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梵并不觉得好笑,面无表情地把人送走。
再关上门时,家里空空荡荡,沙发上散落着绒羽翎毛。
蛇鸟司给的站架和脚链都做工简单,明显是临时用的过渡品。
海东青几乎抬不起眼皮,恹恹地看着他。
“秦白炎,”闵梵心平气和地威胁道,“你要是再敢啄我,我就把你从二十二楼扔下去。”
好在白鸟确实被透支了太多体力,在被拴上脚链时不作反抗。
闵梵如同端起一樽生物课标本那样,把它搬到了站架上。
它的羽毛,触感竟如同荒原上的碎石。
粗粝又坚硬,似从北国的远古风暴中带回的信物。
闵梵眉头微蹙。
还以为摸起来会毛绒绒的。
青年拾起软毯,打算扔到脏衣篓里,等哪天洗干净了再送回去。
转念一想,这毯子已经被利爪撕得快成烂布条子,还沾着不少他自己的血。
毯子最终被扔进了垃圾桶。
……明天让助理陪人家一条新的。
家里从未有客人到访,并没有一次性浴巾之类的东西。
闵梵在衣柜里挑挑拣拣,翻出了一条珊瑚绒薄毯。
夏天时,家里空调总是开得很低,他习惯抱着这毯子睡觉。
牛奶纹很衬那只花斑白隼,他轻轻给它披上,随手拍了一张。
深黑与纯白的交错里,它静谧深邃,如同造物主的宠儿。
白隼站定片刻,昏沉睡去。
闵梵端详着它,换了个角度又拍一张。
抛开秦白炎有多混账的事实不谈,这只白隼深沉高贵,他有点喜欢。
说明手册厚达八十多页,但封面明晃晃地印着二维码。
[AI小助手啾啾随时为您服务(小鸟探头]
他扫描下载了程序,把AI设置了语音应答模式,转身处理自己的伤痕。
“闵先生您好,我是智能助手啾啾,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青年解开衬衫纽扣,在伤口被粘连的一瞬间咬牙轻嘶。
狗东西,爪子这么尖。
“被海东青抓伤需要打狂犬疫苗吗。”
“根据后台数据查询,您的朋友秦先生属于第一次化形。只要他本人并不携带狂犬病毒,对您造成的意外伤只需要简单的消毒处理~如果伤口较大,请及时就医哦。”
碘酒把锁骨上的伤烧得锐痛,青年绷着情绪继续清理伤口,闷声擦拭小腹上的抓痕。
它刚才在他怀里又蹬又啄,还好没伤到脸。
冷白色的灯光无声流泻,映出他紧窄的腰身。
从微微弓起的脊背,到随着呼吸起伏的人鱼线,闵梵衬衫半褪,如同未完全出鞘的唐刀。
青年忍着痛意,用镊子清理被抓到外掀的浅皮创口。
血滴沾上薄白的指尖,一触即散,仿佛在舔舐着他的指腹。
他隐约知道,它已经算手下留情。
以海东青的锋利爪喙,撕开野兔的皮肉只需要一瞬间。
是他穿得太单薄,与它接触时没有任何保护措施。
“为什么人会变成鸟?”
“您还记得2012年的那场彗星之夜吗。”AI温和地回答道,“世界末日的说辞,的确是神秘学与计年历的小玩笑。”
“但在2012年12月21日那天,全世界都目睹了一场彗星雨的到来。”
闵梵隐约回忆起十几年前的那场旧事。
“不是流星雨吗?”
“普通民众并分不清流星与彗星的区别,许多天文学家当时观测到了异象,但现有的学术理论并不能解释其中原因。”
“彗星之夜过后,全球各地都出现了基因变异的情况。由于存在异变潜伏期,案例数量在近年才快速增长。”
“为什么是蛇鸟司?有变猫狗的吗?”
