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世子夫人也有些口干,端起了一个茶盅,也就不再说话。
几句话的功夫,二楼的女眷走了三成。
戚含真犹豫了一下,朝扶栏边的萧鸾飞走去,俯身将对方掉在地板上的帕子捡了起来。
“萧大姑娘,”戚含真将那方绣着鸳鸯的帕子朝萧鸾飞递了过去,温和地说道,“你若对大……二皇子殿下有心,这会儿他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萧鸾飞一把夺过了自己的帕子,“啪”,近乎是一掌拍在了戚含真的手上,充满敌意地说道:“兴灾乐祸!”
她冷冷地撇过脸,一手依然紧紧地攥着扶栏。
“……”戚含真收回了被拍红的右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从对方那低垂的眸子里,戚含真瞧出了浓浓的嫉妒,甚至是嫉恨。
显然这嫉妒,并不是对自己。
她眉头一挑,朝楼下望去,视线的尽头是萧燕飞纤细婀娜的背影,发髻上那支赤金点翠龙凤步摇摇曳生辉。
那位殿下,正迎面向她们过来。
“娘,”顾非池停在了三步外,对着卫国公夫人微微一笑,眉目平和一如往昔,“我想带燕燕去坤宁宫看看。”
卫国公夫人的目光在顾非池的眉眼间停驻了两息,这才放开了萧燕飞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和气地说道:“燕燕,你去吧。”
萧燕飞乖乖巧巧地笑:“夫人,那我晚些过去国公府看您。”
卫国公夫人微微点头,叫上了顾悦:“悦姐儿,我们走。”
顾悦往前走了几步,就转过身向萧燕飞挥了挥手,接着她抬起的那只手微妙地一顿,手指转而指向了她的身后。
萧燕飞秒懂,回头朝顾悦指的方向望去,仰着小巧的下巴嫣然一笑,笑容灿烂,眼神更是挑衅而又张扬。
两人目光对视的那一瞬,萧鸾飞脸色又难看了一分,青白一片,樱唇死死地咬紧。
但下一刻,她当看到唐越泽正慢吞吞地走近,翻脸像翻书似的又变了另一张脸孔,面上的嫉恨瞬间褪去,变得楚楚可怜。
一身皇子蟒袍的青年周身笼着一层若有似无的阴郁气息,他薄唇紧抿,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非池。
顾世子,顾非池,亦或者……
称呼在他嘴里转了好几转,最后他是对着萧燕飞唤了一句:“萧二妹妹。”
唐越泽干咳了一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顾非池,只斜睨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飞快地与两人擦肩而过,匆匆地朝通往西侧戏楼的楼梯走去。
萧燕飞看了看唐越泽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偏首去看顾非池:“有那么凶神恶煞?”
她眯眼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顾非池就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看。
少顷,萧燕飞咯咯一笑,笑容可掬地牵起顾非池的手,往前走。
顾非池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含笑问她:“怎么样?”
他凶不凶?
“凶!”萧燕飞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容如晴光映雪,令人迷醉,“超凶!”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了天音阁,悠闲地往前走着,所经之处,那些宫女与内侍们纷纷给两人行礼,一个个全都俯首帖耳,连多看顾非池一眼都不敢。
萧燕飞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意思是,你看你看,你多凶啊。
顾非池蓦地驻足,俯首朝她的小脸凑近:“你再看看?”
这么张漂亮的面孔猛然在眼前放大的冲击感,令萧燕飞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周身被他身上那股清冷的熏香味所笼罩。
心如擂鼓。
她微微地笑,梨涡浅浅,踮起脚,抬手在他的发顶摸了摸:
“好啦好啦。你不凶。”
“你最好了!”
是啊,他最好了!
