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祉来说,赵子羽的突然从宫中消失和晟讲说出他们是父子关系的事实给了他沉重的双重打击,这个震动是太大了,祉几乎接受不了。
如果晟说的是事实的话,那自己就差一点点亲手杀掉自己的亲骨肉。加上先前一次,晟就是二次从死神身边擦肩走过了,而那个死神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啊。
失去知觉的晟就那样弱小地躺在脚下,像只任人宰割的小动物,没有半点反抗力。
为什么这种重要的事情要到这种生死头关头才肯吐露啊!
这个外表文弱内心却比谁都要执着的孩子的确已经有八成相像了自己。
虽然自己身心也遭受重创,不过在理性的支配下的祉还是强按下怒慨弯腰抱起晟。和身体受伤的晟被一起来到离这里最近的凤梧楼。
这是节庆时节才会使用的礼殿,除了看守的宫人平时没人住。
已经昏迷的晟被安置在堂后一间屋内。
在叫来御医为晟医治后,祉没有马上离开,他索性就坐在看戏的正厅上开始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来,也想借此机会理出个头绪来。
空荡荡的大厅上只有祉孤零零的一人,不祥的阴云浓重团团。
宫人们害怕自己会被涉及到,都远远绕开着从边门旁道进出。
这半年来,祉知道自己也不是因为不想和赵子羽亲热,而就淡漠了他,至使他离开的原因。主要是皇后的身体在秋天小产后就一直不好,好医好药全用了,拖了三个月,还是撒手走了。面对皇后那死不瞑目的眼睛,祉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但是,祉一点也没有想到那事的根子就在于赵子羽身上。
死人秘密应该是带进棺材的。但是,作为第二个受害者--皇后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被人摆了一道。她偷偷要来的"断生丸"是假的,其实是一种叫"二度梅"的蛊毒,服下这种药的人,往往会迷失本性,在药性发作时,欲望难熬,见人上人,见兽上兽,只求一快欲死升仙,不管是人是兽。
当然,调配出这个的药的药师是恨透了那些荒淫无耻的贵族,才想出用"二度梅"替代"断生丸"的这个毒辣的主意。在国丈的书信里写的明白,那个药师做假药的事情已经败露了,人也被灭口了。不过那些药是追不回来了,有关脸面风化,傻瓜也不会承认自己有过这药吧?所以弥补的办法就是快点把吃了药的人杀掉。他让女儿也赶紧把吃了药的人杀掉,以免违乱宫闱,杜绝后患。
在看了自己父亲送来的书信后,皇后当时脑子嗡地一声,手脚顿时一片冰凉,身体也就不能动弹了。
为什么自己会摊上这种事啊!!
皇后双眼发直望着半空中,脑子却格外清楚。
这个打击之巨大程度就是,隔了不一会儿,皇后身上怀了六七个月的男婴就小产掉了。别说叫人办事了,皇后连半个字也吐不出,只能用眼睛转动表示自己还是个活人。当她看到皇帝时,想认罪也开不出口了。再怎么用药,心病是治不好的。半死不活的,拖了三月后皇后还是撒手西去。
就这样,她把这个秘密带进了棺材。
祉根本不知就里,稀里糊涂地,把赵子羽的消失怪罪于晟没用没看住他,愤怒之下,还差一点就杀死了自己的亲骨肉(当然这一点还有待于证实)。
苏诸三悄悄地走到祉身边。
"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这话他是出于真心,不管怎么说,万一祉有什么三长二短的话,皇宫中闹腾起来,太子太小,皇子弱冠,毕定会上演叔侄争位之血腥斗争。斗来斗去,一道体制一道人,到头来作为祉的心腹当总管太监的自己肯定是死得最惨的那个人。他只想求自己活个安稳,所以一定要保佑祉长命自己死在他前面才行。
"你说,是朕做错了吗?先是皇后,后来又是那个人,难道朕对他们不好?他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朕啊?现在,就连晟,他也是那个德性,哪个人把朕放在心上了?只有朕一直想着爱护着他们才是真的。"
苏诸三垂眉顺眼地立着,他可不敢对这种敏感话题多嘴。再说,皇帝也不真的想听他的意见,只是想有人说说话而已。
宫中向来是非多,自己还是自求多福安稳才是上策。不过,有一点苏诸三很介意的,那就是赵子羽是走了,还是死了?要是他活着,那事情早晚都会有败露的,毕竟自己为了自保出卖过他。不过卖一次是卖,卖二次也是卖,只有他死了自己才会生存下去。
想到这他咧了咧嘴。
"皇上,不是还有抎手将军吗?前些日子有信说他回来了,也没听他说要出去。他闲着也是闲着,叫他走一趟多半会有准消息的。"
"是啊,朕怎么忘记了他?快,快把他召进宫来,朕要见他。"
如云拨开见的日出一样,想到苏诸三提出的这个人,群臣中,就属他精明能干,俊俏无双,时不时会要闹点小脾气,一不高兴就往江湖上游山玩水去了。想到此人将出现在朝堂上,又会让那帮墨守成规守得要死不要活的家伙们不爽,祉的心情有点轻松起来了。
