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笛者————A.J.

作者:A.J.  录入:11-30

吹笛者

序章

......在所有我们检查过的性倒错者身上,我们发现这一事实,即在他们的童年早期,经历过一段围绕着某一女性(通常是母亲)的强烈而短暂的时期。此后,他们将自己认同于此一女性,并将自己当作性爱对象。也就是说,他们起始于自恋基础,追寻着像自己一样的年轻男性,他们爱这样的男人就像母亲爱他们一样。此外,我们常常发现,性倒错者并非对女性的魅力无动于衷,只不过将女性唤起的兴奋转移到了男性身上。于是他们终其一生不断重复着性倒错引发的机制,他们追寻男人的冲动原是由不断逃离女人的结果所决定的。
──佛洛伊德·西格蒙德〈性学三论〉

那个有着一头金红色鬈发的小女孩正歌唱着,在阳光洒下的碧绿庭园里转着圈,她浅蓝色的洋装有着精巧的蕾丝滚边,蓝色的缎带与蝴蝶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可爱的裙摆随着每个动作而飘动,毫无邪气地露出那包覆在白色长筒袜下的稚嫩双腿,她是如此快乐,如此无邪;当她眨着那双碧绿色的漂亮眼睛注视一朵跟她同样美丽的花,或是接着唱起下一首童谣的时候,几乎让人以为这世上所有的罪恶与黑暗都困扰不了她的纯粹。
那年,她仅有十岁。
在她还没有迎接她十一岁生日的那一天,她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很少人认识、或是记得过她,只因为她在这世上停留的时间实在太短。

