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海言说郑乐于没说什么,他会好奇吗?会知道误会在哪里产生吗?他的内心是否也会有触动?
书里那么混蛋的自己都能得到爱,那么他身为一个好人为什么得不到呢?
这不公平。
郑乐于,郑乐于,郑乐于……
他这样想着,就要这样睡去。
他昏昏沉沉,在沉入梦乡的一刹那,还感觉有什么东西附在他的脖子上。
他“啪”地一声拍开了。
只有蚊子血。
该死的秋天,为什么还有蚊子,他睡意朦胧里想。
郑乐于这晚不太能睡得着,半夜的时候还收到了路一琳的信息。
对方为上次他送她去医院道了谢,郑乐于回复说不用感谢他,电话是季柏打的,人是何绍送过去的,他也没做什么。
路一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并且她刚刚从好友那里得知,原来郑乐于和季柏只是朋友,这让她觉得自己随口把信息说出去有些尴尬。
她当时不应该那么多嘴的。
不过郑乐于和季柏如果不是情侣的话,她觉得榕榕就还有机会。
路一琳在心里暗暗想。
郑乐于尚不知道对方心中的想法,一想到季柏,他也说不好自己的感受。
似乎心里一下子豁出了一个半空半实的洞,一半告诉他书里都是假的,他该相信现实,相信眼前真实的人,而不要相信所谓的书,他人的言语,另一半告诉他,或许一切都和书里一样,照样是那个季柏,照样有李琼楼,最多不过是季柏发现了他和书里的郑乐于并不像,所以采取了其他策略而已,他本质依旧是那个书里写的风流多情,放浪形骸的季柏。
郑乐于并不是一个会相信所谓命运或者上天的人,但是在某些时候,也会自我怀疑。
他在被窝里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寒意,一种熟悉的说不清的仿佛叫做恶意的东西向他侵袭而来。
他感觉到熟悉,这种从心里和周边流向他的感觉,像是他小时候看见父母从民政局扯着离婚证出来时,或者是听见哥哥车祸消息的时候那样的感受。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倒霉。
但是也不会一直倒霉下去吧,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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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和季柏一起去吃红油馄饨,理由是最近准备期中考很忙,要泡在图书馆。
这理由季柏听了也懵,因为去吃红油馄饨只是走两步的事,并且离期中考还有整整半个月,他一时之间苦思冥想,都搞不懂郑乐于在想什么。
但他又知道郑乐于向来是个极认真的人,只能将之归因于郑乐于确实在复习。
……那他也得好好复习才行。
于是就出现了郑乐于看到季柏同样出现在图书馆找座位的场景,对方抱着上学期的一摞书,很快就凭着预约卡找到了位置。
正好隔着几排背对着他。
郑乐于眼看着对方刚落座就掏出手机,很快一条信息就出现在他的微信界面。
季柏:“你坐在哪?”
郑乐于往椅背靠了靠,脸上的表情一时难以形容。
他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假装没有接到这条信息。
……他总能够找到应对的办法的。
所以这条信息最后直到郑乐于出了图书馆门才得到回复。
季柏却没发现郑乐于这一天都在躲着他。
郑乐于还想,前几天季柏还躲着他呢,这算风水轮流转。
等到第二天体育课的时候,他就避不开季柏了,因为金融专业大一每周有两节体育课,一节是大课,一节是专业选修课,他和季柏的选修课同样选的是篮球,就不可避免必须要见面。
这种躲也躲不掉的感觉使郑乐于有些恍惚,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刚开学时,季柏天天赖着他时的那种感觉。
星期一又是个艳阳天,热得不得了,郑乐于来得早,百无聊赖地坐在操场边的长坐凳上,他戴着个鸭舌帽挡太阳,那张脸一下被遮住个七七八八,只能勉强看到优越的鼻梁,薄唇微抿,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但实际上,他只是盯着手里饮料的拉环,正在思考为什么操场边的饮料要比超市里的贵一块。
就在这时,郑乐于感觉旁边坐下了一个人,一片阴影投进了他手中的易拉罐里。
他将视线从刚开罐的苏打水转移到旁边这一大团阴影身上,微微侧过头,才看到对方的长相。
是宁海言。
他没戴帽子,此时臭着一张脸,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很是不满今天的大太阳。
他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旁边坐着的是郑乐于。
郑乐于此时也后知后觉,宁海言算是他们金融专业的大二生,如果选了篮球也是要和他们一块上课的。
