打着。
兴许是才从战场上退下来了,傅临烨浑身杀气未消,只是远远地看上他一眼,都会忍不住打个寒颤。
偏生他容貌俊美,眉目似画,仅仅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就像是那传说中的仙人,令人油然而生跪下顶礼膜拜之感。
不过这仙人,也会有无情嗜杀的时候。
傅临烨头发高束,发尾打了结,鼻翼间满是腥气也浑然不在意。
他上战场杀敌用得红缨枪枪尖朝下,被放在他身后的武器架上,那一块的地面,已然被血给染成了深色。
静思良久,傅临烨漫不经心地抬眼,“诸位将军都思考的如何了?”
气氛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微滞,在经历短暂的停顿过后,诸位将领不约而同把目光定格在魏远身上。
轻吸一口气,魏远直言道:“臣以为……此次蛮族突然来袭,又什么都没做,只是把山海关的城墙砸出个洞就跑,其中必然有古怪。”
对面的行动太奇怪了。
本以为蛮族在他们刚到山海关时搞突袭,目的是想在他们疲惫、毫无准备之下打个措手不及。
哪晓得双方人马碰上面不到半刻钟,他们这方人马连枪杆都还没握热。
对面就开始在撤退了。
搞得他们这一伙人是双眼迷茫,满脑袋不解。
你说他们费这么大劲儿,搞这样的突袭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在他们的城墙上砸个洞?那也没什么用啊,花半天时间就能补好的洞,能干啥?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魏远把对面的所有意图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才得出个对方行动古怪的结果。
他双手握了握膝盖,心里有些发虚,偏头去瞧傅临烨,见对方微抬下巴,令道:“继续说。”
魏远被傅临烨冷淡地三个字一噎,刚想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净。
这个四皇子果然没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才过去多久的工夫,就能让他和在山海关听守的一众武将无形中以他为首。
这人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不留情与利落,也暗暗令他心惊。
怎么想都不像是养在深宫多年的皇子啊!
收敛脑中翻腾地思绪,魏远道:“眼下这些蛮族暂且退走,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又会突然打上门来。
毕竟这雪还没停,他们只要缺少粮食一日,就一日会觊觎我们。
接下来我们不能丢失警惕,山海关四周的巡逻也该加强,尤其是我们后军储备那块,要找人给看紧了。”
行军打仗中,断掉一个军队的供需,是杀掉一个军队最轻松的法子。
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军队的消耗更为巨大,要是一着不慎被那些蛮族人朝军需下手,那他们的形势将会变得极为艰难。
听完魏远说的话,傅临烨默了默。
魏远给出的方案他自己也想到过,“警惕蛮族再次来犯,看好军需”,这似乎是目前最优的解决方案了。
可不知为何,傅临烨心底总是缭绕着一股不安。
他还漏掉了什么?
手指捏上太阳穴,用劲儿按了按,傅临烨蹙眉询问:“其他各关口和江平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其他各关的消息收到了,但还没来得及看,至于江平……有提督大人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魏远说着,叫人把从其他关口送来的信件拿上来。
信件被交到了傅临烨手中,他低垂眼帘,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在看。
大多都是在上报近期军况,并无什么特别的异常之处,除了……
傅临烨瞳孔骤然紧缩,心念急转间,想通了关窍,脑子里隐隐约约冒出某种可能的猜测。
他胸中没由来地泛起阵阵刺痛,毫无缘由的慌乱感仿佛一颗皮球,在他身体里上蹿下跳,搅得他不得安生。
一巴掌将信纸拍在桌面上,傅临烨疾声开口,“即刻回城!回江平——”
作者有话说:
你路爹(坏笑):小傅,你老婆被人抓走啦~~
小傅:!!!(垂死病中惊坐起.jpg)
他被人关到了一间柴房里。
墙角堆了几摞柴禾,已经发潮起了霉斑,伤痕累累的破旧木门, 四角漏风的纸窗户, 中间是瘸了一条腿的木桌子。
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窗外的天色朦胧黯淡,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透过纸窗户破了的边角, 沈桐隐约能看见门外站了两个壮汉,似乎是关押他的人。
他们声音浑厚,正用他没听过的语调聊天。嗓音听起来,有别于北陵国人说话的斯斯文文,清朗如玉珠罗盘。
更像是长久以来历经风霜雨雪,烈日严寒, 最终沉淀而成的厚重韵味。
沈桐直接断定这些人是北方蛮族人。
没想到, 他们自以为是的隐秘跟踪, 最后被发现了。猎物变成了猎手,也不知道魏嘉池那边如何了?