啾啾的语气充满遗憾。
“目前仅有异化为蛇鸟的数千个案例,分散在全球各地。”
“有关人员研究时,认为原始文明有极大的研究价值。”
“譬如羽蛇神崇拜、凤凰崇拜等历史痕迹里,都可以推测出人类或与这两类动物存在紧密关系。”
“说人话。”
啾啾安静了一会儿,说:“有些人的基因锁,在那场彗星之夜里被打开了。”
“知道了。”闵梵重新换了一身睡衣,疲倦地说:“这些不是我能干预的事情。”
作为秦白炎生命里的无名过客,他已经仁至义尽。
他点外卖叫了一份碎肉,又放了一碗清水,在客厅给白隼留了一盏夜灯,独自卸妆休息。
虽已夜深,闵梵睡得并不安稳。
他隐约能闻见,楼上的邻居重新装修了客房,油漆味像发霉的苹果。
夜晚的空气太湿润了,明早一定会下雨。
耳垂好痒……
突如其来的破碎声让闵梵一瞬清醒。
又一个骨碟被打碎在地,紧接着是重物在地板拖沓的声音,以及激烈又慌乱失措的尖嗥声。
他立刻翻身下床,再去客厅时入目一片狼藉。
水碗和食碗都被打翻在地,瓷片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海东青在极力摆脱脚链的束缚,嗥叫时奋力振翅,愣是把站架从茶几摔到了地上。
它已经能飞起来一些,因此格外用力地想要拖着枷锁往更高处逃去。
闵梵从旁侧绕过去,逐渐熟练地用软毯把它裹住。
“别逃了,”他沉声道,“是你自己拜托我把你锁在这的。”
海东青原本已进入应激状态,被人类靠近时反抗地更加激烈,一翅膀扇在闵梵的脸上。
闵梵厉声道:“别动!”
他加重力度,把整只鸟都捆抱在怀里,虎口紧紧钳着它的脖颈。
“秦白炎,你最好识相,我从一开始就根本不欠你什么。”
海东青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微弱地叫了一声。
闵梵把毯子掀开了一些。
“还闹不闹了?”
海东青歪着脑袋,终于安静地看向他。
它的眼睛明亮剔透,含着野生动物特有的纯净。
闵梵从前连猫都没有养过,被白隼凝望时有些无措。
“现在才三点半,”他低声哄它:“你再睡一会儿,成吗。”
海东青不声不响地任他抱着。
闵梵心想,人总不能抱着鸟睡。
万一睡到一半,那谁突然变回来,两个男的在床上瞪着对方……根本说不过去。
他唤醒AI,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也许它需要随时能看到您。”啾啾说:“它脱离了族群,又处在陌生环境里,确实需要一些温柔安抚。”
闵梵叹了口气,在心里翻开小本子给秦白炎又记上三笔账,抱着鸟重新收拾东西。
海东青一声不吭地任由他抱着,偶尔被压痛了,也只是轻轻动一下翅膀。
站架和新的食碗被放在卧室的书桌上。
白隼被放回站架时,仍在仰头望着他,不再挣扎。
闵梵怕它在夜里看不见他,留了盏夜灯。
他躺下时,下意识地确认那只鸟在哪。
卧室整洁宽敞,书桌离床很远。
它被放置在角落里,静立在简陋的站架上。
像是被随意丢弃的毛绒玩具。
青年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重新起床,把书桌一路推到床边,距离只隔半米。
“满意了?”他恼道。
海东青听不懂人类的话,眼神仍旧安静又清澈。
像北极长夜里的星,风雪里的一泓泉。
闵梵裹好被子,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再醒来时,食碗里的碎肉已经被吃干净了。
海东青在眯着眼晒太阳,瞥见他醒了,轻轻叫了一声。
“很乖。早上好。”闵梵已经有养宠物的错觉:“我等会儿出门给你挑东西。”
他开着卧室的门,去洗手间还没多久,隐约间又听见站架被掀倒了。
……怎么着,是有分离焦虑吗。
闵梵叼着牙刷快步往卧室走,还没皱着眉教训一句,呼吸猛然一顿。
秦白炎戴着脚链,不着寸缕地坐在书桌上。
他抱着腿,仅是轻轻一动,铁链与镣铐都发出细碎声响。
闵梵往墙边一靠,并不急着解链子,仅是一寸一寸地打量着他。
“我最喜欢的睡莲碗,英国产的,你昨天打得粉碎。”他冷声算账,“还有,我身上被你抓得到处都是伤口,又痒又疼,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秦白炎低声说:“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如果不道歉,闵梵还能牙尖嘴利地再怼几句,此刻反而被堵得说不出话。
男人拾起那条拴住脚腕的链子,重新扶正末端的站架。
连落影都泛着隐忍的驯服。
“白炎的病情好些了吗?”
“昨晚已经稳定了,”老徐只能硬编,“医生叮嘱了,还需要静养十天左右。”
“哎,你们两别这么拘束,也吃啊,”庄台长笑道,“今儿我请客,这家店的西班牙菜味儿很正,跟我当初在瓦伦西亚吃的一个味儿。”
Ayi谨慎地点了两三样,赔了个笑。
秦白炎后台深厚,可闵梵没有,得稳着点。
“庄老,昨儿实在事发突然,特别抱歉……”
“这么说就生分了,”庄台长摆手道,“服务员,给他们各加一例蒜油虾,啊,再来份布列塔尼扇贝,那个好吃。”
庄台长抿了口橙汁,语气促狭。
“你们也知道,我这老头特喜欢八卦,昨天化妆间里……他两该不会打起来了吧?”