对方没发现,他也不会主动上去打招呼,就当自己也没发现好了。
郑乐于眨了眨眼,很是从容地将视线转移到了手中的易拉罐上,开始思考易拉罐的制作原理。
这款苏打气泡水买错了,喝了一口才发现是无糖的。
郑乐于不喜欢无糖的饮料,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苦行僧,连喜欢的带甜饮料都不能喝。
虽然无糖某种程度上有益于健康。
他正在思考这件事时,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这力度,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季柏,但是郑乐于还是抬头了。
季柏那张含笑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今天没穿体育课常穿的篮球服,只是简单的运动薄衫,在北方的艳阳天里居然也不冷。
他朝郑乐于微微颔首,露出带笑的眼睛。
由于仰视的视角,郑乐于难得这样看季柏,他忽然意识到季柏也没有那么薄,现在站着,挺拔得像是棵小白杨。
以及再一次,季柏确实长了一张他很喜欢的脸。
郑乐于怔了下,然后往旁边坐了坐,给最边上空了点位置。
反正这个长凳够长,他这么一坐也不会挤到宁海言。
季柏还没认出郑乐于旁边坐在那低头玩手机的人是谁,笑意融融地对着郑乐于开口:“中午……”
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眼神就瞥见了旁边的人。
宁海言乍一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也抬起了头。
季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微微睁大了眼,这时他的眼神显得茫然而无辜,似乎完全没想到宁海言也会在这里。
他前几天才被宁海言戳中心事,现在当然不想看到对方。
如果能有打包袋,他现在愿意连夜将宁海言送走。
郑乐于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宁海言也以一种看不大懂的神色对着他俩,这下不打招呼也不行了,郑乐于硬着头皮对人打了招呼。
对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坐了没几分钟就换了个长凳,期间还看了几次手机,假装是无意间要走掉。
这期间季柏是坐立难安,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和郑乐于扯些没营养的话题,装作没空搭理宁海言。
郑乐于经过上次宁海言什么话都问之后,内心也有点纳闷:宁海言那么误会,现在尴尬的不应该是宁海言吗?
等宁海言终于收拾收拾走了,他俩双双松了一口气,季柏也停下了他那不停找话题的嘴。
郑乐于视线一转,又看到了走掉的宁海言背包上巨大的logo,他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侧过了头。
他的手往长椅上一撑要站起来,结果没摸到质地光滑的铸铝板,反倒是一不小心摸到了季柏的手。
他下意识触电般收了回来。
还挺好摸,他后知后觉般想。
季柏像是没发现一样,一只手撑在长椅上沐浴阳光,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但是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带上笑意,似乎只是因为手里的这一局游戏打得好。
郑乐于的目光在他隐约带着笑的唇角停留了一会,刚要收回去,就发现季柏运动薄衫的上衣领边像有什么东西。
他又看了一眼,发现那里红红的,有些斑驳,隐藏在衣领下,不太能看清楚。
他的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季柏照样保持着单腿在长椅上晃悠的姿态,直到体育老师吹哨上课。
老师早已教过篮球的系统理论,也懒得费口舌,只让他们自己打。
郑乐于和季柏在那里你来我往,艳阳的阳光还在他们身上笼罩着一层明亮的晨风,他们动起来确实像风一样鲜活。
郑乐于球技是很不错的,呼呼上筐间过了季柏好几把。
也就是在这好几把间,他看清了对方脖子上斑驳的红痕,他的眸色暗了暗,带着股气似的投了下一个球。
篮球进筐,完美。
“就到这里吧。”季柏看了眼这个球,擦了下脖子上的汗,有些气喘吁吁地坐回篮球筐下的台子上。
“勉强承认你很厉害。”季柏篮球打得也不错,不过不是那种进攻型,在投篮这方面弱了点。
郑乐于拍了拍手里的篮球,将它往旁边一丢,就恰好丢掉了旁边人的怀里。
季柏脖子上的红痕太刺眼了,郑乐于双手环抱在胸前,倚着篮球架,从这个角度看着季柏,恰好完全看得清对方脖子上的红痕。
他内心啧了一声,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你脖子上这是什么?”
