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样是最好不过了。”沈桐不置可否,但湛知云若真像自己说的那样端正,就应该同孙家女一样,在被他表明态度后直接放弃,而非再三攀扯。
“有些话本少爷应该说的够清楚了,湛姑娘心里也明白,我和你之间没有可能。”沈桐说,“天下的好男儿这般多,以湛姑娘身份怎样都不会差追求者,何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湛知云笑道:“沈小少爷是性情中人,小女子虽不知道您心悦之人是谁,但能让您这样的人情坚不移,想必对方是有福运之人。”
她眸光潋滟,似乎回忆起某些往事,语气带着淡淡歆羡,“这正是小女子所渴望的。”
这算什么?沈桐被气得想发笑,因为自己是梦寐以求,所以看见别人有就要争抢过来?!
沈桐冷声冷气道:“湛姑娘,照你这么说,如果本少爷当真与你结为连理,岂不是背叛对方,成为了那背信弃义之人。这样的人,却不是你所渴求的吧?”
湛知云施施然,“只要小少爷您以后不会再背弃我,那就无妨。”
真是双标到离谱的程度,他就算是舌灿如莲,对这种人也是有理说不通。沈桐额角青筋直跳,气不过的翻了个白眼。
猛地灌下一大杯冷茶水,降降火气,沈桐到底还是顾及楼里人多眼杂,没有甩脸色落了姑娘家家的面子,而是利落起身。
沈桐面无表情,语气凉凉地:“话不投机半句多,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湛姑娘心意已决,本少多说也无益,日后也希望你不要怪本少无情。”
湛知云随他而动,同样站起身,直视沈桐,“自然,小少爷想怎么做是你的自由,但我也不会轻易——”
她的说话声被阵阵整齐而迅速的脚步声打断,裹挟着慌乱尖叫声,原本闲适悠然的酒楼被一群士兵破门而入。
他们有序进入酒楼,目标直指酒楼顶层。只见领头的兵马司警巡院一身官服,腰系绶带,头戴纱帽,面容严肃冷峻,目光锐利如箭,凌厉地扫过全场。
“圣上有令,将殷氏疑犯捉拿归案!”
作者有话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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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疑犯!
四个字犹如油锅里掉进一滴水, 顷刻间在整栋酒楼里炸响,传播。事不关己者眼神微变,在旁看戏。私下与殷氏来往交好的人, 大多都坐不住了, 捂着脸生怕有人认出他们似的,快速逃离现场。
余下小部分犹豫着留在原地,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沈桐的二舅母直接懵住了, 六神无主,“疑犯?这、这怎么可能?!”
“这位官兵大哥,你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啊?我们殷氏一族忠心耿耿,一生清廉,怎么、怎么可能是疑犯?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在陷害我们……”她几步上前,抖着手抓住警巡院长得胳膊, 难以置信。
警巡院长十分不客气地甩开她的手, “圣上下令还能有误?!少废话, 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随他前来的众下属鱼贯而入,涌入酒楼顶层大厅, 按照上级吩咐, 凡是殷氏族人,统统抓捕起来。
惊惧地尖叫声呼喊声此起彼伏, 桌椅板凳翻倒, 吃食酒水撒了一地, 整层楼乱得犹如逃荒现场。
沈桐茫然地看着眼前景象, 他亲眼看着官兵将殷家人抓起来, 一个个当着他的面押走, 有心想要阻止事情发展下去, 却不知从何做起。
原书中的“殷氏贪墨案”剧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可是、可是他明明都找到了隐藏的真相线索, 事情还未彻底石落水出,为何这段剧情还是发生了?!
沈桐身体发冷,手脚冰凉,种种猜测在他脑中不断闪过。
“小少爷。”沈桐脸色发白的模样,令湛知云心下可怜,不由出声叫住了他,“你先不要害怕,我相信殷老爷子为人行的端做得正,不会是那样的人。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你最好先调查清楚。”
湛知云神情认真,做出承诺:“无论怎样,如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拿着这个来青州湛家寻我。”
湛知云从头上摘下一支玉钗,当做信物递到沈桐面前。
沈桐恍然回神,婉拒道:“……谢谢你,不过我不需要。但你说得对,我还不能乱,这件事疑点太多,我需要先去彻查一番。”
“抱歉,我恐怕没时间送你回去了。”沈桐神色歉然。
湛知云摇头,含笑理解道:“小少爷不必客气,你的事更重要,不用管我。”
“好。”沈桐郑重应下。大事当前,湛知云还愿意出力帮忙,不管她人之前如何,这份情他先记下了。
从酒楼仓促回府后,沈桐预料之中的在书房见到了沈柏庭和沈梧。
“爹!”隔着老远的距离,沈桐叫了沈柏庭一声,快步走到两人身前,“爹,外公他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他们会被抓起来?!”