听副台汇报说,老徐守着化妆间十几分钟,还有个经纪人似乎在里头劝架。
两人都是不告而别,还要去医院包扎,别是破相了?
Ayi和老徐对视一眼,两人都明显有点心虚,现场硬演。
“梵梵是后辈,能跟秦哥请教一二都是荣幸,不会有任何冲突。”
“秦哥昨天是过去找他聊《白墨》的剧本,没想到突发急病,得亏闵先生发现及时。”
台长不动声色道:“所以……他两关系不错?”
两个经纪人同时开口。
“还可以。”
“非常不错。”
老徐瞪了眼Ayi,心想哥们你还装啥不熟。
同居,知道什么意思吗?
这两一看就是破镜重圆的成对鸳鸯,昨天重燃爱火一发不可收拾,明显是光顾着开车,连京台春晚都顾不上了!
说来也奇怪,老秦单身了二十八年,狗仔回回想蹲点绯闻都抓不着料。
本家和族亲都张罗过几次相亲,统统被他用工作挡掉,一次没去。
闵梵瞧着确实不是一般的漂亮……哎,后劲儿恁大?
Ayi想拿把餐刀直接捅过去。
不熟!哥!
你知不知道我家艺人好不容易当个流量,要把避嫌两个字刻到骨子里!
正是事业上升期,糊货不能沾,红人更不能碰!
闵梵正从唱跳艺人涉向表演,三个月前,他的第一部电影《薄荷汽水》正式上映。
虽然演技青涩,但情感真挚,笑容清澈,很受粉丝喜欢。
哪想到,有人翻出秦白炎十七岁的旧照片,发到网上。
“闵梵长得也太像我哥了吧?这妆容是不是特意碰瓷啊?”
“卧槽,我是说怎么这么眼熟,不合适吧!”
“……路人粉想转黑了,刚出道就这么急着拉踩吸血吗。”
同样是少年模样,一个英气桀骜,一个清秀温柔,原本气质差距很大。
但为了贴合《薄荷汽水》小说原著的描写,化妆师在闵梵的右眼斜上方加了一颗痣,眉锋和唇线也进行了一定的修饰。
角色本身也争强好胜,笑容恣意。
几个镜头截取后一对比,真有种说不出的神似。
——以至于粉黑大战直到现在都没停过。
Ayi简直想靠眨眼睛给老徐发电报。
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有点新时代职业素养吧,求求您了!
老徐满脸您没事吧,要不您吃点饭呢。
庄台长看在眼里,笑呵呵道:“既然关系不错,那白炎刚答应的综艺,小闵也考虑一下?”
“京台对闵梵有提携之恩,酬劳方面一定好说。”Ayi诚恳道,“只是,他的档期已经定到明年了。我会想办法和公司争取,如果实在错不开,明年第三季一定去。”
“理解,理解。”庄台长听着满意,仍在压价,“我们京台看着家大业大,其实预算一直在削。真要砸钱,玩不过江浙沪那几家。”
Ayi连声应了,擦了下冷汗,心想还是得尽快问问闵梵。
情况棘手,他还不敢过去敲门要人。
不会真同居了吧……
当事人正在烤三明治。
闵梵讨厌外人。原本公司想安排一个住家保姆,被他一口拒绝。
他做了两碗猕猴桃谷物碗,又烤了一份三明治,切成四小块,一并端去了餐桌。
秦白炎披着他的睡袍,胸膛仍旧光裸着。
闵梵身高一米八二,偏向韩系艺人的纤细单薄。
秦白炎不仅有一米八//九,臂展和肩宽都充满了雄性张力,公狗腰很窄,屁股也翘。
闵梵冷眼看过几次,心想不过如此。
瓷碗被推到男人面前。
“吃。”
秦白炎轻轻嗅了一下。
他进食很慢,更多时候在忍着生理的本能,勉强吃素。
早在两个月之前,人类的食物就开始淡去香味。
生肉变得极有诱惑力,特别是带着血的那种。
海东青的捕杀本能在不断异化他的味觉和嗅觉。
好想撕咬什么。
泛着热气的,刚被咬断咽喉的,美味的腥红的……
“你等会儿还会变回去?”
闵梵没有抬头看他,平静地问。
“嗯,大概会反复几天,直到我能灵活控制。”
“稳定以后呢,彻底做人?”
