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宁将下颌抵于陆怀鸩心口,双目灼灼地盯紧了陆怀鸩:“改日我们一道去浴池沐浴可好?”
陆怀鸩心下悸动:“好。”
谢晏宁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便阖上了双目。
陆怀鸩以指为梳,本不想打扰谢晏宁,但又忍不住道:“不知上官淩所言真假,我认为无论如何,我们都须得去一趟观翠山。”
——姜无岐曾道其阅读过前人所著一医药典籍,其上记载‘相思骨’分布于鬼山、陟溪山以及观翠山,现下只余下观翠山,他们尚未踏足过。
谢晏宁霎时清醒了过来,即刻睁开了双目:“宝宝目前三月大,待宝宝再大些,我身形臃肿,恐怕行动不便,若是待我将宝宝产下,夜长梦多,不知上官平是否会抓住我这一弱处加以利用?不若过几日我们便启程去观翠山吧?”
“全数……”是弟子的过错。
陆怀鸩本能地欲要向谢晏宁请罪,心知谢晏宁并不喜欢他如此言语,遂立即将尚未泄露的六字咽了下去。
谢晏宁自是知晓陆怀鸩所想,遂摇首道:“并非你的过错,上官平拥有千年修为,你仅仅一十三年的修为,你不及他理所应当。”
他此言并未偏袒陆怀鸩,陆怀鸩却并不受用。
“我……”陆怀鸩在谢晏宁唇上亲了一口,“我想保护你与宝宝。”
谢晏宁提议道:“待我产下宝宝后,我们便双修吧?较你独自修炼要快许多。”
陆怀鸩当然听闻过双修之法,登时面红耳赤。
谢晏宁见陆怀鸩并未反对,暧昧一笑,后又蹙眉道:“不过观翠山那只绿孔雀生性暴躁,且喜食人,向其求取‘相思骨’不知会如何?但我们若是偷偷进观翠山寻找‘相思骨’,若是被绿孔雀发现了,后果难料。那绿孔雀乃是上古凶兽,世间能与其匹敌者寥寥无几,即便我处于全盛时期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将他制服。”
陆怀鸩顿觉自责,不敢表露,但暗暗地咬了一口自己口腔内壁的软肉。
谢晏宁有了决定:“我们便先向其求取‘相思骨’,如若不成,待我产下宝宝后,再作打算。”
陆怀鸩别无法子,不得不颔了颔首。
陆怀鸩神情凝重,引得谢晏宁笑道:“或许那绿孔雀并无传闻中的暴躁,你勿要太过担心,大不了我们便不要那‘相思骨’了,左右有你做‘相思骨’,我快活得很,每月十五至二十加强书院的守卫便是了。”
“为了你的安全,隐患必须根除。”陆怀鸩口中如是说着,心中却无把握。
谢晏宁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睡吧,你已有数日未得好眠了。”
陆怀鸩生恐谢晏宁忧心,旋即阖上了双目。
谢晏宁以指腹摩挲着陆怀鸩眼下的青黑,接着环住了陆怀鸩的腰身。
半个时辰后,俩人终于接连睡着了,桌案上的喜烛却还醒着,并活泼地摇摆着,烛光透过喜帐,隐隐约约地映出了俩人身体密合的模样。
三日后,堪堪入夜,俩人用罢晚膳,谢晏宁去了书房,而陆怀鸩则练剑去了。
陆怀鸩这剑练了不过一炷香,便见拢竹向他行来。
拢竹到了陆怀鸩面前,向其福了福身,才道:“尊上请夫人过去。”
谢晏宁从不会在陆怀鸩练剑之时,着人请他过去,故而,他害怕地问道:“夫君莫不是出事了吧?”
——床笫之上,陆怀鸩时而唤谢晏宁为“晏宁”,时而唤谢晏宁为“夫君”,时而唤谢晏宁为“娘子”,在外人面前,他向来唤谢晏宁为“夫君”。
“尊上并未出事,夫人毋庸多虑。”拢竹转过身去,“请随我来。”
陆怀鸩松了口气,将“扬清”送入剑鞘,跟上了拢竹的脚步。
拢竹甚是好奇陆怀鸩是如何让谢晏宁动心的,但又不能以下犯上,窥探主人隐私,憋得甚是难受。
她思来想去,还是问道:“尊上素来不近女色,亦不近男色,夫人是如何让尊上近男色的?”
起因自然是“相思无益”,至于后来,是因为自己让谢晏宁很舒服么?
