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楚天江阔

作者:楚天江阔  录入:04-12

今日之事可大可小。
往小里说,是李文显看不起蔺阡忍,但往大里说,那就是蔑视皇权!
年听雨虽不是皇帝,可手里掌的却是实权。
李文显忍着胸口的疼痛,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君上明察,老臣绝无二心,之所以未采纳荣公子的建议,全然是因为,是因为......”
“因为什么?”年听雨问。
李文显快六十岁的脑子飞速旋转。
他急道:“老臣这样做,全然是因为老臣忠心于我大乾啊!先帝在位时间虽短,却建功无数,理应办一场盛大的祭礼。而荣公子才及弱冠,又是第一次接触祭礼,老臣见荣公子所提之策无一处符合礼数,适才没有采纳荣公子的建议。除此以外,老臣真的没有其他想法,请君上明鉴!”
年听雨点了点头:“李大人毕竟是三朝元老,那孤就信你这一回。”
李文显瞬间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活了下来,他探头探脑:“那君上觉得这场祭礼该如何操办呢?”
说到祭礼,蔺阡忍的思绪不受控的活跃起来。
他很想知道年听雨会做什么样的抉择——是和李文显沆瀣一气乱花钱,还是和他想的一样把这些钱花在更有用的地方。
可一想到年听雨不愿意为他的“死”做纪念,蔺阡忍又莫名有些不开心,有一种当初的偏宠全都喂了狗的错觉。
人心可真是复杂,惯会胡思乱想。
蔺阡忍把这不合事宜的想法压了下去,却没忍住抬起了头,望向坐在主位上的青年。
措不及防,青年竟然也在看他,眼底似乎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蔺阡忍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儿,可等他再度回神儿,年听雨已经移开了视线。
年听雨思索片刻,道:“这场祭礼真的很难操办啊。先帝功绩卓越,理应按照李大人的想法大肆操办。可孤作为先帝的枕边人,自是了解先帝的秉性。先帝素来以万千黎民为重,以山河无恙为责,从不愿因为这种事去劳民伤财。所以——”
年听雨顿了一下,肃正着神色说:“孤决定秉承先帝之志,将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从简操办祭礼。”
秉承先帝之志。
听到这句话,蔺阡忍心里那点不好受顿时烟消云消。
原来年听雨不花钱大肆操办他的祭礼并非不重视他,而是处处从他的角度出发去做事。
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在年听雨的心里也占据了一席之地呢。
但那又如何,年听雨不还是把“荣肆”放在身边,给了许多格外的偏宠。
想他身为帝王都没有三宫六院,自即位以来也只娶了年听雨这么一个人。
可年听雨他怎么敢!
宫里哄着他,宫外竟还惦念着一个。
等他恢复身份,定然要好好惩罚年听雨一番!
蔺阡忍恶狠狠的心想。
由于蔺阡忍回神儿后便低下了头,年听雨并没有注意到他丰富多彩的神色。
但李文显震惊的神色却藏无可藏。
李文显怎么也没料到,年听雨和蔺阡忍竟然是一个路数人。
也全然不顾及祖宗之法,轻描淡写祭礼这种大事!
“君上!”李文显不肯放弃的劝说:“先帝祭礼怎能一切从简,大乾已经整整六年未曾举办过任何大型的祭祀活动了,这次的祭礼既是对先帝的尊崇,也是对神灵的敬意,马虎不得啊!”
大乾自建朝以来便立下了规定,每逢帝王崩逝,即位的新帝需守孝三年。
这三年举国上下都不得举办任何大型祭祀活动,只能祭祀祖先,以表对先人的哀悼。
所以三周年这个时间很是巧妙,既表守孝结束,也表礼乐复兴。
如何能一切从简。
至于为何说六年都未曾举办过大型祭祀活动,全然是因为蔺阡忍在位的时间太短。
蔺阡忍驾崩那一年正好是再上一任皇帝去世的第三年,他但凡熬过冬天,都能迎来一场盛大的祭礼。
偏偏蔺阡忍是个短命的,“死”在了那个冬天,让大乾这个“孝”守了三年又三年。
李文显更是一度觉得自己掌管的礼部没什么用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他带着礼部发挥的时机,他又如何能轻易退让!