“很难。”秦白炎舀起一勺酸奶,许久没有喝。
“我必须定期回归动物本能。在昨晚变身之前,我抵抗了很久,所以才会失控。”
秦白炎解释起以前体温异常时,OAC对他的预先提醒。
闵梵微微抬眼,目光停留在他的锁骨前。
男人的锁骨上有一颗小痣。
眼尾右上角也有一颗。
很适合被舔一口,像品尝红丝绒蛋糕上的可可碎。
表面在听对方说话,青年仅是在安静地看他。
从起伏的胸口,到隐入睡袍的肩线。
他抿着橙汁,仍觉得有些渴。
“我不想把化形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父母。”秦白炎低声说,“所以,可能还要麻烦你一段时间,我会尽快处理好。”
“可我不是闲人。”闵梵淡淡地说,“也不可能为了你退休养鸟。”
男人眼尾泛着笑意:“《白墨》会在两周后开机,你已经通过了男二试镜,不想来吗?”
闵梵动作一顿,冰冷感明显消融。
“我和你的套房会靠在一起。”秦白炎思忖片刻,道,“白天需要维持长时间的人形状态,夜晚我应该会变回鸟休眠。”
“大部分时间里,我会尽量控制好自己,但如果我长时间消失不见,拜托你来确认下我的安全。”
“作为报酬,你可以提任何要求。”
“不用。明星带宠物进组,不是什么新鲜事。”闵梵说,“你可以睡在套房侧卧,有任何需求也可以告诉我。”
“对应的是,”他凝视着他眼睛,“教我演戏。”
“我大二休学,直接去韩国当了两年练习生。”
“优点是,我悟性好,身段好,肯练肯学,武打戏份从不怕疼。”
“但我台词功底差,不会深度剖析剧本,表演老师虽然一直在补课,但我看得出来,他们很少演戏,自己经验也不够。”
秦白炎倾身向前,眼底笑意更深。
他的气质如同隐世的贵族,此刻仍保持着反差的低姿态。
“不需要其他的补偿了吗?”
男人仿佛在低声蛊惑他。
“代言、资源,甚至是电影的三大奖项。”
“我还会欠你更多,你尽可以提条件。”
闵梵疏离一笑。
“不需要。”
“其他东西,我只靠自己。”
早饭过后没多久,秦白炎重新坐回书桌把自己栓好,裹着毯子片刻后变回海东青。
闵梵和朋友约好了出门,临走前放好了食水,又觉得不太放心,把桌子抵在床边。
如果它又开始犯犟,至少能摔在柔软的床上。
至于他的洁癖……算了。
出门以后,他先打电话给Ayi。
“帮我找个靠谱的小时工,卧室锁门了,不用打扫,其他地方都收拾干净,消毒两遍。”
Ayi抽了口冷气:“你把大佬给锁着了?还没玩够呢?”
闵梵莫名其妙:“谁玩谁啊,你在想什么?”
Ayi纠结道:“那你两打算谈地下恋爱吗,还是爽几天算了?”
闵梵确认车窗关好了,直接骂人。
“我?跟他谈恋爱?你疯了?”
“就不能是他有急事拜托我帮忙,你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是吧?”
Ayi想掐人中:“嗯嗯嗯,是我心太脏……”
“不扯那些,这几天的工作暂时推一下,我在家看剧本,等着进组《白墨》。”
“诶。你怎么知道剧组把合同发来了,公司有人找你说了?”
“秦白炎说的。”闵梵又补了一句,“他答应了,带我演戏。”
Ayi小声说:“哥,我是你经纪人,你要是真谈恋爱,我肯定会帮你打掩护。”
闵梵:“你再说一遍?”
王润发等在十里河花鸟市场的牌坊前,瞧见闵梵时挥了挥手。
“还带口罩呢,不闷得慌?”他招呼道,“这儿都是大爷大妈,没事儿。”
闵梵同发小一块进去,片刻后摘了口罩,和一眼认出他的年轻女孩笑着点头。
“操,哥们你真红了啊,这儿都能碰见粉丝。”王润发瞧见到处都有人悄悄拍他们,“我妈还说,你今年得上春晚,可惜了没看见。”
“本来是有,生病了。”
“说起来,你怎么突然养鸟了?养了几只啊?”王润发很不放心,“我是老鸟友了,真怕小家伙遭殃。”
从前有高中同学送过闵梵几盆花草,要么旱死要么涝死,愣是能把多肉养成发菜。
“就一只。”
王润发重重啧了一声。
“一只啊,好也不好。”
“你要是养两只,它不容易抑郁,总有个伴互相逗趣儿。”
“养一只呢,它容易跟你亲,但是占有欲也很强。”王润发摸了一把旁边小铺的八角草编笼子,逗着蝈蝈儿道,“有些鸟儿还会吃醋,不许你看手机看电视,你干嘛都要挡着。”
闵梵无语:“那还能看什么?”
