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很特别。值得收藏。”
他向前迈了一步。
罗瑞塔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却撞在了冰冷的墙壁上,无处可逃。
“求求你……弗莱迪……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发誓……”
她绝望地哀求着,身体沿着墙壁滑落,瘫软在地。
弗莱迪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身上那股甜腻腐败的气味更加清晰了。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抚上她泪湿的脸颊,动作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
他低声说,像是在安抚一个吵闹的孩子。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的。罗瑞塔。我亲爱的……妻子。”
那声“妻子”,听起来像是最恶毒的嘲讽。
然后,那抚摸着她脸颊的手,猛地向下,铁钳般箍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罗瑞塔的眼睛瞬间睁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窒息的痛苦。
她徒劳地挣扎着,双手拼命抓挠着弗莱迪的手臂,指甲在他皮肤上划出血痕,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他的力气大得惊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绝对的、冰冷的专注,像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工作。
挣扎渐渐微弱下去。
抓挠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罗瑞塔眼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弗莱迪死死掐着,直到确认手下这具身体彻底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才缓缓松开了手。
罗瑞塔软倒在地上,眼睛空洞地睁着,望着天花板上那盏蒙尘的灯泡。
弗莱迪喘着粗气,站了起来。
汗水从他的额角渗出,顺着脸颊滑落。
不是出于费力,而是某种高度紧张和兴奋后的生理反应。
他看着地上妻子的尸体,眼神冷漠,像是在看一件需要被打扫的垃圾。
短暂的、冰冷的麻木之后,一种强烈的、急需逃离的冲动涌了上来。
他需要……他需要去那里。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地下室,无视了那一地狼藉和冰冷的尸体,冲上楼,冲进卧室,重重地将自己摔在床上。
他甚至来不及脱掉沾着妻子泪水和他汗水的衣服。
闭上眼睛,用尽全部意志力,强迫自己坠入那片唯一的、能接纳他现在这一切的领域。
他的意识体坠落时,带着现实中尚未平息的剧烈心跳和浑身冰冷的粘腻汗水——在梦境中映射为一种不断渗出黑色粘稠物质的幻觉。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杀戮后的余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狂躁。
“墨菲斯!”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依赖。
他一把抓住墨菲斯那冰冷的衣料,将滚烫的额头抵在上面,仿佛那是能吸收他所有罪恶和恐慌的海绵。
“她看到了……”
他语无伦次地低吼,声音闷在衣料里。
“那个蠢女人!她看到了地下室!我别无选择……我只能……只能杀了她……”
他抬起头,脸上是一种扭曲的、寻求认同或者说仅仅是寻求存在的表情。
梦境能量将他现实中的状态映射得清清楚楚——汗水——黑色的污迹,剧烈波动的能量场——如同躁动的黑色火焰,以及那双眼睛里残留的、冰冷的杀意。
墨菲斯静静地站着。
他清晰地感知到了弗莱迪意识中那浓烈得化不开的、属于谋杀的能量残留。
这种能量模式,与他之前感知过的任何一次杀戮都不同。
它更……复杂,更……亲密,带着一种背叛和终结的冰冷意味。
他看到了弗莱迪眼中的混乱和寻求依靠的绝望。
这一次,墨菲斯没有仅仅用能量去平复波动。
他做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那只总是流淌着银色光尘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探究的意味,伸向了弗莱迪的脸颊。
他的指尖冰冷无比,并非人类的体温,而是最纯粹的梦境能量的温度。
它们轻轻地、几乎算是触碰地,拂过弗莱迪的颧骨——那里,在现实的映射中,正有一道混合着汗水——黑色污迹——和或许还有罗瑞塔泪水——晶莹反光——的湿痕。
他用那冰冷的指尖,极其轻柔地,试图“擦去”那并不存在的湿痕。
“你害怕吗?”
墨菲斯开口问道,声音依旧平淡,但在这极致的寂静和弗莱迪的崩溃映衬下,似乎多了一丝难以捕捉的……什么。是好奇?还是某种最原始的关注?
