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闵梵过来,雪绒忽然平静了些许,清啼一声似在打招呼。
他走近它,思索着伸手轻抚。
雪绒静静感受着温情,忽然侧身轻啄,衔住一枚松动的长羽,把它递给闵梵。
青年扬眸道:“送给我吗?”
白隼又往前递了递。
他笑意温柔地接下,忍不住亲了亲小鸟的脑袋。
“好漂亮的羽毛,我会收好签,谢谢你。”
回书房保存好鸟宝的小礼物以后,闵梵凝神想了许久,再度站在白隼面前。
它在他离开的片刻里仍在不断拍打着翅膀,以至于站架都被风势推得有些摇晃。
“秦白炎。”闵梵出声唤道:“你出来一下。”
唤到第三声,白隼的目光倏然一变,它钻进软毯里,变回男人。
“什么事?”
“你知道你想飞吗?”闵梵直截了当,“你做了这么久的海东青,出去飞过一次吗。”
他作为一个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本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没有这个必要。”秦白炎说,“风险很大。”
一时的快意并不重要。
作为多个身份的责任方,他必须考虑更重要的事情。
闵梵感觉这人真是教条到接近禁欲主义,什么都不说,什么都可以忍。
如果他自己是这只海东青,只会放纵更多,肆意妄为。
青年往前一步,口吻似在挑衅。
“秦白炎,你敢不敢赌一把。”
“我带你出去高飞。”
“你敢吗。”
“就算你飞得远到找不到了,我也可以找OAC把你带回来,应急条例我都看过了。”
秦白炎眸子一缩,沉声答应。
有什么不敢。
两人开车出去时,屋外已是一片晴夜,万里无云。
电台里放着秦白炎刚出道时的老歌,《从未有过》。
不要说血缘里涌动着飞羽和风浪,哪怕是闵梵本人,都想直上云霄,飞得越远越好。
他想去追逐星月,像鹰隼一样破风而去,彻底放纵自己的本性。
秦白炎问:“想好了?”
“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如果超过两个小时你都不出现,我去联系OAC。”
“行。”
男人披着长毯,在车后座裹住自己。
他看着车外闵梵的背影,失笑着叹了口气。
无法无天。
白隼被抱出车外时,显然嗅到来自旷野的夜风。
血缘深处的渴求被一瞬激起,它伸长脖颈长嗥一声,似在夜风里追逐同族的痕迹。
青年把它举到高处,轻声说:“飞吧。”
松手的同一秒,海东青犹如破空利箭般腾空而上,再无束缚地奔赴圆月。
再也不是狭小的化妆间,不够转身的客厅,处处障碍的酒店客房。
他在今晚独享这个星夜,没有限制,没有尽头。
翼展可以放松到极致,在气流的深拥里腾转而上,哪怕高度抵达到空气稀薄的五千米以上也游刃有余。
他是生性旷烈的海东青,是寒流和碧空的宠儿。
闵梵仰头看着,看见白隼已化作星夜里渺远的一个光点。
他实力有限,仅仅是看了一会儿,便已追不上它的存在。
郊外很冷,闵梵找出那条毯子,靠着车继续等他。
那条毯子被秦白炎用过太多次,虽然定期清洗烘干过,但也无可避免地沾着男人的气味。
低郁深厚,持久不散。
闵梵低头闻了一下,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一点。
他没有玩手机等人,放空一切般看着夜空。
漫无尽头的通告应酬持续了太久,好像今晚的他也才第一次逃出笼子,在旷野里呼吸自由的味道。
没有城市灯光的污染,四处仅亮着车灯,像是浓墨般的夜色里仅有的亮光。
可也正因如此,晴夜的繁星格外清晰,如遥远的鸟群般环绕着天穹。
闵梵放空时不禁在想,自己如果能像秦白炎这样罕见地被激活血缘,会变成什么样的鸟。
他嗓子好,喜欢跳舞,性格不喜束缚,也许会是百灵鸟,或者小太阳。
察觉到什么,他站直些许,看见一个白点逆着月色向自己飞来。
闵梵即刻叠好毯子,厚厚地裹住右臂,唤道:“雪绒!”
宛如雪色的海东青疾驰而来,一个急停落得干净漂亮。
“才过二十分钟,”闵梵笑道,“还很早,再飞一会儿?”