他是最好的顾非池。
这一瞬,顾非池的眸子里绽出如骄阳般明亮的光彩,连唇角的笑容都添了几分柔软的旖旎。
他抬手在她嫩白的耳垂上捏了一把,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条条甬道和一道道宫门,两人又走了一刻钟,前方便有一栋恢弘的宫殿进入他们的视野。
上方的大红匾额写着大大的“坤宁宫”三个金漆大字。
坤宁宫大门紧闭,大门两边有十几个手持长枪的禁军侍卫守着。
“世子爷。”那个名叫“山海”的小内侍殷勤地朝两人迎了上来。
知道顾非池要来坤宁宫,山海就奉梁铮之命提前来这里打点一番,免得这些侍卫不长眼,得罪了未来的太子爷。
那些侍卫已经知道了顾非池的身份,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局促,也有些惶恐。
“开门。”顾非池淡淡地下令道。
山海便对着侍卫总旗使了个手势,催促他们赶紧开门。
“吱呀”一声,这道沉重的宫门被几个侍卫合力推开,时隔二十年,这道宫门再一次完全开启了。
封了这么久的宫殿里头依然干干净净,五六个宫人正拿着扫把在庭院里扫着地,“擦擦”的扫地声此起彼伏。
山海在一旁恭敬地解释着,说起坤宁宫在顾皇后薨逝后,便一直封宫,就如同她临死前的最后半年一样;说起现在留在宫殿内太监、姑姑和宫女有八人,都是顾皇后在世时在她身边伺候的人;说起他们是自愿留在这里,代顾皇后守着这座空的宫殿。
宫门开启的声响引得庭院里的几个扫地的宫人都看了过来,一个四十来岁的姑姑放下手里的水壶,面露迟疑之色。
坤宁宫的份例大概一旬领一回,距离上回发份例才过了六天,照理说,要再过四天发份例才对。
往日里,份例不仅短缺不说,至少也要拖个十天半个月,不可能突然提前吧?
而且,就算发份例,也都是从角门送进来的,不会大开宫门。
庭院里的其他几个宫人也放下扫帚,纷纷地围到了这位姑姑的身边,喊着“华姑姑”,还有宫殿内的宫人也走了出来,全都惊疑地望着宫门的方向。
迎着刺目的阳光,可以看见敞开的宫门外,一对年轻的男女闲庭信步地并肩走来,两人都穿着紫色的衣裳,男的俊美,女的娇美,宛如日月彼此辉映。
因为直对着光,华姑姑的眼睛略有几分模糊,她眨了眨眼,才看清了紫衣青年的脸,震惊地脱口而出:
“姑娘!”
熟悉的狐狸眼,眉目昳丽,却与顾明镜的明艳不太一样,青年的身上更显气宇轩昂。
下一刻,她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改口道:“小公子。”
“您是小公子!”
华姑姑贪婪地上下打量着顾非池,恨不得将他的脸铭刻在她眼中。
小公子长得实在是太像姑娘了。
华姑姑的眼眶浮现一层朦胧的水雾,连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颤动着。
“是我。”顾非池深深地注视着三步外的中年女子,不确定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华姑姑?”
才四十出头的妇人鬓角却夹了不少霜丝,额头、眼角刻着一道道深刻的皱纹,瞧着像是快五十的人。
华姑姑用手捂着嘴,抽噎着哭了出来,泪如雨下。
好半天,她才哽咽地地说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奴婢终于等到了……”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天,若不是为了给自家姑娘守好这坤宁宫,她早就在二十年前就跟着姑娘去了。
华姑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可又有更多的泪自眼眶涌出。
她哭笑着,抬手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语不成声地说道:“小公子你看,那棵梧桐树是姑娘当年住进坤宁宫后亲手种下的,这几年死气沉沉的,可今春突然又抽了枝。”
“当时奴婢就知道,今年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太好了!”
华姑姑再一次由衷地叹道,对着顾非池屈膝跪了下去。
而她身后的那几个宫人都有些懵,但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顾非池,在他脸上寻找着昔日主子的存在。
一个中年内侍也在反复地喃喃说着:“像……真是好像!”