弗莱迪猛地一震,似乎被这从未有过的主动触碰和直指核心的问题击中了。
他死死地盯着墨菲斯近在咫尺的、完美非人的脸,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苍银色眼眸。
在那片冰冷纯粹的注视下,在那轻柔得近乎幻觉的触碰下,现实中刚刚发生的谋杀带来的冰冷隔离感,似乎被某种更奇异的东西短暂地穿透了。
一种极度扭曲的、混合着依赖、占有、以及刚刚手刃亲密之人的疯狂情绪,猛地攫住了他。
他突然做出了一个让墨菲斯彻底僵住的举动。
他猛地低下头,嘴唇近乎粗暴地、灼热地,吻上了墨菲斯那刚刚拂过他脸颊的、冰冷的指尖。
那触感,冰冷与灼热,非人与人类,极致纯粹与极致污浊,在这一刻发生了诡异而禁忌的碰撞。
“有你在,”
弗莱迪抬起头,嘴唇离开那冰冷的指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墨菲斯僵住的脸,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病态的笃定。
“我不怕。”
墨菲斯,无尽之梦的梦神,亘古存在的魔神,第一次,彻底地僵住了。
他的手臂还停留在半空中,被亲吻过的指尖仿佛被烙铁烫伤般,传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奇异而剧烈的能量反馈,瞬间扰乱了他周身平稳的能量流。
他那双苍银色的眼眸中,亘古不变的平静被彻底打破,里面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某种可以称之为愕然和困惑的情绪。
他无法处理这个接触。
无法处理这个行为所携带的、复杂到极致的人类情感能量。
他没有回应。
既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僵在那里,仿佛系统遇到了无法处理的错误指令,陷入了短暂的宕机。
几秒钟后,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应对方式——一个他唯一熟悉的、基于梦境操控的方式。
他没有看弗莱迪,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僵住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周围梦境安全角的月光,陡然间变得更加明亮、更加纯粹、更加……冰冷了。
仿佛要将刚才那诡异灼热的触感和话语,彻底冻结和净化在这片绝对的、非人的光辉之下。
弗莱迪似乎也没有期待回应。
他只是需要说出那句话,需要那个触碰,需要这片月光来暂时冷藏他灵魂深处翻腾的黑暗。
他重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墨菲斯的衣料上,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仿佛真的找到了某种扭曲的安宁。
现实中的残局还需要处理。
弗莱迪在冰冷的月光中“休息”了片刻,意识回归现实。
他面无表情地起身,开始冷静地、有条不紊地处理罗瑞塔的尸体。
地下室的那个旧行李箱,成了一个现成的容器。
清理痕迹,伪造现场……他的大脑异常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在梦境中崩溃依赖的人不是他。
几天后,警方介入调查。
弗莱迪完美地扮演了一个悲痛欲绝、发现妻子意外身亡——他伪造了失足跌落楼梯的现场——的丈夫。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加上没有直接证据,警方最终以意外事件结案。
但斯普林伍德镇的流言蜚语却并未停止。
罗瑞塔的死太过突然,加上之前那些悬而未决的儿童失踪案,一种隐约的、不安的怀疑开始像毒菌一样在镇民之间滋生。
弗莱迪被无罪释放,但他能感觉到那些背后审视的目光。
他知道,这里不再安全了。
当晚,他在空无一人的、死过人的房子里入睡。
梦境中,他再次找到墨菲斯。
这一次,他的情绪是压抑的愤怒和警惕。
“他们都在怀疑我,”
他冷笑着说,眼神阴鸷。
“那些蠢货。但他们没有证据。不过……这里待不下去了。”
他看向墨菲斯,眼中带着一种熟悉的、寻求方案的光芒。
“墨菲斯,如果我被关起来……如果我不能自由活动……我还能来这里吗?还能找到你吗?”
墨菲斯已经从之前的“宕机”中恢复,恢复了那副非人的平静模样,但他周身流淌的能量,似乎比以往更加沉寂了一些。
“梦境超越物理的囚笼。”
墨菲斯回答,声音平稳如常。
“只要你的意识还能沉睡,你就能抵达这里。”
弗莱迪稍微松了口气,但立刻又追问。
“但那不够!如果他们把我关起来,现实里我就完了!你得帮我!你能帮我离开,对吧?像你扭曲梦境一样扭曲现实?”
