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留意,身边的那名女神脸色瞬间黑了。
这原本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放在整个宴会厅中并不起眼。
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观察着这边的动向。
有些事情,一旦破开了一个口子,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源源不断的美貌女神寻找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靠近他,赫尔墨斯笑着接受。
她们欣喜若狂地坐在他的身边,神色眼神皆流露出能够接近魔渊主神的愉悦和期待。
“哇哦,左拥右抱。”金发少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吊灯上飘了下来,在赫尔墨斯身后环着手臂。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颇有几分查岗捉奸的意味,“啧啧,您可真是幸福啊,赫尔墨斯大人。”
虽然这么说着,温黎内心却很同情。
社交恐怖分子也不好做啊。
这么多陌生人一拥而上,温黎觉得好窒息。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她是赫尔墨斯的话,她可能已经尬死了。
她想了想,决定稍微拯救他一下。
“您在这里享受,我却要无聊死了。”少女仗着自己不会摔倒,直接放松了身体像漂浮在水面上一样飘在空中。
赫尔墨斯眼底的笑意更真实了几分。
她在他面前慢悠悠地滚来滚去,看上去又轻盈又柔软,一边高声抱怨着。
“我不管,我才是您现在的未婚妻,您怎么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情来!”
“我要出去散步——这里空气太闷了,您陪我一起去!”
“现在!立刻!马上!”
说完这句话,她就直接朝着宴会厅的露台方向掠了过去。
仿佛根本不怀疑他会跟上来。
赫尔墨斯盯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闷笑一声。
他眸光专注,引得身边几名女神频频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她们再一次狐疑地转回头的时候,赫尔墨斯已经端起重新被斟了酒的高脚杯。
手腕摇晃,暗红色的酒液漾起深深浅浅的涟漪,他抬起眼。
“今天就到这里吧。”赫尔墨斯微笑起身。
“接下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宴会厅中空下来,宽大的露台边缘护栏上摆着两杯酒。
赫尔墨斯靠在护栏上。
夜幕中只有血月高悬,猩红的月色洒落在他肩头,为他身上的长袍镀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光边。
哥特式的宫殿也折射着血月的光辉。
宴会厅的位置很高,护栏之外像是深渊一般,看不见尽头。
哪怕是神明,如果没有能够在空中如履平地的神术,一不留神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可另一道身影却完全不受影响。
赫尔墨斯的视线越过护栏,看向那个迎着月色的纤细少女。
她正专注地和护栏上摆着的高脚杯作斗争。
少女白皙修长的指尖左戳一下右戳一下,却根本触碰不到高脚杯,半截纤长的手指被冰冷的玻璃驱散。
她却仿佛乐在其中。
或许是从刚才那样令她不悦的场合里脱身。
又或许是他真的如她所愿,短暂地放下了一切算计舍下了所有人,只陪着她。
偌大的露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个人乐此不疲地重复着毫无意义的动作,另一个人就这样靠在一边看她。
空气里很安静,却莫名沾染上一种朦胧而暧昧的气息。
过了不知道多久,金发少女终于对高脚杯丧失了一点兴趣。
她扬起脸,看向已经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的那道高大身影。
“您来啦?这还差不多。”
金发少女再次重重哼了一声,但声音听上去很愉悦,“勉强算您合格了哦,赫尔墨斯大人。”
“原本,我可是想把您开除未婚夫籍的。”
血月的光晕落在她脸上,出奇的并没有给人带来任何不详的阴郁感,反倒增添了几分血色。
她偶尔总是会说出一点他理解不了的话,但这一次他无师自通地理解。
赫尔墨斯笑了一下,嗓音悠闲又轻缓:“那么现在,我要感激你给了我这一次宝贵的机会。”
“我会认真珍惜。”
他端起少女摆弄了半天的那支酒杯,朝着虚空遥遥一敬,“直到遇见你的那一天。”
“想要遇见我可不容易哦。”
少女眨眨眼睛。
她半真半假地说,“那可是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能勉勉强强见上我一面。”
“您真的不怕?”
赫尔墨斯看着她,忽地笑了。
他没有回答,只是说:“你值得。”
金发少女脸上故作凶恶的表情瞬间僵在了原处。
她飞快地撇开视线,然后又忍不住把眼睛转回来,脸颊迅速聚集起一片红云般的绯色。
“啊啊啊——”她捂住耳朵欲盖弥彰地说,“您这样真的很犯规啊!”
赫尔墨斯眉眼间的笑意更深。
然而尼尔森的到来向来很会掐准时机。
“赫尔墨斯大人,终于找到您了。宴会还没有结束,您怎么提前决定终止?”