连他都被抓, 沈桐难免有些担忧魏嘉池那边的情况。
此时沈桐双手被束缚在身后, 前胸贴地的被人扔在这间破屋子里,手脚冰冷无力, 又因为吸入大量迷药, 脑袋至今还有些发沉。
他心想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逃出去, 最好是不会让门口那两人发现……
听不懂的闲聊声顿了顿, 门口两个壮汉异口同声地说了句什么。
这句沈桐倒是听明白了某个字, 他们喊的是:“——王。”
有人来了!——
念头刚刚闪过脑海, 摇摇欲坠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给推开。
来者满脸棕色络腮胡子, 身材高大有力, 灰色似狼一样锋锐的眼眸深凹,鼻骨高而挺,左侧耳鬓用红色丝带扎了个小辫子,浑身充斥着异域的美感。
对方进屋瞧见沈桐醒了过来,唇角扬起不太友好的笑,像是猛兽威胁般露出利齿,用口音浓重的语调说:“睡得还好吗?”
沈桐闭了闭眼,没理会他。
被人故意忽视安蒲也浑然不在意,抬起脚径直就迈进屋子。
他那双腿上的肌肉绷紧,隔着裤子都能看见流畅地肌肉线条,力量感呼之欲出。
随意用脚勾住矮凳拉到沈桐身前,来者岔开双腿就坐了下来,双手手臂搭在膝盖上,仿佛街边混混。
眼神肆意地打量了沈桐一遍,安蒲开口说道:“你是城主府那伙人那边的。”
对方用的是肯定句,轻易猜中了沈桐的身份,而沈桐仍然没应他。
安蒲继续说:“敢独自跟随我的人打探消息,胆量倒是不小。本王记得你们北陵有句话叫‘不知者无畏’,呵,配你很贴切。”
心头微动,沈桐从对方的话中提取到重点——对方说的是“独自”。
那么说明魏嘉池的存在没有被他们发现,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见沈桐还是没有搭理他的样子,安蒲眸色转暗,翻手摸到自己腰间佩刀,缓慢地把那柄刀给抽了出来。
一股重力落在颈间,沈桐被迫伸直脖子,微抬下巴面向来者的方向。
被麻绳绑住的双手腕泛起麻痒刺痛,冷硬的触感就抵在喉间最脆弱的位置上。
沈桐背后生出冷汗,胸腔冒出一股愤怒,但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按对方心意睁开了眼眸,与对方对上视线。
安蒲笑了笑,“来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许本王能给你个痛快。”
沈桐喉结轻滚,冷冷吐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呵,三缄其口在大多数情况下的确是个好品质。”安蒲笑说,“但一昧如此,其实并不能保证你的性命。
既然你不想说……这样吧,不如你和本王做个交易,只要你告诉我薛兴庆被关在哪里,本王就放你离开如何?
反正他对你们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不是吗?”
在他背后,那两个壮汉听见来者这般说道,下意识动了动手脚,像是想要阻止来者的意图,但又碍于对方身份,什么都不敢做。
沈桐却是蹙起眉头,意料之外对方是为薛兴庆来的,当初他的随口一言,如今竟已成真。
薛兴庆与蛮族真的有勾结。
他警惕地瞪视对方,“你找他做什么。”
安蒲耸耸肩,“一个承诺。”他向后倚靠,后背压在桌面,手肘向后一撑,拿刀的那只手收了回来。
安蒲把刀捏在手里把玩,漫不经心地抛来抛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那刀会把手上的肉削掉一块。
“怎么样?这个交易很划算吧?”
