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与羊————小夜叉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时刻是什麽时候呢？
对於我而言，就是每天醒来时，窗外阳光明媚，枕边有美女做伴。後者的重要性比较大。
不过，不是我自夸：象我这样英俊潇洒、幽默风趣，口袋里又不缺钞票的男人，几乎每一个早晨都是这样的美好。因此，我对自己迄今为止的生活感到非常的满意。
谁让我如此的容易满足呢？
就象今天，也是个很好的早晨......
"亲爱的，你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LILICE那张妩媚的脸。
"我的美人，你今天也很漂亮呢！"
亲亲她柔软的嘴唇──真好的触感，女人真是一种美好的生物！
"一睁开眼睛就说些甜得发腻的话，你还真是让人头疼啊！"
可是我知道你喜欢！自 由 自 在
"好了，起床吧！我记得你的公司今天要招新人了，对不对？我的执行官大人？"
呵，这就是在众多的女伴当中我惟独喜欢LILICE的原因：她从来不会防碍我的工作，也决不会对我纠缠不休。
梳洗完毕，我对镜中那张英俊的脸很满意。这不是自恋，而是自信！不只是脸，我对自己的一切都有著绝对的自信。
"那麽......亲爱的，我们下周见了！"
离开LILICE的家，我开车来到公司──这是我一手创建的、我的帝国。

一旦进入公司，我就是一个标准的工作狂。在工作上，我是绝对不会松懈的。
"总裁，今天的面试过程在这里。您看还可以吗？"
今天要进行的是广告创意人员的招聘。对於人才，无论是多麽有名望的企业都不可以忽视。这是我的创业之道。
虽然是以电子制造为主的企业，但是旗下也囊括了各种包装和广告的部门。最近因为与国外联手的一系列新品即将上市，有关宣传方面的人员需求就迫切起来。
不过，说到今天的面试，倒是有一份作品让我很感兴趣。在众多的应聘作品里，只有那一份与众不同：明明是以设计为主的主题，却交上来一份怎麽看都是水彩画的风景。好歹我也是美术设计出身的，可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那其中有什麽设计理念。但是作为水彩画而言，却是一张极其难得的好作品。让我忍不住想见见这幅画的作者。
我刻意把这幅署名为"夏晴阳"的作品放在面试的最後。整个过程当中，合格的人选已经基本敲定了。见见他，只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而已──再怎麽好的画，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那麽，最後一位──夏晴阳先生！"
我饶有趣味地等著这位面试者。
伴随著一声有点胆怯的"各位考官好"，我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俊秀的脸，可能只有21、22岁。淡淡的眉毛，大而亮的眼睛，因为紧张而红透了的脸颊上──如果我没弄错──那应该是几滴水彩颜料。
还是个小鬼呢！我轻轻地笑。自 由 自 在
他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不，是非常的不自在。坐在椅子上绷紧了身体，双手不停地缴著衣角。低垂著头，紧抿著嘴唇。
可怜的小羊──真是合适他的形容。
"这位是主考官，也是本公司的总裁──狄雷先生。"
听了对我的介绍，他慌忙地抬起头来："您、您好，狄先生！"
然後又慌忙的低下。
我已经快要忍不住笑了──什麽时代了，还有这种害羞的人！
"请你把头抬起来好吗？夏晴阳......先生？"虽然他的样子跟先生这个称呼很不相称，但礼节还是必要的。
"啊......是！"
他的脸比刚才更红了，稍有凌乱的长发随著他的动作而跳跃。
我很是坏心眼儿地盯著他看，盯得他又要把脸垂下去。
"夏先生，请问你是什麽专业毕业的？"副主考发问了。
"呃......我──是美术系毕业的。"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有点抖。
"有从事过设计行业吗？"自 由 自 在
让我意外的是，他竟然摇了摇头。一般人就算没做过，在找工作的时候也会把自己说成是专业好手的吧？
副主考向我点头示意。我继续问了下去："夏先生，问你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为什麽想要得到这份工作？"
普通人通常都会说"想要发挥自己的才能"啦、"我有自信可以做好它"啦，再没创意的也会说"为社会做贡献"。
然而他却很窘迫地，小声地说："因为......因为我......需要钱......"
