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我们被包围了。”
雨水沉闷地砸在地面。
入秋后,累积了一地的枯叶躺在泥间,瑟瑟发抖。
仅剩无几的段家护卫握着刀剑,将段秋梅护在中间。
他们护送二小姐前去灵州慕家,收取龙鳞,途经此地,发现此地有一只受伤的灵兽正在生产,看痛苦的模样,大概率母子双亡。
二小姐心善,便停了下来,给这只灵兽助产。
谁知灵兽刚刚生存完,带着幼崽离开,他们就遭到了妖物袭击。不过可以确定,这些妖物并非那只灵兽引来的。
血液顺着锦袍快速往下滑,他们咬紧牙关,目光紧紧盯着将他们围住的一群妖物。
天已经亮了,不必借助外物,也能看清这群妖物。
这群妖物还未修得人形,仅仅依靠食人,来提升修为,身上积满腥臭的血腥味。
段秋梅身着一身墨色广袖流仙裙,她抱着自己的本命灵器天响琴,剧烈咳嗽。方才,她被妖物击中了胸口。嗓子发痒,胸腔内,血液翻滚。
勉强压下咳嗽,她抬起眼睛,看向前方的妖物,咬了咬牙,坚定道:
“宁可自爆,也绝不能成为它们提高修为的口粮。”
在场几个护卫沉默了一瞬。
“是。”
妖物听懂了他们的对话,不甘心到嘴鸭子没了,风一般扑来。
段秋梅摔了天响琴,运转灵力,丹田中的内丹被撑到极点,出现几丝裂痕,即将爆开时,一道明亮的剑气割破雨幕,将扑到她面前的几只妖物斩成两半!
段秋梅动作滞住,抬头看去。
一个白衣少年持剑而来,尚未看清对方面貌,便见对方如一道闪电,没入了妖群。
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妖物骂骂咧咧的声音,一时间响彻云霄。
段秋梅缓过神,绝了自爆的心思,架起天响琴,拨动琴弦,叫上护卫,便要加入这场打斗,却听白衣少年道:“不要拖累我,向东行十五里,有一条河,河面灵船可暂时避难。”
“道友注意安全。”段秋梅收起天响琴,带着人便走。
向东行十五里,果然见一条河。河面飘着一只灵船,那灵船置于江上,叠了防御阵法,十分坚固。
船内有一男一女,男的沉稳,女的温柔,皆长相出众,年岁不大,见他们来此,接了他们上船,又给他们疗伤丹药。
段秋梅打眼一看,便发现这两人都是丹修,恐怕是那白衣少年的好友。
服下丹药,稍稍调整状态,段秋梅细问两人。
果不其然,这两人是白衣少年的好友。一个姓兰,一个姓骆。
这个姓兰的是个丹修,名为兰不渡,他上下一打量她,道:“不知如何称呼道友?”
“姓段,段秋梅,父亲是当今段家家主,师从定天宗落长老。”
“原来是赫赫有名的段二小姐,失敬失敬。”兰不渡夸张道,他说罢,嘿嘿一笑,道,“我其实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昨晚我看见了你。”
段秋梅惊讶道:“你们便是离我们很近的那伙人。”昨晚给灵兽助产时,她就发现距离她不远处,有几个人,但对方没有恶意,也没有靠近,她便没有理会。
兰不渡道:“正是。今早我们打算乘船前往舟山秘境,方才走了不远,就发现此间妖气浓郁了起来,扶摇疑心有大事发生,遂去探查,谁料是你们被妖物围攻了。你们也真是倒霉。”
段秋梅点头,意识到什么,问道:
“扶摇?救我们的人姓扶?”
“不是,他姓单,名扶摇。我们同他感情好,所以叫他扶摇。”兰不渡解释道。
段秋梅细细念了一番这个名字,道,好名字,随后站到栏杆前,看向黑漆漆的远山,担忧道:
“那些妖物凶猛,单道友一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姓骆的也是丹修,她名叫骆冰,闻言,笑道:“你不必担心,扶摇打不过会跑,他逃跑功夫一绝,断不会拿自己的命去犯险。”
对方说罢,给她的护卫包扎伤口去了。
段秋梅忙跟了上去,帮着包扎,然而她出身高贵,被家人捧着宠着,十指不沾阳春水,又怎么会做帮人包扎这等活,越帮越忙,被骆冰按在桌前坐了下来。
段秋梅连忙道歉,转而看着对方给护卫包扎伤口,看了会,觉得无聊,转而看向窗外。
雨越发大了,密密麻麻砸在河面,致使河面漾出层层叠叠的涟漪。
段秋梅数着水圈,疲倦涌上,正要睡着时,瞧见一道人影上了灵船,忙走了出去,来到灵船正厅。
正厅前悬着的翠色竹帘晃动,卷入一阵河水的潮湿气息。
一个白衣染血,手持利剑的少年走了进来。
见到她站在正厅,直直盯着入口,少年动作顿住了,道:“段二小姐这是在等我?”