“快,大伙儿快跪下。”华姑姑回头对那些宫人道,“这是皇后娘娘当年生下的小殿下,皇长子。”
所有人都是一惊,接着便露出了喜色,也跟着屈膝跪了下去,喊着“小殿下”。
顾非池让他们免礼,又转头对萧燕飞道:“燕燕,这是我娘当年的贴身宫女华姑姑,也是卫国公府的陪嫁丫鬟。”
“华姑姑。”萧燕飞对着华姑姑点头致意。
华姑姑从小两口交握的手猜出了这位姑娘的身份,眉眼间的笑容更深了。
小殿下也都及冠了,是该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得让娘娘见见小殿下和儿媳妇才是。
“小殿下,燕姑娘,请随奴婢来。”华姑姑赶忙用帕子擦干净了眼泪,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分外明亮,领着顾非池与萧燕飞往正殿方向去。
正殿内纤尘不染,恢弘庄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正前方的香案上供奉着一个牌位。
牌位前,除了供奉着几枝金桂花外,还放着一尊青铜香炉,里头插的三支香飘着丝丝白烟,袅袅地散开。
华姑姑抿了抿嘴,艰声道:“他说这里晦气,二十年来,也没人进来过。”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皇帝。
在宫中供奉牌位是个大忌讳,华姑姑他们也就是仗着坤宁宫封了宫,悄悄这么干了。
顾非池静静地带着萧燕飞走到了蒲团前,接过华姑姑递来的香炷,跪在了蒲团上。
凝望着香案上的牌位,顾非池双手持香,轻声道:“娘,这是您儿媳妇,好看吧?”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寂。
华姑姑忍不住再次哽咽出声。
随即,她又死死地咬住唇,两行泪水疯狂涌出眼眶,滑下面颊。
“娘,让您久等了。”顾非池轻而缓慢地又道,“坤宁宫从此不用再封宫了。”
“迟了二十年,但您所坚持的一切没有白费。”
当年,娘亲是为了卫国公府,为了西北安稳,才不惜与皇帝决裂,不惜封了坤宁宫,如今卫国公府很好,西北安定,西戎人已经有四五年不敢再来犯。
娘亲当时的坚持没有白费。
不仅是华姑姑,其他坤宁宫里的那些旧仆们也一个个都喜极而泣。
若不是为了等这一天,他们早就追着主子殉了。
他们留在这里,整整二十年,一步不离,就是等着这几乎不可能等到的一天。
坤宁宫,开宫!
守在坤宁宫外的那些禁军侍卫对着坤宁宫方向行了一礼后,便似潮水般退去,步履隆隆,很快,坤宁宫的大门口设起了香案,焚香祭拜天地。
还有宫人拿着拂尘爬到高处,一点点地拂去匾额上的尘埃,在那“坤宁宫”三个大字上补上金漆。
阳光下,“坤宁宫”三个大字闪闪发光。
自二十多年前,先皇后顾明镜自行封宫,整整二十年了,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坤宁宫与乾清宫相距并不远。
此刻身在乾清宫刚刚苏醒过来的皇帝也听到外头那队禁军隆隆的步履声,蹙了蹙眉。
以太医令为首的七八个太医围在龙榻边,一个个愁眉苦脸,那些内侍宫女皆是噤若寒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氛。
“出了什么事?”皇帝吃力地问道,声音虚弱。
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头发也绞干了,只是犹带着几分湿气,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愈发显得苍老憔悴。
梁铮便往前迈了一步,如实禀了:“皇上,顾世子刚刚去了坤宁宫,坤宁宫开宫了。”
内侍山海就躬身站在后方不远处。
皇帝怔了怔,双眸睁大,鼻翼翕动不已,脑子里被“顾非池”的名字反复冲击着。
从顾非池,想到了顾明镜。
“咳……”皇帝的喉头一股灼热感涌来,一口口地吐着黑血。
暗红色的黑血沾在他的下巴、脖颈,以及雪白的中衣上,旁边的梁铮惊呼着“皇上”,连忙拿了帕子给皇帝擦嘴。
“哈哈,哈哈哈……”角落里的罗汉床上,形容憔悴的柳皇后发出凄厉的笑声,笑着笑着,她又哭了,泪水夺眶而出。
她形容癫狂,整个人犹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妇,身上再没有往日的光彩。
当年,这坤宁宫的宫门是顾明镜亲手关上的。
而现在,是顾明镜的儿子亲手打开了。
这二十年,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个笑话。
她的青春年华白白浪费了在这个男人身上,还赔上了整个柳家……
“咳咳咳……”
皇帝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才略略地缓过劲,艰难地看向了罗汉床上的柳皇后,断断续续道:“柳听莲,你……你是因为……顾非池吗?”
