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何福生依靠本能应声。
等侍候年听雨睡下,何福生又细细的将整件事梳理了一遍。
可越梳理他就越搞不明白他家君上和荣肆之间的关系,也越发觉得年听雨的行事不够谨慎。
要知道他家君上是一个非常惜命的人。
当初给兰安宫重新分配宫人的时候,他家君上完全可以坐享其成,毕竟他们这一批人都是先帝亲自筛选出来了。
可他家君上还是亲力亲为的又筛选了一遍,到了选择近身侍候的宫人之时,他家君上更是谨慎的很。
何福生记得,他家君上当时问了他们许多的问题、又将每一个人的生平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才最终定下近身侍候的人选。
那时还是先帝陪在他家君上身边一起挑的,见他家君上如此小心翼翼,先帝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而后道:“你未免太小心了些。”
“臣如何能不小心呢。”年听雨蹙着眉回:“臣进宫已有一年,却迟迟没有对陛下您下毒手,而您也越发偏宠臣,臣的叔叔怕是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只想快些弄死臣才好。前几天混进兰安宫的刺客虽没查出是谁派的,但臣的直觉告诉臣,那个刺客和臣的叔叔脱不了干系。”
当时先帝听闻这些话,便宠溺的笑了一下:“那确实该慎重一些。”
回想起这些事,何福生简直要怀疑那个叫荣肆的青年是不是给他家君上中了什么邪门的蛊,竟然叫他家君上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
蔺阡忍不知道何福生受了什么刺激,明明前一天眼神儿还算正常,可只过了一个晚上,何福生的眼神儿就多了几分要将他整个人看穿的赤.裸。
领着他去见礼部尚书的路上,何福生时不时就要看他几眼。
蔺阡忍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眼神儿洗礼,他当即问:“何公公,您怎的如此看我?”
何福生即刻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赔笑道:“还请公子莫怪,奴才只是有些反应迟钝罢了。”
朕看你精的很,不然怎么能跟在年听雨身边这么久呢。
蔺阡忍并没有戳破何福生的假话:“不知何公公可否和我分享一下,究竟是何事能让您反应这么久。”
“自然是公子您啊。”何福生道:“公子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自先帝登天以后,君上便独守兰安宫,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扶养新帝这件事上,从未往宫里带过任何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就算是寻访民间,君上也同样洁身自好,从不与旁的人有过多的交集。而您的出现打破了这件事,奴才作为君上的近侍,又如何能不惊讶呢。”
这话也不算假,所以何福生说起来没有丝毫的心虚。
蔺阡忍从中抓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何公公,先帝登天以后,君上当真没有召过侍臣?”他问。
何福生道:“自然是真的,奴才怎敢对公子巧言令色呢。”
朕看你敢的很。
蔺阡忍眯了一下眸子,又问:“那可有宠幸过宫女吗?”
老祖宗都能养个琴师日日陪伴在宫中,他家君上凭什么不能养个侍臣陪在身边解闷?
何福生顿时停住了脚步,反问:“公子,您在质疑什么?是君上只喜欢男人的事实,还是君上对先帝的忠诚。”
忠诚吗.....
蔺阡忍扯了一下嘴角,不怕死活的说:“君上要是真的忠诚于先帝,又怎么会有我呢,您说是吧。”
年听雨这几年之所以不召见侍臣,怕是和“荣肆”脱不了干系。
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原因,蔺纤忍还不想去深究。
可何福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得不多想。
何福生黑着脸道:“荣公子,奴才昨晚的提醒您怕是全忘了,那奴才再清晰明白的提醒您一次。现在掌权的人是君上,所以还请您谨言慎行,莫要辱没君上的名声。若是再有下次,就别怪奴才以下犯上了。”
“多谢何公公的再度提醒。”
蔺阡忍敛着神色应下,心道:难不成年听雨当真有谋权篡位之心!
如果年听雨当真有这样的心思,那他当年在他面前表露的乖顺有几分真呢?
或者说,年听雨是不是在通过示弱的办法降低他的警惕心,而后又和年家人在他面前演什么决裂的戏使他彻底没了防备,最终伺机完成家族交代给他的任务呢?