段秋梅抬头看向少年。
这少年正是她的救命恩人。
离得近,她这才发现对方生得极其俊美,黑发高束,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眼睛漆黑深邃,眼尾微微向上翘,带出几分柔和。
“段二小姐?”对方又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段秋梅回神,忙收回视线,因一时想不到如何回应,定气凝神,张嘴便道:“承蒙单扶摇道友救命之恩,日后必将涌泉相报,不知单扶摇道友怎么称呼?”
对方陷入了沉默。
她也陷入了沉默。美色竟让她脑袋发昏,竟然说出了这么离谱的话。
好在对方没同她计较,像是没听到自己的名字一般,道:“我姓单,名扶摇。扶摇二字取自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段秋梅连忙点头。
对方便绕开她,朝里面走去,要找好友包扎伤口。
段秋梅追了上去,道:“你不必称呼我段二小姐,叫我名字吧,你知道我名字吗?我叫段秋梅。”
单扶摇道:“这不好。”
“怎么不好?”
对方思考了一会,转移话题,道:“段二小姐太绕口了,我直接称呼你,二小姐可好?”
“你……”
灵船之上,灯光明亮。
单扶摇顿住脚步,他扭过头,朝段秋梅看来,眼睛微弯,带着淡淡的笑意,喊道:“二小姐,你别为难在下了,你的名字,一般人喊不起。”
一瞬间,未尝人世险恶的段二小姐,心海如盛着灵船的河一般,被这一眼砸出层层叠叠的涟漪,她移开了视线,手指在衣袖内微曲,低低应了声。
见对方继续朝里走,忙追了去。
“我可不可以喊你扶摇?”
单扶摇似乎被震撼到了,久久没有说话。
林凤流出的血液灼热,将嵌入他的厚重殿门烤出数道裂痕,只听吱呀响声,他落了下来,痛苦的喘息声响彻大殿。
殿前妖卫将他拖垃圾一般,拖了下去。而在此之前,殿前妖卫是他的妖,根本不敢如此。
林凤怒骂,阴毒的眼神注视着明亮殿宇,没过前方空地,转入一片长廊,那殿宇在他眼前消失,叫所有的不甘在这一刻落空。
殿内,单扶摇站起身,抚掌,道:“我错了,你比你母亲更加桀骜不驯。”刻意顿住,停了掌声,缓缓走到对方面前,“不过仅此一次,否则别怪我不拿你道侣的命当命。”
谢琅垂下了头,一口接一口,吸着气,几口气过后,妖化褪去,恢复正常人的模样。
他淡漠道:“你让我控制林凤,无非是想知晓我所掌握的控妖术能控妖几分。”
单扶摇确有此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谢琅却不做回答了,道:“我的道侣还我。你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完了,人也应该还我了。”
单扶摇道:“我可没说要还你。孙女婿我很喜欢,且留他在这里做客。”
“马蜂窝都比你好看。”谢琅冷笑,“温见雪虽是控妖术缔造者的后代,也确实于丹道之途取得了成就,但他并没有改善控妖术的能力。
“初时,我得到控妖术,便同他商讨过改良之事,数番尝试,皆不如意。
“你如今这法子,我们当初也有想过,但太过残忍,所以放弃了。
“我们与你不一样,我们有家人有朋友,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没有什么野心,只是想要借此护身而已。
“前些日子,在林凤那里见到你改良出来的妖物,我却琢磨出一些好的点子。
“你把人放了,我给你改良控妖术。”
单扶摇轻慢道:“你只是一个剑修。”言下之意,他现在的每一个字都是出于对爱人的保护,实则,他并没有能力改良控妖术。
谢琅道:“三天时间,是非曲直自现。”
单扶摇思忖片刻,用商量的口吻道:“你同温见雪一起研究罢。世道乱了,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你说呢?”