书房里的气氛凝滞,两人面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沉重。
沈桐干着急,“爹,大哥,你们倒是说话啊!”
沈柏庭手指捏着额角轻揉,闭目沉思,沈梧倒是向后一靠,躺着椅背,一副慵懒但明显压抑着怒气的模样。
“还能是什么,有些人按捺不住,等不及了啊。”沈梧三言两语说明情况,“今日上朝,二皇子扬言说他在朔州发现了证据,状告老爷子与前任朔州知府勾结,贪污舞弊,不配拥有清廉世家之名,有损朝廷名声。”
沈梧轻哼一声,“圣上为此大发雷霆,真是好大的阵仗。”
沈桐神色紧张,“然后呢?二皇子他哪来的证据?那证据真实可靠吗?凭什么仅凭他一人之言就要抓捕外公一家?!”
“……原本,圣上并没有立即下抓捕令。”沈梧眼神复杂的望向沈桐,“是傅临烨,他请旨派兵先将疑犯抓起来的。”
怎么会是傅临烨?!
沈桐整个人如遭雷劈,下意识不愿相信沈梧说的话。然而……他脑子里不断回闪原书中的片段,傅临烨会做出这样的事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未来的冷戾帝王怎会允许有权臣执掌朝廷。
沈桐呆愣愣地跌坐在椅子上,处在深刻打击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揉捏额角的沈柏庭停下动作,睁开眼,双目清明冷静,语气带着一丝淡淡地疲惫,“行了,梧儿,你就不要再刺激你弟弟了。现在为时过早,先不要轻易妄下定论。”
“唔。”沈梧应了声,没再多言。他从沈柏庭那里听说了沈桐坦白的事,尽管早就知道了情况,但对于抢走了他疼爱弟弟的家伙,借机上些眼药也不算过分吧。
毕竟他说的也是事实。
沈柏庭淡淡地睨了沈梧一眼,问道:“既然这件事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追究也没用。当务之急,是先问题解决掉,清扫障碍。之前那让你查的那些事有眉目了吗?”
“自然查到了,而且还不少。”说起拿手好戏,沈梧眉梢一挑,尽显狐狸般地狡黠,眸底压着的怒气都消散不少。
沈梧:“既然他敢冲我们下手,那就别怕被人抓住马脚。”
那二皇子傅容煜也仅是表面功夫做的组,端得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人设。实则背地里仗势欺人,威逼利诱的勾当干得可不少。
上一次沈梧顺着某条线,可查出了不少“好东西”,正好用在这次的反击之上。
“不错。”沈柏庭眼神赞许,开口说,“我们沈家人,万没有被人欺负了,还要夹起尾巴做人。梧儿,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把事情办好。”
沈梧轻声应下,“好的,爹。”
沈柏庭“嗯”了声,“除此之外,还有件事,有关于你外公那边……”
沈桐自沈梧说查到不少好东西时,意识回笼,正凝神细听想要跟上两人的思路,恰好听见沈柏庭关键的一句。
“……‘殷氏贪污案’关键人证‘殷六郎’失踪了……”
与此同时。
皇子所议事厅内,傅容煜抓住青瓷茶盏,扬手砸在了跪在地上的心腹身侧。
砰!——
“失踪了?!”傅容煜脸色阴沉,咬牙切齿,表情狠戾如猛兽,像是要撕咬掉心腹身上的一块肉似得。
“在这种关键时刻,你居然给我说,那个人失踪了?!废物!——”
会出现这种情况,心腹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他唇色发白,嘴唇发干,脑门却不停地冒着冷汗,但又不敢伸手去擦,只得战战兢兢地跪着。
心腹说道:“回殿下,属下、属下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属下分明把他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还命人严加看守,谁知道他会突然失踪了……”
他也气得想吐血,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偏偏在二皇子已经上奏圣上,说自己人证物证齐全,只管定殷氏一族罪名即可时,失了踪。
现在可好,圣上让二皇子把证据都拿出来,物证倒好说,然而最为关键的人证失了踪!
心腹嘴里发苦,讷讷无语。
傅容煜一脚踹在心腹肩膀上,把人踹得个人仰马翻,厉声怒喝:“还不都是你废物!连个人都看不好!!!”
