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反派,那我老婆by就九

作者:就九  录入:07-17

“你们不用怕,不是什么大事,宫变而已。”殷楹说得很轻松,仿佛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或成或败,在凡人界隔些年就要有一次。”
“……原来如此。”虽然这么说,但殷云度还是觉得,怎么看这都不像是什么很寻常的事。
“左右再过两日你们便要随我去寻龙脉,来都来了,不如索性便在这里待上两日。”殷楹说着,将一枚环佩交给他们:“你们想去哪儿自己随意走动便是。若有人问起,你们便出示此佩,说自己是国师府上的门人即可。”
殷云度接下,道谢。
无论在何处,权力都是被人所争夺的对象。
次日,两人以国师府属官的身份立于殷楹左右,也旁观了新帝的登基大典。
本朝传统原是先帝崩后一月内择良辰吉日新帝登基,但这位新帝显然没打算守这所谓的传统。
一来拖久了夜长梦多,二来国师说哪日是吉日哪日便是吉日,不过是殷楹一句话的事,没必要去守死理。
“据我所知,凡人界从前似乎没有女子登基为帝的先例。”殷云度道:“她是此间第一位吗?”
“从前确实没有。我来了,便有了。”殷楹微微一笑:“这个位置本就该有才德者居之。”
殷云度深以为然:“自当如此。”
“废帝是个嫉贤妒能的性子,除却一个嫡长的身份,半分可取之处也没有。他父亲有废了他的太子位另择更有贤名的成王为太子的打算,他得知后毫不犹豫起兵篡位,这才做了几年的皇帝。”
殷楹随口讲述道:“他登基后暴戾性情更甚以往。成王为其子取名为昆,他硬说昆字拆开便是比日,成王取此名意为其子与日比肩,暗藏谋逆之心,借故将成王夫妻下狱。又使人栽赃陷害坐实谋反之名,将成王府上下满门抄斩,存着侮辱之意留下了尚在襁褓中的成王世子,将其名改为赵诲。”
殷云度与岑丹溪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两分意外。
没想到赵诲还有这样的过往,毕竟他帮上了大忙,既然听说了此事,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能劳烦前辈请新皇下一道旨意,将赵……”殷云度说到这个名字,停顿了下,改口道:“将成王世子的名字改回去,可以吗?”
“你们也觉得这孩子可怜?”殷楹点头:“确实是个倒霉孩子,这也简单,我去同小皇帝说一声便是了。”
殷云度从殷楹那里拿了圣旨,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成王府上宣旨。
最后一个字念完,赵昆接旨谢恩后抱着殷云度小腿扑地上哇哇大哭。
“狗皇帝终于死了……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都谢谢你们……恩人们长命百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儿孙绕膝……”
他一边大哭一边胡言乱语乱说一气,殷云度有些头疼,要是只活百岁,对修真者而言可以说是相当歹毒的诅咒了。
殷云度正打算把他扯开,岑丹溪就先一步走了过来,力气奇大的揪着他领子将他拽了起来拖到一边的椅子上。赵昆被领子卡得直咳嗽,看过来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没想到岑丹溪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将人拎开后,岑丹溪看向殷云度被糊了眼泪湿乎乎的衣摆,气得团团转,神色看不出是嫌弃更多还是懊恼更多:“弄脏了……”
殷云度心道坏了,试探道:“生气了?”
岑丹溪目光幽幽:“嗯。”
“咳……咳咳咳咳咳咳……”偏偏一边的赵昆半点不会看眼色,被勒得咳嗽完之后,又开始热情提议:“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作为谢礼,这样,我做东请二位吃饭怎么样?”
说着,他便推着两人朝外走:“论吃喝没人比我更在行了……”
天色渐晚,几人到酒楼坐到雅间窗前时,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岑丹溪扒着窗户往下看:“下面还是和昨天一样热闹,一点也看不出来今日发生了什么样的大事。”
殷云度把脑袋挨到他旁边,和他一起往下看:“权力更迭这种事,对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太远了吧。”
“莫说是普通百姓,就是对我这种皇室不受重视的旁支而言,也是远得很。”赵昆道:“我无所谓皇位上的是公主还是皇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能推翻废帝那个昏君,那就是好皇帝。”
他这话颇有些“黑猫白猫,能捉耗子就是好猫”的味道。
“不讲那些大道理,来尝尝这酒。”赵昆殷勤的给他们倒上:“绝对是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好酒!”
