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
我说见鬼了你信吗。
摆摆手,孟昔昭意兴阑珊,不想解释,张硕恭见状,也不再问了,只把身子让开。
崔冶一直等着他,见他进来,第一句话也是问:“二郎怎么来得这么晚?”
同样的问题,对着崔冶,孟昔昭瞬间垮下脸来:“被一个叫莲池的小沙弥绊住了,非说我有佛缘,还要带我去见他师父,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崔冶问:“是谁?”
孟昔昭:“是明远和尚!我还在襁褓的时候,便是这个和尚给我下了早死的批命,因为这个批命,我受了多少苦!我家人都不管我了,每日就是让我吃喝玩乐,多难受啊!”
崔冶:“…………”
本来他的心情还有些复杂难辨,听了孟昔昭的话,却只剩一阵失语了。
默了默,崔冶说道:“或许去见一见,也无妨。”
孟昔昭本来是想让崔冶跟自己一起声讨这莫名其妙的和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吃惊的看向崔冶。
崔冶:“……”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不得了的话吧。
孟昔昭像是头一次认识他一般,上下打量他:“是谁说自己不信神佛的?”
崔冶默默回答:“是我,可凡是与二郎有关的事,我都忍不住多思虑一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或许二郎再去见见这位长老,他能给出不一样的批命呢?”
孟昔昭怕的就是他会给出不一样的批命,他更怕两人一见面,那位明远和尚就双目一瞪,抄起禅杖,大喊一声:“呔!妖怪拿命来!”
“…………”
被自己脑中想象的画面弄得一个激灵,孟昔昭十分抗拒的摇头:“不去,批命是他下的,而这命,是我自己破的,可见他的本事还不如我,那我又为何要去见他。”
崔冶本来就是想求个心安,见他不愿去,而且还口出狂言,顺着他说的想了一下,崔冶居然也认同的笑了起来:“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有这样的心性在,二郎此生必将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孟昔昭看看他,然后又把视线撇到一边去:“长命百岁不是我的追求,活的长久,却无人陪伴,那比早死更凄凉。”
崔冶听到早死二字的时候,脑中好像有根神经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有点疼,却很快就恢复了,除了让他表现的木讷一些,没别的作用。
缓过来之后,崔冶才注意到孟昔昭说的其他话,微微一怔,刚刚被扯痛的神经,仿佛又被人轻轻的抚了抚。
崔冶忍不住的看向孟昔昭,眼中柔情像是能溢出来。
他牵起孟昔昭的手,让他也看向自己,然后轻声开口:“我会一直陪着二郎,不论在何处,不论在何时,我虽不信神佛,可我信二郎,也信你我,纵是身死灯灭,你我依旧会相携而行,无论前路,无论结局。”
孟昔昭:“……话说的这样满,若做不到,我一定很失望。”
崔冶闻言,垂下眸,笑了笑,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直到此时,二郎怕是还不知道,你对我究竟意味着什么。”
孟昔昭愣了一下,不知想起了什么,他也把头低了下去,却不吭声,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崔冶见了,也不催他,没有回应,确实让人感到失落,可他从一开始便知晓,孟昔昭对他的感情,没有他对孟昔昭的这样浓烈、这样深重。
确实无妨,他们的成长经历不同,身边的一草一木也不同,和孟昔昭相遇的那一天,于孟昔昭而言,没什么特别,可于他,那是他第一次接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念。
那一日孟昔昭表现的如此自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他随意给出的,也是崔冶辗转回味、飞蛾扑火的。
所以说,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便有了悬殊,崔冶从不觉得自己是太子,就比旁人高人一等,反而因为他是太子,天生就缺了某些东西,而他注定要带着这些缺陷,慢慢前行。
崔冶十分擅长自我开解,而且十分有自知之明,索求的东西向来都不多,于是,这就让他变成了一个极度贴心的恋人,最起码孟昔昭和他同处的时候,是体会不到一丁点不舒适感的。
此时,他就在默默的自我开解当中,但他没有注意到,孟昔昭又把头抬了起来,而且正疑惑的瞅着他。
冷不丁的,孟昔昭问他:“你在想什么?”
崔冶一愣,下意识的回答:“没想什么。”
孟昔昭皱眉:“没想什么,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难不成你觉得面对我,十分的无话可说?”
崔冶:“……我没有这么想。”
孟昔昭:“那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的坏话。”
崔冶哭笑不得:“怎么会,我怎么会说二郎的坏话。”
谁知道,他这话一出,孟昔昭彻底绷紧了脸,“你为什么不说我坏话?”