如果年听雨当真的这样盘算的,蔺阡忍只能承认年听雨的手段很高明,伪装的也很到位。
因为他上当了。
不过,蔺纤忍宁愿相信年听雨和真的“荣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也不愿意相信年听雨会做谋害他的事。
毕竟他确实挺喜欢年听雨的。
这份情始于脸,展于欲,最终爱于人。
可除了年听雨又有谁能够避开各种检查,悄无声息的给他下毒呢。
蔺纤忍实在是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大抵是这次的交谈非常之不愉快,后半程的路,何福生和蔺纤忍互相都没给对方好脸。
何福生的心里想法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他非常不愿意接受这个人或将成为兰安宫第二个主子的事实,甚至不愿意再多看此人一眼。
将人送到礼部尚书面前,传达完年听雨的意思,何福生就扭走了,没做任何的多留。
何福生走远,李文显上上下下的打量蔺纤忍,眼神里是藏不住的鄙夷。
作为朝廷命官,在宫里总归是有些人脉的。
昨日年听雨才把人带回兰安宫,消息就已经不胫而走了。
听闻此事,没有人不震惊。
年听雨刚刚得势那会儿,朝廷中的某些人为了一步登天,那可真是动了不少歪心思。
有人拼了命想把自己家中长相俊郎的公子哥塞进兰安宫,还有人则是满盛京城抓漂亮的少年进献,更甚者直接有官员亲自上阵勾引年听雨。
作为执掌宫廷礼仪、祭祀宴会等事宜的礼部尚书,李文显自然是非常不齿这种行径。
不过,李文显那时并未来得及上奏,年听雨便以将事情处理妥当了。
年听雨将所有动了歪心思的人都一举清除了,任用了一大批刚刚从科考中脱颖而出的新人。
按照年听雨当时雷厉风行的手段来看,李文显自然没有上奏的必要了。
当时他甚至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有因这件事给年听雨上奏的机会,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到底还是没看懂年听雨这个人。
再一想到“侍臣”这个身份的意义,一股礼崩乐坏的冲击直冲头顶。
李文显不屑开口:“你就是那个不知道用了什么古怪手段、入了君上眼的侍臣?”
李文显是个什么样的人,蔺纤忍清楚的很。
这就是个冥顽不灵的老顽固!
他当初决定将年听雨留在身边之时,李文显就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满嘴的不合规矩不合祖法,简直念的他头都大了。
现在想起来依旧是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越是顽固的人其实越好对付。
只要足够真诚就好。
蔺纤忍为自己辩解道:“李大人误会了,我和您一样都是人臣。而我得遇机会留在君上身边,也并非是想做那以色侍人之辈,满心只有为君上分忧而已。”
李文显的神色顿时就缓和了几分,但他还是冷哼了一声,道:“你没有这个心思,保不齐君上有呢。”
“……”
这还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啊。
年听雨和“荣肆”好像真的不太清白。
第006章
昨夜盛京城下了一场大雪,处处都侵染了冰霜之气,而这样的天儿最适合在屋里烤暖炉喝甜羹了。
早上一睁眼年听雨就计划好了今天要做的事,下了朝哪也不去,直接回兰安宫窝起来。
然后再叫小厨房做三碗甜羹,中午喝一碗,下午喝一碗,晚上再喝一碗,简直不要太幸福。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蔺文冶这个爱玩闹的小粘人精,非要缠着他一起去御花园堆雪人、打雪仗。
蔺文冶虽然是皇帝,但同样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年听雨终归没舍得压抑蔺文冶的孩子心性,陪他一起去了御花园。
两人玩的有点忘记了时间,一直到太傅寻来才停下。
临别前,蔺文冶依依不舍的抓着年听雨的手,问:“父君,下次下雪的时候,能不能还陪儿臣玩。”
年听雨蹲下,揉了揉蔺文冶的头:“如果你在太傅那里表现的好,那就还陪你玩。”
小小少年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他朝年听雨伸出了一截手指,认真道:“父君,拉钩。”
年听雨笑了一下,陪蔺文冶拉了个钩,方才转身回兰安宫。
回到兰安宫的时候,何福生早已送完人回来了。
见年听雨穿着一身湿答答的衣服进屋,何福生吓得脸都白了,立刻哎呦一声迎了上去。
“君上啊,您这是干嘛去了,衣袖怎的都湿透了呢。”
“陪皇帝玩了会雪,别大惊小怪的。”年听雨走到寝殿的暖炉旁烤起了手,掌心一张开,那被冻的生红的指尖尽数暴露出来,何福生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赶快着人给年听雨拿了新衣服换上。
寒意褪去,年听雨问:“李文显可有刁难荣肆?”