李文显不肯退让,年听雨同样不肯退让。
前两年给蔺阡忍办的祭礼都是小祭,所用银两不多,年听雨也就由着李文显去了。
可这次不同,是大祭。
虽说年听雨不是这里的人,可他这三年没少翻阅史料典籍。
据史书所述,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极度迷信天降福泽之说,一年要举办好几次大型的祭祀活动。
其中最夸张的一次,竟然消耗了当时收缴赋税的五分之一。
由此就能看出大型祭祀活动究竟有多么的烧钱。
大乾建朝短,根基尚未稳固,随时都有可能与夷狄交战。
年听雨绝不能放任李文显如此不管不顾的行事。

年听雨:“李大人,你想大办祭礼也可以,但孤有一个要求。”
见年听雨的态度似有转圜之意,李文显明显一喜:“老臣定当竭尽所能的去完成君上所提的要求。”
“口说无凭,笔墨为证。”
年听雨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
写好,年听雨将墨吹干,然后将纸折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块,便叫何福生递到李文显手里。
原本大喜的李文显,一看到纸上的字,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了个干净,甚至连气都短了几分。
纸上写到。
【边关对峙,将士风餐露宿,若因操办祭礼影响了军饷和粮草的供给,让夷狄人趁虚从边关长驱直入。孤要李大人你用九族之人慰藉战死沙场的英灵,李大人可愿意否?】
怕死的人比比皆是,年轻时险些因土匪丧命的李文显更是如此。
只是李文显设想过无数种年听雨拒绝他的由头,却怎么也没想到年听雨会用“灭九族”这种方式来逼他放弃。
再怎么说他也是三朝元老,年听雨怎能如此薄待他!
况且他只是想好好给先帝操办个祭礼而已,怎的就能威胁到粮草和军饷的供给呢。
简直小题大做!
就算李文显心里再如何不服气,他也不敢再固执己见了。
毕竟上面坐着的那个人可是连皇亲国戚都敢杀的主,若是真对他动了杀心,他哪里能逃的。
瞧李文显半晌发不出声,年听雨提醒:“李大人可愿意接受孤提出的要求?”
其实,年听雨还是给李文显留了面子的。
他并没有将这个要求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李文显握紧手中的纸,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言语偏转:“老臣心底自是愿意接受的,但老臣方才又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君上和荣公子所言在理,如今的大乾还是当以稳固国本为主,确实不适合大办祭礼。”
“既如此,祭礼的诸多事宜便一切从简吧。”年听雨敲定此事,见李文显一幅欲言又止的神色,道:“李大人有话不妨直说,躲躲闪闪的做什么。”
李文显扭头,恶狠狠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蔺纤忍:“君上,祭礼的事已有决断,但荣公子踹老臣这一脚尚未清算,还请君上替老臣做主!”
旁的人看不见,但蔺阡忍却能看见。
李文显说这话时,头顶凝聚起一团猩红的血雾,杀意奔涌而出。
蔺阡忍的脚轻轻磨了一下地。
他刚才怎么没一脚将这昏聩的老东西的踹死呢。
反正随便年听雨怎么罚他都认了。
蔺阡忍偷瞄了年听雨一眼,青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而是看向张守正,问道:“张大人,殴打朝廷命官当处何罪。”
张守正:“回君上,平民百姓殴打朝廷命官当枭首示众,但荣公子代表的是您,可从轻处罚,比照枭首减一等,判三千里流放。”
“那不行君令者,又当处何罪呢?”年听雨又问。
张守正:“回君上,不行君令者为大不敬,当处斩刑,连坐三族。”
李文显哪里听不懂年听雨话中之意,这是要追究他对人置之不理的罪责啊。
蔺阡忍打了李文显是真,可李文显没有蔺阡忍这个监事管放在眼里也是真。
两厢作比,李文显捞不到半点好处。
可李文显又怎能想到年听雨如此重视这个人呢,毕竟何福生将人送过来的脸色非常臭,也没有额外向他交待什么。
李文显刚想为自己开脱,年听雨却在这时开了口:“今日之事孤理应按照大乾律例走,但凡事都有例外。李大人感念先帝之功绩而恪守祖宗之制,荣肆则忠正不二一心为了大乾的将来考虑。由此可见两人所犯之罪责,并非出于故意,而是无心之举,理应宽恕。”
“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二人确实犯了错,不可不罚。”年听雨四下环顾一圈,道:“孤瞧着这政事堂的文书典籍似乎以许久未曾整理过了,孤便罚你二人将这里的文书重新整理一遍,届时孤亲自来查验。文书典籍颇多,你二人现在就整理吧,先帝祭礼的事就转交给礼部侍郎去办吧。你二人可有异议?”