傅容煜犹如无头苍蝇般在屋里走来走去,焦灼之色显而易见,“怎么办,怎么办,父皇只给了我三天时间把证据整理好,交上去……”
但他此时到哪里去找那个人证?!
该死!——
傅容煜别无他法,只能像那猛兽无能咆哮,在心底不断地咒骂。
耳边忽然响起侍卫的通传声,“天子殿下,五皇子殿下到!——”
大哥和老五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傅容煜眉毛拧成一团,心下防备万分,又在傅文源和傅兴瑞进屋之后,露出恰到好处滴水不漏的笑来。
傅容煜:“哟,今儿是什么风,把大哥和老五给吹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也好有个准备。”
几月不见,太子傅文源病容更深了。之前他脸上多少还有鲜活气儿,如今看来,身子骨削瘦的厉害,病恹恹跟个竹竿似得,风一吹就能折成两截。
倒是傅兴瑞从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收敛许多,一声不吭地跟在傅文源身后,多了几分沉稳的影子。
傅文源没心思跟傅容煜插科打诨,用眼神示意让对方的心腹离开,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们兄弟三人。
傅文源直言道:“二弟,你今日在朝上说的话,有几分把握。”
傅容煜心里“咯噔”一声,心念急转,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不知大哥是个什么意思?是以为二弟我在玩笑吗?”
傅文源语气淡淡,“到底有几分,你给我说实话。”
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什么……傅容煜眯了眯眼,没有在傅文源面前露怯,“如果不出意外,我能有十分把握。”
“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傅文源干脆道出自己的目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决定好要拔掉朝廷中的‘毒瘤’,那么就不能留给他们丝毫喘气的机会。”
傅容煜微微提起心,“大哥的意思是……”
傅文源抬眼去看傅兴瑞,就见傅兴瑞凑到傅容煜耳边,将他们的计划细细说与傅容煜。
越听傅容煜眸中光彩越亮,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没想到傅文源和傅兴瑞不出手则已,一鸣惊人啊!
傅文源意味深长说:“这件事还要多亏了五弟。二弟你已经在父皇那里露了头,剩下的交给你来做好,没有问题吧?”
“自然没有问题。”傅容煜爽快应下,心中十分不屑。他知道傅文源没打什么好算盘,只是把他们当靶子利用。
但,这次谁利用谁还不一定呢!
有太子和五弟站在他这边,在对付沈家这件事上,他们谁也别想摘干净!——
作者有话说:
这几章主要走走剧情,把前面的伏笔以及坑填上~然后再让小两口见面,不会太久的,作者努力写!!(点烟.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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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 朝廷中发生两件大事。
一是素来有作风清廉,人品高洁之称的书香世家殷氏一族,因疑似涉嫌与前朔州贪官勾连, 全族被捕, 锒铛下狱,等待圣上亲审之后发落。
二是盛安城内某家卖包子的寡妇,于正午时分敲响登闻鼓告御状, 要状告当朝二皇子以权谋私,欺凌霸弱,不仅强抢民女,还滥杀无辜老弱。寡妇被逼无奈,只好冒死恳求圣上为她做主。
这两件大事先后差一日发生,一件更比一件离谱, 一件比一件闹得凶。昨日人们还在为殷氏贪污而愤慨, 今日就被皇子以上欺下, 滥用私权的一番操作给震惊到。
让盛安城中百姓大开眼见,啧啧称奇, 很快就从殷氏身上转移走注意力, 吃了好一番大瓜。
事件更是传播甚远,一时间竟是连偏远小镇都知晓一二。
却仍有嗅觉敏锐者, 从这两起事件中发生时间, 察觉到了一丝不同——这分明就是朝中泾渭分明的两派之间明争暗斗。
你来我往, 勾心斗角, 谁也无法奈何谁, 轻易无法分出胜负。
就在盛安城这潭池水即将要被搅得更浑浊之时, 宫中突然传来更加隐晦的消息。
圣上重病了。
好比呼啸狂风戛然而止, 徒留下一地枯枝落叶。盛安城的风声骤然转变, 沉闷静谧,人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时刻在关注着宫中的动静。
即便蠢笨如痴儿,都知道说话放轻声音,谨小慎微,不敢与人过多交谈。
此时谁还有心思去管某某家有无贪污,某某人是否恃强凌弱,那位的安危状况才是当务之急。
在寻常百姓看来,他们的圣上只是身体不好生病了,实际上朝中一部分知晓实情的大臣们心中有数:圣上哪里是病重了,是有人瞒天过海对圣上用了毒!