在生死之间挣扎了一番,情绪平静后的皇帝多少想明白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又何必明知故问!柳皇后死死地咬着满口银牙,一言不发,娇躯克制不住地轻颤着,恨意翻腾不已。
皇帝心头苦涩,深吸一口气,才有力气接着往下说:“你说我骗了你……但是,直到现在,朕才知道,顾非池是那个孩子。”
“无论你信与不信,朕是真的不知道。”
皇帝的声音嘶哑不堪,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脸色就又白了三分,气息微喘,脖颈中根根青筋隐现。
不知道?柳皇后抬了抬眼,怔怔地看着他:“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不知道?”他又在骗她了,是不是?
旁边的太医们只恨不得没长耳朵,低眉顺眼地站着。
“从一开始……”皇帝心头的苦涩浓得快要溢出,疲惫,虚弱,而又失望,“朕就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和朕……都被人算计了。”
华阳和顾延之瞒了他足足二十年。
皇帝胸口一阵闷窒,仿佛压着一座大山似的,刚刚那几句话已经让他精疲力尽了。
他又俯身咳嗽了起来,点点黑血自口角咳了出来,染黑了那明黄色的被褥。
皇帝好一阵子才略略缓过劲,又拿帕子擦了擦嘴,哑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告诉你,顾非池是顾明镜的孩子?”
“到底是谁?”
最后四个字近乎咬牙切齿。
柳皇后喃喃自语道:“是谁……”。
是那天,顾非池在她面前亲手揭下了面具,她看到了那张没有任何伤疤的,肖似顾明镜的脸。
是那天,她在午门亲耳听到顾非池喊了谢无端“表哥”。
那今天,萧燕飞亲口说,她跟着顾非池去了乾清宫……
皇帝闭了闭眼,从她的脸上猜出了答案:“是顾非池,对不对?”
柳皇后呆呆地看着他,眼眸惊疑不定。
她的这个表情无异于肯定。
皇帝倾身,用帕子捂着嘴,又咳嗽了一阵,然后,他吃力地抬起头来,把那沾满了黑血的帕子往柳皇后的方向伸了伸。
“你,还不明白吗?”
他浑浊且布满血丝的眼珠子瞪得凸了出来,狰狞似恶鬼。
要是自己一直在骗她,自己又怎么会落得和她一般无二的下场?
他们两人都中了毒,他们都要死了!
这件事本来再简单不过的,倘若柳听莲亲口来问问自己,事情又何至于此?
自己如此宠爱她,信任她,这个愚蠢的女人……她辜负了自己的一片真心!!
