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千百万次也比不上这个人站在你面前说话,声音言词的亲切真实,熟悉的语调是活生生的代表,声音里面有感情,有力量,像烈酒一样,饮一杯就让人醉倒。
沈良庭一动不动。
奥卢重新直起身,“不过恐怕不行,我一个月只有两天休息的时间。”
“只有休息时间?那也没关系,只是怕你有困难的地方需要用钱,其实你不用做什么事,我只要确保你一切都好……”沈良庭勉强保持镇定,他说起话稀里糊涂,因为原本以为失去的东西重新出现而心绪恍惚,说话时呼吸过快,每一个断句的尾音都有氧气不足般的飘忽。
“好了。”
一只手不请自来握上他的手腕,掌心微微用力,奥卢声音温和,在沈良庭看不到的时候笑了下,“不用解释。不过沈先生,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为什么呢?我们以前认识吗?”
沈良庭动作一僵,嗓音低哑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会相信吗?”
“不知道,如果是假的话,也许我能分辨得出来。”奥卢松开他,耸了耸肩说,“以前也有人骗过我,有人找到我说他认识我,给我编造了一个名字和身世,我刚开始相信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对。”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很简单,”奥卢说,“前后矛盾,细节对不上,我记忆力不错,如果两次说法不一样我能发现。而且那人说他是中国人,却一口墨西哥口音,平翘声音都分不出来。”
沈良庭低低噢一声,“那在我说之前能先告诉我你之前的事吗?比如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奥卢说,“找个地方坐一下?”
“好。”沈良庭点头,“还有你的钱,我现在没有现金,你可以跟我回房间去拿。”
“不急,”奥卢笑了笑,“我们有一天的时间。”
第103章 认识
他们没出酒店,就在酒店庭院里的西餐雅座坐下,现在不是吃饭的时间,这里几乎没什么人。
“你想喝什么?”
奥卢扫视了一下酒架上的陈列,然后叫侍者拿了一瓶1999年的波尔多。
价格适中,沈良庭看到旁边就是更贵的拉菲,可是他没要。
“你在为我省钱吗?”沈良庭在一旁单手插兜说。
“这两天你都输了,要是赢了,我倒可以狮子大开口。”奥卢侧身看他,“而且在这里点餐我也没有提成。”
“但在赌台上你有对吗?”沈良庭问,“既然如此,今天为什么要放水给我?让我赢这么多,不会有惩罚吗?”
奥卢意外于沈良庭的敏锐和多思,“沈先生好像很了解我们这边的机制。”
“不难猜。”和刚刚的剧烈反应相比,沈良庭平静下来。在来到这里后,沈良庭一直在搜罗这个赌场的信息,他知道傅闻璟在这里工作并不是完全自由的,必然有一些身不由己的地方,就好像刚刚的十万块交易。
“我当然可以解释,”奥卢放松身体,似乎很愉悦于跟沈良庭说话,“像您这样豪迈的赌客,如果一直输,是留不住客人的,要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一些奖励,让他觉得他好像开始擅长这件事,有了成就感,才会更加投入。没人喜欢一直遭遇挫折。”
奥卢过于诚实和坦荡的说法,让沈良庭有些无奈地笑了,就这么告诉别人自己是如何算计对方的,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记忆丢失了,可傅闻璟商人的本性没丢,一如既往的精明,甚至有些狡诈,无论在何处、什么状态,他都是那只最灵巧机敏的猫,可以抓到最多的老鼠。他知道如何适应糟糕的环境,在劣势下处理得游刃有余,他熟悉人性,把控人心,这是上天赋予他的天赋,也同时给予了他最艰巨的考验。
“不过很显然,您把这套把戏看穿了。”奥卢又继续说,“看样子我无法欺骗您对吗?”
沈良庭看他,“只是为了欺骗我吗?”
他们已经在庭院内坐下了,这里有一个紫藤花架,微风吹拂起花瓣徐徐落在沈良庭肩上。
奥卢回望过去,沈良庭今天穿了一身白衣服,他很适合白色,柔软的面料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再配上精致的五官,白的洁净、脱俗,那朵落在他肩上的紫色花瓣是一片美丽的装饰。
奥卢倾身过去从他肩上摘下了那片花,却没有扔掉,而是握在了掌心,换了认真的口气回答,“刚刚那是对别人的说法,如果是你要问的话,其实理由很简单,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看见你轻易服输。这是你的财富,得来不易,不要这样送出去。”
沈良庭微微愣怔,“不想我输?”他又重复了一遍,想分辨出奥卢这些话下深层的意思。
然而奥卢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好了,我们来说正事吧。你不是说认识我吗?”