“只许看它啊。”
青年垂着长睫,像是想到什么,笑了一声。
“也不是不行。”
第5章 夺羽·5
王润发一板一眼道:“我真没开玩笑,要是严重一点的话,它会粘着你不放,谁靠近你它就啄谁。”
“你要是不乐意,尽早纯笼养,偶尔逗逗就行。”
他伸手一指,让闵梵看向许多人正打卡拍照的漫墙鸟笼。
午后阳光炽烈,映得堆叠如小山的鸟笼泛着檀色的光。
黄鹂如小芝麻般住在里面,偶尔蹦跳几下,叫声脆亮。
青年看了许久,摇头否定。
他不想禁锢他。
王润发只当好友是在玩虎皮牡丹之类的手养鸟,领着他去挑笼子和站架。
先挑了个常规的杏色笼子,闵梵摇头,说太小了。
王润发又挑了个接近一米的立式笼,跟店铺老板闲聊起来。
“这笼子还带暖光灯呢?”
“可不是,就差安个小空调了!”
“这笼子好,价格也合适,我摇了摇,用料扎实,你搬家带走时也不容易散架。”王润发准备再砍一笔,嘚瑟道,“信你王哥的,就买这个了?”
“不够大。”闵梵说,“它活动不开,挑个站架算了。”
王润发听得纳闷,把闵梵往偏处带。
这年头还能养什么,葵花鹦鹉?
“你的鸟能有多大?”王润发问,“比划一下。”
闵梵撂了三个字。
“海东青。”
王润发猛烈地操了一声。
“你赶紧还回去,要么捐去动物园。养这东西犯法,资格证很难办下来的!”
闵梵随口胡扯。
“是大佬的遗物,给不出去。”
王润发心想这就是大明星的世界吗,上来直接这么猛?
“它跟你熟吗,你该不会还要亲自熬鹰吧。”
闵梵想了一会儿,认真说:“它很乖,平时肯让我抱着。”
王润发感觉自己像在听格林童话。
海东青,肯让人抱?
他消化了一会儿,琢磨道:“那往里头走吧,我帮你挑点大树枝捆个站架,再给它买点用具和零嘴。”
闵梵直觉一个不够。
卧室,书房,客厅,剧组房间还得来一个。
“钱不是问题,”他说,“可以批发吗?”
“大树枝不值钱,去公园捡都成。”王润发平直地说,“哥,你到底养了几只,我被警察叔叔抓走前好歹能坦白从宽。”
直到闵梵说这事儿在公安那备过案了,发小才终于放松下来,恢复了活泼的话痨状态。
前头几家店都是卖鹦鹉文鸟的,得往长街更深处走。
一路上,有小孩在路边抖空竹,有穿着旗袍的美女蹲在成簇玫瑰前拍照。
水族区霓虹明亮,成群的孔雀鱼长尾摇曳,眼神空洞。
深海鱼更是死气沉沉,像是漂浮在大缸里的空壳。
闵梵看得不太舒服。
“这儿还卖鲨鱼呢,没想到你不喜欢这种。”王润发说道,“等会儿可能有几家卖蛇的,你别多看,有点瘆人。”
“好,谢了。”
王润发说着话一扭头,看见玻璃缸里的玉米蛇吐着信子。
他被吓了一跳,感觉有点发毛。
刚好路过一家爬虫店,里面什么都有。
鬃狮蜥像被扔在站架上的破靴子,狼蛛正盘在老板的掌心,被几个初中生围着拍照。
王润发加快脚步想往前走,却发觉闵梵停在原地。
他们都没有察觉的是,几乎所有懒睡的蛇在这一刻都睁开了眼睛。
“等会儿。”闵梵插兜走了进去,“我逛一下。”
老板招呼道:“帅哥,喜欢啥,随便看,想摸摸可以跟我说一声!”
闵梵环视一圈,下意识道:“……好漂亮。”
它们是蛇,更像有生命的成串宝石。
黄白相间便如纯金珍珠,深红剔透似鸽子血,哪怕是温柔的粉色,也像樱色的玲珑手链。
“帅哥喜欢蛇啊,好品味,”老板介绍道,“这条是原色牛,你看的是三文鱼,还有血红,奶昔,暴风雪。”
“您要是有喜欢的品相,我们也能从别的分店调,要啥都有,价格好说。”
“可以碰一下吗?”
“您不怕就行,店里的都是无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