海东青歪头看他,像是问是不是真的可以。
“嗯,没事,我在这吹风很舒服。”他温柔道,“你去吧。”
秦白炎轻鸣一声,再度振翅而去。
在今晚,他的人性与本性都终于得以兼容。
渴望翱翔的是他,斯文从容的是他。
人类的一面,与海东青的一面,悄无声息地开始融合互洽,构成原本的他。
秦白炎曾经竭力地对抗过血缘觉醒。
他当时没有接触到OAC,只感觉一切都在异变和失控。
这种危险的状态一旦崩溃,他可能变成满地乱爬的疯子,又或者是不知所踪的失踪人口。
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只是对生肉和高空都极其躁动——哪怕是站在二十四楼的落地窗前。
跳下去。他心里有个冲动像种子一样不断地想要破开禁制。
跳下去,然后张开双翼,在风里滑翔高飞。
他将自己的病症归为隐疾,在精神病一般的压力下不动声色地继续应酬交际。
直到有个人稳稳接住他,挑衅般笑着问,你敢不敢赌一把。
足足一个多小时,深夜的翱翔收尾结束。
再回到车里,秦白炎用毛巾擦着发沿,发觉皮肤上有微冷的霜。
“你去飞的时候,我在查手机。”闵梵打着方向盘道,“今晚只有十度,海东青可以轻易飞到两万英尺之上,周身羽毛能抵御零下二十度到三十度的气温。”
他瞥了一眼后视镜,声音放轻了些。
“你的睫毛上也沾着霜。”
秦白炎垂眸擦拭。
男人的衣领没有完全拢上,胸线纵深而下,沾着冰霜化作的露珠。
深眉与睫毛都泛着霜,无形予他一种半似仙妖的气质。
“专心开车。”秦白炎说。
闵梵收回目光,并不否认。
再回到酒店时,四处依旧安宁清净。
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也没有人知道旷野上曾泛着草叶气味的长风。
开机仪式过后,很快到了化妆上戏的时刻。
烧香时,不同地域的人明显站成几圈。
京圈一拨,沪圈一拨,港圈又一拨。
副导演许国强看见领头敬香的秦白炎,略有微词。
“让他演,还行吧。”
演什么都一个路数,天天高深莫测的样子,装货。
再看见闵梵,冷笑都有些控制不了。
“到底是流量时代啊,什么货都能演男二了。”
许国强手握选角权,几乎能定一圈中下层演员的生死。
但剧组里所有的核心角色都是总导演拍板,他半点油水都捞不到。
闵梵这个位置,不知道多少人在抢,也多得是人演得比他好。
副导演酸溜溜地把青年的背影从上打量到下。
现在的小孩都喜欢这种偶像?
还不如他手下的五线小演员,至少没整过容。
秦白炎很少管闲事,上戏时提前去了闵梵的化妆间。
“我其实之前就有个建议,”他看着闵梵说,“之前不熟,不方便提。”
“你不能太好看。”
闵梵信他。
青年清楚,公司在演戏方面,对自己的预期并不高。
新爆剧时代,点击口碑都可以砸钱营销,粉丝也会无脑维护。
以现在的行业要求,不轧戏背好台词都算敬业,再请个老师可以说无可指摘。
可一旦没有外貌的加持,人物会更贴近角色,也更加需求更好的表演诠释。
秦白炎见他并不抗拒,会意地拉近凳子,翻着剧本笔记在一旁叮嘱。
蓬头垢面还不够。
一个患有帕金森的,大部分精力用于对抗病症的程序员,他的精气神要颓,身上还要有一股病气。
现有的假发还是服帖了些。
化妆师听得惊讶,按他们的建议把头发弄得干枯潦草,用剪刀刻意做出不平整的效果。
衣裤太干净,就弄上咖啡渍和磨痕。
比起刚才那个优雅苍白的年轻人,此刻的陈专已经入戏三分。
像是香港底层的程序员被临时拉过来一样,那个角色和闵梵已经有明显区别。
“还不够。”秦白炎低声说。
“你行动不便,时常发病,需要能提示观众的零碎伤口。”
“更重要的是眼神,以及精神状态。”
“闵梵,想想你发烧时候的感觉,目光黯淡一点。”
“收起你的仪态习惯,佝偻起来,视线要避开人,嘴唇……”
秦白炎皱眉:“他的唇色太健康了。”
闵梵轻微挑眉。
化妆师取来口黑口黄,试探着给闵梵换唇色,又取来糯米纸,做出干枯出血的样子。
他站起身,试探着走了两步。
“是这样?”