他独自站在她的画像前,看着她画中甜美的微笑,那头金红色的长发披散在画中人娇小的肩牓上,绿色的澄澈双眸充满无邪与天真。他想念她,但他也明白自己无法再见到她。
他年约二十来岁,此时伫立于一间位于阁楼的斗室内,今天就跟那天一样是个阳光普照的日子,阳光从小窗外洒进来,洒在他金红色的短发上;他的头发末端有着些许鬈度,就像那画中鬈发的女孩一般。他那双在金框眼镜后面的碧绿色眼眸柔情地望着那幅女孩的肖像;女孩的五官与他惊人地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有着一丝画中人没有的悲伤。
他抚上画框的一角。「我好想妳,伊莉丝。」
在画的一角,书写着一些字:「伊莉丝·左拉绘于十岁」
他依恋不舍的将画以布帘盖起,步出阁楼,将那个房间的门牢牢锁上。
这扇门的钥匙,只有他才有,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侵犯这间房间的私密──只有他才能永远保有在这扇门后,伊莉丝不朽的笑靥。那是只有他才能独占的美好以往,而那些时光不会再回来,伊莉丝也是。
他步下楼梯,看见一名同样有着金红发色,年约十三、四岁的少女开心地向他跑来。「瑞多哥!楼上是什么啊?」
「是妳不会有兴趣的东西,莎乐美。」瑞多哄小孩似的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哥!」她推开瑞多。「你别想用这种敷衍态度骗过我喔。」她淘气地对瑞多眨了眨眼,童稚的脸上流露出了几分女人的性感。
瑞多抖了抖睫毛,他痛恨这个年纪的暧昧不明。「妳该去练舞了,莎乐美。」他的语气冷淡:「怠于练习会让妳变得迟钝。」
莎乐美不以为然的对瑞多吐了吐舌头。「我就算一天不练习也不会怎样的,我的舞技可是全年级中最优秀的呢!」说罢,她便轻灵的在长廊上舞了起来,那舞姿就如同一个在森林里穿梭的妖精,她的长发随着每一次转圈而甩动,轻薄的连身短裙随着她的跳跃而扬起,她修长的双腿宣告着她正要从女孩蜕变为女人,而她已开始发育的胸部则在每一次的弯腰、转身中,从她略嫌低的领口中展示着它们的存在。
「好了,够了!」瑞多不耐的打断莎乐美的舞蹈。「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跳给我看。」他端正的眉毛紧蹙着。
「可是你以前明明很喜欢看我跳舞的......」莎乐美有些失望的嘟着嘴。
「我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可以吗?去别的地方跳,莎乐美,这里太窄了。」
「你总是这么说!」她突然气愤地爆出一连串抗议:「你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喜欢我做的任何事情,可是......可是现在......」她开始哽咽。「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一副冷淡的样子,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讨厌我了?你就不能告诉我吗?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要怎么改呢?」她开始垂下头哭泣。
瑞多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哭,他记得以前当莎乐美还小的时候,每当看她哭都会让他心疼不已,但是现在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却只让他感到一股厌恶,因为他知道哭泣总是女人惯常使用的手段之一。
「......哥,你说话啊......」她走近瑞多,满脸是泪的抬头仰望着他,而瑞多注意到她竟然还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几乎是反射性的将那只手挥开,而莎乐美因此跌倒在地。
他愣了一下,他自认自己刚才的力道根本就没有很大,但她居然就跌倒了,并且继续坐在地上嘤嘤哭泣着;他立刻从错愕转变为厌恶,他觉得她根本就是在矫揉作态,而她此时在地上哭泣的委屈模样更让他打从心底感到恶心。
一股不耐与嫌恶从他的胸口涌上来,他想将眼前这种令他作呕的景象立刻逐出他的世界,并且永远不要再看到。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揪起莎乐美的头发──那头他曾经由衷喜爱的金红色长发,不顾她的拼命挣扎以及尖叫哭喊,将她拖过长长的走廊直至尽头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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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着大雨,而他独自站在那个阁楼的小房间里。
在他的面前,仍旧挂着那幅伊莉丝的肖像画,而在他的身旁则立着一个画架,上头同样摆着一幅女孩的图画。
画架上的那幅画中女孩虽然也有着金红色的鬈发以及碧色的双眸,但与墙上那幅却并非同一人。
他抚着画架上的那幅画,深情却又有些怅然若失地看着画中的女孩,画中的一角写着女孩的名字:「瑞多·左拉子爵之妹·莎乐美·左拉绘于十岁」
他没有忘记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个阳光普照的日子,他在教会开设的孤儿院中见到莎乐美的那一天。
当时,莎乐美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她金红色的鬈发及那双碧绿的双眸则让他惊异不已──因为那与伊莉丝是如此相似。
他无法遏止当自己初次看到莎乐美时,那股强烈的怀念以及爱恋;他想照顾她,将她放在手掌心上好好疼爱;他情不自禁地想要收养这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而他也确实达成了他的希望──他顺利地将莎乐美接到了自己的宅邸内,给她一切最好的,将自己所有的爱放在她的身上──为了补偿他来不及给伊莉丝的那份爱情,也为了他对莎乐美所燃起的那份热情──非关情欲,只是单纯地想照顾她,看着她陪在自己的身边。
他曾经以为这样的幸福会永远持续下去。
但他错了,随着莎乐美一天天的成长,他发现伊莉丝的形象正不断地在莎乐美的身上急速消失。她变了,变得愈来愈像个女人,她不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女孩,而渐渐地变得工于心计,卖弄风情,并且矫揉造作。尤其是当她察觉到她正逐渐失宠之后,她就变得更加想要讨好他,想让她自己继续在这个家里像个公主般备受呵护。而当她想讨好他时,他只会更加觉得她恶心,而她根本丝毫未觉自己想讨他喜欢的行为本身就令他作呕。她这种因为愚蠢所造就的恶性循环已经让他无法再跟她相处,甚至连跟她呼吸同样的空气都让他觉得不快,因为光只要想象她的任何举动都令他极端生厌。
他轻叹一声,他怀念这幅画中的美好时光,他想念着当莎乐美仍是个小女孩,仍像个纯洁天使般的那些过往日子。
他抬起头再次凝视着墙上的那幅画,他知道他还是忘不了伊莉丝,他无法不觉得伊莉丝的形象是最美的──只因为她会永远停留在她十岁的那天午后,而她的美丽永远不会改变。
莎乐美曾经一度令他感到她与伊莉丝是如此的相像,但如今那种神性,纯粹的美丽已然自她的身上褪去,她不再拥有像伊莉丝那般的美,而逐渐变成一个无趣的、庸俗的女人,他对这样的转变感到痛心与失望,但他也明白他无力阻止。
他相信这世上必然还存在着像伊莉丝那般完美的女孩,他相信若是真正拥有像她那般美丽与纯洁的女孩,就算随着岁月而成长也绝对不会像莎乐美那样,变成一个做作、恶心的女人,而会永远保持着那份圣洁与神性;莎乐美背叛了他,她没有如他期望地成为一个更加完美的女子,而是任自己堕落得任性、娇蛮。他告诉自己,是莎乐美背叛了他的爱,而一定还有其她的女孩能够符合他的期望──莎乐美不会是唯一的,他一定能再次找到跟伊莉丝一样完美的女孩,他如此相信着。
他站在伊莉丝的画前,静静地笑了,窗外黑暗的天空此时劈下了一道闪电,照亮了他的脸,也照亮了那幅伊莉丝不再存在于这世上的笑靥。当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他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