崔冶:“…………”
还有没有地方说理了,怎么连不说坏话都成错处了。
然而孟昔昭显然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以前你和我是朋友,你不说我坏话是正常的,可如今你我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你怎么还是不说我坏话,莫非你还把我当朋友?崔冶,我早就不是你朋友了,我是你的——”
他沉默一瞬,想给自己找个身份出来,但夫妻?算不上,男朋友?崔冶又不明白什么意思,情郎?太黏糊了,还给人一种违法的感觉。
最后,他直接换了说法:“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你究竟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旁人不能做的事情,你可以做,旁人不能要求我做的,你也可以做,不是你每一次都迁就我,我就会开心,我更想看到你和我不分彼此,而不是你一味的牺牲、容忍,有什么你觉得我不好的,你便说出来啊,你不说的话,总是憋在心里,那总有一日,你就不想容忍了,而我——”
说到这,孟昔昭戛然而止。
一是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二是发现自己的怨气有点重,他不想抱怨这么多,感觉怪没风度的。
孟昔昭又不吭声了,他转过身去,连看都不看崔冶,抿着唇,慢慢消化自己突然冒上来的情绪。
他没看见,崔冶正一脸呆愣的看着他,能露出这种傻样,画下来,一定是崔冶一生难寻的黑历史。
愕然的看着孟昔昭的侧脸,这仿佛是崔冶第二回把孟昔昭惹生气,第一次是在他大喘气,说他只有十几年寿命的时候。
而这一次的生气,又与上次不同,上次的孟昔昭暴怒,这一回,表现没有上一回那样强烈,可不愿再看他一眼的孟昔昭,却让崔冶心中情绪更加难言。
胃部仿佛被挤了一下,不疼,但钝钝的,还有些酸楚正在倒流。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突然,孟昔昭听到崔冶问他:“而我什么。”
孟昔昭皱着眉转过头来,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崔冶:“你刚刚说,而我,后面你想说什么?”
孟昔昭反应一秒,生气的把头转过去:“凭什么告诉你!”
崔冶:“我想知道。”
孟昔昭充耳不闻。
崔冶看了看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再度开口:“不告诉我的话,我就要在心中说你坏话了。”
孟昔昭:“…………”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崔冶。
你可真是属驴的,不抽你就不转。
孟昔昭突然就计较不起来了,默了默,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道:“而我就会毫不知情的被你抛下,茫然无措的留在原地,怎么都想不透,为什么这就是你和我最终的结局。”
崔冶听了,神情变化了一下,但因为过于细微,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半晌过去,他突然笑了一声。
孟昔昭直接炸毛,他不问不代表他不在乎,他可是一直等着崔冶的反应呢,听了这话不来哄哄他,说我绝不会抛下你,还笑,几个意思啊?!
孟昔昭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崔冶可太熟悉他这个表情了,每回他露出这个表情,就代表他已经进入了战斗模式,马上就要有人倒霉了。
崔冶轻咳一声,赶紧拉着他的胳膊,让他来到自己身边,然后自己也站起来,本来是想哄他两句的,但一看见孟昔昭这愠怒的眼神,崔冶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孟昔昭:“…………”
在他彻底狂怒以前,崔冶终于开了口:“我是笑,二郎还真是看得起我。”
开了口,笑意就降低了,崔冶捧着孟昔昭的脸,看着他还是充满怀疑的眼神,无奈的笑叹一声:“哪有人会抛下自己的身家性命呢,若真做出了这等事,怕是下一步就踏入了鬼门关。好了,不要生气了,二郎的话我都记得,日后,我也会学着不再容忍,只是若学的不好,二郎可不要嫌弃才是。”
崔冶总是这么落落大方,按理说孟昔昭应该感觉很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孟昔昭却感觉看他更加不顺眼了。
仿佛无理取闹的人只有自己一个。
孟昔昭:“……”
眯着眼睛,他说道:“我不嫌弃,大不了就是结局倒过来,不是你抛下我,而是我抛下你。”
捧着自己的指尖骤然收紧,孟昔昭吃痛,下意识的去捂脸,然而始作俑者比他看起来还惊慌失措,连忙俯下身,仔细查看他脸颊上的指印。
还好,有点红,过一会儿应当就能消下去。
知道没什么事,崔冶还是让孟昔昭坐下,自己替他轻轻的揉了揉,而揉完以后,他十分严肃的对孟昔昭说:“以后不许说这种话。”
孟昔昭瞥他一眼,不回答。
崔冶见他这样,不禁柔和了语气,对他示弱:“我知晓前者是不会发生的,所以我才能肆无忌惮的发笑,可后者……”
孟昔昭见他说着说着没声了,还扭过头看他,而崔冶跟他对视之后,才抿着唇,说出了后面的话:“二郎真是恶劣,明知我听不得这样的话,却还要讲出来,挖我的心肝。”
孟昔昭:“……”
他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刚刚脱口而出时,他确实是抱着刺一刺崔冶的心思,此刻被他说中,孟昔昭突然就心虚了起来。
他悄悄觑他:“你生气了?”