何福生的心头顿时颤了一下,但还是如实答道:“奴才将人送到政事堂就回来了,没有继续留在那里看着。”
年听雨见何福生神色不对,他的眼尾轻挑了一下:“那孤让你带给李文显的话,你带了吗?”
“......”
何福生顶着一张菜色的脸摇头:“奴才,忘了。”
“忘了?”年听雨将手翻转了一下,双眸凝望着暖炉中跳跃的火苗,声音却隐隐散发出几分幽冷:“何福生,往日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今日怎么就没明白孤的意思呢,嗯?”
兰安宫这么大,里里外外侍候的宫人没有八十也得有五十。
其中认识李文显更是不在少数。
年听雨完全可以随便指派一个人给蔺阡忍领路,可他偏偏指派了身边最为信任的人来做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无非就是想多护着蔺阡忍几分。
年听雨从没忘记过蔺阡忍当初是如何偏宠他、照拂他的。
如今他和蔺阡忍的境遇发生了这样的逆转,他自然无法视而不见。
再者,年听雨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如此做也是为了还恩于蔺阡忍。
届时等他拔除年家,助蔺阡忍重登高位,他也可以毫无负担的向蔺阡忍要一道旨意。
——放他离开这四方宫墙。
穿书前年听雨一直再过艰难求生的苦日子,穿书后又莫名卷入朝堂的纷争,他实在是太渴望平静而又惬意的生活。
但顺利离开的前提是蔺阡忍不会像原书中一样把他当做敌人,不然别说离宫了,他能不能保有全尸都是一个问题。
这遭派蔺纤忍去主办他自己的祭礼,怎么看都有点不厚道。
但也只有这样,蔺纤忍才能光明正大的待在政事堂,然后暗中翻阅政事堂内存放的典籍资料,去了解大乾这三年的情况,为他日后重登帝位做准备。
如此大好的机会,年听雨不相信他会放弃。
可蔺纤忍这遭终归是带着任务去的,所以他特意叫何福生给李文显带话,以免蔺纤忍被刁难的无心翻阅典籍资料。
若是何福生没将话带到,以蔺纤忍的性子来看,怕是要闹出祸事来。
思及如此,年听雨把烤火的手收回来,立即扯了大氅披在身上,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何福生忙不迭的跟上去:“君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你说孤去哪?”年听雨拢了拢大氅:“事都办不明白,还敢问孤去哪?孤瞧你这掌事太监是不想当了。”
换作平时何福生定然能轻松抓住年听雨的话中之意,可他昨天把心思全都放在“怀疑”和“探究”上了,今天又跟荣肆闹红了脸,哪里还记得多想。
何福生简直巴不得荣肆早点完蛋。
可眼下年听雨生了这么大气,何福生哪里还敢表露半分对荣肆的偏见,只能悄悄藏在心里。
等他抓到荣肆的把柄,再狠狠处置也不迟!
虽说蔺阡忍是何福生亲自送到政事堂的,但除了把人送过来、告诉他这是年听雨派来的监事以外,何福生并没有说其他的话。李文显便自然而然的认为年听雨对他只是一时兴起,不必太过在意。
而且跟在年听雨身后办事的这三年,李文显还是更愿意相信年听雨是个明主。他之所以带这么一个人回宫,更多的应该还是不想扫了老祖宗的面子。
有了这份臆想,李文显对蔺阡忍的态度虽算不上恶劣但也很是敷衍。蔺阡忍说的话,李文显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在操办先帝祭礼这件事上,两人也产生了很大了分歧。
熟读四书五经、恪守礼乐教化的李文显认为——先帝登天的三周年祭礼具有重要意义,当举国同悲,大肆操办,方能彰显先帝之威仪。
先帝本人却认为——与其浪费这么多银子操办这种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的事,倒不如把钱拨给兵部去招兵买马,以此增强国力。
大乾建朝才五十年不到,就已经传到第四任皇帝了,且年岁还那么小,这真是用脚趾头思考都应该明白大乾现在的境遇有多么的不乐观。
再加上周围尚有夷狄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大乾就有可能被覆灭,直接成为史书中存续最短的王朝。
情况都这么糟糕了,李文显这老顽固竟然还要在这种事铺张浪费,蔺阡忍真想把他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不对,他在位的时候就应该找个理由把这老顽固给撤了,今日也就不必在这里憋气了。
见李文显始终不理会他说的话,一股子怒气窜上了蔺阡忍的头顶。
说他以色事人也好,说他心术不正也好,蔺阡忍都无所谓。
可这种拿国本开玩笑的事,蔺阡忍忍不了。
他当即打断正在安排祭礼事项的李文显,再度重复:“李大人,我认为祭礼不必如此铺张浪费。如今的大乾尚未立足脚跟,不如节省银两增强国力,祭礼一切从简即可。”