我在心里很是同情他──这麽诚实的人，在现在这种社会里──
是活不下去的。
"那麽你什麽理解这次的主题和你的设计呢？"
"那个......我觉得再好的设计也离不开原始、自然的事物。一切都是以自然为本。所以......"他好象很不擅长表达，无法再找出什麽华丽动人的辞藻来。
虽然对他的才华和淳朴感到很可惜，但我不得不把他PASS掉。
"很高兴您的参与，请您回去等待我们的通知。好吗？"
"好的！"自 由自 在
望著他几乎是逃出去的背影，我为今天这个小小的意外而暗笑。
改天跟LILICE讲一下吧，也算是个有趣的故事呢。
自从上次跟LILICE的见面已经过了三天，今天是不是要约她一下呢？我一边这麽想著一边向"浮世屋"里走进去。
这是一家格调、口味都很不错的日式餐馆。我一向喜欢在这里用晚餐。而且，这几天餐馆内的墙壁换了新壁画。感觉满舒服。
"哎呀......！对不起！！！"伴著这一声喊叫，我的西装上被撒上了一片彩色颜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端著一盒颜料，撞到了我的人抬起了头──哦，上次的小羊──我们又见面了。
老实说，我不喜欢胆小又善良的人，尤其是闯了祸後连一个小小的谎话都编不出来、诚实得让你无法怪罪他的人。
就像这只小羊。
"您......您是......！！"
"如果我没记错，你是叫夏晴阳，是吗？"看他瞠目结舌的表情，看来是一时半会都叫不出我的名字了。
"是、是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我、我、我会赔偿您的！
对不起！对不起！总裁先生！！！"自 由 自 在
唉，小羊，就算我的语气不是很和蔼，也不用把你吓成这个样子吧？！看看，连眼泪都要出来了！
"不在公司里，请不要叫我总裁先生。在下姓狄。"
"是!狄先生。您的衣服......真的很对不起......！！我一定会想办法赔偿您的......！！！"
赔偿？小羊啊，承诺的时候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实现诺言的能力。这可是LILICE在法国为我买的生日礼物呐。
"哦？是吗？我这套西装也不是很贵，只有一万多块而已。"
呵呵，在我的意料之中──我看到了他惊呆了的表情。他连拿著颜料盒的手都在抖。
还是面试时穿著的格子衬衫，只是色彩比那天更丰富了些，牛仔裤换成了工人裤。肥肥大大的套在他细瘦的腿上。更显得他的单薄。
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欺负人的人呀，可是看到他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我就是忍不住想要让他更为难。
可是不知为什麽，没办法讨厌他。
"那......那个......我............"
他已经不敢看我的脸了。把嘴唇咬得紧紧的，几乎要咬出血来。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得出来他很努力的让它不流出来。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没有钱，可是......我会一定会
补偿您的......！"低垂著头，他声音抖抖地说。
我在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那麽，以你现在的情况，多久可以凑够一万块呢？"
虽然不讨厌他，可是也没理由白白浪费了LILICE的心意。
他又说不出来话了。忽然又抬起头来，小心而又急切地说：
"我、我现在在这里画壁画，马上就可以发薪水了。我可以先付您一小部分的钱吗？"
我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期待和希望。象急於被肯定的小孩子一样。
"‘分期付款'啊，"我不自觉地笑起来 。"这里的老板会付给你多少薪水？"
"八百元。"他低声地说。自 由 自 在
八百？！我知道日本人一向很精打细算，可也不必小气到这种程度吧？！以小羊的才能和这面墙的面积来说，起码也该超过五千了吧？！
我开始怀疑这只小羊的社会知识有多少。这麽好骗的人已经绝种了吧？！
在我沈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问：
"可以吗......？"
我看看他手中的颜料盒和画笔。
"这样的话，你帮我朋友的酒吧画壁画，就算抵消了。怎麽样？"
"啊？！"他睁圆了大大的眼睛，有点不可思议地看著我。仿佛不相信我的话。
"这是我的电话，等你这里的工作结束後联络我。"我把自己的名片放进他的衬衫口袋里。没等他的答复，我转身向自己的车子走去──衣服被染成这样也没办法进去吃饭了。
"这......这样可以吗？那不是跟您的西装差很多吗？！"
他的声音在我背後想起来。我当然知道，可是你实在不应该说出来。我会为自己的慈悲心痛的！
他的诚实和正直迟早会害了他，我在心里下了定论。
"那麽你不接受？"我打开车门钻进去。摇下车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又咬了咬下唇，下了决心似的："我答应您！"
我把染了的衣服送进洗衣店，拨通LILICE的电话──无论是什麽原因都不要草率对待女人的心意，会遭天谴的──求得了她的原谅才能安心。
虽然我知道她根本就不会怪我。自 由 自 在
我又想起来那只小羊──我好象已经习惯叫他小羊了。
我自认为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可也不是个烂好人，强者为王是我的生存之道。弱小的人就只能在缝隙中苟活或者死去。可是这次对他的仁慈是个例外。
象小羊这种不懂得一点自我保护的人，我简直想不通他是如何长到这麽大的。
善良的人、诚实的人、淳朴的人、直率的人，在这世上都会活得很累。而他──偏偏每种都是。
这麽有趣的人──他可以让我的好奇心维持到什麽时候呢？
我期待著......