崔冶看着他有些后悔的表情,轻轻点头:“有一些。”
见他承认了,孟昔昭心里跟开了一朵小花一样,他也有些忍不住的想笑,但还是保持着这样的神情,然后,慢慢往旁边蹭。
直到蹭到了崔冶身边,孟昔昭才一改淡定的模样,抱住身边的人,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耳边,撒娇般的轻蹭了几下,“是我一时失言,我以后都不说了。”
崔冶由着他蹭,直到他停下之后,才垂眸看过去,两人对视,谁都没说话,而几息之后,粘连的视线被他们自觉的断开,两人都向对方凑过去,将这最后一点距离,也消弥殆尽。
良久,崔冶亲了亲怀中人的发顶,对着半空若有所思。
原来二郎喜欢自己对他生气、难过、无理取闹,他喜欢的,竟是这种不讲理的恶霸般情调。
早说嘛!早说你喜欢这样的,我直接暴露本性,也不至于天天自我开解了!
而孟昔昭靠着他,享受着头顶被亲吻后带来的珍视感,眼睛微微眯起,也看着崔冶的袖口,若有所思。
原来崔冶心中是有些自卑的,难怪他处处都小心翼翼,谈个恋爱跟谈了个乙女角色似的,只说自己喜欢的话,害得他总是思考,是不是崔冶根本就没有沉浸进来。
早说嘛!早说你自卑,我就对症下药了,也不至于天天自我怀疑了!
两人同时无声的叹一口气,此时此刻,他们分明肌肤相贴,实际上,却相隔很远。
嗯,脑回路上的很远。
参政府中。
孟夫人查看着刚刚书写完毕的请柬, 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然后轻轻叹一口气:“这天底下哪有还未成家,便自立门户的道理啊。”
孟昔昭:“……”
觑一眼神色自然, 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的孟夫人,干脆, 他也装出一副根本没听懂的意思来, “以前没有,如今这不是有了吗?你儿子开创了一个先河, 阿娘,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呀。”
孟夫人:“…………”
我高兴个头。
可她也不敢说的直白了, 上回她先斩后奏, 雷厉风行,倒是不错, 然而孟昔昭得知之后,为了不娶妻,竟跑到隆兴府那等偏僻地方去了, 还因此被南诏人掳走, 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罢了罢了,可不敢再逼了。
其实如今这世道, 成亲的年龄, 也没有规划的那么死板。
二十多岁还没娶妻的人,大有人在, 只不过,这一类人多数是贩夫走卒,军汉工匠, 总之都是底层人民,吃了上顿没下顿, 生活漂泊多于稳定,所以别说二十多岁没成亲了,一辈子不成亲的,也不少见。
王公贵族不用为生活奔波,而且还要承担延续宗族的责任,自然是一到年龄,全家都跟着一起着急。
可孟家,又不是特别标准的王公贵族之家。
他家人少,起步晚,他爹一直在应天府打拼,对老家的人没什么感情,也就是前几年祖父去世的时候,他扶棺回乡,看了看老家的亲人们,但也没看太久,只停留了十几天,看着自己爹下葬,孟旧玉就马不停蹄的回来了。
在如今,孟旧玉这表现,叫不孝不悌,冷漠无情。
但孟旧玉不这么想,孝悌有什么用?他爹都死了,他是他爹娘养大的,又没吃过宗族的一粒米,凭什么非要求他听族里的话,再说了,按规矩,他要守孝三年,才能回去继续当官。这些人心中有没有数啊?如今难道还是什么太平盛世吗?别说走三年了,就是走三个月,等他再回去,朝里就已经没他位置了!