岑丹溪有些跃跃欲试,他还没尝过凡人界的酒,有些好奇味道。
然而赵昆酒盏刚递过来,就被殷云度挡下一饮而尽。
“我家郎君不擅饮酒。”殷云度一笑:“我代他喝了,不会介意吧?”
“啊……怎会,怎会。”赵昆目光在两人间流转,想到初遇时自己干的好事,他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如此甚好。”
岑丹溪却不满意:“我没尝过,我想……”
“不许。”殷云度跟他小声嘀咕:“想尝我们回家尝,你的酒量,在外面喝酒我不放心。”
岑丹溪不死心:“凡人界的酒,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后劲吧……”
“不管哪里的酒都是酒,你喝果酒都能醉倒,其他酒就更不要试了。”殷云度还是不松口:“不可以,我不放心。”
“可是……你在这里啊。”岑丹溪把殷云度面前的酒盏悄悄往自己面前拉:“你在这里,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殷云度是怕岑丹溪喝多了做了糗事等醒了酒自己跟自己生闷气,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不让他尝一些似乎就是自己太不近人情了。
“好吧……”殷云度叹了口气,妥协道:“一点点,不要多饮。”
“好。”
岑丹溪一口应下,尝第一口觉得辛辣,但尾韵却又醇香带着些甜。好奇之下,他又尝了几口。
在岑丹溪尝第二口的时候,殷云度就知道事情不妙起来了。
果不其然,几口之后,岑丹溪脸蛋红扑扑的开始往他怀里扎。
光是讨抱还不够,岑丹溪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的嘟囔:“你就那么喜欢孩子吗……从外面领那么多孩子回家……”
他似乎越说越委屈:“就因为我不能生吗……”
赵昆看他的眼神微妙起来,一副“好哇看错你了,衣冠禽兽,居然是这样的混蛋”的表情。
殷云度一个头两个大,似乎被误会成和外室生孩子又领回家给大老婆养的人渣了。
殷云度捂住岑丹溪胡言乱语的嘴巴:“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家郎君不胜酒力,不好意思失陪了。”
但赵昆全然不像是相信的样子,这一捂嘴就更像是不让人说真话心虚了。
殷云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索性赶快抱着人往外走。岑丹溪在他怀里呜呜两声,发现已经能说话了,于是继续迷迷糊糊:“你怎么那么多徒弟哇……为什么要领他们回家……”
殷云度问:“你不喜欢他们吗?”
“不讨厌,但是,他们占了你的时间……”岑丹溪嘀咕:“还好你不能生,我也不能。就算能生,也不要……”
殷云度笑:“为什么?”
“你对徒弟都那么肯花心思。”岑丹溪还是对分走了殷云度时间的人耿耿于怀:“若是自己的孩子,那就更了不得了……”

将人抱回房间, 岑丹溪睁大眼睛看他,眼神却不甚清明。
殷云度捏他的脸:“以后不管你怎么说,都别想在外面喝酒了。”
岑丹溪茫然听着, 像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殷云度说的什么,一副任由施为的模样。呆坐了会儿,他向前靠了靠,将脸埋在殷云度颈间撒娇似的蹭。
殷云度无情道:“撒娇也没有用。”
岑丹溪蹭完就开始亲, 顺着脖颈向上。殷云度喉结滚动了下, 身体坐得笔直,面上一派凛然正气。
终于,在岑丹溪慢慢啄吻他的唇角时,殷云度虎口卡着他下巴将人拉开了些距离。岑丹溪大概是因为喝醉了, 眼睛颜色都藏不住了,漂亮的眸子怔怔的,像一对翠色的琉璃珠子。
殷云度拇指擦过他的下眼眶, 语气里带着些笑意:“眼睛真漂亮……”
岑丹溪眼珠动了动,尝试了几下都因为晕晕乎乎的没能将眼睛颜色藏回去。他只能有些懊恼的抬手去挡自己的眼睛:“你别看……”
“为什么?”殷云度低头亲了亲他的手腕:“从前明明会故意让我看你眼睛的。”
“现在和以前, 不一样了……”从前不懂事,觉得只要得到了,就是自己的了。后来却发现事实仿佛并非如此。殷云度以真心待他,那他便不该将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用到殷云度身上:“我不想用这个, 控制你。”
“好,那我不看。”殷云度摘他的发冠,又解他衣服, 随后将人塞到被子里, 轻轻拍:“睡吧。”
岑丹溪被闷在被子里,他挣了挣:“只是睡觉吗?”
殷云度太阳穴突突跳, 把人弄狠了他又害怕要躲着人,不弄他他又不乐意想着法子来招惹。
“我们最近是不是太放纵了些……”殷云度点了下他的额头:“快睡吧,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岑丹溪撑着眼皮不肯睡,推了推被子:“那也不要这样……”
殷云度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掀开被子将人揽进怀里:“现在这样可以睡了吗?”
