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恩不负by卧底猫

作者:卧底猫  录入:10-19

易鸣听了这话,便知道他已决意留下,没得商量了。
他发愁地叹了口气,瞥了眼床上一无所知的病号。
卫听澜乖乖窝成一团,睡容恬静,一只手不知何时还抓住了祝予怀的袖子。
易鸣越看越火大。
分明是一只拱白菜的野猪,偏生装得像只无害的羔羊。
这下可好,白菜都被猪油蒙了心,长了脚撵都撵不回来了!

服过药后不久,卫听澜身上又逐渐烫了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有人不断地拿湿帕子给自己擦手擦脸,衣袖拂过时,依稀有清浅的药香。
这气息勾得他心中泛起细微的涟漪,情不自禁地伸手往怀里一揽,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窗外鸟雀啾鸣。
卫听澜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床帐顶,伸手揉了揉涨痛的头。
然而随着抬手的动作,一片月白的衣袖径直滑落到了脸上。
他心里咯噔一声,屏着呼吸小心地拉开覆脸的衣袖,转眼就看见靠坐在床边犯着困、仿佛彻夜未眠的……
卫听澜:“……”
他低头确认了一眼,才看清自己手中抓着的只是一件外袍。
卫听澜屈起手指,用力叩了下床边的人:“醒!”
“梆”的一声仿佛清脆的木鱼响,正打着盹的易鸣猛地捂头蹿起,拔剑在原地打了个转,戒备地大喝:“谁?谁敲我头!”
卫听澜波澜不惊地清了下嗓子。
易鸣清醒过来,怒火中烧:“你变戏法呢?叫人是你这样叫的?”
卫听澜直截了当:“你家公子呢?”
“公子早走了。”易鸣如临大敌地看着他,“你烧都退了,找他有事?”
“走了?”卫听澜茫然地举起手中的月白外袍,“那这是什么?”
易鸣冷呵一声:“这是金蝉脱的壳!”
卫听澜盯着手中的衣裳陷入了沉默。
易鸣收剑回鞘,拖长了音冷嘲热讽:“昨夜也不知是谁病昏了头,抓着公子的衣袖死活不肯放。三岁小孩儿都没你那么黏糊。要不是秦夫人着急找公子,他得被你困在床头坐到天亮!”
卫听澜反常地没有跟他对呛。
衣袍上的淡淡药香仍未散去,熟悉的气息扰得他心绪微乱。
昨夜虽一直在昏睡,他却也朦胧地意识到,替自己擦身降温的人正是祝予怀。
卫听澜有些讪讪:“他何须如此,拿把刀来割了衣袖,我改日赔他一件就是。”
易鸣的声音登时提高了一倍:“我呸呸呸,这种不吉利的事儿,你想都别想!还断公子的袖,当心我先剁了你胳膊!”
“啧,天天嚎,你嗓子不累?”卫听澜捂住嗡鸣的耳朵,“你往后离九隅兄远些,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耳背失聪。”
“该离公子远些的是你吧。”易鸣不服气地坐了下来,“我可没公子那么心善,你是死是病、是伤是残,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也不管什么阴谋诡计,什么家国大义,我只知道公子是我主子,谁要拉他入险境,我头一个宰了他。”
卫听澜拧眉看向他:“我不会让他涉险。他若落入险境,我必舍身相护。”
易鸣嗤了声:“大言不惭,你分明连自保都够呛。”
停了一息,又盯着他道:“哎,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离你越近的人便越危险,这点你心里难道没数?你百般招惹公子,究竟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这番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卫听澜抿紧了唇,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才到京,就接连遭了两桩惊动朝野的刺杀案。且不说晦不晦气,他身边确实存在着连自己也难以预料的危险。
况且卫家的声望日益增长,早晚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澧京中那些惯会审时度势的家伙,怕是都巴不得划清界限,远远绕着自己走。
祝予怀若是同他绑在了一起,除了摊上无穷无尽的麻烦,又能落得什么好?