复而笑了笑,“段衡也接来了,你祖母过几日也接回这里,你的朋友们我保证不会动他们。
“过些日子,一切尘埃落定,弄个庆贺大捷的青云筵,好好聚聚,过往云烟,且叫他散了罢。”
谢琅见到了温见雪。
单扶摇希望温见雪改良控妖术,不曾管束他的行动,不过他的手腕戴上一枚古铜色镯子,材质不清,上面刻满符纹,用以限制他的活动场地,确定目前行踪。
他的脖颈处多了一簇鲜红的花。
却也不是真花,只是图案,介于太过栩栩如生,所以打眼看去,恍有生命。
谢琅拧紧眉头,半跪在他双腿之间,轻抚那个图案,皮肤下血液流动的感觉,十分明显。他咬紧牙关,低声骂道:“该死的东西,抽筋扒皮都为过……”
温见雪捧住对方的脸,摸摸对方怒极时,妖化的犬牙,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么,就开始发脾气。”
谢琅冷哼一声,阴沉道:“总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见雪猜测应是蛊虫一类的东西,他收回手,站起身,示意对方也站起身,给他看看有没有受伤。谢琅站起身,转了一圈,道:“只有些小伤。”
温见雪确定对方所言非虚,放心了。他拂开桌面药物,给谢琅上药,同时用眼神询问对方外界情况。他联络外界的方式都被单扶摇卡死了。
谢琅简单地说了些,更深层的没有讲,此地不是个方便交谈的地方。
温见雪细细听着,听罢,他沉静的给对方上好药,走到北面窗边。
此地是一座位于仿造定天宗问心宝殿的宫殿内的炼丹堂,上下高九层。
目前他们站在第八层,视线越过窗棂,底下是行动僵硬的妖卫,上面是辽阔天幕。
正逢乌金西坠,天空浑浑,晚霞血红,云朵鱼鳞一般排布,似有人掀开鳞缘,其沿染着点点残血。
他抬起手,张开五指。
此时此刻,拖拽下天际也不是什么痴人说梦话的事情。
他于心底,无声无息叹了口气,忽而升起无限惆怅。
“谢琅。”他喊道。
“在。”
一阵淡淡的药香飘来,谢琅穿好衣服,已经走到他的身后。
“一直都在。”谢琅又补充了一句话。
温见雪反手握住青年的手掌,宽大干燥,山岳一般稳重的感觉顺着手臂攀向四肢百骸,彻底稳住了他的心神。
其实现在不单单他的心神稳住了,对方的心神也稳住了,情绪这种东西是可以互相传递并且影响对方心态的。
谢琅默默握紧道侣的手,道:
“我来见你之前去见了被他暗算,留守后方的各个宗派世家的人,现状不太好,因为意识到暗算时,激烈反抗,死伤惨重,现下都关在了五毒牢。祖父、义父、义母、义兄伤得很重,但暂无性命之忧。”
温见雪侧目而视,“这我知道,不久前,我去见了他们。”
如果想要获得彻彻底底的胜利,那现在就是必要的牺牲,这不能以个人意志去左右。
顿了一会,他道:“依你看,五毒牢内,可有人投奔单扶摇?”
谢琅道:“自然,不过现下人还少。”
言下之意,过些时候,人会多起来。
至于为何过些时候,人会多起来,温见雪和谢琅心知肚明。
正在此刻,大门被破开,一道蕴含恶意的声音直直冲了进来。
“做事,叽叽歪歪,磨磨蹭蹭做什么!”
说话之人是一个彪悍的大汉,他是从堂下直接飞上来的,脸部乃至脖颈都纹上青褐色的螭吻图腾,大刀阔步,几步便至两人身后,扫过两人紧扣在一起的手,嫌恶拧眉,抬手便是一击朝两人击来。
方至半空,被人擒住了。
“金鳞宗黑牢里的畜牲,百闻不如一见。”
谢琅冷笑,他已然回身,手如铁钳,扎实且强硬地挡住这一击。
大汉对进他的眼睛,背后起了层白毛,当即要转手,借力打力,不曾想到对方手劲惊人,稍稍一用力,捏断他的手臂。
他痛得五官扭曲,瞬间将单扶摇的不可伤他们的命令抛之脑后,未废右手聚灵而起,扬刀就劈。
“死!”