尼尔森从露台阴影处走出来,一眼就瞥见栏杆上摆放的两只高脚杯。
月影高高倾落下来,在栏杆上拖拽出两条瘦长的阴影,看上去孤寂而空洞。
尼尔森眸光微顿。
他来时好像的确听见了赫尔墨斯大人的声音。
“您在和谁说话吗?”
“在和我说话呀。”
尼尔森看不见,金发少女几乎已经贴到他的面门上。
她弯着腰把脸凑到他眼前,像是想让他好好看看她的样子。
一个人玩了一会,她又像是觉得无趣,撇了下嘴重新飘回了赫尔墨斯身边。
尼尔森丝毫不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眼睛也注视着赫尔墨斯。
月光猩红瑰艳地笼罩下来,将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成泾渭分明的两面。
一面在明。
一面在暗。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视线落在仿佛触手可及的血月上。
淡金色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
似乎是刚才那场晚宴抽干了他的力气,所以现在他什么话都懒得说,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皱眉又问了一句。
“没有谁。”赫尔墨斯的声线磁性华丽,语气却很淡。
“我是在等你。”
原来这杯酒是赫尔墨斯大人提前替他准备的?
尼尔森恍然大悟。
他朝着赫尔墨斯的方向靠近,陪着他一起靠在露台栏杆边缘。
然而就在他伸手去触碰另外一只高脚杯的时候,他的动作却被拦住了。
“这杯酒我已经喝过了。”
赫尔墨斯单手拿起那只孤零零的高脚杯,仰头将其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您怎么喝我的酒?”
“就算我碰不到它也是我的!”
“呜呜呜您欺负人……”
金发少女叽叽喳喳的抱怨声在他耳边响起,但赫尔墨斯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
他不紧不慢地将酒杯重新放下,才一脸懒散地抬眸。
“用这个吧。”
他话音刚落地,一串细腻的金色沙砾便自发在他身边的空气中沉浮。
几乎是瞬间,便凝集成一枚纯金打制而成的高脚杯。
这枚雕刻着狮鹫兽纹路的金色高脚杯被徐徐推到面前,尼尔森有些受宠若惊地说:“谢谢您,赫尔墨斯大人。”
但他没有留意到,赫尔墨斯另一只手将刚才那只高脚杯重新放在露台栏杆上,朝着距离他截然不同的方向推过去。
“这是给我的?”
温黎有点惊喜。
她根本就碰不到这杯酒。
说实话,在尼尔森出现的时候,她还以为赫尔墨斯会直接成人之美,把这杯酒送给尼尔森呢。
赫尔墨斯正与尼尔森交谈,温黎只当他现在没空闲回应她,所以只是随口感叹一下。
她却没想到,下一瞬她就对上他的视线。
“说起来,您真的没有后悔过放弃魔渊之主的位置吗?”
尼尔森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而赫尔墨斯就这样看着她。
他就像是没有听见尼尔森的问题,眼角眉梢流淌着淡淡的戏谑。
良久,赫尔墨斯对她轻轻挑了一下眉。
“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不可能抢走。”
温黎微微一怔。
哪怕是她根本触碰不到、派不上用处的一杯酒。
是她的,他也绝对不会分给任何人,而是选择了无声而不容置喙地守护她。
但这句话像是在回答她,又莫名和尼尔森的问题严丝合缝地契合了。
“您刚才说什么?”
尼尔森语气微顿,将赫尔墨斯刚才的话当作了对他的回应。
他将酒杯“啪嗒”一声放回栏杆上,转身正色道:“您平时对这些事情并不关心,但实际上,现在的魔渊里不知道有多少神明并不服从劳伦斯大人。”
——“他们依旧认为,您才是名正言顺的魔渊之主。”
赫尔墨斯指尖轻点护栏,慢悠悠抿了一口酒。
“你醉了。”
尼尔森却一把抓住他的手。
“念在我一直跟在您身边,忠心可鉴的份上。”
尼尔森另一只手扯下脸上狰狞的面具,露出一张苍白却清俊的脸。
他定定地注视着赫尔墨斯。
“可以告诉我,当年您在最后放弃继承权的原因吗?”
那种眼神十分复杂,像是在期待之中还蕴着什么更深的考量和探究。
赫尔墨斯薄唇笑意未变。
他侧身拂落尼尔森的手,淡淡地说:“我忘了。”
“怎么可能?!”
尼尔森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
他上前一步撑着栏杆,“这明明是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苍白的肤色都因为激烈的情绪涌动而染上血色,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目光灼灼地盯着赫尔墨斯。
而温黎却盯着尼尔森的脸,神情缓缓严肃起来。
这张脸,有点似曾相识。
究竟在哪里见过呢?