季柏摸了摸脖子,脑海里一翻就想起来了,他浑不在意地说:“哦,蚊子咬的。”
他说的这是大实话,他O型血,从小到大被蚊子咬是概率都比周围人要高。
已经是十月底了,居然还有蚊子吗?郑乐于换了个姿势继续倚着,内心却对季柏的这种说法持怀疑态度。
他看向这人似乎毫不在意的态度,内心还是有点不爽。
就算是在外面乱搞,也得注意点安全吧,他侧过头胡思乱想。
郑乐于在想什么,季柏大概是猜不到的。
他只是看郑乐于的眼神有意无意地朝他的脖子瞟,还有些困惑地伸手往脖子上摸了摸。
郑乐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明晃晃。
他坐在篮球筐下的台子上,季柏盘腿干脆地坐在地上,往后倚靠着台子,在太阳下有些闪闪的头发很好看,看上去也很好摸。
但是郑乐于没有上手摸,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季柏确实有迷惑人的资本。
笑起来就很甜,连头发在太阳下也闪闪发光。
完全看不出来海王的本质。
他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往旁边移了移,最后落在了手里的鸭舌帽上。
刚刚他打球就把帽子脱了。
现在他看着手里的帽子,这帽子是他刚上高中的时候哥哥送的,他不算是个恋旧的人,但是依旧把它带在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实际上在走神。
反倒是季柏,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这帽子上,还有些好奇地仰头去看。
他盘腿坐在地上,比郑乐于坐的矮了一大截,这样一仰头,恰好能看见郑乐于手里把玩的帽子。
这顶帽子没有什么特别的,纯黑,乍一看很符合郑乐于的形象,酷酷的,季柏没忍住弯了弯眉眼。
他长得确实也好看,是一种不同于郑乐于的好看,高中时隔壁班有文艺的女孩子谈起他,说他身上有流浪诗人的特质,像是一缕不羁的、不会为他人停留的风。
他就这样仰着头,露出脆弱的脖颈,黑色碎发完全披露出来,露出了含笑的眼,连脸侧的酒窝都若隐若现。
郑乐于终于把鸭舌帽往旁边放了放,这人动作太显眼,像是非要他注意到似的。
他们又一次视线相对,郑乐于没想到对方这么看着他时显得居然有几分无辜,他微微侧开了眼。
……这样一来,对方脖子上的红痕就更惹眼了。
他不动声色地想,然后拿起台子边的苏打气泡水又喝了一口。
上体育选修课的操场很久没有翻修过了,是A大的旧操场,篮球场也只占了旁边的一小部分,现在人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都不怎么愿意在大太阳下活动。
连篮球打起来都蔫巴,在几个男生的手里垂头丧气。
只有太阳明晃晃眼,带着操场上草地透出来的清香。
篮球台旁边是水泥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巨大的裂纹,又铺满了青苔,乍一看很吓人,但是踩上去才知道是实的。
像是有些东西,只有自己亲自试过才知道。
宁海言同样坐在那边,但是没有打球,低着头玩手机,他总是很忙的样子,和刘文浦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这下终于比刚才敏锐了些,注意到郑乐于向他看过来,他也一抬眼,收起了手机,朝着郑乐于近乎挑衅般地一挑眉。
……反正在郑乐于看来有些挑衅。
对方隔着小半个篮球场,对着他指了指季柏,然后似乎说了一句话。
郑乐于下意识挑了挑眉。
宁海言像是没有意识到,他本来也没打算发出声音,只是打了个手势,口型示意,反正郑乐于没看懂。
宁海言也没有让他懂的意思,这么一调侃过,他有些得意地收回去手,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
郑乐于正思考着,在旁边盘腿靠着晒太阳的季柏突然指着他手里的帽子,有些好奇地问:
“这是什么?”