陆怀鸩其实不太懂谢晏宁为何会心悦于自己,苦思冥想中,前头的拢竹已停驻了脚步。
他一抬眼才发现拢竹将他带到了偏殿前,这偏殿设有浴池,浴池以上好的玉石砌成,引了山中的温泉水,热气蒸腾着。
拢竹并未得到答案,不便追问,恭敬地退下了。
陆怀鸩尚未靠近浴池,一泼水直直地冲着他袭了过来。
他一下子成了落汤鸡,却见谢晏宁无辜地笑道:“怀鸩,你这衫子湿了,不若剥下来吧。”
他听话地褪尽衣衫,踏入了池水当中。
谢晏宁并不客气,将陆怀鸩好好地撩拨了一通,末了,竟是故意轻弹了一下,满意地闻得了陆怀鸩的闷哼后,他又一本正经地道:“我邀你共浴,可未怀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你怎地变作了这副模样?”
陆怀鸩伸手圈住谢晏宁的腰身,舔吻着谢晏宁的唇瓣,软声软气地道:“夫君,你勿要欺负我了。”
陆怀鸩愈发会撒娇了,教谢晏宁的心脏软得一塌糊涂,起初,谢晏宁是半推半就,未多久,便情不自禁地主动了起来。
片刻后,他的后背抵住了浴池边缘,然后,他改用双手撑于浴池边缘,再然后,他躺在了床榻之上,末了,他的身体如同心脏一般软得一塌糊涂。
半梦半睡间,他听见陆怀鸩问道:“夫君,你为何心悦于我?”
他暗哑着嗓子答道:“你的存在本身便是原因,你乃是我的宝藏,除了爱自卑,喜自责之外,我觉得你无一处不好。”
陆怀鸩双目通红,他想说些甜言蜜语,奈何拙于言辞,绞尽脑汁,只吐出了一句:“你亦是我的宝藏。”
第101章 番外二 · 上
两日后,俩人便启程往观翠山去了,此去千里,由于谢晏宁变得愈加嗜睡了,陆怀鸩为了能让谢晏宁在马车内睡得更舒服些,努力将马车驾得平稳些,再平稳些,以致于多浪费了三日方才赶至观翠山。
六月十三,一早,马车行至观翠山山脚下,陆怀鸩一拉缰绳,令马车停下,又扯开了车帘子,轻声道:“晏宁,我们到观翠山了。”
谢晏宁正好眠着,面上泛着红晕,教陆怀鸩情不自禁地在其额上亲了一下。
陆怀鸩踟蹰着是否该当让谢晏宁再歇息一会儿,竟猛地被谢晏宁扣住了手腕子,紧接着,更是被谢晏宁压在了身下。
谢晏宁睡意未尽,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而后,低下首去,不满地噬咬着陆怀鸩的唇瓣:“你闹醒我做什么?”
谢晏宁的噬咬分明含着些微惩罚性质,却从齿尖漫出一股子酥麻,须臾,遍及了陆怀鸩全身上下的每一条筋络。
陆怀鸩伸手将谢晏宁的后脑勺往下按,旋即反客为主,侵入了谢晏宁的口腔。
唇齿相接的滋味美妙得难以形容,不满当即烟消云散了。
谢晏宁承受着陆怀鸩的亲吻,整副身体不断不断地发软着。
一吻罢,他直觉得自己将要融化于陆怀鸩怀中了。
陆怀鸩一手轻拍着谢晏宁的背脊,一手抚摸着谢晏宁的肚子,歉然地道:“对不住,我不该闹醒你,但是晏宁,我们已到观翠山下了。”
谢晏宁闻言,一身的肌肤顿时紧绷了起来,待吐息平稳后,又朝着陆怀鸩道:“我们这便上山去吧。”
传闻那绿孔雀独居于观翠山顶,谢晏宁即便想递拜帖都无人可送,索性直接上了山去。
观翠山一片郁郁葱葱,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天已渐热,谢晏宁仅着了一身薄薄的锦衣,明明早已入魔,瞧来却是恍若谪仙。
方至半山腰,不知从何处窜出一个男童,直直地扑入了谢晏宁怀中。
谢晏宁低首一望,这男童约莫五六岁的年纪,生得玉雪可爱。
绿孔雀的气息隐隐约约地从这男童身上透了出来。
传闻中的那绿孔雀已有上万年的道行,绝不可能这般年幼,这男童十之八/九便是从绿孔雀所产下的孔雀蛋中孵化出来的。
谢晏宁试探着问道:“小公子,你能带我们去见你的父亲么?”
男童摇首道:“我最讨厌父亲了,才不要带你去见父亲。”
这男童是与父亲吵嘴了,所以离家出走么?
见男童从他怀中出来,抬足便要走,谢晏宁一把抓住了男童的手臂道:“你父亲会担心的。”
男童气呼呼地道:“我就是要让他担心。”
谢晏宁建议道:“你独自下山太不安全了,我们同你一道下山可好?”
男童毫不设防地道:“你能带我下山吃好吃的么?”
谢晏宁当即颔首道:“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想吃。”男童的双目亮晶晶的,点亮了气呼呼的小脸蛋。
为免这绿孔雀幼崽走失,谢晏宁松开他的手臂,继而朝着他伸过手去:“牵着我的手好么?”