甘太师他娘过世的时候,甘家一干人等在灵堂前哭得肝肠寸断,看着倒是个忠孝之家,结果呢?甘太师哭着跟皇帝求了恩典,免除他家十几口人的守孝,上到一品太师,下到八品监丞,愣是全部厚着脸皮留下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因为有甘家在前面顶着,也没人敢说孟旧玉这样做有什么不对,毕竟真论起来,孟旧玉还算好的,至少他把自己爹送回故土了,而甘老夫人,可是在应天府停灵两年,才终于被抽空出来的亲孙子送回了老家。
古人一向认为,礼崩乐坏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当然,如今还没到那个地步,但它确实给了孟昔昭一些便利,连亲爹在前途面前,都可以灵活着来,那他这个当儿子的,自然也可以晚成婚、或者不成婚,只一心专注在做官上面。
最起码孟旧玉对孟昔昭不愿成婚这一点上,是保持弃权态度的,他如今满脑子都是太子这条船到底靠不靠谱,哪有时间思考孟昔昭的婚姻大事。
爹不在乎,娘如今也不管了,孟昔昭乐得轻松,转头,就安排起了自己妹妹的婚姻大事。
…………
十日之期已到,谢原早早就来到了不寻天,因是孟昔昭邀请他,他还特意换了常服,坐在雅间里,面若美玉,气质温雅,主人不到,他便耐心的等着,不论有人没人,都是一个样子。
谢原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绝不会让孟昔昭等他,但他不知道,就在他进来的片刻之前,孟昔昭和孟娇娇刚撩开门帘,如今凳子都没坐热呢。
听说谢原已经到了,这两人均吃了一惊,“这么快?!”
来汇报的丫鬟点点头。
这俩人好歹是李平的亲表弟和亲表妹,他俩来了,李平自然要作陪,闻言,他疑惑的看着他们:“谁来的这么快,昔昭表弟,我以为你是带表妹来吃饭的,怎么,你们还约了别人?”
孟昔昭:“……”
他模糊的回答:“啊,约了一个朋友。”
李平看着他的眼神更奇怪了:“你带表妹来会你的朋友?”
孟昔昭:“……”
别用这种拉皮条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个好人!
孟昔昭不想跟李平解释,干脆出门去找谢原了,等他走了,孟娇娇和李平对视一眼,孟娇娇对他笑了笑:“大表哥,我听说二表哥高升了,恭喜呀,什么时候把他叫出来,咱们兄弟姐妹,一同庆祝一番?”
说起自己弟弟,李平神色也缓和了不少,他同样笑起来:“二郎才升了太仆寺丞,一个小小七品官,有什么可庆祝的,倒是昔昭表弟,一跃成了应天府尹,爹和祖父可欢喜得紧呢。”
这话是真的,世子爷本来就喜欢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而老国公,他年轻时候确实不咋样,可年纪上来之后,没什么可做的事了,就开始关心自己的儿女。再加上,他的儿女还不错,反正跟别人家的纨绔子弟比起来,可是强太多了,即使孟夫人每次回娘家,都跟太后驾到似的,至少她常回来呀,对他这个不怎么合格的爹,也是念着一些旧情的。
在书中,国公府原本的结局是,庶子捣乱,世子遭殃,世子全家被流放江州,老国公活活气死,续娶的国公夫人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国公夫人自己没孩子,原本世子对她还算可以,至少给了她继母的脸面,而那小人得志的庶子,亲娘还活着,于是就把她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庶子袭爵,由于国公府犯了错,国公直接被连削两级,变成县公,就这,那个庶子也高兴得很,毕竟世子爷还在的话,他连这县公的爵位都捞不到。
就这样,从越朝开始,荣耀了七代的李家,彻底败下去了。
孟昔昭知道这些过程,但对吴国公府,他从没有提醒过。
主要是因为没必要,只要参政府好好的,世子爷就不可能心神大乱,露出破绽来,那庶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准备背刺世子爷,毕竟孟夫人还在呢,他也是在孟夫人的淫威之下长大的,对孟夫人怕得很。
就像如今,那庶子老老实实待在国公府,天天就一件事,盼着老国公身体硬朗点,再多活几年,这样他还能多蹭一段时间国公之子的名声,不然的话,等老国公一没,世子袭爵了,他就得跟其他的哥哥弟弟一起,被扫地出门了。
老国公也不可能像书里那样被活活气死了,尤其是在李淮显露出一些做官的才能之后,他都要高兴坏了,本以为孙辈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好基因都被闺女带到孟家去了,谁知道,歹竹出歹笋,歹笋长着长着,竟然自己变异了!