谢琅不避不闪,刀刃即将落到他身上时,他嘴唇一动,强悍威压扑出,硬生生绞断对方脖子。
鲜血朝四周飞溅,却被温见雪及时支起的灵罩拢住,泼回死不瞑目的大汉身上。
炼丹堂下的妖卫护卫长几个瞬移,来到这里。
观其清明眼睛,未曾被单扶摇使用改良后的控妖术。
见此情形,它没有多言,只是冲谢琅和温见雪道了一句,下次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便带走尸体。
“主上。”
明亮的金凤塔塔璧有着数个石窟,窟中藏有妖族修炼功法。
单扶摇站在塔底,塔顶几个石窟中的修炼功法尽数浮了出来,飘在他的眼前。
他随意翻动着这些修炼功法。
护卫长未加隐藏脚步,他恭敬走到距离单扶摇身旁,压低声音,将炼丹堂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末了,他又说起自己对于温见雪和谢琅的看法。
“依属下看来,这两人现在过分乖顺,怕是过不了多时,便要借机背刺主上。主上还是小心为上,如有可能……怒属下直言,应当废了灵根,配几个我们自己的妖或人,从旁辅助即可。”
单扶摇闻言,扫了他一眼,道:“下去吧。”
护卫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退下了。
没一会,凭空浮出一道白烟。
单扶摇停下手头动作,取出两本修炼功法,叠放一起,唤来妖,命其送至银鳕银妖王手中。
八大妖王中,只有这位银妖王因其格外谨慎,还置身事外,平安无事。
其它几位妖王,均参与林凤计划。
如今,成了控妖术之下的傀儡妖王盛费、辰时,同林凤于妖族地盘一战,皆为重伤,如今均在他的掌控之中。
另三位好战的妖王,听从林凤安排,绕到后方,断了各大门派后方,被天水派老祖等人斩杀。
其实他们本不能被天水派老祖等人斩杀,是他从黑牢中出来后,向天水派老祖出卖了他们,且压着林凤给他的那队强悍妖兵,不予出手帮助,方才致使他们如此。
不过,如此行径,好处显而易见。
他坐山观虎斗,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一干妖王,还踩着被斩杀妖王,拿下身为中流砥柱的世家门派的后方,将其后方的人,尽数俘虏回来。
现下,他只需拿下银妖王,八大妖王这个称呼便会不复存在了。
他不觉拿不下银妖王。
毕竟——
单扶摇眸光幽暗,朝炼丹堂看一眼,走出金凤塔。
温见雪和谢琅且都要留着,给他改良控妖术。
如今的控妖术,他不满意。
无论是山海林战役,还是妖族地盘战役,使用如今控妖术的妖物表现都格外差,它们僵硬、死板、固执,严重缺乏应对危机的灵活。
单扶摇想要得是一支完全服从,不畏生死的军队,而不是一支完全服从,不畏生死的傀儡。
这两者相差太大了。
前者可以解决当前、未来一切问题,而后者即便他竭尽心力,也顶多解决当前问题。
建立一个王朝,前期占地重要,后期稳地也重要,这两样密不可分,除非他将所以生灵杀死,只留自己,但这就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目标。
自在峰。
众人商讨到一半,天黑了下来,这不是自然现象,而是人为手段。
大家嗅到了淡淡的魔气。
金鳞宗长老脸色微变,仅凭这一点异常,他就认出来了来者。
正是被关押在黑牢内,三年后处以死刑的天姬。
笔蘸一方墨,且不能说尽他的罪孽。
金鳞宗三长老牵头,与其它几位宗派的长老擒到他时,他正在吃小儿心脏,一旁几口鼎中的沸水还煮着数匹骨头,凭借骨上气息,金鳞宗三长老分辨出那是他前些日子丢失的曾孙。
竟已修仙,自然不讲究什么求仙拜佛,宽容大量,以德报怨。
三长老大发雷霆,当场报仇,带人砸了他老巢,废了他修为,然这还不解气,请得宗主命令,把人关押于黑牢,每日派人想方设法折磨对方,誓要就对方血债血偿。
如今这人出了黑牢,虽未寻得天地灵宝,恢复修为,却骑在一匹大鲵妖物之上,比之当年,嚣张跋扈气焰更甚。
他后面还跟着数个修士,皆修得不是正道功法,通体一股邪气。
金鳞宗长老盯着仔细看,认出一部分人,他们同天姬一般,乃是他宗黑牢中的囚犯,至于另外一部分修士,观周遭人不虞的脸色,到底猜出了他们的身份,他们乃是其它宗派世家或关押起来的囚犯或仇敌。
此刻,他们身后跟着乌泱泱一支妖兵。
意欲何为,显而易见。
金鳞宗上上下下心下一凉,御出本命灵器,放眼望去,其它人也御出了本命灵器。
天姬率先嗤了声,他没有攻击,盘坐在大鲵背上,阴毒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扬声道:“奉主上之命,邀请诸位加入主上阵营,共谋锦绣前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皱起眉头。
一个人问道:“主上?你们主上是谁?”