他的确想要偿还前世的亏欠。可像如今这样,侥幸地放纵着自己和祝予怀越走越近,享受着他无微不至的善意……不就是因为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么。
卫听澜微微攥紧了拳:“我只为报恩,并无他意。”
“你记得就好。”易鸣继续道,“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索性跟你摊开了讲。公子抱病蛰居多年,身边没有同龄的友人,待你亲厚些也不足为奇。但那也是因为公子人好,你若因为这善意起了别的什么念头,我劝你早点儿歇了心思。公子好歹帮过你几回,别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四字落下,好似重石在湖心激起惊浪,卫听澜猛然看向他:“你……”
易鸣已经站起了身,闻声危险地眯眼:“怎么,你又要开始杠了?”
他的语气和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卫听澜停顿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没什么。”
“莫名其妙。”易鸣皱眉往外走去,“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掂量吧。我先去找徐伯拿你今日的药。”
房门一关,屋内彻底安静下来。
卫听澜的视线缓慢地移向搭在床上的月白外衫。
方才有那么一瞬,他差点以为易鸣也记起了前世,记起了他亲手犯下的、那些恩将仇报的罪孽。
祝予怀在朔西的那段时间,过得并不好。
也许是在刑部大牢里损伤了根基,也许是在流放途中落下了病根,那时的祝予怀一天比一天更消瘦,冬雪刚落,就接连病了好几回。
卫听澜盯着他用膳,盯着他睡觉,费尽心思地养了那么久,都没能把人养回去。
或许是心病吧。
被困在最憎恶的人身边,没有一天是顺心合意的,当然会生病了。
被狼烟战火侵蚀的朔西,没有糖,没有蜜饯,也没有枣花蜜。
祝予怀当着他的面喝药时,总是默不作声地一口闷下,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过一回。
他一直都以为祝予怀不怕苦。
可那样一个嗜甜如命的人,怎么可能不怕苦呢?
祝予怀应当是恨他的。
天下人都以为,祝家的罪臣之子和叛国的卫氏余孽之间不清不白,是一丘之貉。
他用这些卑劣的流言蜚语困住了祝予怀,流言越盛,他越是安心,仿佛他们真的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祝予怀那般聪明,不会看不出自己那些欲盖弥彰的心思。可最后他宁可撞剑自尽,也不愿在自己身边多留片刻。
那些精心编织的谣言,终究只是自己痴心妄想的一场梦。
卫听澜伸手轻抚上祝予怀留下的外袍,看着领口竹叶纹路的刺绣,心里有些难过。
他回到祝予怀身边,是为了赎罪。
的确不该因为私欲,再动了那不该动的妄念。
卫听澜用过早膳、喝完了药,祝予怀才顶着青黑的眼圈回到揽青院。
他临时决定,要在卫府多留几日。
倒不是卫听澜的风寒有多严重,而是小羿的药瘾,比他想象得要更棘手些。
昨夜卫听澜一阵一阵地发着热,祝予怀只得衣不解带地在旁看着。好不容易烧退了,天还没亮,秦宛忽然神色焦急地跑了过来,道是小羿情况有异,求他去看一眼。
他顾不得休息,脱下被卫听澜抓得死紧的外袍,找徐伯借了件外衣凑合穿,便匆忙赶去了。
这会儿回到屋中,氅衣一脱,卫听澜便瞧见了他身上胡乱套上的粗布旧衣。
那衣裳虽然厚实,不过有些过于宽大,以至于他蹲在炭盆前伸着两只手烤火时,就像只裹着袈裟探爪子的小猫。
狐裘大氅沾了露水,被易鸣拿走清理去了。祝予怀骤然失去保暖的外壳,一边烤火,一边小幅度地打起了寒颤。
卫听澜看了又看,没忍住开口:“九隅兄。”
回答他的声音有些发飘:“怎么了?”