秦白炎按下闵梵习惯性舒展的肩背,说:“再驼一点。”
闵梵似乎被塞进了角色的躯壳里。
他显然察觉到,此刻的身体不是他的。
青年适应着不舒服的姿态,咖啡渍的味道,以及剧本里模糊的视力。
他一点点回到了陈专的故事里。
那个习惯了雨夜里身体时常隐隐作痛,习惯了被任何人当作空气的年轻人。
化妆师叹道:“嘩,靚仔變咗件薯頭,嘥鬼晒!”
导演萧步川推帘而入,看到闵梵时目光一定,条件反射地看向秦白炎。
他立刻反应过来。
“新鲜啊,老秦,你愿意带新人了?”
“只是带他。”秦白炎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情同手足的弟弟。”
闵梵皮笑肉不笑地应声。
先前过于亲密的距离,被这句话挑个干净,两人反而都松了一口气。
打光道具一切就位,第一幕从陈专的独角戏开始。
他在帕金森发作的过程里,实时破解着后台系统,黑掉权限潜入危险的更深处。
黑客故事早已屡见不鲜,但帕金森发作直接打破了原有的进程。
陈专几乎是在祈求着讲,不要现在发作,再等一会,然后剧烈痉挛起来。
他有几分钟控制不了自己的呼吸,手指乃至上臂都似接触不灵的电路,额头冒着细密的汗。
这汗让他看起来又脏又狼狈,可根本顾不上去处理。
敲键盘的动作被他不由自主的震颤频繁打断。
节奏感来回拉锯,剧烈的呼吸声让人提着一口气。
可下一秒,大半香港陷入寂夜,无数人惊呼出声。
“卡!”萧步川举喇叭道:“过了,下一条。”
闵梵刚从堆满杂物的狭小卧室里被扶起来,下意识道:“不用再保一条?”
“我都没想到,挺行啊,”萧步川说,“你们老板还请我吃饭,说别太严格。”
“严格点好,”闵梵说,“我事事尽力。”
老导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休息区候场时,有人在不远处开着外放刷手机,各种浮夸的AI配音遥遥传来。
[谁敢信啊,我爸当着我的面变成蛇了——前一秒我们还窝在炕上看电视,他裹着被子刚说两句,突然人就缩下去了!]
[营销号们有了更抽象的起号方式了,他们居然是说自己家的谁谁变成鸟或者蛇,有这功夫写小说去不行吗。]
[全网卖爆的羊驼绒毯子!纵享丝滑超软超好RUA,你也来一条!]
闵梵敲了下额头,想把这些声音都赶走。
他端着黑咖啡缓缓起身,感觉天气有些过分的湿冷。
如果不是拍戏,这会儿估计已经泡了个澡,钻进被子里打游戏去了。
他走到秦白炎的场外,看大佬被逼宫的经典戏码。
股东们联手做局,想靠合力把最高掌权者逼下高位。
后者不怒反笑,任电话铃里的惊呼声将局面彻底反杀。
秦白炎不疾不徐地起身,台词平稳流畅,如藏着血刃,只见腥气,难觅踪影。
闵梵站在场外,心蓦地一跳。
他看过他的电影很多次。
秦白炎十七岁出道,如今二十八岁,早期唱跳俱佳,现在早已斩获电影的三大金奖。
年少有为,作品无数,人们对他俱是敬畏称赞。
闵梵读初中起,就看过他的多个作品。
那时破破烂烂的电影院,和此刻的身临其境,效果迥然不同。
闵梵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撞到自己的化妆间里,又化身成长羽利喙的海东青。
他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身上,耀眼到接近灼目的光。
比鹰隼更锋利,比夜风更寒冽。
秦白炎仅以一人控住满场老少,吐字沉着缓慢,有如落子。
一枚接一枚的落下,构作无可逃离的杀局。
闵梵无意识地用掌心捂住自己的喉咙。
他上过许多表演课,可从未感受过像这样的控制感。
镜头内外,任何听到独白的人,注意力乃至情绪都会在恍惚间被操纵牵引。
整场戏演完,萧步川乐得在旁边抖腿,基本不用怎么指导。
“还来一条吗?”萧老嚷嚷了一声。
“嗯。”
“听见没,”萧老晃了晃手,“各部门收拾下,再来一次!”