沈良庭点头,“是。”
“说说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
沈良庭犹豫了下,“在我说之前,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奥卢回答,“也许你已经看出来,我失忆了,赌场的人从海边把我捡回来,所以我就叫奥卢,这是海水的意思。听说我那时候伤的很重,为了救我,花了很多治疗费,因此我欠他们不少钱,所以不能离开,就当是偿还吧。”
三言两语就说完了所有事。
“你欠了多少钱?”沈良庭问。
奥卢笑了下,“你愿意帮我还钱?所以我们之前是很亲密的关系吗?”
沈良庭一下噤声,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是爱人吗?傅闻璟出意外时,他们还没有和好。说是朋友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闹得不可开交。陌生人?如果他们还陌生的话,他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找他?前男友吗?这个称呼就有点过于暧昧了。
“你觉得呢?”沈良庭索性把问题抛回给对方。
“我?”奥卢眼睛眨了眨,让一个失忆的人回答这种问题属实不是很道德。
“对啊,”沈良庭勉强笑了笑,“其实我告诉你也没有意义,反正我们彼此认识,至于什么关系,不应该由我强加给你,而应该是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样,”奥卢笑起来,“你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好,那下一个问题,”奥卢收敛笑容,认真地看着他问,“我是谁?”
沈良庭眼中泛起热潮,有些湿意,嘴唇微微哆嗦着,很努力才忍下所有情绪,有条有理地说话,“你叫傅闻璟,是……”
沈良庭简要地说了,又用手机上网翻出不少报道和采访给他看,傅闻璟的名声不小,只是这座岛有些特殊,产业单一,家族统治,虽然有外人涌入,实际里面的人却接触不到外界。也没有人会把赌场里的一个小小荷官和那样的人联系起来,除非是沈良庭花钱在世界各地大海捞针般拿着照片寻找收钱办事的人。
这是一场无望且胜率微乎其微的赌博,沈良庭拼命赚钱来给付赌资,悄无声息的坚持了一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最后竟然赌赢了。他所有运气都花在了这个上面,所以之后再怎么输也没关系,他已经赢了最重要的一局。
奥卢听完了故事,又看完了那些资料,然而紧皱的眉并没有舒展,他还是没有想起来,“很熟悉,但抱歉……”
奥卢把手机还回去,沈良庭并没有太失望,“你应该再去医疗条件更好的地方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不能拖下去。”
“我知道。”奥卢从善如流地点头,“听你刚刚的说法,我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还有钱。”奥卢用一只手抵着下巴说,“你刚刚说了很多,那我结婚了吗?感觉我是很重视家庭的人。”
沈良庭摇头,“没有。”
“那很可惜。”奥卢作出意外的样子,“对了,你脖子里的那个戒指是什么,能给我看看吗?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奥卢说,“而且你刚刚说了很多,包括我的公司、同事、父母和朋友,可是你呢?你为什么没出现,你不能因为让我猜,就一点线索也不透露给我吧。”
沈良庭下意识抬手抚摸上带着的项链,他原本是戴在手上的,可是戒指变形了,很容易掉,所以还是带在了脖子上。
“我……”沈良庭声音停顿,莫名其妙的,眼眶又红了。
奥卢一直观察他,见他好像难以开口,突然就不忍 ,“好了好了,我也没有一定要你说啊。”他的声音有一种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
“再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也许我能想起点什么呢?”奥卢拿过端上来的红酒和酒杯,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沈良庭点头,开始挑选着讲过去的事情给他听,避开那些过分刺激和冲突的,他只拣好的部分,他心里一直有许多好的故事可以讲述。
搭配着红酒,很快一个下午悄无声息地就过去了。
一瓶红酒甚至都喝完了。
快到这里日落的时间。
“不要在这里吃晚饭了,我带你去吃点岛上的东西。”奥卢突然提议,说着抓起沈良庭的手,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沈良庭下意识跟着他走。
日落时分,在海边沙滩上吃炸猪排,搭配啤酒,脚边窝着摊主养的大黄狗。
奥卢把吃剩的骨头丢下去喂狗,两只大黄狗争抢起来,嗷呜地对着彼此呲牙吼叫,被摊主骂了声又跑开。