圣上中毒一事兹事体大,影响甚远,除却宣成帝本人,当日和他同处一室的人都遭了殃。
因着牵扯过多,骇人听闻,当朝丞相沈柏庭当机立断,封锁消息,力排众人,将真相压了下去,对外只宣称圣上因劳累过度,体虚成病。
另派刑部司司长沈梧追查凶手,务必要将下毒之人抓出来。
有沈柏庭在,朝廷一时倒也没混乱开,而是有条不紊地忙碌下去。但这样也挡不住众人提心吊胆,忧心忡忡,琢磨着这朝廷怕是要变天了。
宣成帝“重病”次日,沈桐自沈府出发,乘坐马车前往禁宫去看望他长姐。十分不幸,那日与宣成帝在一处的,就有他长姐沈惜。
天高云淡,回廊檐后那片冒出嫩芽的绿柳枝丫,呈爪样地伸向天空。
此刻本该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四下里却是一片死寂,偌大的禁宫安静地仿若无人。
沈桐蹙眉在惜朝殿外回廊下来回踱步,时不时朝殿内张望,焦急等待,盼着有谁能从里面出来,给他说一说长姐现在情况如何了。
都来回走动三四回了,也没见着里面有人出来,沈桐不由得兀自嘀咕:“怎么都进去这么久了还没消息,该不会是里面出了什么事吧……”
沈桐在外面心惊肉跳地左等右等,总算是见着长姐的贴身侍女明兰,恭敬地将老太医送了出来。
沈桐上前一把捉住老太医的手,“太医!我姐、不是,惜贵妃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对?现在还好吗?!”
“!”老太医被忽然冲出来的沈桐惊了一跳,待看清来人是谁后,镇定开口,“原来是沈相家的小公子,请公子稍安勿躁,贵妃娘娘中毒症状很轻,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并无大碍。
不过人到底是中了毒,此时身体虚弱,需要安心静养,不适宜见太多的人,小公子还是仔细些,不要惊扰到娘娘了。”
“没事便好,没事便好。”沈桐心头巨石落下,松了口气,感激地,“多谢老太医了。”
老太医连忙摆手,“小公子不必客气,这都是老臣的本分。老臣还有事要做,就先行告退了。”
“好。”沈桐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待老太医走后,沈桐正身看向明兰,明兰冲他屈膝行礼,“奴婢明兰见过小公子,娘娘刚刚睡下,需要奴婢前去通传一声吗?”
“不用了。”知道沈惜现在没事,沈桐也不想打扰她休息,“等长姐醒后,你给她说一声我来看过她就行了。让她好好养身子,其他事有我和大哥爹爹在,不用她操心……”
沈桐操心地叮嘱一大堆,明兰一字不漏的都记在心上,准备等沈惜睡醒后,再复述给她听。
“……差不多就这些了,你一定好照顾好我长姐。”沈桐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什么话漏掉。
“是,奴婢遵命。”明兰细声细语地应下。
看来沈惜暂时见不着了。明兰走后,回廊下又只剩沈桐一人,他也没着急立刻就走,在假山背后寻了个位置坐下,梳理情况,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寡妇状告二皇子不用猜都知道是大哥的手段,他是在为殷家的事回击二皇子。
不过还不等事情彻底发酵,宣成帝先出了事,这下子不管是他们哪一方的人都只好停下动作,先紧着宣成帝的事来。
但宣成帝中毒的时间点太过可疑,沈桐总觉着风雨欲来。
这个下毒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如何悄无声息下的毒?沈桐细细推敲,在脑中列出几个人名。
尽管他如今不会再按照原书的剧情思维去推断事情,但接下来的走向,总归离不开“夺嫡”二字。
那么下毒之人,背后必定站着某人皇子的身影,目的显而易见。这名皇子很有可能是狗急跳墙的傅容煜,亦有可能是黄雀在后的傅文源,或者是……
“是四皇子。”身后冷不丁地飘来一道声音。
沈桐此时所坐的位置相对微妙。
回廊整体呈宽大的“回”字形,四角都有通往外面的出入口,沈桐就坐在“回”字下方的廊椅上,被“回”字中间的梅林假山遮挡住人影。
而声音是从“回”字上方传过来的,嗓音细弱,压抑着某种激动、惧怕、担忧的情绪,像是在给谁说某个重大的秘密。
“嘘,你小声点……万一被别人听见怎么办?”另一道更为沙哑戒备的声音出现,两人的对话暂时中断。
沈桐下意识往假山后藏了藏,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大约是没想过这地方会藏着人,最开始那道细弱的声音没憋住,继续说,“你放心啦,这地方没什么会来,都怕沾上晦气……而且四皇子下毒这件事宫里头都快传遍了,也就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才不知道。”
“哼。”沙哑的声音不屑,“也不用你那蠢笨的脑子想想,皇子们的事,是我们能随便议论的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若非你那相好的大人,恐怕你也还被蒙在鼓里呢!”