“嗯。”岑丹溪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抱着他的腰睡着了。
殷云度很高兴岑丹溪能这样依赖他,这样的关系也是殷云度自己所需要的。
他们两个对对方的过分依赖在心理上如出一辙,但总会有一个表现得更明显。
就像前世显然是他对岑丹溪的依赖表现出的更多一些,而今生就成了岑丹溪对他的依赖表现出的更多。
是谁都一样,殊途同归罢了。
翌日,两人随殷楹到了皇陵所在之地。
“龙脉就在这下面。”
殷楹领他们来到一处暗道,踏入之后,石壁上的烛火依次亮起,照亮了这一方幽暗空间。
“前辈……”殷云度道:“您可有听说过,自凡人界飞升的人间帝王?”
“自然听说过。”殷楹提着一盏小灯走在前面:“相传许多年前人间有一帝王以杀入道,其神魂顿悟飞升,肉身留在此地,化作了此处龙脉。”
“前辈可有听说过,这位帝王飞升前曾留下一把匕首……”
殷云度还没说完,殷楹忽然停下了脚步,似乎没料到他会问及此事:“是殷祝要你们来取此物的?”
殷云度没想到殷楹没有丝毫停顿便将殷祝说了出来,微微一怔:“前辈是如何得知……”
“果然是他。”殷楹眉头蹙起:“他是疯了吗?”
殷云度道:“为何这么说?”
“飞升的那位帝君是以杀入道,其兵刃虽是天下难得的神兵利器,可也满是凶煞戾气,普通修士难以驾驭。”殷楹道:“若要强取,轻则动摇心智神魂,堕魔失去神志化为行尸走肉。重则当即暴毙,再无回旋余地。”
殷云度听完也是一惊,但他觉得事情应该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系统虽说看他不顺眼,但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总不至于这样害他。
“凶煞……戾气?”岑丹溪忽然开口:“是很严重的东西吗?没有能克制它的东西吗?”
“它是至阴至凶之物。”殷楹道:“除非传说中与烛阴同属一脉但属性相克的魇龙能出世,不然这世间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能驾驭此物的人了。”
岑丹溪温温吞吞:“原来如此,那就不成问题了……”
“你是想要将魇龙找来?”殷楹摇头:“且不说他是否愿意帮忙,单是他的行踪一条就足够让人头疼了。我曾将此事告知照月,她又通秉了她师尊南雍宗主,准许她去百年前魇龙曾出现过的地方驻守。守了数年,半分线索也没寻得。”
岑丹溪啊了声,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殷楹似乎还没说完,他又乖乖闭了嘴听殷楹继续讲。
“人间动荡魇龙就会出世,古籍都说是魇龙降下了灾祸。”殷楹语气却满是不赞同:“可每一个清明盛世,也是在他现世十几年后出现的。世道一旦太平下来,他便又隐匿不见了。”
“比起他降下灾祸,倒更像是他身负使命而来,涤荡邪秽,濯污扬清。”殷楹道:“使命既成,便要离去,故而踪迹难寻。”
殷云度听完,下意识看向岑丹溪。
岑丹溪道:“请前辈引路带我们过去,其他的我们自有办法。”
殷楹继续向前走:“可以引你们过去看看,但是切记不要乱动。此物威力极大,若你们误碰了惹出什么祸事来没人能救,我言尽于此。”
“多谢前辈。”
幽暗小道走到尽头,是一扇丈余高的石门,左右两扇门各刻一条游龙,雕琢精细,栩栩如生。
殷楹施咒开门,门后不像是陵墓,倒像是什么供奉神佛的宫庙殿宇。进门便能看到一排莲花宝座上神色各异的罗汉菩萨神像,第一眼似乎庄重严肃,可若仔细看去却能发现每个神像心口处都被插着一把剑。
分明是在地底,不打灯却也明亮。殷云度抬头去看,穹顶距地面足有四五丈的距离,上嵌数颗夜明珠,光华闪烁,将殿中照得煌煌若白日。
殷楹也仰头看向神像,解释道:“那位帝君平生最恨神佛,在陵寝中这些雕像胸口的剑,全都是他亲手贯入的。”
殷云度被震撼了下,忍不住感叹道:“不愧是以杀入道的人……”
继续向内走,最后一个雕像却并非神像。
没有五官,似男而非男,似女又非女。一柄匕首没入雕像胸口,匕首柄处刻“七杀”二字。
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眼,殷云度就确定了,那位帝君留下的匕首就是它。
果真如殷楹所说,满是肃杀戾气,不知有多少条人命折在了这上面。哪怕洗得干干净净,也挡不住被血泡透了的凶煞之气。
殷云度目光转向雕像后的墙壁,墙壁上题了几行字:
天生万物与人
人无一物与天
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杀气腾腾的诗似乎也揭示了主人的心境。
最后七个杀字是由锐器刻在石壁上的,殷云度目光移回到雕像上插着的匕首上,怀疑这行字就是由它刻下的。
岑丹溪凑过来吸了口气,歪歪头:“就是它了吧……”
殷云度点头。
岑丹溪跃跃欲试,刚伸出手要去取,但几乎在岑丹溪伸出的手的那一刻殷云度马上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再度跟他确认:“魇?”