沈良庭第一次看傅闻璟毫无心理障碍地吃肉,而且吃的很享受愉悦。
他眼前突然浮现出傅闻璟在沙漠里因为牛肉罐头呕吐的样子。
他变好了,沈良庭想,也不会再讨厌噪音或者黑暗,不会在夜里长时间的失眠。
“你不吃吗?”奥卢问。
沈良庭低下头看着盘里煎得酥脆的猪排,他吃素是因为去许了愿,现在愿望成了也就不用再守戒。
他咬了一口猪排,久违的肉香在唇齿间弥漫。
“好吃吗?”奥卢问他。
沈良庭点头。
奥卢笑着把桌上的一个简陋的小罐子推给他,“尝尝这个辣酱,当地人自己做的,加上会更好吃。”
于是沈良庭把辣酱倒到猪排上,然后咬了一口,是有点甜咸味的辣酱,没有想象中的辣。
奥卢给他递上汽水,叮嘱他,“沾少一点,刚开始吃不觉得,其实劲挺大的,吃太多就觉得辣了。”
沈良庭喝了口冰凉的汽水,冲淡嘴里的味道,其实他嗜甜不爱吃辣,可现在试了试发现不是不可忍受,甚至也很美味。
吃完饭两人沿着海岸线散步。
黄昏的沙滩,有人在近海的地方游泳和冲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享受生活。
他们望过去,太阳正一点点掉下海平面,周遭是一片瑰丽的晚霞,
沈良庭看的专注,没有察觉到奥卢拉住了他的手。
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和人靠的很近。
“沈良庭,”奥卢垂眸望着他说。
这是来到这里后第一次奥卢叫了他的名字,而不是沈先生。
沈良庭在奥卢的眼睛里看到自己,他喉咙收紧,不知道奥卢想做什么。
“你一直不愿意说,但我猜我们是爱人关系。”
说话的声音低沉,有一点颗粒感。
“因为我对你很有好感,但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愿意告诉我。”
沈良庭差点哽咽。
奥卢抬手触碰了他的眼睛,“已经到了晚上,今天马上就要结束了,你的十万块钱就这样浪费了吗?”
“十万块,让你做什么都可以?”沈良庭嗓音也不由自主地喑哑了,
奥卢笑了,额头贴着他,“骗你的,当然不是,我还没这么随便。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谁,来这里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沈良庭瞳孔放大,心里则松了一口气。
然而奥卢接着说,“如果是你的话,其实也没有关系。你买了我,你可以要求我。这一天的时间想做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那……”沈良庭语带迟疑地开口,“你能不能亲亲我?”
“亲你?”奥卢一顿,眼神加深了,“这样吗?”
沈良庭看着男人向自己靠近,然后一个吻蜻蜓点水的落在自己唇上,纯洁的罗曼蒂克的吻法,只是这样他心都跳的很快,被触碰的地方触了电一般敏感发麻,迟迟难以消退。
唇离开,沈良庭已经心满意足地觉得踏实。
“还是这样?”
猝不及防,下一秒,男人突然扣住沈良庭的后脑,让他仰头,唇贴上来,舌尖撬开牙齿,舔过上颚滑过齿缝,与之前不同,现在是一种挑逗的情热的炙热吻法。
阵阵酥麻感从舌尖传到大脑,沈良庭本能地抬起胳膊抱住男人的脖子,试图从男人嘴里获得氧气。
许久后男人松开他,沈良庭被吻的缺氧,脸颊充血,脱力般抓着人的胳膊。
还听到人在自己耳边戏谑地笑,“你是想要哪一种?”
沈良庭无话可说,两种都足够让他头昏脑涨,有一种巨石落地的放松。
经过刚刚的一吻,沙滩上的人都朝他们看过来,异国热情奔放,这样热吻并不算太出格的事,只是有人认识奥卢,正向他们吹口哨调侃。
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多做停留。
沈良庭喘过一口气,伸手抓住男人的手。
“钱在房间里,跟我回去拿吗?”
两人打车回去,一前一后重新回到酒店,一路穿过大堂。
狭小电梯间,四面的不锈钢映出两人的影子,沈良庭盯着镜面里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描摹着男人的身形和五官。
他还记得当初在市政府大楼的电梯里,他们也是如此一前一后站着,热风吹得鼻尖颈后都出了汗,思念却不说话,谁都不开口,较着劲憋着气,伤心悲观到了极点,近在咫尺却仿佛天各一方。
从电梯出来,吹着暖风的走廊,沈良庭不时往后看一眼,确定男人跟着自己。
刚进入房间,房门咔哒一声锁上。
沈良庭突然转身,把人压在墙上。
手环过腰,紧紧地抓住男人的背,摸到纵横遒劲的肌肉,手臂收紧,禁锢着,沈良庭把头贴上对方的胸膛,耳边响起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拥抱,一个紧到仿佛要把自己嵌进去的拥抱。
慢慢的,男人微微弯腰,脸贴在他头发上,呼吸喷洒在他耳廓,手臂合拢,组成一个完满的圆。
回应了他这个拥抱。
沈良庭鼻腔酸涩,险些又一次落泪。
晚上,奥卢回到赌场,就被卢卡斯叫去,卢卡斯是这里员工的管理者。一切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卢卡斯坐在椅子上,身边站着他的手下。
“一下午不见,去哪里了?”