那一天,莎乐美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再也没有出现过。
就像伊莉丝一样。
他的唇边漾起了一股森然的笑意。
他拿起纯白色的布帘,盖起画架上的那幅画,也将墙上的画掩盖起来,然后他步出阁楼,将那个房间的门牢牢锁上。

第一章

当天晚上,月亮高挂天空,家家安睡,到了半夜,小城的空中忽然响起了清澈的笛声。笛声飘扬着,每一家的小孩都跟着笛声跑到路上,跟在吹笛人的身后。他一边吹着笛,一边往山上走去,所有的孩子跟在他身后,走着走着,月光渐渐被云挡住,吹笛人和孩子们愈走愈远,最后全都消失在山里面。
──德国童话〈斑衣吹笛人〉

一辆气派的车驶进庄园,驶过清幽的林荫大道,最后停在一座典雅的大宅前。仆役有礼地上前将车门打开,然后这家的主人便带着一名稚龄的女孩步下车来。
女孩看来有些怯生,她茫然地看着眼前对她而言全然陌生的一切,然后无措地抬起头看着身旁牵着她的手──那戴着金边眼镜的年轻男子;而男子只是温柔地对她笑了笑,然后一把将她抱起。
「爱丽丝,」瑞多附在她的耳边说道:「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妳的家啰。」
当女孩开心的跑进大宅时,她那一头偏红色的金发愉快地飘扬着,她穿著一身紫萝兰色的洋装,发上的缎带随着她的奔跑而飘动,她转过身,一双绿色的美丽眼眸注视着站在门口的瑞多,彷佛在问「这是真的吗?」
瑞多对她点点头,而女孩脸上露出了笑靥。
他走近雀跃的女孩,蹲下并握住她的双手,女孩则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爱丽丝,答应我一件事好吗?」他说。
「好啊,」爱丽丝眨着那双无邪的眼睛。「什么事?」
「答应我,」他绿色的眼眸此时透着一股悲伤。「永远都不要改变......永远保持现在这样好吗?」
「......这样是哪样?」这个问题显然困扰了女孩的思考,她并不了解瑞多想说的是什么。
瑞多看着她,然后露出了一个自嘲般的笑。「不,现在我们不用去想这些,」他双手轻握住爱丽丝娇小的肩膀。「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爱丽丝。」
「嗯......」女孩纵使没能理解他的话,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乖孩子。」他欣慰地摸了摸女孩的头。
今天就跟那天一样,是个阳光普照的日子。
瑞多看着那个跟伊莉丝一样,有着金红色长发与碧绿双眸的小女孩在阳光洒下的庭园里玩耍,不禁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这样的幸福将会永远持续下去──他如此相信着。