男童并不怕生,乖巧地牵住了谢晏宁的手。
谢晏宁本是出于私心,但这绿孔雀幼崽的手软软的,教他忍不住错觉得正牵着自己孩子的手。
一旁的陆怀鸩因为道行不足以分辨出这男童的气息,传音道:晏宁,我们还是快些上山吧,今日已是十三,再过两日,你又将会在夜间失去神志,耽搁不起,待得到“相思骨”,我们再带这孩子下山吃好吃的吧?
谢晏宁回复道:这孩子并非寻常人家的孩子,而是那绿孔雀的孩子,目前我们不知绿孔雀脾性如何,不若以这孩子为突破口,待这孩子过了气头,总归是要回家的。
他又问男童:“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童答道:“叶埙。”
埙乃是一种乐器,甚少有人会以埙作为人名。
谢晏宁好奇地问道:“你父亲为何要为你取这个名字?”
“因为父亲心悦于爹爹,爹爹名‘奏’,我们便都用了乐器为名。”叶埙发问道,“你们又唤作什么?”
“我唤作谢晏宁。”谢晏宁一指陆怀鸩,“这是我夫君,唤作陆怀鸩。”
叶埙侧首望着陆怀鸩道:“你脸红了。”
陆怀鸩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面颊,确实烫得厉害。
叶埙催促道:“我们快些下山吧,要是有人追来便不好了。”
在叶埙的催促之下,三人很快便下了山,上了马车,往镇上去。
叶埙很是活泼,一路上叽叽喳喳的。
方至镇上,叶埙便闻着香味下了马车去,冲到一家煎饼铺子前,扬声道:“我要一个鸡蛋煎饼。”
他又回首问谢晏宁与陆怀鸩:“你们要么?”
谢、陆俩人便也要了鸡蛋煎饼。
叶埙目不转睛地盯着摊主的动作,盯得摊主浑身不自在,直到热气腾腾的鸡蛋煎饼送至他手中,他才放过了摊主。
他三下五除二地吃罢鸡蛋煎饼,又抢在陆怀鸩之前,豪气地取出六枚铜钱放于摊子上。
“多谢叶小公子。”谢晏宁一手拿着鸡蛋煎饼,一手又牵住了叶埙的手。
叶埙接着往早膳铺子去了,要了十只生煎包与一碗绉纱馄饨。
谢晏宁食欲不振,便仅要了一碗黑米粥。
而陆怀鸩则要了粢饭团与一碗咸豆浆。
三人吃罢后,叶埙又去买了海棠酥、桃花酥、莲蓉开口酥、绿豆糕、盘丝饼、樱桃以及荔枝,直将带出来的银钱用得一文不剩方才罢休。
叶埙买得太多了些,自己根本提不了,只得接受了谢、陆俩人的好意,由俩人帮忙提着。
叶埙在镇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明明已然身无分文,却仍旧不愿意回家。
谢晏宁发觉叶埙不住地往观翠山的方向望,想必叶埙其实很是希望爹爹与父亲来寻他吧?而他之所以买这许多吃食,定然是为了与家人分享。
故而,谢晏宁柔声道:“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叶埙嘴硬地一口拒绝了,并生气地甩开了谢晏宁的手。
恰是这时,有一个少年从不远处走来,到了叶埙面前。
这少年怀中抱着一只羽毛鲜艳的绿孔雀,这绿团子即刻从少年怀中,飞到了叶埙怀中,为了不吓着凡人,以极低的音量道:“二哥哥,二哥哥。”
话音尚未落地,又有一个女童与一个男童向着叶埙冲了过来。
谢晏宁赶忙从叶埙手中接过盘丝饼,其后叶埙便被扑了满怀。
叶埙险些倒地,被陆怀鸩托住了背部才勉强站稳。
他堪堪站稳,突然瞧见叶长遥与云奏向他走来,故意转过首去,不看他们。
谢晏宁心知来者一个乃是修仙者,而另一个便是那绿孔雀了。
——怪不得叶埙身上的绿孔雀气息并不浓郁,却原来叶埙并非绿孔雀纯血。
谢晏宁心生警惕,下一瞬,那绿孔雀已护于孩子们面前了,继而望住了他,质问道:“你便是魔尊谢晏宁么?你此来所图为何?”
谢晏宁见绿孔雀神态温和,不似传闻般暴躁,反是其伴侣瞧来不好相与,出言解释道:“本尊对令公子并无恶意,本尊为求‘相思骨’而来。”
“‘相思骨’?”绿孔雀——云奏摇首道,“我不曾听闻过‘相思骨’。”
陆怀鸩插话道:“姜无岐姜道长曾道他阅读过一典籍,其上记载观翠山上分布着‘相思骨’。”
“姜无岐……”云奏并不识得姜无岐,仅听闻过姜无岐之名,其人原是醍醐道人的高徒,后为了那鬼山千年恶鬼酆如归脱袍还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