沈桐垂下眼睫,快速地思考最佳的解决方案,就目前而言,对方的提议对他来说确实很划算,但据他所知,“薛兴庆被关在了城主府天牢里。”
安蒲停下玩刀,“那个地方我们已经派人找过了,结果是——一无所获。你们北陵人在捉迷藏方面实在很有天分,所以,你们到底把他藏哪了?”
他们的人居然已经渗透进城主府了,还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况搜查天牢……沈桐背后的冷汗加了一层。
但薛兴庆没有被关在天牢?王泉又把人关押在了哪里??
……或许这里可以是个突破口。
某个计划浮上心头,沈桐开口说:“要是你们出卖我怎么办?”
安蒲一把端正坐姿,手肘压在大腿上,半俯下身,灰色眼眸认真对上沈桐的,“本王向来言而有信,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告诉了本王答案。”
沈桐沉默,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与犹豫,最终半垂眼帘,小声说:“……好,我告诉你他在哪,但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你把我松开,我把地点给你画出来。”
得到想要的结果,安蒲很干脆,半点不担心沈桐会逃跑,直接用手中的刀割开麻绳。
安蒲转头说了两句什么,很快有壮汉送上来纸笔。
他朝沈桐扬了扬下巴,“现在就画。”
“……”
沈桐配合地接过纸笔,一边在脑中思考,要如何才能骗过这伙人,还能拖延时间,让他有机会逃出去。
一边用笔小心缓慢地在纸张上落下痕迹。
画了约莫有一个时辰左右,沈桐停下笔,把一张几欲画满的图纸交给了来者。
上面细密复杂的路线,堪比巧夺天工的机关秘术,令人眼花缭乱。
安蒲狐疑:“这真的是关押薛兴庆的路线图?未免也太繁复了。”
沈桐丝毫不心虚,甚至故意说道:“他可是我朝重犯,当然得严密看押,如果你们不按照我画的路线走,肯定会迷路。”
“……是吗?”尾调拖长,满含着不信任与威胁,安蒲久居高位自带的威圧感,强势地逼迫沈桐,想要他迫使他说实话。
沈桐不卑不亢,“当然。”
静静地看了会沈桐,安蒲将图纸收好,满意地鼓了鼓掌,“很好,等本王将人带出来,你就会获得自由。”
他站起身,右掌突然探向沈桐。
沈桐脸色陡然巨变,双手护住身上关键位置,连连后退,“你想干什么!——”
然而还是能没能阻止对方,探向他腰间的手一把抓住玉坠,向后一拉扯,轻松就把那块玉坠捏在了手中。
手里捏着玉佩,安蒲轻扬嘴角:“呵,放心,本王对小孩没有兴趣。不过是以防万一,要是让本王知道你骗本王……你猜这块玉佩会在哪里被发现?”
沈桐沉默以对。
安蒲轻呵一声,抬脚往外走。
沈桐:“等等!”
安蒲步伐顿住,回头看他,“……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就算是俘虏也有吃饭的权利吧?”沈桐一脸理直气壮,“我饿了。”
安蒲睨他一眼,走了出去。
估计有半个时辰左右,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手中握着两个馒头,另一只手拎这水壶进入柴房,把东西搁在桌子上。
“吃吧。”大汉用憋足的北陵国语留下这句,房门“嘎吱”一声关上,屋子里视线再度变得昏暗。
看来他今天的晚餐就是这两个馒头了。
“呼……”
沈桐轻舒一口气,他说饿是真的饿了。
先是被迷药迷晕,再被关了不知道多少时辰,又和那人精神博弈,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要吃饱才有力气跑。
管他是什么东西,能吃就行。
揉捏两把泛酸发麻的肩膀手腕,沈桐先喝了一口水,再拿起一块冷硬的馒头,送到嘴边一咬——
……牙疼。
手里这馒头硬的都可以砸死人了,也不知道怎么做出来的,里面还掺杂了木屑,一口咬下去满嘴砂砾感。
像极了前世某个国度历史上的黑面包。
不过现在可不是嫌弃的时候,沈桐用力咀嚼,艰难把那口馒头咽下去,接着喝口水,再尝试着吃第二口。
这送过来的两个馒头,最后是被沈桐一口水一口馒头给解决的。
饱腹感倒是有了,但胃里沉甸甸的,像坠了两块石头,顶得他难受。
沈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时不时张望着看向窗外,那群看押他的蛮族人就在这间柴房外的院子里,支起火堆烤肉吃,嘴里说着他听不太懂的方言。
牛羊身上才有的腥膻味顺着风吹过来。
沈桐闻着胃里更难受了,恶心难耐,直到他再也忍受不住,“哐当”一下砸到破烂的窗户上。
“开门!”