“我不能干涉现实。”
墨菲斯的回答毫无转圜余地,这是宇宙的基本规则,梦境与现实的壁垒,即使是他也不能轻易打破。
“我的领域,仅限于此。”
弗莱迪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狰狞的失望和怒火。
但墨菲斯接下来话锋一转。
“但是,你可以提前准备。”
“准备?”弗莱迪皱眉。
“在这里,”墨菲斯抬起手,周围景象开始扭曲变化。
“模拟你的囚笼。”
月光草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狭窄、有着铁栅栏的牢房景象,与弗莱迪想象中的监狱一模一样。
“熟悉它。”
墨菲斯的声音在冰冷的铁壁间回荡。
“在梦中练习。练习如何开锁,如何躲避看守的视线,如何利用阴影,如何……在限制中寻找自由。当你的意识对‘逃脱’熟悉到如同本能,现实中的囚笼,也无法真正困住你……至少,困不住你的全部。”
这并非直接帮助,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教导和赋能。
弗莱迪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是啊,他可以在梦里练习!他可以准备好一切!
接下来的日子,每当入睡,弗莱迪就在墨菲斯为他构建的、极其逼真的模拟监狱中,疯狂地练习着各种逃脱技巧。
他学习撬锁,观察“看守”的巡逻规律,计算时间,寻找漏洞。
的意念高度集中,将这一切刻入本能。
墨菲斯则在一旁冷静地观察,偶尔调整模拟的难度,指出他意识波动中暴露出的破绽。
这看似是为可能到来的现实牢狱之灾做准备,但无论是弗莱迪还是墨菲斯都心知肚明,这种练习所磨砺出的,远不止是逃脱的技能。
那是一种在绝境中也要撕咬出一条生路的黑暗决心。
是一种将梦境掌控力向现实边缘推演的危险尝试。
更是一种将两人之间的羁绊,向着更加共谋、更加深渊的方向,又推进了一步。
弗莱迪在模拟的监狱阴影中咧嘴笑着,手指虚拟地转动着一把不存在的撬锁工具。
现实中的法庭或许尚未审判,但在这片月光照亮的梦境牢笼里,他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无罪”演练。
而墨菲斯, 沉默地观察着,既是这些为尚未审判的罪行进行的夜间演练的看守,也是同谋。
斯普林伍德镇地方法庭,空气凝滞得如同灌满了铅。
阳光透过高窗,切割出昏黄的光柱,其中尘埃翻滚,却毫无生气,仿佛连光本身都厌倦了照耀这虚伪的殿堂。
木质的长椅冰冷坚硬,坐满了镇上的居民,他们的脸孔在阴影与光斑的交错下,呈现出一种统一的、压抑的愤怒与绝望。
低语声像潮湿洞穴里的暗流,嗡嗡作响,充斥着整个空间,却又奇异地无法听清任何具体的词句,只剩下一种集体性的、沉重的恶意, 直接对准坐在辩护席上的那个男人。
弗莱迪·克鲁格穿着一套不合身的、略显廉价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过分整齐,反而透出一种刻意的滑稽与不协调。
他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摆得极低,一副沉痛、悔恨、被命运无情打击的模样。
但他的脊背绷得很直,在那份表演出来的脆弱之下,是一种磐石般的、冰冷的笃定。他的律师,一个来自邻市、眼神精明而疲惫的中年男人,正用最后陈词强调着“悲剧性的意外”、“缺乏直接证据”以及“一个深受打击的丈夫”这些关键词。
检察官,本地的一位年轻律师,脸上带着理想主义被现实碾碎后的苍白与不甘,他的指控虽然有力,但在那堵用金钱和谎言砌起的厚墙前,显得苍白无力。
他提及了失踪的孩子们,提及了罗瑞塔死亡现场的“细微疑点”,但每一次都被对方律师巧妙地引向“推测”和“毫无根据的联想”。
法官,一位面容枯槁、眼神浑浊的老人,穿着宽大的黑色法袍,仿佛被其重量压得喘不过气。
他很少抬头,大部分时间只是盯着面前的卷宗,偶尔用枯瘦的手指敲敲桌面,示意控辩双方注意节奏。
他的目光曾数次与弗莱迪的短暂交汇,每一次,弗莱迪都报以一种近乎谦卑的、湿润的眼神,但在那眼神的最深处,是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冰冷的交易确认。
弗莱迪的指尖在桌下轻轻摩挲着。
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能清晰地回忆起几天前,在那个私密的、烟雾缭绕的书房里,他将一个厚厚的、没有标记的信封推过光滑的桌面时,老法官手指那瞬间的微颤,以及随后迅速将信封扫入抽屉的流畅动作。
钞票崭新,散发着油墨和权力的诱人气息。
它们无声地咆哮,盖过了所有孩子的哭喊,盖过了罗瑞塔脖颈断裂的脆响。
金钱,这种肮脏又万能的金属与纸张的造物,是现实世界最强大的咒语,足以扭曲法律,蒙蔽双眼,甚至暂时封印住沸腾的民怨。