柳皇后:“……”
她的樱唇颤如筛糠,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点。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也明白,皇帝没必要再骗自己。
可事情的真相远比皇帝欺骗了她,更让她难以接受。
也就是说——
是她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是她自己把顾非池身为皇帝嫡长子的身份公诸于世。
是她自己亲手毁了儿子的储君之位。
她从顾明镜的手上夺过来的一切,又让顾明镜的儿子借着她自己的手给催毁了。
而她,要为之付出性命的代价。
每个念头都像是一下又一下重锤般击打在柳皇后的心头,让她心痛欲绝,让她憋屈异常。
让她感觉似有一团东西堵在了胸口。
突然,她歇斯底里地猛地咳着,咳个不停,眼前一片黑暗汹涌而来,如那高高的海浪几乎要将她整个淹没。
她的灵魂似乎飘了起来,在意识的最后,她似乎看到的是顾明镜。
一袭红衣如烈火般的顾明镜,她还是二十年前的模样,那般明艳,那般骄傲,那般高高在上。
她以为,她赢了。
但是,她才知道——
她输得一败涂地。
她的眼眸犹如熄灭的烛火般,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娘娘!皇后娘娘!”
几个太医见她不好,赶紧围了过来,对着双眼黯淡无光的柳皇后又是行针,又是急救。
忙了一盏茶功夫后,太医令摇了摇头,叹息道:“皇后娘娘薨了。”
罗汉床上,柳皇后的双眼依然圆睁着,至死,都没有合上眼。
那双浑浊黯淡的眼眸似在倾诉着:她最后的不甘!
第148章
皇后薨了?!
侧卧在龙榻上的皇帝大惊失色,直愣愣地望着罗汉床上一动不动的柳皇后,连名带姓地叫着她的名字:“柳听莲。”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
静了片刻后,皇帝轻轻地又唤了一声:“莲儿。”
这两个字中已经透出了明显的颤音。
柳皇后依然没有回应。
罗汉床上的人儿死气沉沉,无声无息,长长的乌发披散在那里。
不似从前那般,她会柔情万丈地唤他“皇上”,唤他“诏郎”。
她死了。
皇帝死死地盯着脸色灰白的柳皇后,看着她微张的嘴角渗着黑血,双眼瞪大,一脸不甘。
他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不久之后的自己——
他的将来。
皇帝的心口越来越疼,气息也喘得越来越急,四肢发麻。
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女人便是柳听莲。
为了柳听莲,他不惜逼死了顾明镜。
可现在,他又将会因为顾明镜,死在柳听莲的手里。
说出去,这都是一个笑话。
他不甘心啊!
皇帝一手死死地捂着绞痛不已的胸口,越捂越紧,一口气吊不起来,脸色微微发着青。
突然,他两眼一翻,又厥了过去,身子软软地歪倒在榻上。
“太医!”梁铮见皇帝晕厥,忙不迭高呼起来,“快,皇上晕倒了!”
“一定要救活皇上!”
顾世子可是特意吩咐了,现在皇帝还不能死。
原本围在柳皇后身边的太医们又火急火燎地朝皇帝的龙榻围了过来,有人给皇帝把脉,有人给皇帝行针,有人给他放血、艾灸,分工合作。
“扎人中穴、素髎穴、中冲穴、涌泉穴……”
“皇上的脉象微弱,似有似无,时起时伏,如屋漏滴水,不妙啊……”
“快,去取一支三百年以上的老参,给皇上吊气。”
“……”
太医们忙忙碌碌,一个个愈发愁眉苦脸,又有太医和内侍在乾清宫内奔进跑出。
“干爹。”山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梁铮的身边,看着他的眼神是彻底的敬服。
他指了指罗汉床上的柳皇后,低声问道:“这要怎么办?”
皇后薨逝是大事,这后面该怎么办?
是按先例,还是……
梁铮迟疑地看看柳皇后,又看看皇帝,手中那把银白的拂尘随之轻轻摇晃了一下,沉声道:“你赶紧去禀顾世子。”
“让世子爷拿了主意后,再去禀礼亲王。”
万寿宴是散了,不过礼亲王如今还在武英殿,正在和几个宗室王亲、还有内阁阁老们商量后续事宜,毕竟顾非池的身份还得昭告天下,他的名字也得写入玉牒,那才算是名正言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