天姬应道:“单扶摇单大人。”
在场之人除了岫烟与李秀,这一刻皆面色异常。
他们原先以为谢琅生有异心,同妖族合作,出卖了他们,方才致使事态发展至此。
但天姬的回答,击碎猜测,竟是单扶摇,那个前些日子卑微到尘埃里的修士。
冷风急促,他们心下一沉,余光看见金鳞宗之人,想到汪禹之死,蓦然有了灵感,惊明汪禹为何而死。
金鳞宗的人此刻也想到了宗主死因,一时脸色难堪至极,只恨不得当场去了嘴巴。这嘴巴之前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不少悼念宗主的话。
事已发生,无可扭转,自是应当着手眼前。
他们冷哼一声,对天姬道:
“凭他单扶摇也想做我们的主,哪里来的底气?!”
天姬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仰天大笑,笑罢,道:“妖族基本在主上的掌控之中,其它种族不少已经倒向主上,而你们如今四面受困,只有这点力量。”
他睨众人一眼,食指与大拇指比出一点的意思,“主上邀请你们加入他的阵营,是他仁慈,而不是你们有让他畏惧的强大实力!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倘若不愿加入主上阵营,那么我们将杀了你们和俘虏们!”
他说罢,一拍大鲵,带着人与妖退至五里外,看似是给他们商量的空间,实则是围困他们,不让他们离开此地。
有人见此,当场怒骂,骂完,又冷静下来,掷地有声道:“先辈在众邪之中,浴血奋战,为我们打下如今地位与处境,我们虽无前辈之姿,却也铁骨铮铮,绝不会投奔单扶摇!即便血溅当场,也绝不投向单扶摇!天姬那番话不过吓唬我等!”
言罢,扭头一看,却见岫烟和李秀看着天姬,若有所思。
他们一怔,下意识问道:
“岫宗主,李宗主,你们怎么想的?”
“李宗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有人忿忿不平问道,锐利的语气似要化作无形刀剑,戳穿两人。
岫烟美目横去,未曾言语,现场却很快安静下来,连带着那些个心生疑虑,质问的人也闭上了嘴。
岫烟道:“此事非同凡响,诸位且都冷静下来,从长计议为好。”
这话说罢,话头巧妙递给了李秀,李秀掐诀,灵力波动,符纹飞跃,一个巨型防窥阵设下。
她挥袖,混浊目光扫过众人,沉静无比,道:
“岫宗主此话差矣,我们此刻没有多少时间从长计议了。望大家以不变应万变,我同岫宗主无论何时都是与大家站在一起的,这便寻上几人,共去各处瞧瞧,看是否如这天姬恶徒所言,天下已是单扶摇的掌中之物。”
越是混乱时刻,越是需要领袖。
李秀成了第二个汪禹,现今一番话成功安抚了众人。
“李宗主所言甚是。”众人纷纷道。
李秀定下几人,同岫烟出发了。天姬闻听缘由,嘲弄一笑,却也不拦,放她们去了。
众人忧心忡忡,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过几个时辰,她们便回来了。
众人设下防窥阵,连连问道天下是否被单扶摇掌控了。
跟随李秀两人出去的几人没有吱声,走到了一边,观其脸色,极其难看。
如此反应,答案不言而喻。
有人一声不吭地亮出灵器,末了盘坐在地,擦拭着锋刃;有人望向了李秀两人,求助之意不言于表;更有甚者当场破开大骂起来,说段家早该灭了,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一片混乱之时,却见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一拧腰带,几个跨步,走到了李秀面前。
此时乌云密布,星子盖地,浅浅的光芒给这人通身渡上一层冷甲。他看向李秀,喊了声李宗主,我有话要说,便噗通跪下,重重垂下了脑袋。
李秀面露不悦,她压着烦躁,按了按眉心,道:“这会子做什么东西?怎么,骨头彻底软了,想要本宗主帮你解脱?”
这话也是十分不客气,可是对方并未露出半分愤怒。
那修士将牙一咬,扬声道:“某不知李宗主意欲何为,且看天下将倾,心有余悸,忆起尊祖的话,道是仙途长载,沧海桑田,韬光养晦,未不可东山再起。”
话说到此,他猛地抬起了头。
“李宗主,某请求您投向单扶摇!”
这话宛如向地面扔了一颗雷,激起一片震荡。
李秀还未说话,擦拭灵器的那群人却猛地站起了身,几个面容过分年轻,眉目坦率的修士掐诀一弹,手中灵器便直指那修士。
“说,你是不是单扶摇那厮派来的卧底!”
那修士被他们吓得脸色一白,反将身体一扭,就地一旋,避开锋芒。
几个年轻人不依不饶,灵器再度逼近。
那修士怒道:“你们疯了!某所言难道只是一己之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