那个早晨,爱丽丝看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爱丽丝发着高烧,这让瑞多吓坏了,他明明是那么小心地呵护着她、将她照顾得好好的,怎么她会生病了呢?他怒骂了所有服侍爱丽丝的仆役,并且在等待医生前来的期间不断地抱怨医生的迟来(尽管距离通知医生的时候才过了五分钟)。
他坐在床边,心疼地看着躺在床上受着病痛之苦的爱丽丝,他会因为这样而失去她吗?不,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好不容易再次找到了一个如同伊莉丝一般完美的女孩,他还没有好好爱她,还没有见到她成长为自己理想中的女性,他绝对不要就这样失去她。
「医生呢?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来!」他一把站起身来,愤怒地对门外大吼,然后他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此时正站在门外。
「我这不是来了吗?先生。」那人有些慵懒的回道,然后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表。「才过了十分钟而已,你有点太心急了吧,先生。」
瑞多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毕雪医生呢?」他谨慎地问道。
「我就是毕雪医生。」男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我是说费曼·毕雪医生。」他充满敌意的盯着眼前不过二十来岁,并且还绑了个马尾的轻浮男子。
「我是他儿子,先生。」他不以为然地看着瑞多。「我的名字是丹尼士·毕雪。请借过一下好吗?我要看病人的状况。」
说是这样说,但他几乎是一把就抓住瑞多的肩膀并将他挪开,粗鲁的力道让瑞多不由得轻叫了一声。
他奇怪的看了瑞多一眼,而瑞多则有些窘态的看着他。
「抱歉,弄痛你了?」
「......你先去看爱丽丝的情况吧。」瑞多不悦地说道,并立刻放下自己揉着肩膀的手。
「喔,那当然,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他走近床边,然后拉了张椅子坐下,将他的手提袋打开,取出了听诊器,开始察看爱丽丝的病况。
瑞多走到一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然后一手又无意识地开始揉着那刚才被弄痛的肩膀。
「还会痛吗?」直到说这句话的人站在他面前时,他才发现他刚才一直都在发呆,而自己的手仍然抚着肩膀。
「爱丽丝的情况怎么样?」他放下手,不安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烧已经退了,等下我再开些药给她就行了。」年轻的医生随意地说道。「对了,你肩膀没事吧?」
「......没事。」
「是吗?」然后他冷不防地碰了瑞多的肩膀一下,而瑞多几乎是立刻就叫出声来。
「你听起来不像是没事,先生。」丹尼士收回手,并且严肃地对瑞多说道。「要不要我看看,说不定比你想象中严重。」
「......我以为你应该是内科的医师,毕雪先生。」瑞多回道,而语气仍然充满戒备。
「处理一些瘀伤之类的倒还过得去。」他轻松地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从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小罐东西,将它放到瑞多手上。「这是创伤药,我想它会对你有用。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就请通知我,左拉先生。」他有礼地说。
「我会的,毕雪先生。」

事后他很明确的肯定,那药根本没用。
当天他便发现自己的肩膀确实是瘀伤了,于是他便涂了些那医生给他的创伤药,但是他涂了药之后反而觉得搔痒难耐,并且该处还开始有红肿的迹象,这令他连穿脱衣服时都感到极端不适。
「这是过敏。」丹尼士检视着那处红肿的伤,简单扼要地下了这么一个结论。
「你的药有问题,毕雪先生。」瑞多不快地说着──他的不快有一部份包括他现在必须脱掉衣服给这个他不怎么喜欢的家伙检视瘀伤这件事。
「我给别人用过都没事,就你这样而已。」然后他接着又加了一句:「我还没看过皮肤像你这样娇贵的男人。」
瑞多不悦地还想再回些什么,但是他并不想打扰一个正专心在处理自己伤口的人,于是乖乖闭了嘴。
「好了。」包扎结束后他满意地说道。「这样就可以了,等到该换药的时候我会再来。」
「伤什么时候会好?」瑞多无助的望着正打算走出房门的丹尼士。
「很快,过个几天就可以痊愈了。」他给了瑞多一个保证性的笑容,看到瑞多脸上的表情变得舒缓些时,才转身走了出去。
他步出大宅,坐进自己的车内,发动它并驶出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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