与尼尔森的反应截然不同,赫尔墨斯只懒懒散散地站在原地。
他垂着眸,视线落下来,用一种很无所谓的语气问:“很重要吗?”
“这不是您的真心话吧。”
尼尔森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赫尔墨斯,像是想要辨认出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
“要知道,您一直都是以魔渊最强大的神明身份露面的。”
“曾经追随您的神明们,大多也都是冲着这一点崇拜您、敬仰您。”
说到这里,尼尔森的语气微微沉下来,听上去有些诡异的阴沉。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他们一定会失望的。”
赫尔墨斯随意拨弄了一下额间的金坠,漫不经心地撩起眼睫。
“那很抱歉,但他们早晚都要失望。”
他云淡风轻笑一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们幻想中的那个人。”
尼尔森站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光影交错,他的脸陷落在阴影里,看上去比起平时更加沉郁。
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问:“您不在乎他们吗?”
赫尔墨斯浅金色的眼睛带着笑,似乎对他的问题很感兴趣。
“在乎又怎样,不在乎又怎样。”
尼尔森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可是对于他们来说,您就是唯一、也最重要的人了。”
赫尔墨斯不太在意地“嗯”了声:“我不是为了他们活着的。”
空气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凄冷的夜风在露台中穿行,掀起他们厚重宽大的衣摆,然后钻入夜色没入云层之中。
尼尔森忽然开口:“许多人说您变了,我一直不愿相信。”
“可是就在现在,我突然信了。”
赫尔墨斯扬了下眉梢,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太平淡,尼尔森的眼神更沉了几分。
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下去:“因为,从前的您,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
“‘这种话’是哪种话?拜托说清楚一点啊,阴阳怪气可真有一套。”
赫尔墨斯还没有任何回应,金发少女便率先飘了过去。
她凶神恶煞地绕着尼尔森一通诟病,就像是一只被冒犯戳到痛处的炸了毛的猫。
但她还不忘回过头来去看赫尔墨斯,语气比起面对尼尔森的时候不知道温柔了多少倍。
“他说的话您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哦,赫尔墨斯大人。”
金发少女露出一个大大的明媚的笑容,“您在我心里永远都是这个!”
说着,她伸出大拇指用力向上比划了一下,整个人也随着动作往上方飘了几米远。
赫尔墨斯突然有点想笑。
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也不是深情却敷衍的笑。
而是真的、发自内心被逗笑的感觉。
他其实没什么感觉,早已经不会因为这些话而动摇。
但她此刻的关心对他来说更令他愉悦。
他怎么舍得拒绝。
赫尔墨斯淡色的睫羽扫下来,掩住眸底的情绪,压抑着笑意举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或许吧。”
他放松身体靠在栏杆上,双臂撑在身侧,“这样的变化,也让你失望了吗?”
尼尔森静静地看着赫尔墨斯,没有像曾经那样恭敬地回应。
但这个时候的沉默,却更像是另一种隐晦的默认。
赫尔墨斯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换了一个话题。
他像是突然被勾起了兴趣,饶有兴味地问:“在你心目中最想要追随的神明,应该是什么样子?”
“强大,野心勃勃,永远追求着至高无上的力量和权柄。”
尼尔森垂着眼,指腹摩挲着那张狰狞的面具,语气平淡地说。
良久,他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遮住了一切神情。
尼尔森抬起眼:“就像曾经的您那样。”
赫尔墨斯没有看他。
他望着夜幕里格外深沉的红月:“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尼尔森唇瓣动了动,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夜风在这一刻狂乱起来,吹动栏杆上摆放的高脚杯。
杯底被风吹起来一点,颤颤巍巍地和栏杆碰撞着,发出清脆而高频次的轻响。
尼尔森最后深深看了赫尔墨斯一眼,向平时无数次那样倾身行了一礼:“夜安,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他转身离开。
赫尔墨斯看着尼尔森的背影,指尖轻敲玻璃杯壁,发出“叮叮”两声脆响。
他没有挽留,深邃英俊的脸上不带任何情绪。
赫尔墨斯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没有喝完的酒液。
血月倒映在里面,猩红的色泽和暗红的液体交融在一起。
那个属于他的倒映在圈圈点点的涟漪中破碎,几乎融化在里面。
另一只纯金的高脚杯被留在了露台栏杆上,孤零零地立在不远处,拖拽出一条狭长的剪影。
杯壁上的狮鹫兽浮雕安静地注视着他。
赫尔墨斯随意瞥一眼那只无人问津的酒杯。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别人形容他曾经的样子。
但现在的他又有什么不好?