“唔……毕竟大人叮嘱过我,不要把这事传出去。要不是你和我关系好,我才不会说呢。”细弱嗓音微顿,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给你说哦,你千万不要给别人讲。”
“已经有线索指向四皇子了,据说他回盛安之后,日日给圣上用一种熏香,那种熏香偶尔闻闻倒没什么,但若配合着当日圣上服用的密参汤,便会形成剧毒之物!
……听大人说,那惜朝殿的娘娘中毒也在那位的计划之中,这样亦能无形中打压……相的势力,可谓是一石二鸟……”
“哟,你个小浪蹄子居然还知道什么是一石二鸟……”
后面的话,随着两人渐行渐远,嬉笑打闹,已经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了。但这并不妨碍短短几段对话中,透露出庞大的信息量。
犹如一块巨石砸中沈桐,直接把他砸懵了。
……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这样的……
沈桐脑中乱糟糟,身体仿佛被分成两半,一半在疯狂呐喊这不可能,她们在撒谎!另一半又在耳语,真相就是如此。两方在纠缠、拉扯,搅得沈桐魂不守舍。
混乱茫然中,沈桐像一只提线木偶,被看不见的线控制着,朝某个方向迈开腿。
前往皇子所的道路沈桐走过无数次。以他的路痴程度,去其他地方要有人带着才不会迷路,可是去皇子所的路,他闭着眼也知道该怎么走。
记忆中傅临烨曾给他说过,无论何时他都可以去寻他,他的宫殿永远像家一样,为他敞开大门。
然而这扇大门,此刻却紧闭着。
沈桐微一定神,嘴角紧绷成直线,扑到大门上,开始拍门,“傅临烨!你出来——”
大门纹丝不动,里面静得仿若无人存在。
有过路侍从宫女被沈桐的动静惊动,探头探脑过来瞄了一眼,又被沈桐气势汹汹地阵仗吓得缩回脑袋,匆匆逃离现场,装作没有看见。
“我知道你在里面,傅临烨,你快出来给我开门啊!”掌心因拍打门扇变得红肿、又痛又麻,但沈桐的心思都在傅临烨身上,根本无暇顾及。
“傅临烨!——”不管他怎么喊,门里的人始终装聋作哑,久而久之,委屈、不解、气愤……种种情绪刹那间上涌,沈桐难受得想流泪。
“求你……你倒是……出来见见我呀……”
一门之隔。
夜阑眼观鼻鼻观心,还是忍不住傅临烨那边看去,心里有话想说又不敢说,憋得一脑门都是汗。
眼瞅着傅临烨都快把衣袖揉烂了,夜阑到底是受不住地出声试探,“殿下……你听小公子的声音都哑成那样了,要不……属下把门给他开开,您就见他一面吧……”
静站沉默的人闻言岿然不动。
他如同霜寒雪山悬崖峭壁边耸立的松树,眉宇间压着沉沉积雪,眸中氤氲着一片蒙蒙雪雾,深邃幽沉,令人看不透彻。
如若不是傅临烨垂在身侧,揪住衣袖的手背青筋浮现,有微不可见的丝丝颤抖,竟是看不出他平静地表面之下,在拼命的忍耐。
“……不必。”傅临烨一出声,喉间就是一股腥甜,他按捺住心底阴戾的情绪,转身闭上眼,不愿去瞧大门的动静,试图这样骗过自己。
“……不用管他,事成之前,我不会见他的……”说罢,傅临烨又恢复成谁也不会搭理的模样。
夜阑看得着急,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殿下作出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和难处。只希望小公子事后不要太怨殿下了。夜阑在默默祈祷。
不知道拍门拍了有多久,始终得不到的回应像一盆冷水浇到沈桐头上,冷是冷了点,但也足够让沈桐清醒下来。
沈桐一旦从血脉喷张的激动情绪中平静,头脑就会变得无比冷静沉着,他试着从第三人的角度思考问题。
仔细想想,突然透露情报的宫人出现也太巧合了,傅临烨更不会无缘无故不见他。
有看不见的人在推动他与傅临烨走向分崩离析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