有人跟自己闹总比没人理自己要好吧?以这样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把一个任性的人拴住,那么后果谁也不敢占卦推测了。
只有苏诸三露出了一丝欣慰。虽然说太监不是男人,那只是生理上的,实际上他比什么样的男人都要懂得男人的心理,而且还能抓得住男人的心。
只要赵子羽死掉,自己就能太太平平地活下去。
无毒不丈夫,赵子羽只怪你在皇上心里的位置占得太重了,不除不行。
一时感到寂寞的祉听从了苏诸三的建议,招来了不该招来的人,犯下了一个让他终身后悔不已的错误。
十八
人怎么来的就会怎么去。
有痛苦的降生,就有痛苦的死去。
遥远眺望着自己一度珍爱过的情人,被人牢牢困在悬崖边。
没有往日无可挑剔的端整,也失去昔时牢牢吸引过自己的美貌。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肃然冷漠的神情,与世隔绝的淡出。
祉好像又回到那个山洞。自己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恐慌而去凌辱一个无辜的武士。
那个人无可挑剔,对自己更是忠心一片。没有他的话,自己恐怕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更别说要坐稳天下了。
是自己用肮脏的手段把他压迫性地纳入自己的世界,享用他,也利用他,却不知道去爱惜他。
明明知道人不等同于动物,二个仇人相处久了还会泯仇和好。日久便会生情,爱情还是恨意什么的,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因果。可是自己就是无没接受赵子羽的不辞而别,离开自己远走高飞。
自己是被抛弃了。
一个堂堂天子被人抛弃了。
抛弃自己的人
就是这一点让祉无法接受。
远远望过去,曾经抱在过自己怀中的人隐隐地蒙着一层的晦暗雾云,不吉的死气聚集身边。
几个月不见的人竟然已是昨日黄花憔悴。
祉没来由地涌起一阵酸心。
不成情变为仇人吗?错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
自己如果早一点......如果自己可以宽大些......如果自己能懂他的心......如果自己真的把他当情人的话......如果自己爱过他的话......
算了--吧。
"什么?!"
"朕说,算了吧。"
反正就要死的人何必自己再去努力地丢上一块石头。所以祉觉得自己气量狭窄,逼迫毫无反抗的人非一国之明君所为。
"这可不行!"抎手将军飞起柳叶眉,瞪出杏核眼,断然回绝的祉的圣意。
旁边的人都抖了抖。
敢冒天下大不韪的也就是这位抎手大将军了。
条件反射似的那些人都有意一口气与这二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说皇上啊,出尔反尔已经不是英雄所为了,可你还是皇帝吧。怎么可以说要人就要人,说不要抓了,就随随便便给放了呢?圣旨不是草纸吧?以后你要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人捣估下台别说我没有提醒地过你,也别指望有人会来搭救无信之人!"
"这种小事扯到那上面去干什么吗?"祉的脸皮虽然厚些,但被当面指责也是红了一红。
"小事可以见大义,"抎手将军态度比当事人更要坚决三分,"你想算了,我偏不算!我就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他能开口说话才怪呐,等下辈子重新投胎做人吧!祉在肚子里吐糟。
好了好了,你要折腾你就去折腾吧!
因为有点生气祉的衣袍袖用力地一甩--
顿时,身后左历,弓弦箭矢,嗖嗖齐发。
原来这是事先抎手将军定下的暗号。只要是他和皇帝,只要他们俩其中一个人甩衣袖,那就是消灭杀人的信号。
雨矢般的利箭带着尖利的哨音划破炙热的天空--
"躲、躲开啊--"
祉张着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睛却紧紧闭了起来。
凭他的绝世武功应该能躲开吧?
弓弦声响稀落时,祉战战惊惊地睁开了紧闭的眼睛。
明明可以挥去如蝗矢箭的利剑被孤单地遗弃在地上。
它的主人已经不想用它再为什么人卖命。
穿身而过的箭矢迸出一朵朵艳丽的红花在那具放弃了希望的身体上努放绽开着
赵子羽正展开着双臂,让自己化成这世上来来往往而过的一阵清风。
风高高吹起黑俏轻盈的身影犹如一片轻羽般向身后悬崖下飞去--
他的嘴唇在嚅动着,一定在说什么。
可惜没有人知道......
也许有吧......可以倾听到他心声的人。
只是他没有等到这一刻。
END
拖了这么久的坑总终于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