岑丹溪点头。
殷云度还是没有松开手:“你拿它……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岑丹溪微微眯起眼,笑得很乖:“放心吧,它有事我都不会有事。它这点凶性在我这里还算不上什么。”

殷楹还来不及阻止, 岑丹溪就已经将匕首自石像中拔了出来。
匕首落入岑丹溪手中,灼眼的白光猛地亮起,待光芒散去, 站在那里的人也不见了踪影,而匕首柄上蜿蜒的凹槽中却多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银龙。
匕首嗡鸣着,腾空而起,跃至殷云度眼前。
血液似乎烧灼了起来, 殷云度头脑一片空白, 没由来的一阵心悸,心口翻涌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世间一切声音都远去了,殷楹似乎在说什么,但他半句都听不到, 他现在只能看到眼前的这把匕首。
殷云度伸手,握住了眼前的匕首。
罡风骤起,殷云度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不知多少年前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进脑海中,殷云度头痛欲裂, 蹲下身捂住头。
江鹤遇生于江氏王朝的暮年,他的父亲和这王朝一样,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他出生时, 有鹤鸟衔花而来,而他额间一抹红又似那仙鹤朱冠,老皇帝认为是吉兆, 故赐名鹤遇。
他出生后没几年老皇帝就殡天了, 皇室子嗣众多,本就风雨飘摇的王朝又陷入了九子夺嫡之乱, 胡人趁此时机发起战争,还在自相残杀的江朝人毫无抵抗之力,皇室迁都南下,守将也纷纷弃城而逃。
江鹤遇的母亲是异族送来的公主,在江朝并无母族可以依靠。老皇帝一死,她们便彻底沦为了弃子。
南逃的新帝只带了自己的亲眷宠妃,无可依靠的母子两人被舍弃在皇宫里,等待胡人的到来。
江鹤遇的母亲眼里噙着泪将五六岁的他塞进了柜子中的暗格,又将一柄匕首塞到了他怀里。
“这匕首……不是让你杀人的,你杀不了他们。”母亲的指尖寸寸抚过他的脸,目光从那张漂亮得不似男孩的面容上移开,泪水滚落,女人痛哭道:“你是天潢贵胄,死也要死得有骨气。如果被发现了……不要活着落到他们手里,知道吗?”
这种世道,哪怕是男子,有张太漂亮的脸也不会是好事,更何况他还有这样特殊的出身。纵使活下来了,也脱不开被胡人侮辱圈养长大,然后沦为脔宠倌人的噩运。
与其遭此羞辱,不若自行了断。
孩子握紧了匕首,却从没想过将利刃对准自己。
非他过错,为何要死的是他?
胡人将皇宫洗劫一空,他因为太小又躲藏得隐蔽而逃过一劫。
他的母亲不知去向,可能是被掳走了,又或者在将他藏起来后便投井自尽了,无人知晓。
大难过后,江鹤遇悄无声息的被皇宫中的老侍从救走。
新帝昏庸,残杀兄弟,割地卖国,搅得民怨沸腾割据势力纷纷兴兵讨伐。
而长大后的江鹤遇自然也在这一列。
彼时他已经不知杀了多少人,而母亲给他的那柄匕首他始终带在身侧,片刻不离。
第一次听到匕首说话时,江鹤遇觉得挺正常的,应该是自己杀人杀的太多终于疯了。于是他面无表情继续做自己的事,没有理那道多出来的声音。
可那匕首却仍锲而不舍的尝试和他说话,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后来,匕首中飘出一个模糊的虚影,蛇一样缠住了他。
温热的触感贴在脸侧,轻声对他说:“我终于能碰到你了。”
江鹤遇这才发现,居然不是自己疯了,而是匕首真的成精了。
自此之后,每到无人的深夜,那个虚影就会飘出来,自他身后撒娇似的虚虚环抱着他,或者飘到他旁边,倦怠的靠着他。
江鹤遇无聊时会和他说话。
“听你的声音,是男子吗?”