蔺阡忍即刻道:“多谢君上开恩,臣甘愿领罚。”
与蔺阡忍的坦然接受相比,李文显就显得有些惆怅了。
政事堂的典籍数不胜数,书架也高的直冲房顶,而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整理文书的过程中要不停的爬上爬下。
他这快六十岁的老骨头哪里受的了啊!
李文显欲哭无泪的看向年听雨,希望年听雨可以开开恩。
最终年听雨只是冲他笑了一下,对着蔺阡忍嘱咐道:“荣肆,李大人年岁大了,整理文书的时候你记得多照料他几分。”
蔺阡忍:“臣定当好好照拂李大人。”
李文显哪里敢让蔺阡忍照拂,这人不在给他一脚就是好的。
可再怎么样,李文显也只能认了,因为年听雨嘱咐完就带着何福生走了。
出了政事堂,年听雨狠狠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每次处理完这种事,他都有一种自己要提前升天的错觉。
不过蔺阡忍那一脚确实挺解气的,平日里李文显给他添堵,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李文显是三朝元老,资历颇深。
而他虽代掌皇权,终究还是后宫里的人,行事有诸多不便。
若他不管不顾的跟这些朝臣对着干,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指定又要蹦出来兴风作浪了,说他有不臣之心,想要将皇帝取而代之等等等。
话说回来,要不是年家一心想杀他,他早在衡王逼宫的时候就撂挑子不干了,何至于这样兢兢业业的把实权握在手里。
蔺阡忍也是。
明明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这脾气就没有一点改变呢,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尚且还是皇帝的时候,打也就打了,毕竟他那时是九五之尊,谁也不敢说些什么。
可他如今顶着这样一个身份动手,不就是在自找麻烦吗。
年听雨自己倒是无所谓,麻烦事处理多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他今日若是没有察觉何福生的办事不利,蔺阡忍指定得被翎羽卫打的脱层皮,疼的他连明日床都起不来。
以防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他今夜必须得给蔺阡忍好好上一课!
年听雨心想。
由于这几年皇权更替频繁,朝堂又出现了好几次大的动荡,忙着站队的文武百官自然不会把心思放在整理文书典籍这种小事上。
平日文书处理完、典籍用完,全都是往空架子上一摆。
表面上看起来整整齐齐,但随便抽出来一本文书或者典籍一看,那放的可真是乱七八糟,没有半点章法可言!
才整理了半格文书典籍,李文显的眼睛就有些花了。
抬头一看那尚未整理的几十格文书,李文显简直想把自己一头撞死在架子上。
可再扭头看一眼他身边那个同样挨罚的人,李文显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这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了。
横看竖看都不像过来受罚的。
只见那人将每一本文书都打开看过一遍,然后按照六部职责做了仔仔细细的分类,脸上全然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相反,好像还有点高兴?
于蔺阡忍而言,整理文书典籍这件事还真不是惩罚,而是天大的好事。
出事以后,蔺阡忍不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整个人大梦了一场,再睁眼就是三年后了。
虽说进宫前他从同住之人口中听说了不少大乾这三年的发生过的事,但大多都集中在年听雨身上,鲜少涉及夷狄人和边关的情况。
夷狄人素来野心昭昭,想要成为这长原平野的主人。
蔺阡忍迫切的想知道,他不在的这三年,那帮野蛮之人有没有搞些什么小动作。
但他现在的身份尴尬,不好直接问年听雨,只能自己想办法去探查。
要想探查的全面,政事堂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里汇集天下大事,他若有机会将这里的东西全都看上一遍,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这三年的基本情况。
不过,一些有关于皇室和军队的机密他还是无法了解。
毕竟这些事太核心了,若是放在政事堂这种任由官员进出的地方,可就太不安全了。
但总归是有机会能看见的。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都是年听雨的侍臣,到时候给年听雨吹吹枕边风,不就手到擒来了吗。
只是......年听雨似乎没有让他陪着一起睡的想法,这枕边风该如何吹呢?
难不成要让他玩色·诱那一套?
绝对不行!
他可是皇帝,怎么做这种事!
蔺阡忍原地掐死这个念头,还是决定先把眼前这些文书典籍整理完。
积攒了好几年的文书典籍自然不是半天就能整理好的,整理到政事堂闭门的时间,蔺阡忍也不得不离开。
政事堂四时的关门时间不同,春夏酉时末关门,秋冬申时末关门。
如今正值寒冬,酉时末一到政事堂便开始清人了。
蔺阡忍被轰出政事堂时,天已经黑了,他踩着莹白的月光往兰安宫走。
路过御花园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叫住了他。
“你站住!”