“有客人让我陪他吃顿饭。”
“不知道你还做上这种事了?”卢卡斯睁着一双三白眼怀疑地冲他上下打量,这种属于隐形收益,从来不强制也不阻止。但奥卢这种烂的要命的脾气,怎么会转了性去贪这种钱?
“收了多少?”
“一万块。”
卢卡斯使了个眼神,手下上去搜身,果然从奥卢身上搜出一个信封,恰好是一万块。
“只是一顿饭吗?”卢卡斯语带促狭。
奥卢点头。
卢卡斯低头点过钱,嗤笑一下,“还挺贵的,一顿饭就值一万块钱。”
说着他把钱往怀里一塞,“这次没报备,客人的打赏就要交上来。下次出去前要登记过才行。”
奥卢识相地做出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在被责骂一番后,就被放回去了,没有受什么处罚,毕竟他带来了额外收益。
回到房间,奥卢才拿出沈良庭给他的银行卡,剩下的钱都在这里。想起刚刚的事,他好像还能嗅到沈良庭的味道,感受到肌肤的热度和柔软触感,经不起回忆,会引起身体反应。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接吻和拥抱,沈良庭并不想跟他尚床,却很喜欢身体触碰。不是因为欲望而是因为情感,欲望需要发些,情感则需要再而三的确认。
这个人爱他。
沈良庭说,等到他相信了,并且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带他离开这里。
如果这是什么美人计的话,奥卢知道自己快沦陷了。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愿意无条件相信一个只认识了两天的陌生人说的话。
傅闻璟。他无声咀嚼,很熟悉,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一旦念起时,就觉得舌头仿佛压了千斤秤砣,有说不出的压抑。
如果沈良庭说的都是真的,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沈良庭不愿意说?
奥卢离开房间后,沈良庭在床上翻了个身,闭着眼休息了会儿,才起来去浴室冲澡。
冲完澡后他清醒一点,开窗通风,驱散残留在房间中的暧昧味道和热度。
随后,他拿出手机开始一个个打电话做沟通,辗转托了不少人情,终于跟这个岛所属的政府联系上。
既然确定了身份,他计划要把人带走。
次日沈良庭还是和往常一样,在赌场开始营业时最早走进去。
奥卢已经在了,抬眼看了看他,像对待其他客人一样和他问好。
“昨天睡得好吗?”沈良庭故意问。
奥卢正在低头码筹码,闻言就抬头对他微笑了下,“还不错,先生。”
奥卢开台,沈良庭玩了一个上午都是不输不赢。
沈良庭咬着赌场送来的果盘,知道奥卢是故意给他放水,
结果中午时,奥卢被巡场的人叫走,进了后台,卢卡斯正在等他。
“不是说不让你上吗?”卢卡斯一手指了他的鼻子,有些不满,“谁让你换的排班?”
“小乐有点事,我就帮他顶两场。”
“他有事请过假了吗?我怎么不知道,谁同意他走的!巴姆!巴姆!”卢卡斯朝外头叫了两声。
领班忙不迭地过来,“小乐的事昨天跟您说了,您也同意了。”
卢卡斯皱着眉回忆一番,但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儿他肯定是没有印象,只好掉转枪头,“刚刚外面那个人是怎么回事?昨天你给他赢了一百多万,今天到现在他还没输过钱。”
奥卢平淡回答,“他今天手风好。”
卢卡斯冷笑,“好个屁,你不是号称想赢就赢想输就输吗?我看他是个有钱人,你要是想顶班,就顶出点成绩来,否则他赢走的,都扣你身上。”
这样强横不讲理,奥卢没吭声,已经习惯了。否则那点医疗费,怎么可能利滚利到50年。
他在这里挨训到一半,外头又过来个人,附耳在卢卡斯耳边说了什么。
卢眼光在奥卢身上划了两下,“谁?”