说起来,李淮升官,还是托了孟昔昭的福,当初孟昔昭找他要工匠,因此研制出了黑火药,大军对这类东西的需求迅速增加,再加上新的炼钢法出现,几乎整个军器监就没有闲着的时候。当初那些人,是李淮送给孟昔昭的,等孟昔昭从匈奴回来以后,这些人又被天寿帝要回来了,继续待在军器监里,发光发热,他们惦记着孟昔昭的好,知道李淮是他表哥,爱屋及乌,自然也就对他格外热情。
有什么新发明,先给他过目,有什么问题,也先找他解决。
李淮也是差不多的心情,虽说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么忙,可这些人曾经都是表弟的属下,他得帮忙护着点,于是,双向奔赴就出现了。
…………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连李淮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竟然是军器监里表现最好的,还因为主动给工匠提供材料,促成了大炮的改良,这功劳报上去之后,吏部按规矩办事,就给他升成了如今的太仆寺丞。
以前是军器监丞,如今是太仆寺丞,就是部门不一样了,具体职能还是差不多的。
在军器监时,他负责看守打造的军器,到了太仆寺,他负责看守养育的马匹。
太仆寺也是九寺之一,具体的作用就是帮皇帝养车马,当然了,皇帝一人能用多少车马,所以他们还负责娘娘们的、皇子们的、以及殿前司部分高官的。
除了车马,其他交通工具也归他们管,比如牛、驴、骆驼、大象……
是的,太仆寺有大象,每年到了佛教节日的时候,都会被拉出来,让大家仰着头,震惊一番。
李淮被调过来的时候,恰好是从匈奴买的那批马,被牵回来的时候。
上等马全部留在太仆寺,上等牛和上等羊也是,孟昔昭舌战匈奴人,给大齐捡了好大的便宜,可太仆寺的人就惨了,这些年都没这么忙过。
尤其是这里面,还有两匹马中大爷,汗血宝马。
这两位大爷,再加上去年匈奴左贤王送来的那一位,三位大爷,在马厩当中的吃住比人都好,而且动不动就给人尥蹶子,今天不适应热天,中暑了,明天不适应新草料,拉稀了。
把太仆寺的人折磨的不要不要的,谁都对它们没辙,除了李淮。
李淮何许人也,大胜将军李闯的五世玄孙,虽说从小人嫌狗厌,吃喝嫖赌一个没落,但也不能掩盖他,特别会养马的事实。
从会走路,他就有自己的小马驹,寻常人养马是为了骑,而他养马是为了玩,跟宠物似的,养一群,没事就过去看看,随机挑选一个幸运马匹,对其上下刷毛。
汗血宝马到了他手里,就跟洋娃娃似的,再也不作妖了。
天寿帝十分重视这三匹汗血宝马,心血来潮了就会过来骑一骑,得知李淮养马如此精妙,他十分开心,大家都估摸着,过段时间,李淮可能又要升官。
搞不好太仆寺少卿,就是他的了。
孟家和国公府是一体的,李淮能起来,孟娇娇当然很开心,她和李平聊天,聊着聊着,她看到自己的丫鬟回来了,知道可以过去了,她连忙站起身,丫鬟在前面引路,到了地方,隔着两道门帘,孟娇娇看了一眼正在里面和二哥说话的男子。
隔着门帘,看不太清,但也能看个大概,是个斯文风雅的郎君。
孟娇娇盯着那个身影,脸渐渐红了。
没办法,她就好这一口。
孟昔昭一坐下来,跟谢原谈起邱家倒台后引起来的一系列影响,就把外面的孟娇娇给忘了。
邱肃明死了之后,朝中就风声鹤唳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绷紧了自己的皮,生怕被天寿帝迁怒到。
若只是原先的绞刑,大家的反应恐怕还不会这么大,可后来实施的,是凌迟啊。
从天寿元年到现在,天寿帝自己下令,要求凌迟某个人的次数,总共就六次。
每一次都是真正的大动肝火,雷霆之怒,谁劝谁跟着一起倒霉。
比如那位著名的詹慎游詹将军,就是这六人之一。
旁人的反应再大,孟昔昭也是不关心的,他就关心邱肃明的老丈人,甘太师如今是什么样。
孟昔昭除了上朝,鲜少会进宫,谢原则不同,作为中书舍人,他天天都要在皇宫待着,平均每三天,都能见一次天寿帝和甘太师。
谢原:“三日前,甘太师的病就好了,他和陛下单独待了近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是陛下亲自送他上了轿辇。”
孟昔昭哼笑:“真厉害,这都没跟着一起吃瓜落,我以为不管怎么着,陛下一想起来邱肃明送他的东西比送自己的还多,肯定是要给他甩一阵黑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