卫听澜抱起被子径直下了床。
祝予怀听见动静刚要转头,忽觉肩头一沉,还残存着暖意的被褥便拥住了自己。
祝予怀一怔,旋即皱起了眉:“你当真胡闹。烧才刚退,下床做什么?快拿回去。”
卫听澜没应他,蹲下身,把自己也裹进了被褥里。
两人罩着同一床被褥,却又隔了一点距离,碰不到彼此。
“睡太久了,身上乏。”卫听澜淡淡一笑,“下来烤烤火也好,暖和。”
祝予怀语气稍缓,但还是不大满意:“这褥子一半落在地上,都脏了。”
“脏了就换,一会儿叫人拿床新的来。”
两人窝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
“小羿那边情况如何?”
“百花僵的药效比我想象得更复杂些。本以为一天两夜的时间,总该缓和下来了。可我去看时,那孩子醒是醒了,神智却好像不甚分明,不太能认得人。”
“怎么说?”
祝予怀叹了口气:“他非要管我叫‘娘亲’。”
卫听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祝予怀也颇为无奈:“不过看到秦夫人时,他又有些迷茫,像是知道自己认错了。过了一会儿,又忽然问我,我是不是他的亲爹爹。”
卫听澜唇边的笑一顿:“那你怎么跟他说的?”
祝予怀悬在炭火上的双手轻巧地翻了个面,无奈的笑中又多了几分慈祥。
“小孩子嘛,当然是哄着他了。”

卫听澜憋了又憋,才堪堪把这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之后几日,祝予怀一有空就往小羿那儿跑。而被要求静养的卫听澜独守空房,躺在床上自闭时,想象起祝予怀摸着小羿的头温声细语的模样,总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那非亲非故的爹,当得就这么上头
他在这儿患得患失地惆怅着,祝予怀还不忘给他添堵,每次走前都要特意叮嘱易鸣,要认真、按时地监督他喝药休息。
于是现在,一到点儿易鸣就会准时把药碗怼他脸上,言简意赅道:“干!”
想也知道这日子有多难熬。
卫听澜忍了几日,心态终于崩了。他琢磨了一夜,决定假装头疼,耍点病情反复的小伎俩把祝予怀诱捕回来。
然而没等他开始大施拳脚,就先得知了一个消息——高邈回来了。
卫府上下再一次忙碌起来。
厨房的药炉这几日就没歇下来过,药渣倒掉后,很快又添了新的药材进去。众人来回走动间,身上都沾了些散不去的药味。
卫听澜裹着厚实的衣物蹲在暖炉跟前,盯着坐在榻上的人一言不发,面色很不好看。
高邈坦然地端坐着,任由方未艾解开蒙着他眼睛的纱布,替他换药。
卫听澜看清了他眼周的细碎伤痕,眉宇间的郁气更重了:“不是说平安无恙吗?出了这般大的事,为何信上只字未提?”
于思训还是一身百姓的乔装,风尘仆仆地立在一旁,被问得一脸为难。
高邈有些听不下去,劝解道:“哎,一点小伤,早说晚说也无甚差别。信是我口述的,你别为难思训。”
卫听澜听着这云淡风轻的口气,怒意更甚:“你就这么不当回事?高邈,不能视物意味着什么你不清楚吗?若是有个万一……”
“阿澜。”高邈无奈地打断,“你盼着我点儿好成不成?”
方未艾也回过头安慰道:“卫郎君不必忧心,只要高将军愿意,他随时可以看见。”
卫听澜一顿:“什么意思?”
高邈抬指点了下眼睛,笑得高深莫测:“意思就是,我瞎了,但没完全瞎。”
卫听澜面无表情。
逗我好玩儿是吧?