众人一直忙碌到晚上九点,正式收工休息。
有几个外国演员张罗着要开派对,很多年轻男女跟着过去凑热闹,打算一起喝点酒跳会儿舞。
闵梵谢绝了旁人的邀请,去餐厅转了一圈。
他很克制,拿了一个蛋,一盘沙拉。
又转一圈,再拿了一个蛋。
又转一圈,再拿了一个蛋。
他发觉自己又在往水煮蛋那边走的时候,觉得有点好笑。
行了,都拿三个了,回去。
最近学东西很费脑子,身体下意识想补卵磷脂是吧。
一转身,差点撞到秦白炎。
“巧了。”闵梵说,“你今天演得很好,我看了很久。”
秦白炎并不做声,仅是看着他的餐盘。
“手张开。”
闵梵抬眸照做,手中一沉。
三个刚煮好的鹌鹑蛋滚进掌心,微微发烫。
他的指尖一瞬蹭过他的指缘,两人都没有躲开。
“不太好吧。”青年笑起来。
男人仅是注视着他,平缓开口。
“是你教我的。”
闵梵睡得很轻,依稀能听见翅膀拍打的轻微声响。
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发现是雪绒在套房里来回穿梭。
白隼似乎叼着什么,从客厅到侧卧,从侧卧到浴室。
闵梵刚想靠近,瞥见它轻巧地跃出窗外,从二十五楼飞了出去。
他已经没了困意,又带着好奇在角落里玩手机。
十几分钟以后,白隼叼着新鲜的草叶飞回来,瞥见闵梵时侧头顿了一下。
青年颔首致意,表示它继续就行。
白隼叼了很多新鲜的黑麦草,闵梵虽然不认识品种,但也能在寂静的客厅里闻见似有若无的清香。
它并不介意他跟上,只是自顾自地忙碌着。
细碎的泥,轻柔的羽,清香的草,还有秦白炎的围巾,一并被垒作稳固而温暖的窝。
鸟架树杈的交接处,一个被不断加固过,点缀过的小窝,在一点点成型。
闵梵靠近些许,想看得更清晰。
他刚抬了半步,白隼立刻警告性鸣叫一声。
但没等青年道歉,它有些迷惘地想了想,又跳到窝后,示意他过来看。
有蓝宝石在夜色里幽然生光。
闵梵并不戴这种戒指,但见过原物。
秦白炎经常戴它,白金指环上刻着家纹,有特殊意义。
只不过,当事人许多私有的奢侈品,都被他本人叼来了这里。
钻石状的香水盖子,红玉髓胸针,甚至还有酒店轻薄如银叶的空调遥控器。
闵梵悄然退出去,在隔壁房间唤醒了AI助理。
“啾啾,为什么秦白炎半夜在做鸟窝?”
后者很快应答。
“闵先生您好,鸟类的筑巢期一般集中于春夏两季,根据品种与个性特色的不同,常出现在求偶期前后。”
“需要提醒的是,如果您发现您的朋友在以鸟类形态专注筑巢,请勿出声干预,或突然呼唤他的名字,避免引发类似梦游后遗症之类的困扰。”
闵梵没想过还有这种情况。
他思考片刻,说:“海东青也会像燕子一样筑巢?”
“根据现有资料显示,海东青一般更擅长利用洞穴、岩壁、电线塔等天然结构筑成简陋巢穴。在很多情况下,海东青会直接占用其他鸟类的旧巢,并不会在这件事上花费太多时间。”
“不,”闵梵侧身看了一眼夜色里的那抹蓝光,说:“他非常认真,而且不断地在挑各种东西装饰巢穴。”
啾啾反应了一会儿。
“根据系统测算,有83%的概率,是秦先生可能产生了强烈的求偶意愿。”
青年失笑。
翌日上午,秦白炎回自己房间洗澡更衣,发现有几样东西不见了。
男人即刻警觉。
他的房间只有一道暗门,可以通往闵梵的房间。
但后者边界清晰,从不过来。
谁会进他的房间,而且带走这么多贴身的东西。
秦白炎快速翻开暗屉,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他的戒指、领带、纽扣,还有一枚钥匙,全都不见了。
这不合理。
暗屉有复杂的机关扣,一般人除非暴力破坏根本打不开。
而且,不拿走他在瑞士银行的密钥,反而拿了枚老宅房间的钥匙?
沉思之间,暗门被敲了两下。
秦白炎以为是客房服务,没有理会。
闵梵懒洋洋道:“我情同手足的好哥哥,您还要您的钥匙吗。”
秦白炎:“……?”
他快步过去,立刻打开暗门,第一眼看见闵梵掌心的钥匙与戒指,紧接着看到更多。
闵梵仅是拿了几样昂贵的物事,其他的都用塑料袋装了起来。
“遥控器、香水盖子、袖扣、领带夹,”青年拎起塑料袋看了眼:“哦,还有鞋油盒的包装纸。”
秦白炎皱眉道:“你需要这些东西?”