这句话李文显已经听了不下五遍了,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前几次私下里跟他说也就算了,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断他说话,李文显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了了。
“荣肆公子,先帝自即位以来便立下功勋无数。”李文显系数蔺阡忍的过往:“先帝往南开辟蛮荒,往西镇守山川,往北击退夷狄,往东探索海域,如此卓越之举若不认真举办祭礼,我等如何对得起先帝的付出,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安心。”
蔺阡忍都不太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了,他只记得自己即位那会儿山河动荡,百姓凄苦,为了稳住朝局他杀了不少人。
有伺机来犯的夷狄,也有胆小怕事的鼠辈。
总之他的双手占满了猩红的鲜血,登帝的路也铺满了森白的尸骨。
被迫回想起这些事,蔺阡忍顿时有些不舒服,他压下翻涌的恶心感,道:“李大人如此说,想必先帝定然是一个贤明的君主。”
李文显:“那是自然。”
蔺阡忍:“既如此,那李大人不妨假设一下,先帝若是还健在会怎么选择呢?是将白花花的银子用于这种毫无意义之事,还是花去别处呢。”
答案自然是不用想的。
蔺阡忍肯定会选择将银子花往别处。
毕竟蔺阡忍还是皇帝那会儿,李文显就没少因为各种祭礼的事去找他哭。
老家伙一把鼻涕一把泪,满嘴都是祖宗之法,礼乐教化,但无论他怎么说,蔺阡忍都无动于衷。
因为蔺阡忍打小就不喜欢参加各种祭祀活动,那件事过后更是对祭祀厌恶至极。
可问题是先帝已经不在了。
为了表示对先帝的拥戴,对亡者的哀悼,他们这些朝臣就应该隆重操办才对!
李文显道:“你这个假设不成立。更何况我等身为臣子,怎能妄自揣测先帝之意。如今先帝已登九天之上,此等行径实为大不敬。我等只需按照祖法行事即可,无需左右而言其他。”
去你娘的登临九天!
蔺阡忍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之人,直接一脚踹了出去,李文显登时飞出去老远。
“你少他妈的跟我扯什么狗屁的祖法,我只知道现在的大乾需要养兵安民,不宜劳民伤财。”
蔺阡忍走到李文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是君上亲派的监事官,那么这场祭礼怎么办、如何办当由我说了算。你再敢放一个屁,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送你去见先帝。”
先帝肯定是见不到了。
毕竟他这个先帝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但见一见他家的老祖宗还是没问题的。
“你你你......”李文显哇的吐出来一口血,发冠摇摇欲坠的悬在头顶,瞠目结舌的大声喊道:“你个以色侍人贱种,竟敢殴打朝廷命官!来人啊,将他抓起来,快抓起来!!!”
为了确保朝廷官员的人身安全、以及宫廷文书的健全,政事堂外常年有翎羽卫巡视。
听见屋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满身银色盔甲的翎羽卫即刻推门而入。
见人进来,李文显挣扎着爬了起来,扶正自己的发冠,指着蔺阡忍道:“抓住他,快抓住他,他殴打朝廷命官!”
两人谈论的什么翎羽卫不得而知,但李文显被打却是不怔的事实。
平日里就算政事堂发生了普通的斗殴,他们也是要带走的询问的。
毕竟政事堂是朝臣处理公务之地,怎能容许他们如此放肆。
虽说翎羽卫也听闻了蔺阡忍的事,但他们直接听命与皇帝,是为守护皇权而存在的。
所以他们不必对蔺阡忍有好脸色。
为首的人板着神色挥了一下手:“带走。”
翎羽卫是蔺阡忍一手建立起来,这帮人什么秉性蔺阡忍比谁都清楚。
再者,政事堂内不准斗殴的规矩是他定下的,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既没控制住自己揍了人,那就理当承受动手的后果。
翎羽卫按住蔺阡忍肩膀的时候,他没有做任何的反抗。
然而,还不等翎羽卫将他押走,一道温润的声音从堂门处传了进来:“放开他。”
第007章
翎羽卫确实直属于皇帝,奈何当今圣上是个才满七岁的孩子,什么也不懂,真正给他们发号施令的还是年听雨。
既然年听雨都这样说了,翎羽卫只能将人放开。
而政事堂内的官员和翎羽卫给年听雨问完安,便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年听雨穿过人群,走到蔺纤忍面前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问道:“怎么回事?”