他没感情地说:“你再这么神神叨叨,我现在就扯块幡,送你上街算卦。”
高邈收起了神棍般的迷之微笑:“啧,小没良心的。”
方未艾替高邈换好了药,重新包扎起来,一边解释道:“高将军之所以目不能视,并非是伤势有多严重,而是敷用的这药物,会使人暂时性眼盲。只要停了药,自然就会复明了。”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也怪我识人不清,害得将军平白遭这苦楚。”
事情还得从他们离京前说起。
当时高邈毒素未清,路上少不了要以针灸压制,商议之后,方未艾便租了辆马车,招了个身强力壮的车夫,以备途中不时之需。
那车夫看着是个本分人,体格强健,勤恳能干。一路上方未艾见他辛苦,便有意对他多加照顾。中途休息时偶然发现那人后颈上有皮疹,就想着顺手帮人治了。
谁知刚伸手想去拍车夫的肩,那人就跟后脑勺长眼睛似的,猛地伸手钳住了他的手腕。
那样敏锐的知觉和反应速度,实在不像寻常人能做到的。
车夫回过神后,赶忙收手局促地向他道歉,方未艾虽觉得奇怪,面上却未显露,神色如常地将药瓶递给了对方。
那人没有再暴露出更多的疑点,但出于谨慎,方未艾还是将此事告知了高邈。
可毕竟无凭无据,那车夫又是只身一人,没有向外界暗中传信的迹象,高邈便没有声张,只命人暗中盯着他的动作。
快过图南山时,有段马道临近陡崖。行至那段路附近,高邈隐约察觉到驾车的马匹状态不对,立即下令命众人停军休息。
车夫的神情逐渐焦虑起来,佯装好心地请高邈上车小憩,却被婉拒了。
“我原本只疑心他是想引我上车,然后诱使马匹受惊失控。”高邈凝重地说,“却没想到他见此计不成,回到马车上后停顿几息,竟直接偏转车头,扬鞭驱马,朝着离得最近的将士们撞了过去。”
卫听澜拧起眉:“动手的就只有他一人?”
“没错。”高邈说,“没有援手,没有任何人接应,简直像是故意送死来的。”
这显然不太对劲。
即便是人手不足,也不至于就派一个人来行刺,还是以这种不计后果,仿佛要拉着人同归于尽的疯狂方式。
是故意这般设计,还是说,这车夫是枚弃子?
卫听澜想不明白缘由,只能接着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伤的?”
高邈还未开口,一旁的方未艾先歉疚道:“怪我拖了后腿。当时情况紧急,我来不及躲避,眼看马车就要碾上来,幸亏高将军从后拖住了车驾,延缓了马车冲来的时间,我才得以逃脱。但将军也因此被拖行了数丈之远,松手坠地时,迎面撞上了崩裂的木茬和碎石,这才伤到了眼睛。”
他回想当时情景,仍然心有余悸:“实在惭愧。若非将军果断,我怕是早已葬身于马蹄和车轮之下。”
高邈笑了笑:“先生于我有救命之恩,应该的。所幸将士们都平安无事,这罪也不算我白遭了。”
卫听澜拧眉须臾,声音很冷:“那车夫现下在哪?”
“同那马车一道坠崖了。”高邈遗憾地说,“死透了。”
卫听澜低骂一声:“便宜他了。”
“不过也不算一无所获。”高邈在怀中摸索一阵,抽出一张纸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曾在瓦丹人身上搜出过绘有梅枝的观音像吧?我们从那人的尸体上,也搜出了一张。”
卫听澜起身接过来扫了一眼,见那上面所绘的观音像,的确与祝予怀书房里的那幅织毯极为相似。
高邈继续道:“那车夫无论是口音还是相貌,都同大烨人没有差别。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倘若也是瓦丹的细作,真难说大烨的百姓中、甚至是军中,还有多少同他一样的人。”
年前于思训和焦奕暗中探访了檀清寺,查到梅枝观音的画稿与某位被带入宫中的“贵人”有关。
但事涉宫闱,不便深查,卫听澜与高邈商议过后,只得暂缓了查探。
收留了秦宛母子之后,卫听澜也曾向他们打听过观音像与秋思坊的事。但据秦宛所说,她是在街头卖绣品时被坊中管事看中了手艺,才被招去绣坊做活的,并未与绣坊主人打过交道,对画稿的来历更是一无所知。
可见瓦丹对手中的人质十分谨慎。秦宛甚至根本没想过,自己所在的绣坊竟有可能是瓦丹的据点。
观音像的线索到此便停滞不前了。
卫听澜想了想:“你要留在京中,就得一直装作眼疾未愈,一年半载都说不准。你真决定好了?”