郑乐于有些疑惑地顺着他指着的地方看过去。
这大概确实是个平平无奇的帽子,黑色的,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戴上去像个酷哥,郑乐于以前没仔细端详过,基本上拿出来就戴上。
唯一特别的,也是他之前多少注意到的,帽子里面的侧边有个钥匙形的白边图案,像是绣上去的,他大多时候扫过去一眼就掠过了。
他因为季柏是在说这个,还没翻过帽子就开口:“普通的花边而已。”
他话音刚落,季柏就将帽子翻了过去,露出来里面的一边。
在太阳下,只有个钥匙形的图案罢了。
“不对。”季柏像是探索到了什么新事物一样新奇,他将那个钥匙形的图案翻了过去,郑乐于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图案可以翻过去。
钥匙图案是白的,翻过去的那一边当然也是白的,只是用黑色的线绣着两个字母,分外显眼。
“这是什么?”季柏有些奇怪,念了出来,“Z,嗯,是Z,后面这个字母是什么?Ω?”
季柏看着背后的字母,皱起了眉头:“不对,是C。”
郑乐于的脑袋一下子懵了。
Z?C?
他飞快地从季柏的手里把帽子拿了过去,翻开一看,确实有两个字母:“Z&C。”
郑乐于放下了帽子,脸色一时之间变得非常难看。
如果让季柏形容的话,大概就像是郑乐于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连喝了十杯无糖咖啡一样。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郑乐于。
帽子上应该是个缩写,是他以前的朋友送给他的吗?
但是&符号什么的,好像有点过于暧昧了,难道是很好的朋友吗?他这样想着,还一边窥看着郑乐于的神色。
郑乐于的脸色很快平静下来,但是捏着帽子的手却握紧了,显示出它的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他轻声说:“没事,我只是以前没发现,现在看到还有点吃惊。”
眉目间风轻云淡,仿佛刚才像是喝了十杯无糖咖啡的人不是他一样。
季柏挑了挑眉,反问道:“真的?”
这反问里还带着淡淡的疑惑。
真知道这字母什么意思的郑乐于莫名松开了手里的帽子,这恰好冲淡了他刚刚心里的不爽。
他朝季柏回以了一个极轻的笑。
季柏也不再计较,弯了弯眉眼。
然而在从体育课回去的路上,季柏还是没忍住胡思乱想。
C是什么?某个人名的缩写?如果Z是郑乐于的首字母,那么C应该是另一个人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他认识的郑乐于身边的人有首字母以C开头的吗?
刚刚打完篮球的季柏现在的脑子还有些懵懵的,不太适合记忆起自己暂时想不到的事情。
他没忍住,还是直接开口问了:“那个字母是什么意思?”
郑乐于居然这么久都没发现。
郑乐于把鸭舌帽挂在指尖转圈,这下没有帽子再遮住他,只露出了一张隽永的、会让人印象深刻的脸。
他只带着笑说:“嗯,比较复杂的意思,一时之间有点难解释。”
他确实在刚刚有点生气,当然不是对着季柏的,不过这件事确实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
总不能说这帽子是他以为他哥送的结果是那个时候程于飞送的被他误会了吧?并且这么多年他带在身边一点都没有发现?
这么一个长句,说出来都要喘口气。
郑乐于面带微笑,差点要在下一个路口把帽子丢在附近的垃圾桶里。
……还是算了,他又收回了手。
有的东西,物归原主就行了。
季柏懵懵地点了点头,他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这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查人似的。
多少有点让他不适应。
等到他回到寝室一思考,这时候脑子清楚了点,他下意识问旁边的徐志文:
“以C为首字母的姓有哪些啊?”
徐志文咬了咬笔尖,苦思冥想:“车?曾?”
“换一个。”
“曹?还是陈?”
“你说什么?”季柏这时候才终于想起来有那么个人。
“陈?”
“是程,”季柏露出了个徐志文看不懂的神色,像是恍然大悟,又带点咬牙切齿,“程,原来是程。”
程于飞,原来那个C是程于飞。
他和郑乐于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季柏狠狠地咬了一口甜馅饼,几乎是咬牙切齿般想到。
不管了,他这下一定要知道了!
季柏打开手机,联系上曾说要断交三天如今三天已过总要龙王归位的李琼楼。
对方在S市上学,消息比他要灵通些,程于飞在S市算得上有名,当然联系上李琼楼更靠谱。
李琼楼被他突然委托的任务搞得一懵,但本着好兄弟的本分,还是夸下海口说要帮季柏查查。
实际上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扣,还是有些纳闷。
郑乐于?这是谁啊?他和季柏和程于飞又是什么关系啊?