蔺纤忍扭头一看,便瞧见了他暗中从长姐那里过继来的便宜儿子。
蔺文冶迈着小短腿走到蔺阡忍身边,整张脸都紧绷了起来,非常生气的说:“跪下!”
小兔崽子,反了天了!

给蔺文冶这小兔崽子下跪必然是不可能的,不然叫他这脸往哪里放。
蔺阡忍附身行了一个普通的君臣之礼,不解的问:“不知臣做错了什么,惹得陛下一看见臣就这般生气。”
蔺文冶仰头望着蔺阡忍,气的整张脸都鼓了起来:“你今天给朕的父君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你竟然还敢问朕自己做错了什么!”
虽说蔺阡忍这几年没有参与蔺文冶的成长,但他也是从蔺文冶这个年岁走过来的。
大乾有规定,皇室子弟年满七岁必须开始学习治国理政之策,最开始上课时间是每天的下午,十岁以后则改成全天学习。
按照时间算,蔺文冶已经到了学习国策的年岁,他走来的方向恰好也是勤学殿所在的位置。
那么问题就来了,蔺文冶今天下午理应跟在太傅身边学习,他又是怎么得知政事堂的事呢。
除了有人故意在蔺文冶面前提起这件事以外,蔺阡忍想不到别的可能。
至于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怕也只有李文显。
蔺阡忍在心底给李文显狠狠的记上一笔,大脑同时也不忘飞速旋转:“陛下的孝悌之心令臣动容,但陛下既然是在维护君上,何不当着君上的面来处理这件事呢。君上若是知道陛下这份孝心,定然会十分欢喜的。”
现在的蔺文冶看起来虽然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可蔺阡忍敢笃定,蔺文冶内里柔软而又敏感的性格绝对没有变。
不然他怎会如此维护年听雨。
蔺阡忍始终都知道,在蔺文冶心中,年听雨这个和他没有半点血缘的人才是最亲的人,而他这个名义上的爹根本排不上号。
倒也不怪蔺文冶偏向谁,要怪就只能怪蔺阡忍自己做的不够好。
其实蔺阡忍也想好好带蔺文冶,可他才把蔺文冶接到身边没多久,大乾就变了天。
隆安帝骤然驾崩,蔺阡忍被迫登基,接手隆安帝留下来的一大堆烂摊子。
如此一来,蔺阡忍哪里还有时间陪伴蔺文冶,他只能将未满周岁的孩子全权交给奶娘照料。
但谁又能想到,那奶娘是个黑心肠的。
为了让自己体弱的孩子可以健康长大,奶娘总是暗中克扣蔺文冶的东西。
等蔺文冶长大点,能听懂一些话以后,奶娘就威胁蔺文冶不许告状。蔺文冶要是不答应,奶娘就拧他、扎他,直到他答应为止。
长时间的磋磨,几乎让蔺文冶变成了口不能言的哑巴,眼看着就要三周岁了,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说。
蔺阡忍逐渐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他开始百般亲近蔺文冶,一字一句的教他说话,可蔺文冶却总是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一看见他就躲,
最开始蔺阡忍只以为蔺文冶是缺少亲人的陪伴才变成这样的,可直到年听雨入宫,向蔺阡忍揭发了奶娘的所作所为,他才恍然大悟。
在蔺文冶心里他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是亲手将他推进深渊的人,蔺文冶又怎么可能愿意亲近他呢。
不过好在年听雨进宫了。
大抵是出于同情和可怜,亦或者如年听雨当时所说“想要做点什么打发时间”,反正年听雨进宫后就把蔺文冶带在了自己的身边。
平日里,年听雨会亲自教他说话认字,偶尔还会给他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
久而久之,蔺文冶竟然真的开口说话了。
而年听雨教会蔺文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儿臣问父皇安。
尽管蔺阡忍那时在蔺文冶的眼底看出了极大的不情愿,可心底却是十分开心的。但他同时也知道,年听雨自那时起便在蔺文冶心中占据了他人无法取代的位置。
如今,年听雨又陪着蔺文冶成长了三年,这份依赖和信任只会深不会浅。
正如蔺阡忍所料。
一听年听雨会欢喜,蔺文冶的小脸瞬间露出一抹狐疑之色。
他不确定的问:“父君当真会感到欢喜?”
