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柳————凌波

作者:凌波  录入:12-06

于是定下心情,淡淡的道:"将军不必客气,那本是在下应该做的。"
暧昧温暖的气氛一扫而空。
盛挺松愕住,直觉得他的称呼非常刺耳。难道他表现太过明显,所以柳言在暗示他?
不肯气馁。
"我与先生倾盖如故,虽不曾多聊,然共患难一场,早已把先生引为知己,先生竟不肯与我平辈论交么?"目光灼灼,热切望住柳言。
柳言被他看得心慌,讷讷不成言。
盛挺松当他默认,先下手为强:"唤你柳言?好像也太生分了。唤你言,可好?
"你,你......"柳言张口结舌,再次见识到盛挺松的恶劣,他猜盛挺松根本就是故意的。
果然盛挺松笑得一脸促狭:"我?你叫我挺松就好,或者松更佳。"
"好,就这么说定了!"不等柳言回答,赶紧一锤定音。
"哪有这样的?!"柳言终于叫出来,又是气恼又是好笑。
盛挺松故作委屈:"谁让你刚才称呼得那么生分?被你刺激的。"
柳言抚额叹息。
堂堂镇西骠骑大将军做这等小儿女态,实在让人不忍目睹。虽然不得不承认,那带着两分孩童气的样子,竟然让他显得无比可爱。
非常自然的,盛挺松将他曝露在寒风里的手的握进自己的手里:"刚才是开玩笑的。可是,我是真的希望能唤你一声言,你呢?"
柳言怔怔的任他握着他的手,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不禁赧然。
又不敢甩脱,男人之间握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盛挺松还在专注的等着他回答,勉强笑道:"不过是个称呼,怎么唤还不都一样?"
盛挺松眼睛一亮:"那我唤你‘言'也是一样的?好,这次真的说定了!"
柳言心防一松,点头答应了。
其实最吸引他的,还是那句知己。
二十四年来,身边从来没有同龄朋友的柳言,实在是寂寞得太久了呵。

第六章 初相知
春风得意马蹄轻,是目前盛挺松的真实写照。
虽是无垠旷野,苦寒之地,然身边有自己所爱之人并辔而骑,自然是春风得意。
昨日硬是磨得柳言以朋友相称,今日便去邀他骑马踏青。
其实川西苦寒,哪里有青可踏?然一个是有心相邀,一个是无力拒绝。借着这个理由,柳言欣然答应。况且还可以骑马。
从未骑过马的他,对于骑马兴致勃勃。
只因那日出兵列阵时,他看到了盛挺松麾下五万骑兵的骠捍英姿。那种与江南人截然不同的英捍之气深深的根植在他的脑海中。
他从没象那一刻一样觉得自己那么文弱过,于是极渴盼学骑马,渴盼自己也能有象盛挺松那样的气势--马上的盛挺松,便似与马融于一体,那种如鱼得水的和谐,真是让人羡慕。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柳言自不会放过。
他本来悟性就佳,盛挺松又是个好老师,所以很快就有了两人策马共游的情形。
所谓踏青,本来就是无目的地的散心。柳言学会控制坐骑之后,两人就信马由缰。
盛挺松笑道:"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不象第一次上马的人呢。"
"是师傅教得好!"柳言调笑,在马上拱手致谢,随意潇洒,果然没有第一次上马的紧张。
"过奖过奖!"盛挺松也配合的拱拱手,做出一副"确实如此"的得意样子来。
两人相视一眼,不禁对自己这般的童真哈哈大笑起来。
盛挺松笑叹:"不知为什么,跟你在一起,总是觉得很轻松,老是不自觉的就返老还童了。"
"那是因为你平时所对之人,都是你不得不严肃以对的人。比如李将军,你要在他面前有大哥的样子;在将士们面前,要做一个令出即行的将军,就算再平易近人,也要树一定的威严;在令尊、令堂、令师面前,你恐怕向来自律甚严,哪里会放松了;还有......"顿了一顿,"朝堂之中,难以有交心的人;金銮殿上,更是要时时提心。我可有说错?"
"是啊,说起来,我真没什么可以放松心情的朋友呢。最让我交不到朋友的,却是因为我不喜欢去那些烟花柳巷。没有共同的兴趣,哪里交流得起来呢?"
"说到这个,我倒真的是满佩服盛将......挺松你的。"在盛挺松的逼视,不,是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柳言很没志气的及时调整了称呼,脸又有些烧起来了,唉,希望盛挺松看不出来才是。装作不在意的续道:"男人立这样的誓言本来就不容易,何况是你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盛挺松一脸坏笑,策马靠近柳言,低笑道:"我以为你会想问,我是如何解决我的欲望的呢。"
"腾",柳言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倏地红了:"谁会想问你这个?!"
盛挺松假意叹道:"也是,你也是个男人,当然知道我是如何解决的。"
柳言从小在山里长大,身边只有母亲和祖父,哪里经过这等阵仗?下山以后,他也一直跟别人保持距离,救人活命之余,别人对他敬爱有加,于是更不知道男人这等事也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说的,不禁又羞又惊,脸上热度居高不下,话也说不出来了。
盛挺松昨天就发现他特别容易害羞,本意便是要看他脸红。如今目的达到,更是心中一荡。只是不敢造次。
继而发现柳言是真的尴尬,连忙解释道:"男人之间开这样的玩笑很正常的,尤其军营之中,士兵之间更是有很多下流笑话传播以做消遣。言竟从来没听到过吗?"
柳言还没从尴尬中脱离出来:"我到军营之后,基本上都呆在你的身边,哪里有时间去听别人闲聊?再说了,谁会像你那么无聊,在我面前讲这些,哼!"
盛挺松想想也是:"他们都已经把你当作活菩萨在敬仰了,当然不会在你面前说这些。你以前接触的人大概也都是由于这个原因,才会让你在这方面显得这么单纯。哈哈......"
柳言有些恼羞成怒:"有什么好笑的!"
盛挺松仍在笑:"没有,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那是形容女孩子或者小孩子的吧?他堂堂七尺男儿,被人取笑很可爱?尤其是心仪之人。柳言真的怒了。
脸色都变了的他,不管自己才是刚学会骑马,一提缰,策马狂奔起来。
盛挺松大惊失色,一时也不及细想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连忙追了上去。一边叫:"言,快停下来,你才刚学会骑马,还有很多控缰技巧不会呢,不要跑这么快。快停下来。"一边暗暗叫苦。
刚才知道柳言不会骑马,就把自己的坐骑给他了,本来是想自己的坐骑好控制一些。这会子奔跑起来,普通的战马,哪里追得上自己那皇上御赐的皎雪骢?只有愈追愈远的份。
心念电转,当机立断,他从马上腾空而起,飞扑过去。