他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郑乐于也在寝室里,计算机比他们下午多节课,寝室里就暂时没人。
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短暂停留了一会,然后才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当然是属于他哥的。
……虽然他觉得他从他哥口中听不到什么。
电话嘟嘟两声,对面似乎没人接通。
郑乐于的指尖在手机外壳上敲了敲,他近乎平和地回忆起当时的事情。
他是真以为那帽子是他哥送的,毕竟平白无故出现在他家里,没事爱送人小礼物也是他哥的习惯。
电话在嘟嘟了近二十秒之后,终于被人接通了。
“喂?”他哥近乎温和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郑乐于舒展了眉头。
他哥这个人,就算是脑袋没有那么聪明了,有时候说话照样慢条斯理的。
就是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似乎只能记住面前的一件小事,再多的就记不大清了。
接电话还是郑乐于当时教了他很久的,只有听到郑乐于的电话铃声,他才能很快地接起来。
电话通了一会,没有听到郑乐于的声音,他在那头还有些疑惑地“莫”了一声。
郑乐于回过神,轻轻地用手扣住手机,宿舍窗外的阳光透进来,使他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柔和感。
“今天开心吗?”郑乐于本来没有想问这个的,但是郑安于一开口,他就下意识这样问了。
对面的人终于得到回复,很是兴致勃勃地“嗯”了一声:“超级开心!”
郑乐于放松地靠在旋转椅上,这是当时他们宿舍四个商量打游戏一起买的,靠起来很舒服,使郑乐于几乎一下子就要忘掉要说的事。
他弯了弯眉眼,干脆地放弃了询问的念头,下午的太阳暖洋洋地照耀着他,他的语气很温和:“那你把电话给陈妈好吗?”
他哥现在也记不住之前的事情,倒不如问问别人。
“嗯?”他哥有些疑惑,“乐乐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确实是他亲哥,这都知道原本是要问他的。
郑乐于手里把玩着那个鸭舌帽的扣带,这个帽子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帽子,半点花边或者外在的装饰也无,他最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你还记得我有一个帽子吗?黑色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是我一直以为是你送给我的。”
“没有,我没有送过乐乐帽子。”他哥现在的声音隔着电话的电流声听起来居然有些冷静。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当时到底是怎么误会这个帽子是他哥送的呢?
郑乐于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翻开帽子里面的钥匙图案,那里的两个字母在黑色的线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也让他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
他应该直接去问吗?但说实话,现在他差不多把程于飞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再发短信过去对他俩来说都是一种打扰。
他于是冷静下来:“那你把电话给陈妈吧,我有些事要问她。”
随后郑安于乖乖地把电话给了陈妈,郑乐于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桌角的一小块阳光快要被他盯出花来。
陈妈接了电话,郑乐于很是耐心地问起她,但是得到的答案却不尽如人意。
那个帽子的来源,到现在还是未解之谜。
但是多少可以确定,就是程于飞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郑乐于自己也没搞清楚。
程于飞要是不知道他误会了的话,那么后来分手后看到他拿这个帽子……
郑乐于莫名感到有些窒息。
他是一个在感情里很利落的人,在行动上当然也是如此。
于是他挂了电话之后,把心一沉就利落地给程于飞发了个短信。
“我有一个帽子,你知道吗?”
“黑色的,里面有个钥匙图案,这是你的吗?”
他接连发了两条短信,发完就把手机扣上,似乎暂时不打算看程于飞的回信。
这时候,他的脑袋里有些懵懵的,大概就像星期天的早晨出去晨跑然后被太阳晒得太久了一样,他感觉周围只有阳光。
程于飞那张常常轻笑着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把帽子扣上,内心波澜不惊。
但是他又把视线往上一撞,就看见了书架上的那本书。
现在轮到季柏的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最终又面无表情地把视线移到了窗台上洒满阳光的地方,属于高霁的绿植一派生机盎然地摆在那里,开出来的小花不分季节般展现出一种沉默的美。
如果季柏确实是书里写的那样,他都有些不知道怎样面对季柏了。
他的内心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抛却其他,季柏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就算不知道这份好有多少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