来人把卢卡斯引到门口,开了条缝指了指,“噢。”卢卡斯点了点头,眼中阴狠狐疑的光一闪而过,他招呼奥卢过来。
奥卢刚一到身边,卢卡斯突然一手揪了他头发,把他撞到墙上,撞了他个头昏眼花,又迫使他扭头看向外头,“这个人你认识?你们两串通好了?”
奥卢头皮刺痛,眼前飞金花般闪了闪才出现清晰轮廓,不由皱了眉,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回答,“没,不认识。”
卢卡斯挨近他的面孔,几乎贴上他,紧盯着奥卢的眼睛,漆黑的眼睛内坦然空洞,没看出撒谎的迹象,
半晌,卢卡斯用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扯起嘴角一笑,“脸长得好看果然有点用啊。”卢卡斯松开手,“他出钱想让你陪他半天,去吧,放你半天假。”
奥卢这才挺直身体,低头理了理弄乱的衣服。
刚想走出去时,卢卡斯又叫住他,“昨天也是他吧,难得的大鱼,我看他很有点身家,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奥卢步伐一顿,片刻后才推开门走出去。
外头呼卢喝雉的喧嚣,不通风的燥热混杂着汗臭和香烟的空气一拥而上,奥卢的额头沁出点薄汗,他在一片乌烟瘴气中扫视一圈,看到靠着服务台站着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服,身形修长,皮肤白净,头发眉眼都乌黑,因为在等人,无聊地低头用手转着一个打火机,只朝自己露出一个侧脸,侧颜线条利落精细,睫毛显得格外翘,像个精雕细琢的白色瓷人。在污浊的赌场中耀眼突出,格格不入。
奥卢深深地盯着人半天,才抬脚朝人走过去。
看到他,沈良庭直起身,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对他露出一个笑,“他们放你出来了啊。”
奥卢站在他面前,点了点头,“你不应该这么做。”
“怎么了?”
“你在这里露了富,他们会把你榨干为止。”
沈良庭耸耸肩,“只要我不贪,他们还要硬抢吗?”
奥卢凝视他,片刻后眼神软下来,好像一片融化的雪花,“也对,走吧,今天你想去哪里?”
“随便逛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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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快乐呀
第105章 燕子回庭
他们在岛上走了一天,这实在是个很小的地方,一天的时间能从这头走到那头,最后站在海边一直等到日落。
在分开时,奥卢的手机有一条十万元到账的短信提示。之前只收现金是怕被赌场发现,现在银行卡是傅闻璟的名字,不会有被发现的风险。
奥卢知道沈良庭的意思,跟他走,承认自己是谁,这笔钱才是他的,否则就是一个不断积累的数字罢了。换到从前,他会对这种把戏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看出了沈良庭的色厉内荏,沈良庭怕他不见,所以他没生气,只是顺水推舟地看看沈良庭想做什么。
晚上回到赌场,卢卡斯问他有没有什么进展,奥卢摇头。
第二天沈良庭又把他带走了,第三天、第四天都是如此。
然而到第四天晚上,卢卡斯询问时,奥卢还是一样的回答,卢卡斯显然很愤怒,他让人把奥卢吊起来,施了一顿鞭刑。
脱掉上衣手绑住被吊起,行刑人站在身后,沾水的皮鞭破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哨声。
鞭身抽打在人体上,瞬间破皮见血,鞭梢的倒钩勾扯下一点红肉。
奥卢死死咬牙忍着,黄豆大的冷汗一颗颗落下。不知道为什么,在剧痛的刺激下,电光火石间,奥卢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童年的花园,美国街头,旋转的阁楼,暴力,金钱,被欲望扭曲的脸,痛苦的尖叫……
卢卡斯监刑,结束把人放下来时,他上前掐住人的下巴抬起,被汗水沾湿的头发散开,奥卢的眼神从凌乱发丝间射出来,凛冽如刀,寒冷陌生,让卢卡斯吓了一跳,因为这个人一贯是逆来顺受的。
失忆的人,没法反抗,因为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又能逃去哪里,只能熬一日过一日。
卢卡斯下意识收回手,男人的头又落下去,他定了定神,给了一个最后期限,“七天,七天内我看不到钱,就把你丢海里去喂鱼。”
下一次见面是三天后,在酒店房间,仍旧是沈良庭说,奥卢听,有时候奥卢摇头,沈良庭会有点失望。他们喝了点酒,烈性酒,沈良庭没有控制量,借酒浇愁,站起来时险些要摔,奥卢伸手去扶他,伤口不小心崩裂,身上的白衬衣泅出血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