总算是对自己的坐骑性子熟悉,在皎雪骢飞奔之时,盛挺松还是顺利的扑上了马背,落坐于柳言身后。
接过缰绳,顺势将柳言圈在怀里,慢慢放缓速马。
没有预期的反击,柳言只是僵直了身子,不肯靠在盛挺松的怀里。
盛挺松陶醉于与柳言的近距离接触,虽然不是温香柔玉抱满怀,不过也相去不远矣。脑子晕陶陶的,哪里还想得起来之前说什么了,只得探头研究柳言表情,边直接问道:"怎么突然生气了?"
柳言其实才策马奔出就后悔了,倒不是说害怕自己不能控制坐骑,而是觉得自己怎么突然这么小心眼了?堂堂男儿,不过是言语调笑两句,哪能这么经不起?再说,盛挺松的本意,也未必是嘲笑他娘娘腔吧?否则刚才也不会那么惶急--他自己受伤的时候,都还那么镇定呢。这个男人,也是难得色变的吧?只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变罢了--他清楚知道急速勒马的后果,这种天被摔到冻土上,可不是玩的。一犹豫之下,盛挺松已经扑了过来。被他温暖的气息包围着,心里有鬼的柳言,怎也放松不下来,只得僵僵的坐着。
听盛挺松一问,连忙回首笑道:"是我不对,不该无故生气。"不提防与盛挺松气息相接,虽是急速转头,感觉却异常敏锐,只觉得身后盛挺松气息在耳后吞吐,心砰砰直跳,真怕盛挺松听见,极力压抑。
听得盛挺松道:"你脾气甚好,定不会无故生气。到底是我什么地方造次了?说出来,我日后定不会再犯。"
勉强按捺心情道:"没那么严重。"
盛挺松固执坚持:"我想跟你莫逆一世,首要自然是坦诚以对。"
柳言感动,缓缓道:"其实是我自己的心结,因为我容貌似母,又甚为文弱,所以对那些形容女孩子的词特别敏感。"
"可爱?"盛挺松意会过来,料不到是自己一时心有所感,脱口而出的爱语惹的祸,当时实在是喜欢得找不到其他形容词了,没想到竟让柳言误会了。这时候如果说爱他,肯定更加误会。
正色道:"言万不可妄自菲薄。你虽似文弱,然与女子的脂粉气截然不同,不会给人男生女相的感觉,怎会有人误会?我更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敬重还来不及呢。"
顿了顿,续道:"再说你内功深厚,也不能说文弱吧?"
"内功不过是练气,对身体健康有益,与外形健壮却是无补。"
盛挺松失笑:"男子气又不是外形彪捍与否决定的。"
"我也知道啊。"柳言也笑自己孩子气,"可是总是非常羡慕粗犷的武人。"
"真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了,你不知道军营里有多少人在羡慕你的斯文气质。"
"人的通病了,哈哈......"两人相对大笑。
回头看时,盛挺松来时的坐骑早已不见踪影。
盛挺松道:"幸好东西都在这儿。"拍拍挂在马上的袋子。
"还带东西出来了?什么呢?"柳言好奇。
"不过是酒和食物。在营里闷了几天,今天总要尽兴以后才回去。"
两人找了个地方下马休息。
盛挺松道:"独饮无趣,我舞剑助兴如何?"
柳言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不见如何做势,一团银光便泼洒开来。然每一次顿挫之间,节奏宛然,真个是矫若惊龙,凝如清光。
柳言但觉其身体舒展到极至,动作矫健利落,偏偏又有说不出的从容优雅,直看得心驰神摇,说不出的舒服。
舞到兴发,盛挺松清啸长吟,逸兴飞扬。
柳言也看得击节叫好,无比艳羡。
此时的盛挺松,眼中精芒闪现,身如惊天游龙,英姿勃发,豪气干云,在在显出一代战将的气势,正是柳言无比欣赏的模样。
"好!"突然冒出来的叫好声吓了柳言一跳。盛挺松倏然收势,眨眼间便已守护在柳言身侧。