“倒也不全为了查细作的事。”高邈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微妙,“主要是听说有些人能耐渐长,不仅把屋子给点了,还大放厥词,扬言要去火海里烫一烫。这人的气焰如此嚣张,我不留下来怕是不行了。”
卫听澜:“……”
短短几句话里,竟蕴含了如此丰厚的感情色彩。
这话头转得太过突然,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狡辩。
屋内死寂一阵后,高邈了然:“果然是真的!”
卫听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扭头喝道:“侯跃,焦奕!”
侯在房门外的两个人打了个激灵。
侯跃咽了口唾沫,心虚道:“老焦,叫咱呢。”
焦奕拒绝:“你告的状,你自个儿收拾。别拉上我。”
侯跃震惊:“兄弟义气呢焦哥?你敢说祝郎君那头的状不是你——”
焦奕眼明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唔唔唔!”
窸窸窣窣的挣扎声传进屋内,一直在角落装透明人的于思训默默看天。
几日不见,他相亲相爱的兄弟们互相捅刀的本领也渐长。
卫听澜深吸了几口气,拳头硬了。
被高邈喋喋不休地好一顿教训后,走出房门的卫听澜整个人都蔫了一点。
他掠了一眼杵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的两人,轻飘飘地开口:“呵呵。”
焦奕和侯跃:“……”
没等他们硬着头皮说点什么,卫听澜已经面无表情地飘走了。
“他没事儿吧?”侯跃偷偷瞄了一眼,“伤着自尊了?”
“不。”焦奕看着他孤寂的背影,“我看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
“威风扫地?”
焦奕痛苦地摇头:“是‘下次还敢’。”
卫听澜一路走,一路揉着听麻木了的耳朵。
他最没耐心听人唠叨,可心里也明白,高邈这次去而复返,除了养伤和调查细作身份,更主要的还是担心他在京中的安危。
以身涉险的事他确实干了,高邈再怎么数落,他都得认。反正也是左耳进右耳出,比起他老爹那顿鞭子,算是不痛不痒。
卫听澜心态良好地将那些劝诫抛到脑后,走到揽青院时,正好遇上了行色匆匆赶回来的祝予怀和易鸣。
“濯青?你怎么出来了。”祝予怀略有惊讶,往他来的方向望了望,“我听阿鸣说,高将军和师兄回来了?”
“正是。”卫听澜以为他是担心两人,补充道,“你放心,他们都无大碍。高邈的眼睛受了伤,不过方先生说问题不大,此番算是有惊无险。”
“那便好。”祝予怀松了口气,轻车熟路地拉起他往里走,“你快回屋去,别又受了寒。”
卫听澜有些受宠若惊,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祝予怀又问:“你可知师兄现下人在何处?我想找他谈一谈百花僵的事。”
卫听澜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
原来是为了小羿来的啊……
他酸溜溜地说:“我让徐伯备了些膳食,方先生此刻应当还在高邈那儿用膳。”
“也对,是得先用膳。”祝予怀不好意思地说,“那我晚些再去寻他。”
卫听澜酸得更厉害:“你忙了几天了,多少歇一歇吧。”
虽然早知道祝予怀就是这么个善心泛滥的人,但看着他这样为别人来回奔波,他总有些不是滋味。
易鸣难得没有反驳,也跟着道:“公子是该喘口气了。”
“我明白。”祝予怀笑了,“那便听你们的,小憩片刻。”
几人进屋后,卫听澜被敦促着不情不愿地躺回了床上。
“我一点都不困。”他拉起被子小声嘀咕,“最近天天瘫着,骨头都要软了。”
祝予怀顺手替他掖好被子:“病去如抽丝,谨慎些好。你要是觉得无聊,我这儿倒有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什么?”