接到小羊的电话并和他一起来到这个名为"静下来"的酒吧，是
在那件事的第二天傍晚。
"你的画很好呀！真难得，现在还有人可以画出让人感觉这麽舒服的画来！"捧著小羊带来的几张作品，我这位唯一的女性朋友──绝对是清清白白的朋友关系哟──对他咱赞不绝口。
我一边品尝著红酒一边饶有趣味地观察著小羊的表情。自 由 自 在
他的脸颊悄悄地红了起来，羞涩地微笑，眼中闪著如同得到糖果的小孩子般闪亮的神采。
"不如这样吧，"酒吧的女主人──晓阑抚著形状美好的下巴沈吟著："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这几张画放在这里待售吗？"
"咦────？！"
小羊瞪大了眼睛。
拜托，你别老是一脸"这个天大的便宜我能占吗"的表情好不好，好象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慈善家！
"是不是......这几幅你不愿意卖？"
"不不不不是的，"小羊的脑袋摇得象拨浪鼓，"只是，我已经受到狄先生的很大恩惠了......这样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狄先生──？"晓阑颇为怀疑地瞄了我一眼。
"恩惠──？"更为怀疑的一眼。
此时此刻，为了我的人格我必须反抗一下。
"你那眼神是什麽意思？！"
"呵呵，没什麽意思。"晓阑掩唇而笑。"你不要欺负人家哦。"
"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吗？"
"狄先生是个好人！是真的！！"小羊急急忙忙地为我辩护。
"好人啊......"
这个小妮子干吗笑得这麽阴险？！
"那就这麽定了，"晓阑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他，"你後天就可以过来了，有什麽问题随时联络我。"
"还有......"她拍拍小羊的肩膀，"可别被这家夥给欺负了哟！
他是个坏心眼儿的人呐！"
我发现她手指的人是我。
"懒得跟你讲！！"我拉起小羊的胳膊走出了酒吧。
"狄先生，你生气了吗？"车子里，小羊怯怯地开口。
"生气？"自 由 自 在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吧？让您和阑小姐吵架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怕是又把头低下去了吧？
单纯、善良也就算了，偏偏他又太敏感。
"我和她啊，是多少的损友了，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打招呼的方式。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吵架。"
"真的？"他小心翼翼地确定。
"真的！"
"太好了！"小羊显然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您和阑小姐都是好人！"
完了！这孩子没救了！，他太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
"那家夥我是不知道，但是我呢......"我一边转著方向盘一边说："事先声明，我虽然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可也不是个大好人。"
"可是对於我而言狄先生就是好人啊！"
啊......算了，世间的险恶跟这种小绵羊是说不通的......
"你啊，别这麽容易就相信别人，象你这麽单纯又漂亮的孩子是很容易招人骗的！"
对了，他还很漂亮──那种少年般青涩和稚气的漂亮......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狄先生。我已经25岁了！"
啥────────────？！？！？！？！？！？
我的手不小心滑了一下，车子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利的"吱嘎"声，在差点撞上路边护栏的情况下，狼狈地停了下来。
"您怎麽了？！狄先生？"
还问怎麽了？！
我慢慢地转头问他："你说你──多大了？"
"25岁了呀！" 自 由 自 在
还"呀"？！这是一个25岁的人说话该有的语气吗？还有那闪亮闪亮的大眼睛、动不动就红的脸、总是咬嘴唇的习惯、稍微吓吓就要哭的样子......
他──有──25──岁──吗──？！
失策、失策──这个小羊羔原来个我一样是个成年人了呐！
实在是──很好笑......！！！
沿著市中心最繁华的中央大街一直走，到第三个街心公园向左转，遇到那个写有"时尚佳人"的巨大招牌、照片却不怎麽样的影楼再左转，顺著那条弯弯曲曲的石子路走到尽头，就来到了这个城市最偏僻的梧桐大街。
而我之所以会在这里的原因，全拜那个阑大小姐所赐。
两个小时前，正当我为最後一份文件签名签到最後一笔的时候，晓阑一个电话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