第七章 心已动
"好!"突然冒出来的叫好声吓了柳言一跳。盛挺松倏然收势,眨眼间便已守护在柳言身侧。
定睛看时,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眉眼灵动,甚为可爱。
盛挺松讶然:"悦韵,你怎么会在这里?!"
忙为柳言介绍:"这是我们小妹悦韵,年纪尚小,很是调皮。"
柳言忙见礼:"陆小姐。"
那叫悦韵的少年,不,小女孩先是一怔,继而噘嘴:"大哥,哪有人象你这么诋毁妹妹的。"又笑:"这位先生,我姓李。"不着痕迹的打量柳言。
"啊,抱歉,我以为是陆将军的千金。"这女孩儿跟月姨有几分相似,他理所当然这么认为了。
盛挺松笑道:"不是,她......"
"承母姓。"柳言跟他异口同声。
悦韵眼睛一亮:"先生是第一个猜到的呢。大哥,你还没跟我介绍这位先生是谁呢?"
"你应该可以猜到的。"
"柳先生?!"悦韵惊喜,"想不到柳先生比我还先到军营。"
"看来你是听说柳先生会来川西,所以才一个人溜出来的。"
悦韵脸红抗议:"大哥说什么呀。你十二从军,二哥十四从军,我今年也已经十四岁了,我到军营来,有什么不对?不过......"她转一转眼珠,"柳先生果然人如其名,眼见比耳闻更出色,不枉此行啊。"
不要说柳言尴尬,盛挺松也是哭笑不得:"行了吧,你?开句玩笑,你就开始妆疯。有点女孩子的样子好不好?"
一边跟柳言解释:"家里三个男孩子,这丫头从小跟着我们乱跑,到底惯出这样野的性子来,言不要介意。"
柳言笑道:"李小姐天真率性,很是难得。"
悦韵皱皱鼻子:"柳先生不要再‘李小姐'、‘李小姐'的叫了,我听着很别扭呢。叫名字好了。"
柳言为难。
其时大唐女子,十三四岁适人的很多,悦韵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还是一团孩气,可是毕竟已是个婚龄女子了,况且还是个千金小姐,这一叫名字,以后就说不清楚了。不自禁的看向盛挺松。
盛挺松微笑道:"没关系的,家里人都这样叫她。"
柳言心一跳,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的看向盛挺松。
后者自悔失言,连忙顾左右而言他:"悦韵,你刚才躲在哪里?我竟没有发现。半年不见,你的功力精进如斯?"
悦韵在一边抿嘴笑,她刚刚听到大哥直接说出她是女孩儿,就发现这位柳先生在大哥心中非比寻常。如今言语试探之下,果然发现大哥简直对柳先生视同家人。听他转移话题,也不戳破,只是道:"我刚才躲在下面。"
盛挺松他们这才注意到他们找的背风之处,是一个大的土丘,土丘下面,却有个不起眼的缺口。不大,不过李悦韵身体纤细,藏在里面绰绰有余。
"我本来在这儿休息。"她扬扬手里的干粮,"听到马蹄声,就躲起来了。"
盛挺松"哼"了一声:"听到我的声音,为什么还不出来?"
"因为呀......"李悦韵拖长了声调,"我想看看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里藏着一个人啊。"
饶得盛挺松脸皮厚,也不禁微微有些脸红。
刚才共骑过来时心荡神旌,哪里还有心思看顾周围情况?况且这里是在军营东边,距敌营极远,未免有些放松警惕了。竟给小妹嘲笑了去。
悦韵目的达到,也不为已甚:"对了大哥,好久没看到你舞剑了哦。我记得还是我挺小的时候看见过一次,后来你练的一直都是长枪。不过你的剑法一点都没有荒疏呢。"
"在家的时候我心情一向平静,哪里会舞这套剑法?"
悦韵怔了怔:"对哦,这套寻玉剑法又名‘七情六欲',好像是专门用来发泄情绪的。"
柳言奇道:"还有这样的剑法?"抛开刚才的怀疑,不再去想,万一误会......
盛挺松笑了:"是家母好玩自创的,所谓‘寻玉',其实也就是寻找一个平静的心情。不过是剑法凌厉,可以发泄情绪罢了。差不多武功学到一定的程度,都能达到这个功效。不过很少人单纯拿来发泄情绪倒是真的。"
"是吗?原来武功还有这个效用?我还真不知道。有机会也要学一学。"
盛挺松诧异:"言不会武功吗?"
"是啊,所以说我文弱啊。"
盛挺松更见诧异:"你不是会内功?"
柳言莫名其妙:"那是养生调气的,跟武功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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