“天底下没有谁不爱有孝心的孩子。”蔺阡忍道:“再者,就算给臣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诓骗陛下的。”
蔺文冶想了想:“你说的在理,那你就跟朕一起去见父君,朕到时候再罚你。”
“是。”
蔺阡忍跟在蔺文冶身后往兰安宫走,而云喜则不停的审视他。
这个人不简单,竟然只用只言片语便将圣上糊弄了过去。
他一定不能开罪这个人,到时候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喜心想。
回到兰安宫时,年听雨正在算着什么。
青年的眉头越算越紧,几乎要拧在一起,全然没有发觉蔺阡忍和蔺文冶的到来。
直到何福生出声提醒,年听雨才后知后觉的察觉这件事。
两人双双见过礼后,蔺文冶踱着细碎的小步子挪到了年听雨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父君,你在算什么啊?”
年听雨将小小少年抱起来,放在了腿上:“算算咱们还有多少钱。”
蔺文冶仰着头问:“怎么忽然算这个啊?”
“你觉得今年的雪下的大吗?”年听雨问了一句看起来有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话。
蔺文冶反应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可蔺阡忍却一下就反应了过来,他的脑海甚至不断浮现几年前的某个场景。
那年正好的年听雨进宫的年份,也是大乾被寒灾侵袭的年份。
哪怕蔺阡忍当时以最快的速度,派遣赈灾官员带着银两和物资前去支援,也依旧有无数黎民被冻死在寒夜。
而一个地处偏远山郊的小村寨因为大雪封路,致使里面人无法从村寨逃离,外面的人也进不去,最终整个村寨都被埋在了雪崩之下。
因为伤亡太过巨大,为了告慰这些惨死之人的在天之灵,来年开春蔺阡忍便决定,亲自领人去将这些被大雪埋葬的人挖出来。
那个村寨的每一个人都死不瞑目,生前最后定格在他们脸上的神情,无一全都是恐惧和绝望。
大乾的王都盛京地处偏南的地方,其实是很少下雪的,就算下雪也要等到十二月中旬了。
可这才十二月初,大雪就飘然坠下,还有几分急迫的意思。
盛京都如此了,那北境之地又该是何种场景呢。
蔺阡忍连想都不敢想。
他急切的想要从年听雨口中探知些什么,可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万幸,年听雨主动给蔺文冶解惑了。
在蔺文冶承认了今年雪大以后,年听雨道:“父君一会儿说的话,阿冶可要仔细记在心里,绝对不可以忘记。”
蔺文冶认真的点了点头:“儿臣一定记牢。”
年听雨欣慰一笑:“阿冶记好,四时之景虽美,可却同样伴有惶惶天灾。仲春时节万物复苏,但一场春寒就可将万物打回原形。盛夏时节万物蓬勃,但一场暴雨或一场大旱就可以夺了大地上的生机。暮秋时节万物丰收,但一场寒潮就足以毁了人们一年所有的心血。而寒冬腊月,只需一场雪后寒灾,就足以埋葬那些生活在北境之地的百姓。”
年听雨说的话并不晦涩,蔺文冶听完便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色,紧接着他一把抓住年听雨的衣襟,神色极度严肃:“父君,您的意思是不是北境之地的百姓今年要挨冻了。”
“基本上是。”年听雨把他单独放出来的一份奏折递给蔺文冶看:“这是北境太守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折子,眼下那边抗寒的物资紧缺,他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呢。”
盯着折子看了一会儿,蔺文冶忽然想起一件事:“父君,儿臣记得北境太守半个月前好像请了一次救助,您那时也拨了不少银两和物资过去,北境太守今日怎么又请了一次啊?”
“既然你问到了,那父君今日就在多教一个道理。”年听雨道:“天灾背后必然伴有人祸。”
蔺文冶点了点头,而后摇了摇头:“儿臣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听懂。”
“你再大些就懂了。”年听雨揉了揉蔺文冶的头:“你现在还小,这些事就暂时由父君来处理,你眼下要做的就是好好跟着太傅学习,不可三心二意。”
蔺文冶神色认真:“儿臣一定好好跟着太傅学习,争取让父君早日过上“甜羹喝不完,银子数不完”的悠闲日子!”
“......”
这个就不必说出来了。
年听雨在蔺阡忍面前表现出来的沉稳,直接被这句话打回了原型。
推书 20234-04-12 :朕不堪大任—— b》:[穿越重生] 《朕不堪大任》全集 作者:长尔鲨【完结】晋江VIP2024-3-26完结总书评数:1561 当前被收藏数:7217 营养液数:1660 文章积分:86,071,176文案:死后,兰微霜穿到了一本书里,成了这个架空朝代那因病弱而心理扭曲、一言一行都充斥着亡国之相的暴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