“……综上所述,控方未能提供足以超越合理怀疑的直接证据,证明弗雷德里克·克鲁格先生与这些可怕的失踪案,或其妻子罗瑞塔·克鲁格夫人的悲剧性死亡有任何关联。”
莱迪的律师最后总结道,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虚伪沉重。
法庭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法官那布满老年斑的脸上。
老法官清了清嗓子,声音干涩得像秋风刮过枯枝。
“本庭已仔细审阅所有证据并听取双方陈词。”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那些充满期盼、愤怒、恐惧的脸,最终落回文件上,仿佛那上面写着能让他逃离这一切的咒语。
“基于证据法的原则,以及缺乏确凿的刑事证据链……针对弗雷德里克·克鲁格的所有指控,均不成立。”
“无罪释放。”
四个字,像四把冰冷的铁锤,重重砸在每一个在场家长的心上。
短暂的、极致的寂静之后,是轰然爆发的混乱。
一个妇女凄厉的尖叫划破空气,她是丽莎·维尔德的母亲,她的脸因痛苦而扭曲。
“你这凶手!”
一个男人怒吼着试图冲上前,被身旁的人死死拉住。
“正义在哪里?!天理何在!?”
哭喊声、咒骂声、桌椅的碰撞声瞬间淹没了法庭。
弗莱迪适时地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承受巨大的委屈与解脱后的虚脱。
他的律师迅速站起身,护着他,在一片混乱和几乎凝成实体的仇恨目光中,快步从侧门离开了法庭。
身后,是破碎的世界和无尽的悲鸣。
但他成功地用金钱,为自己买下了一张“无罪”的通行证。
榆树街那栋白色的木屋静静地矗立在夕阳下,像一座精心修饰的坟墓。
弗莱迪推开白色的栅栏门,脚下的草坪似乎也失去了生机,显得枯黄萎顿。
他用钥匙打开门,一股冰冷、沉闷、混合着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子里死寂无声。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苍白的光带,照亮空气中悬浮的亿万尘埃,它们无序地翻滚,如同找不到归宿的幽灵。
一切都维持着罗瑞塔生前整理的模样,整洁,甚至可以说温馨,但每一种摆设,每一件物品,都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空虚感。
沙发上再也没有人坐着织毛衣,厨房里再也没有飘出食物的香气,空气中再也捕捉不到那丝廉价香水与恐惧混合的、属于罗瑞塔的味道。
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弗莱迪甩上门,厚重的响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孤独。
他扯下那勒得他难受的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将那件廉价的西装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像丢弃一件用过的道具。
他慢慢地走过客厅,手指划过积了薄灰的桌面。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墙壁和地板上,像一个沉默而庞大的怪物,伴随着他的每一步。
他赢了法庭,用金钱砸碎了法律的桎梏。
但他回到的,是一个更大的、无形的囚笼。
镇民们的目光,那些背后指指点点的低语,那些刻骨的仇恨,它们像无形的丝线,缠绕着这栋房子,也缠绕着他。
他知道,那份“无罪”判决,并未带来真正的自由,只是将公开的追捕,变成了暗处的狩猎。
他是被暂时放出笼子的野兽,而猎人们,正拿着武器,在阴影里等待着。
一种焦躁的、冰冷的怒火在他胸腔里燃烧。
他需要确认一件事。
唯一一件,能让他在这片令人窒息的空虚和环绕的恶意中,感到一丝“存在”的事。
他甚至没有收拾罗瑞塔留下的任何东西,没有走进卧室,也没有去查看那个如今已空空如也、但气息仍让他兴奋的地下室。
他只是径直走向沙发,和衣躺下,闭上眼睛,用强大的、近乎偏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坠入那片唯一的、属于他的领域。
弗莱迪的意识体几乎是砸落下来的,带着现实世界中沾染的冰冷、孤寂和那股尚未平息的、扭曲的怒火。
他的形态比以往更加不稳定,边缘翻滚着粘稠的、如同沥青般的黑影,那是愤怒、恐惧和杀戮欲望混合的映射。
墨菲斯依旧站在那里,仿佛亘古如此。
银色的月光在他周身流淌,将他非人的俊美轮廓勾勒得清晰而疏离。
他苍银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弗莱迪的降临,没有任何欢迎或排斥的表示,只是一片永恒的、深不见底的寂静。