“很明显,我不需要。”闵梵侧过身,方便他走回去重新看一眼,“你自己很需要。”
男人走到明显被拆掉多个装饰物的鸟巢前,陷入漫长的沉默。
“我睡眠并不好,”闵梵有意损他一句:“很明显,有人昨天晚上忙个不停,想在树上建套半山区帝景园。”
秦白炎重复了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都是我做的?”
“你的房间没有关窗,很方便你半夜飞来飞去。我问过AI了,不能在这种时候叫醒你。”
男人深呼吸一口气,难得地需要处理久违的困窘感。
他做事沉着冷静,极少给自己挖坑,已经远离羞耻心很多年。
但是现在……
“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闵梵心情很好,“但我猜,某只鸟儿性子执拗,今天发现东西没有了,明天也会设法找回来。”
“我会把重要的印章、钥匙、戒指,都用保险箱彻底锁好。”秦白炎说,“谢谢你帮我保管这些。”
“其他东西,像领带之类的,既然已经被泥土都包了一层浆,随他去吧。”
“珠宝首饰也无所谓?”
“无所谓。”
当天夜里,闵梵又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
不过他是自愿的。
酒店卧室隔音效果很好,地毯也有消音作用。
是他特意把几道门都打开,睡觉也刻意留了个神。
他就是想看看今天晚上雪绒又在忙活什么。
白隼显然在重新修筑被原主拆了大半的温巢,而且隐隐有要加倍修复的倾向。
在衔泥叼草以后,它灵活地跳上窗棱,飞向秦白炎的窗户。
闵梵从暗门直接走过去,并无心理负担。
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宠物主人,担心自己养的小鸟回不了家。
秦白炎把窗户反锁着,海东青仅是一啄一挑,侧身一撞,便纵身跃入他的套房。
闵梵心想,以秦白炎的性格,也不可能忘了关窗,昨天晚上多半也是这么进的。
飞入卧房以后,那白隼径直循着自己的气味找到暗屉位置。
它似乎存留了部分人类的记忆,也因此格外轻松地扭动了床头的蜡烛,启动机关。
暗屉缓缓滑入视线,表面是一个桃木刻的福字摆件。
修长尖利的鸟喙在笔画间几翻几叩,一个福字如华容道般被扭转为瑞字,整个抽屉就此打开。
于是昨天没有拎走的眼镜链、领夹、腰带扣,被白隼挑挑拣拣。
它似乎对这些都不算满意。
闵梵悄悄用手机录着,已经能想到秦白炎明天看到录像时的反应。
真是好笑。
一想到那个正经到古板的男人忍着情绪深呼吸的样子,他都眉眼弯弯。
送快递般挑了几样饰品以后,白隼再度回到本尊的卧室里。
它在敏锐地寻找秦白炎残留的气息。
闵梵录像是为了自证清白,旁观时仍下意识掩住气息。
他怎么也像在跟着做贼。
海东青在床尾和书架停留片刻,飞向了他的衣橱。
檀木柜门虽然厚重,但一样被长喙轻松挑开。
整只鸟都钻了进去,片刻没了踪影。
闵梵想了又想,举着手机一步步走过去,缓缓打开了衣柜。
白隼扭头见是他,打招呼一般轻叫,叼住保险柜的转钮继续听声音。
细碎的咔哒一声。
它并不松口,又歪着头,逆着方向缓缓再转。
第二声咔哒。
再顺时针继续转了两圈半。
保险柜打开,里面露出各类银行票据和钥匙,以及那枚蓝宝石家纹戒指。
它径直叼走戒指,振翅飞去。
闵梵当着镜头的面,表示我什么都没动,还贴心地帮忙把保险柜和窗户都关好。
他关掉手机以后,笑了半天才回去休息。
秦白炎第二天对着手机录像报以更加长久的沉默。
闵梵喝着咖啡看剧本。
“不行你把戒指给我,我的保险箱有指纹锁。”
秦白炎缓缓扶住额头,深深呼吸。
“我让家里人带走。”他下定决心一般说道,“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你随意。”闵梵瞥了一眼侧卧的方向,“你领带的报废率也挺高,它昨天插了好几根四叶草。”
“……”
待秦白炎出门料理私务以后,闵梵回到侧卧打量全新的鸟窝。
似乎只建筑了六七成,还没有到收尾阶段。
每天夜里,这只白隼都在以接近虔诚的状态去筑巢。
闵梵猜得到,在可以自由翱翔,稳定化形以后,它的血缘在催促着想要求偶育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