“男子?”虚影道:“大概吧,我只是在学你。”
“你长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虚影问:“你喜欢什么样呢?你自己的容貌,你喜欢吗?”
江鹤遇放下手中的公务文书:“并不。”
虚影哦了声:“那如果有得选,你想长什么样子呢?”
“大概……眼圆一点,看上去温和乖顺一点。”江鹤遇道:“不要像如今这般艳俗。”
“为什么?”虚影道:“你很喜欢温驯的长相吗?”
“倒也不是。”江鹤遇道:“只是更方便杀人罢了。如果脸长得乖的话,没那么容易被怀疑到,可以少吃很多苦头吧。”
虚影似懂非懂。
江鹤遇停顿了好一会儿,忽然若无其事的冷淡问道:“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我是你最锋锐的利刃。”虚影又飘过来,靠着他:“自然要跟着你。”
江鹤遇的耳朵大概只选择性的听进去了“我是你的”,他点头:“那便跟着吧。”
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了江鹤遇一个与人相处的真谛——不听话的,都杀掉就老实了。
无论是反叛的下属,还是他那在皇位上尸位素餐的哥哥,还是北边的胡人……通通杀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于是他身上的杀伐戾气越来越重,后来几乎到了鬼见了都要绕道而行的程度。
而他手里那把匕首的煞气也越来越浓,虚影越来越实,他靠在江鹤遇膝头时,江鹤遇几乎都能看出他面部朦胧的轮廓了。
不细看时,似乎很清晰了。但若细看,又像是始终隔着一层薄纱,让人看不真切,却又隐约能看出五官大致的样貌。
江鹤遇有些出神,不由自主探出指尖想碰碰那人的脸。
“你怎么了?”那人伸出食指,跟他探出的指尖对了一下。
江鹤遇被烫到一样蜷起了手,不自在的收回目光,嘴硬道:“没事,魔怔了。”
后来他杀完了所有反对他的人,代替他哥做了皇帝。
如此还不够,他继续向北杀,誓要杀光北面的胡人。
做完这些事,他突然想起来从前只要煞气浓一分,那人的样貌便清晰一分。于是到了夜晚虚影又飘出来时,他急迫的抓着人看,却发现仍旧看不清。
江鹤遇有些气恼:“为什么还是看不清?”
虚影飘来飘去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我本就不该这世为人,自然不会有人能够看清我的面容。”
江鹤遇问:“不该这世为人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才刚生出灵智,要等投胎转世入了轮回后,才能被人看清。”虚影道:“你很想我变成人吗?人都有名字,那你先给我取个名字吧?”
江鹤遇隐约能看到他有双圆钝无害的眼,鬼使神猜道:“就叫阿圆吧……”
后来大概是他人杀了太多又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上界有意要地府将他收走。可他身上凶煞之气太重,判官不敢审他,无常不敢羁他。又不能放任他不顾,于是一道接引天光照下来要引他上界教化他。
先让他飞升,飞升后又以他身上业孽太重,七情只懂一恨为由遣他重新下界,将喜怒哀惧恶欲恨七情全都参透了,再重新归位。
江鹤遇半点没犹豫下了界,路上负责接引的使者对他道:“好事多磨,仙君早去早回。”
江鹤遇道:“这倒是正合我意,我从上来就在想该怎么下去了。我的匕首还在下面,那是我的东西,我得去取回来。”
而他被接引天光带走后,他的那柄匕首也成了一把空壳,神魂入轮回转世。
大概是因为这份过于浓烈的凶煞之气,天道留意到了这个初次轮回的神魂,说要与他做个交易。
阿圆问,是什么交易。
天道说,祂算到几百年后人间会有一场大劫,希望他能成为天道留在人间的一把利刃,守人间几百年安定,在这之后可以直接成神。他将不死不灭,不入轮回。乱世则出,替天道清扫邪秽。盛世则陷入沉睡,等待下一个乱世的到来。
天道会给予他超出世间所有生灵认知的力量,但相对的,为了防止他滥用这份力量,他每次重新醒来都会失去以往的记忆。天道会不断提醒他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在完成使命的过程中渐渐记起从前的事,完成使命后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再度陷入沉睡。
阿圆听完,摇头:“这听起来对我并没有多少好处,我没有时间做你的任务。我要入轮回,然后修炼,飞升,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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