打了就是打了,蔺纤忍懒得辩解。
他言简意赅:“如君上所见,臣打了李大人。”
解释一下能死吗?
年听雨皱了皱眉,正准备追问,李文显倒是先蹦出来了。
他捂着胸口跪到年听雨面前,脸上老泪纵横:“君上,老臣不过是按照祖制办事,却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老臣命苦啊,您要给老臣做主啊!”
李文显这老狐狸精又开始了。
只要共事之人让他不痛快,他就要用“按照祖制礼法办事”这套说辞来告状,偏偏还说的头头的是道,很难让人不站在他这边。
但可惜的是,他求错了人,也告错了人。
往日年听雨就不吃他这套,今日更加不可能。
年听雨坐到政事堂的主坐上,淡淡的看了李文显一眼,温声问:“尚书大人是不是还差一句话没说?”
李文显一懵:“老臣都说了啊。”
“是吗?”年听雨轻了一下嗓子,学起李文显的样子说了句“老臣委屈啊”,而后道:“尚书大人今日怎么没把这句话也加上呢?”
年听雨穿书前一直活在天灾时代,在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所谓的宗法礼制,求生才是第一要务。
大抵是出生环境的原因,年听雨穿书后非常讨厌繁文缛节,所以他平日里和大臣的相处模式一直都很随心所欲。
唯一的例外就是蔺文冶跟在他身边学习的时候。
为了给蔺文冶树立一个好榜样,年听雨不得不将自己整个人板起来,表现出一副非常端正的一样。
除了礼部的人,官员大多都已经接受了这样了年听雨,并没有觉得他刚刚的行径有何不妥。
甚至还有不少官员都觉得年听雨学的非常像,忍不住想要大笑出声,但良好的礼仪教养让他们压住了自己嘴角。
无视那一个个因为憋笑而疯狂抖动的嘴角,年听雨把话拉回了正轨:“孤办事素来喜欢追本溯源,从不听一家之言,也从不看一时之举。政事堂这么多大臣,定然有人看清了原委,有没有人站出来给孤讲讲。”
李文显到底是礼部尚书,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没谁想主动得罪他。
一时间所有人都缩了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这些个老奸巨猾在想些什么年听雨一清二楚,无非就是不想伤了同僚之宜,等着他叫人呗。
“既然没人站出来说,那孤就随便点了。”年听雨的视线在一大群鹌鹑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定在了刑部尚书张守正身上:“张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执掌治国安邦之大典,平日办案也恪守公正,从不偏私于谁,就由你跟孤说说此事的原委吧。”
主动站出来和被点出来,完全是两回事,张守正心里那点负担瞬间消失。
他行了一礼后,便将自己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
最终还做了个简短的总结。
“君上,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李大人对荣公子的话视而不见,最终两厢因为“要不要大肆操办先帝祭礼”一事起了争执,荣公子一时气急便大打出手。”张守正道。
话音落下,张守正偷瞄了一眼年听雨的神色,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异常。
倒是站在他身边的李文显,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一下。
平心而论,张守正也觉得祭礼不该大肆操办,先不说未来会不会有战事,光这两年发生的天灾就已经耗费了国库不少银两,哪里还有那么多闲钱大办祭礼。
张守正说完,政事堂就莫名陷入了死寂。
静了许久,年听雨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口问道:“李大人,张大人所说的可否属实?”
张守正有多么的刚正不阿,在场的心里都清楚。
李文显根本没有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但李文显不怕,因为他没有动手打人。
一想这,李文显挺直了腰杆:“张大人所言,属实。”
年听雨饶有意味的问:“既如此,孤可否问李大人一个问题?”
李文显:“臣惶恐,君上所问,臣怎敢不答。”
“很好,那孤便问了。”年听雨的眼神倏然转冷:“不知李大人这般无视孤派来的监事官,意欲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