弗莱迪踉跄了一步才站稳,他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墨菲斯。
现实中的空虚感和被环绕的恶意,在此刻化为一种强烈的、近乎疼痛的渴求。
“他们恨我。”
弗莱迪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炫耀与疲惫的颤音。
“法庭上那些人……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想把我的肉撕下来。整个小镇……所有人都怕我。”
他向前迈了一步,周身的黑影剧烈翻腾。
他盯着墨菲斯,像是在寻求一个至关重要的确认,一个能将他从现实那冰冷的孤立中打捞起来的锚点。
“但是……”
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依赖。
“你不怕我。”
这句话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陈述,一个他迫切需要被证实的真理。
墨菲斯静静地看着他。
梦境能量忠实地反映着弗莱迪此刻的状态:那被外界恐惧所滋养的膨胀自我,以及其核心深处,对唯一“见证者”的脆弱依赖。
他看到了那扭曲的共生关系,看到了那几乎将“被恐惧”等同于“存在”的畸形逻辑。
这一次,在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后——或许是因为那次指尖的触碰仍残留着无法解析的能量回响,或许是因为他开始本能地学习这种独特的“交互模式”——墨菲斯做出了回应。
他缓缓地、极其清晰地,说出了五个字。
“我不会怕你。”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音调的起伏,没有情感的波动,如同在陈述一个物理法则,一个宇宙规律。
但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并非出于回答或教导,而是近乎主动地,给出了一个关乎“情感”指向的陈述。
这简单的五个字,像一把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弗莱迪内心某个汹涌的闸门。
弗莱迪的瞳孔微微收缩,脸上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被一种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和占有欲所取代。
整个世界都与他为敌,所有人都用恐惧和仇恨的目光看着他,唯有这里,唯有这个至高无上的、永恒的存在,这个他独有的魔神……不怕他!他接纳他!他是属于他的!
现实中无法宣泄的孤独和扭曲的情感,在此刻找到了唯一的出口。
“对……对!只有你!”
弗莱迪激动地向前,几乎要碰到墨菲斯,他周身的黑影兴奋地窜动。
“只有你理解!只有你接纳真正的我!墨菲斯……我需要你……你必须……”
一种强烈的、偏执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这片无限延伸的、空旷而纯粹的月光之地。
这里美好,强大,属于墨菲斯。
但不够!他需要更多!
他需要一种更具体、更排他的“拥有”的证明!
“这里太大了……太空了……”
弗莱迪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而专注的光芒。
“我们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说做就做。
强大的意念力开始奔涌,这是墨菲斯教导他、并被他内心黑暗不断滋养的力量。
周围的梦境能量开始响应他强烈的、充满占有欲的意志。
月光开始扭曲、收缩。
无边无际的草地和星空如同退潮般向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从虚无中凝聚出的景象。
粗糙的木质墙壁。一个低矮的、有着石头砌成的壁炉,里面跃动着永不熄灭的、温暖却虚幻的火焰。
几张简单的手工家具——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重的、紧闭的门,仿佛将外部的一切,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彻底隔绝在外。
一个简陋却坚固的、充满封闭感的小木屋。
它完全基于弗莱迪潜意识里对“巢穴”和“独占”的理解构建而成,压抑,私密,充斥着一种近乎原始的占有欲。
小屋成型了,将他和墨菲斯两人彻底笼罩其中。
空间狭小,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弗莱迪甚至能更加清晰地看到墨菲斯眼中那非人类的、星辰运转般的纹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