作者有话说:
小沈:逃跑计划中……
小傅:我马上就到!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二不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朔州行16
“快开门!”沈桐用力拍打纸窗户, 看起来十分焦急,“我肚子疼,内急!!快放我出去, 我要出恭!”
吃肉喝酒闲聊的声音徐徐停下, 有人转过来,不耐烦地看他一眼,醉醺醺地声音从门外传来。
“闹、闹什么闹?!”
沈桐没听懂, 但不妨碍他看出了对方的厌烦。
他捂住肚子,五官皱成一团:“我肚子疼得厉害,都快要憋不住了!
实在不行,我倒是不介意就地解决。不过,你们还在吃东西喝酒,也不想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吧……”
没人喜欢自己吃饭的时候, 有人在自己附近解决事情, 光想想就恶心巴拉的。
另一个人推了一把最先说话的那人:“去, 你带他去解决。”
那人不大乐意,“凭啥是我, 你怎么不带他去解决!”
“哎呀, 让你带他去你就去!怎么罗里吧嗦的!”推推嚷嚷地动静变得剧烈起来,“快去快回, 不要耽搁吃酒的时间!”
最先说话那人骂骂咧咧地站起身, “咣当——”一声, 那破旧的木门被他用脚踹开。
“快走快走!真他娘的麻烦!——”
沈桐被他的大嗓门惊得浑身一颤, 双手下意识紧握成拳, 低垂着脑袋, 跟随那略显狰狞粗壮的身影走了出去。
这批蛮族人挑选的据点隐匿又不起眼, 就在江平城靠近东南方向的, 一间普通人家宅院里。
出了柴房,走过一条回廊,再跨过一道拱门,前方就是茅厕。
厕门只有大半人高,大概是为了方便如厕,进出较深。但茅厕最上半截是空荡荡,只要有人是在里面站着的,一眼就能瞧他肩膀以上的部分。
即便是这样,那人粗大的手掌一把抵在厕门上,不让沈桐把门关上,嘴里吐着酒气,“你别想耍、耍什么花样,都是大、大男人的,把门给我开着!”
艹,你他妈的也不嫌屎臭!
沈桐忍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转身背对着那人,两手慢腾腾地摸上自己的腰带,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
仔细回忆从柴房里走出来的路线,他估算一下自己要是趁机踢那人下三路一脚,开溜!
有没有可能在被人追上之前找到离开的门?
再斜眼瞥上两眼茅厕背后的墙门,预测下来应该有两米多高,不算很难爬,翻墙也不失为一个很好地逃跑方式。
隔着不近不远地距离,酒气从那人身上飘散开来。
他不清明的眼神时而落在沈桐脸上,时而落在沈桐极缓慢解腰带的手指上。
沈桐思考问题的时候很安静,灯火印照在他白白净净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淡光。
雪夜成为了他的背景,令他瞧起来,唇红齿白,精致脆弱,仿佛用白玉瓷做成的精美瓷娃娃。
那人醉醺醺地注视着沈桐那张脸,不由自主舔了下嘴唇,他挠着下巴往茅厕走近,手已经开始解他的裤腰带。
“我、我说你,肚子疼是吃坏了东西吧?”那人打了个酒嗝,“要是你愿意让我、我干一次,待会回去我就让你……你吃酒喝肉,怎、怎么样?”
沈桐听得心头狂跳,随之而来是喷薄而出的怒火。
——臭□□也不撒泡照照自己的丑样!想得到是挺美,还吃酒喝肉,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在这里异想天开!!