祝予怀抖了抖宽大的衣袖,从里头摸出了一串叮当作响的九连环:“看。”
卫听澜看得两眼迷茫。
“不喜欢吗?”祝予怀见他没反应,把九连环搁到一边,换了只袖子接着捞,“没事,还有别的。”
很快,狭窄的床沿摆了一溜奇形怪状的木头块。
祝予怀伸出手指,逐一点了过去:“四季锁,六方锁,梅花锁,围城锁,罗汉锁,二十四锁。”
他收回手,期待地望向被木头们整整齐齐包围起来的卫听澜。
卫听澜捏紧了被褥,总觉得此情此景,实在很像在给自己上供。
“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易鸣抱着几块软枕走进屋来,正要放在预备给祝予怀休息的矮榻上,闻声转头看了一眼。
“噢,你说这些啊。”易鸣挑眉答道,“都是公子托我上街买的,小羿一份,你一份。”
说完冷酷地觑了他一眼:公子给的就收着,不要不识抬举。
卫听澜深感离谱,但转眼对上祝予怀期待的目光,又哽住了。
他默默伸出手,把孔明锁们一颗一颗划拉进被子里。
“谢谢。”他艰难地斟酌着措辞,“我很感动。”

第055章 心结
祝予怀满意了。转身前,他还用一种堪称怜爱的目光端详了一下摆在床边的虎头鞋,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
卫听澜:“……”
他隐约意识到一个离谱的事实——之前祝予怀曾向高邈说会把自己当作“自家弟弟”照看,这句话并不是一种简单的形容。
祝予怀是真的把自己看作了字面意义上的、需要兄长疼爱的年幼“弟弟”。
虽然如愿以偿得到了和小羿同样的待遇,但卫听澜看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孔明锁,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情比这些纠缠在一起的小木条还要复杂。
易鸣不欲打扰祝予怀休息,收拾好矮榻,铺上软枕和毯子便出去了。
祝予怀并没打算睡觉,只准备短暂地闭目养神一阵。他走到榻前理了理衣冠,合衣往柔软的枕堆里一靠,拉起毛毯妥帖地盖好,便放松地合上了眼。
卧房中没有置屏风,卫听澜只要转一转头,就能看见那卧榻尾部的翘头雕花,还有垂下的毯子一角。
祝予怀的呼吸声很轻,屋内静得能听见暖炉中炭火的细响。可他的存在感又是那么强,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系在两人之间,让卫听澜怎么也忽视不了。
他不由得敛息屏气,克制住自己飘忽不定的视线。
这几日祝予怀都住在府中空置的客房里,除了自己发烧的那一夜,两人还没这样同屋休息过。
卫听澜摆弄起手上的孔明锁,想让自己从莫名的悸动中平复下来。
易鸣先前警醒他的那番话犹在耳侧。
祝予怀待自己好,或是出于对友人的关心,或是出于对年幼者的照拂,那都是因着他与生俱来的善,以及刻在骨子里的君子教养。
推书 20234-10-19 :神奇主角在哪里?》:[玄幻灵异] 《神奇主角在哪里?》作者:蛀牙四颗【完结】晋江VIP2024-10-7完结总书评数:1463 当前被收藏数:3683 营养液数:1554 文章积分:49,875,236文案:一个系统前来挽救崩溃的剧情它声称再找不到主角这个世界就要完蛋啦!中二病晚期患者伊驹:吾等义不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