赫尔墨斯端着掌心空荡的酒杯,转身走回宴会厅。
“我们回去吧,未婚妻。”
在他身后,留在原地的空酒杯被骤然而起的金影捏碎,红酒泼洒顺着栏杆滴滴答答流淌下来。
暗红的色泽蔓延,浓郁得像血。
温黎双眼缓缓瞪大。
她突然从繁杂的回忆中翻找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她想起了尼尔森的身份。
与此同时,她也回想起在水镜中那阵兵荒马乱的追杀,还有掠过她咽喉冰冷的刀刃。
当时,她被那名魔使逼到断崖边,也亲耳听见他给沉浸在盛怒中泽维尔的答案。
——“是谁派你来的?”
——“是……赫、赫尔墨斯大人……”
然后,魔使脸上狰狞的面具断裂。
露出一张清俊却阴冷的脸。
正是尼尔森。
金发少女赫然抬眸,朝着白发神明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赫……”
她想开口提示点什么,但是整个人却倏地像是被寸寸冰封一般,凝滞在了原地。
仿佛被瞬间投入冰冷的深海,她感觉浑身动弹不得,开口的力气都被剥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股强烈的牵扯力撕扯着她的灵魂。
在昏沉的刺痛之中,温黎按捺不住,意识一黑昏了过去。
第110章 SAVE 110
温黎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周遭的景致已经完全变了。
奢靡的宴会厅消失,宽阔的露台也不见踪迹。
她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漆黑的、看不见边际的潘多拉魔盒之中。
她不断地向前走着,两侧黑洞洞的墙壁被不断挤压, 直到将她前方的路压缩到只有两个手掌平举那么宽。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推力从后方袭来。
温黎下意识闭上眼睛, 却突然感觉眼睑上映入一片通明的火光。
她借着推力的惯性,用力朝着散发出光明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随即,一段模模糊糊的交谈声涌入温黎耳廓。
“……阿比盖尔夫人……”
“……死亡……”
“劳伦斯大人……”
“还有……泽维尔……失踪……”
温黎原本还有点晕乎乎的,听见这些议论声瞬间清醒了。
嗯?
这是已经发展到了阿比盖尔死亡的时候了吗?
那岂不是正好就是她先前和泽维尔一起在水镜中经历的那段过去?
大片的光线映入眼帘, 温黎稍微有点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感觉稍微有一点刺刺的疼痛。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 但通过她轻飘飘的身体,温黎猜测自己应该还是之前那种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阿飘形态。
她就这样半阖着眼眸循着声源飘了一段路, 直到眼睛彻底适应了光线, 才缓缓睁开。
天花板上一幅巨大的壁画瞬间占据了她所有的视野。
眉目精致的女神低眸垂目, 神情悲悯而圣洁,身上披着的佩普罗斯随意垂落下来,露出大片大片莹白光.裸的皮肤。
温黎微微一怔。
这幅壁画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就是赫尔墨斯后期宴会厅天花板上那副壁画,她见过的次数不要太多。
原来她依旧在赫尔墨斯的宴会厅。
只不过, 这里的格局和布置比起曾经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现在的布局更加接近于很久很久之后,她与赫尔墨斯相识的时候。
宴会厅中建设了室内喷泉, 池水中清澈的水面波光潋滟, 明净通透的落地窗倒映出喷泉汩汩流出的泉水。
夜明珠的光辉映在水面上, 在朦胧的玻璃窗倒影中,远远看上去就像是浮在黑暗海面上沉浮的花火。
但是没有变的是, 正中央依旧摆着那个长长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长桌。
角落里,也依旧摆着那个柔软的沙发。
水晶吊灯从赤.裸的少女掌心延伸而出, 高高地垂落下来,反射着璀璨夺目的光晕。
那些光斑落在地面上,也在桌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点。
而这些光点像是惊扰了什么,无声地涌动着点亮了宴会厅角落中沙发上斜倚的身影。
落地玻璃窗映出他的身形,但浮动的水波却模糊了他的面容。
借着那个明昧的倒影,温黎只看见他略略偏头端起手边置物架上的酒杯,却没有喝,只是微微转了一下手腕。
在他身侧,一道纤细的剪影微微躬身。
“赫尔墨斯大人,尼尔森他……就在刚才,他已经死了。”
尼尔森已经死了?
温黎还以为刚才的变故只不过是短短一瞬。
实际上,对于她来说的确如此。
但现在看来,对于赫尔墨斯而言,却远远不止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