他猛然转身,怒目而视:“给小爷滚呐!——”
可那人早已醉得不省人事,手掌粗大,力气蛮横无比,伸手就想要拽住手腕。
沈桐心头一凛,条件反射般把手腕向后一抽,顺带还夺走了那人腰间的大刀,两手握在手里:“滚开!!”
那人不以为意地笑笑,“小子,这可不是你玩得来的东西。我说你只要撅个屁股,我保管你爽上天……”
额角青筋猛跳,下流猥琐的言辞不堪入耳。
沈桐犹如一只愤怒地小兽,浑身气得发抖,几乎是用吼地骂出声:“爽你妈,给爷滚开!——”
手中大刀劈头盖脸地就朝那人砸了过去!
对方被沈桐这一手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往旁边闪避,抬手欲从沈桐手中夺过刀来。
而沈桐要得就是他分神这瞬间,蓄势待发地右脚高抬,狠狠踹了那人下三路一脚,用的可是能断子绝孙的死力气。
那人不慎着了沈桐的道,发出一声凄厉地:“啊!!!——”
跨间剧痛致使那人摔倒在地,宛如煮熟了的虾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捂住自己的□□,一张脸狰狞的可怕,嘴里不断冒出哀嚎。
沈桐啐了他一口,赶忙开溜。
刚刚那道惨叫声动静不小,估摸柴房那边的人都察觉到不对了,他的速度还要再快一些才行。
长夜漫漫,铺天盖地黑布遮住天穹,无星也无月,唯有飘落的雪花为夜色增添一抹白。
而就在此时,天际边忽然多出一线橘红色。
那橘红色愈发明亮,仿佛一柄利刃,要划破天际直冲云霄。
沈桐猛地一把拉开宅院后门,耳畔响起清晰可闻地:“走水啦!!——”
这场火来的太过突然。
不知最初是从哪里先烧起来的,总之被人发现的时候,整个宅屋都已经燃烧起来,火势还在向四周宅屋蔓延。
满天飞雪也无事于补,扑不灭这场突然而来的大火。
江平城的百姓匆匆从睡梦中醒过来,城里头乱成一片,四处都是尖叫奔逃的人群,亦有拿容器装水装雪,试图救火的人家。
沈桐一边躲避身后追来的蛮族人,一边穿梭在散乱地人流之中。
穿过密集狭窄的小巷,挤过拥挤慌乱的人群,沈桐总算来到城中主路上。
他停在原地,四处张望着,想要分清楚方向应该往哪里跑,顺便看看周围有没有熟悉的官兵,说不定还能求个救。
只可惜骚乱连连,愈演愈烈,沈桐都数不清多少个人撞过他的肩膀,踩过他的脚了,根本无暇看清周遭情况。
“跑!囡囡快跑!和你阿娘跑快点!!”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火要烧过来了,救救我!!——”
“快看那边!是不是将军他们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一片混乱中,沈桐敏锐地听到了“将军”二字,他猛地转过头,朝惊喜呼喊地声响方向张望过去。
只见朦胧混乱的景色之中,傅临烨单枪匹马,逆着人群朝着他狂奔而来。
时间犹如在这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周围人群嘈杂的声响远离直至消失。
沈桐表情是冷静地,浑身血液却在沸腾,脑子陷入似漫长似短暂地失神当中,他不受控制地,着魔般地愣愣望向傅临烨。
对方眉峰凌厉,薄唇紧抿,一双星眸沉凝成墨。
左手紧握缰绳,右手执枪,上半身半伏在马背上,高束在脑后的长发如在空中翻腾地绸带。
“哒哒哒,哒哒哒——”
马匹疾驰,身后漫天火光像是为傅临烨披上欣长地红色冕服,衣袂翩飞粼粼生辉。
他目光不错地紧盯沈桐,眼瞳中只容得他沈桐一人身影。
马蹄声响近了,傅临烨抬起长枪,气势如虹,“站在那里,不要动!”随后他猛然掷出长枪,利刃划破空气,仿若坠落的流星急速擦过沈桐耳边。
“噗呲!——”
枪尖毫不留情地插进敌人的肩膀,带着贯穿一切的巨力,碾压敌人向后痛苦得倒下。
片刻之前,那人企图用长刀去砍沈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