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阿池是姓顾,还是姓唐,都不能继承卫国公府的。
好像也是!徐首辅拈须思忖着,快被绕晕了。
礼亲王觉得不能指望徐首辅了,于是灼灼的目光又看向了怡亲王,意思是,你是他亲叔父,赶紧劝劝。
不想——
“阿池不想改,就不改吧。”怡亲王淡淡道。
礼亲王:“……”
怡亲王继续道:“天子之言,一诺千金。说到底,也是皇兄……亏欠了先皇后的。”
他这番话说得连礼亲王也沉默了。
哎,要不是皇帝对顾皇后做的那些破事,他好好的嫡长子怎么会去姓“顾”呢?
礼亲王纠结地又捋了捋胡子,其他人都不出声,也唯有左宗正庄亲王站在他这边:“皇上是有错,可一码归一码,大景天子还是得姓唐。”
没错没错。礼亲王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是宗令,得对得起列祖列宗。
礼亲王清了清嗓,可不等他开口,怡亲王就抢先道:“皇叔,借一步说话。”
礼亲王迟疑了一下,跟着怡亲王出了正殿。
门一关上,又遣退了守在大门口的内侍,屋檐下就只剩下了他们堂叔侄两个。
怡亲王好言劝道:“皇叔,今天公文已经昭告天下,对于阿池姓顾的事,也没掀起什么浪花,不如就这样吧。”
“这怎么行!”礼亲王吹胡子瞪眼地看着怡亲王,下巴上的胡须乱飞。
怡亲王又道:“阿池不愿意改,可以等皇孙啊,您又何必一根筋通到底。”
“按礼,入赘也是得三代归宗的……”
礼亲王嘴角直抽抽,这个怡亲王越说越不像话了,他这是把皇帝当作入赘了吗?
怡亲王边说边注意着礼亲王的神色变化,放软了音调叹息道:“阿池这脾气,侄子我也是看出来了,那是谁都劝不了的。”
“这孩子对咱们皇家本就不亲,再说下去,怕是要伤了情感,生出嫌隙来。”
“皇叔,如今只有顺着他,待他亲近了我们,相信了我们,来日再让华阳皇姑母劝劝他,待日后皇长孙出世,姓了‘唐’也是一样。”
表面上,怡亲王说得是真情实意,但其实他心里觉得也有点悬,不过这心里话就不好说给礼亲王听了。
总得先把今天给糊弄了过去。
他拍了拍礼亲王的右上臂,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皇叔,为了这点小事磨了彼此的情份,岂不是得不偿失?”
“咱们要看大局。”
“……”礼亲王被他拍得手下一不小心就失了轻重,下巴一痛,手上又多了一根白胡子,心里也有些意动。
是啊。
阿池马上就要大婚了,很快就会有皇孙……
以这孩子的倔脾气,他们要是再与他犟着,指不定连皇孙也得姓顾。
礼亲王背着手在屋檐下走来又走去,来回走了好几趟,总算是下了决心,终于点了头:“好。”
怡亲王心里如释重负,笑吟吟地推开了武英殿的门。
叔侄两人就又进去了。
殿内众人齐刷刷地闻声望来,礼亲王看着坐在窗边的顾非池,干巴巴地说道:“不改就不改吧。”
虽然不明白他怎么改主意改的这么快,但礼亲王终于妥协了,其他人也不想节外再生枝。
“不过,”礼亲王话锋一转,又强调道,“阿池,你年岁也不小了,得早点大婚才行。”
越快越好!
这十月的婚期还是晚了点,能不能再提早一些呢?
顾非池听他提到大婚,甚是满意,优美的唇角泛起了一抹浅笑,连带眉目也柔和下来。
见状,礼亲王松了一口气,暗道:怡亲王说得对。顾非池这小子啊,自小在卫国公府长大,对唐家人的情份本来不多,不能再消磨了。
现在该让这孩子知道,宗室的这些长辈都是向着他的,都是盼着他好的。
礼亲王想着,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的壶漏,着急地催促道:“这都巳时一刻了,阿池,我们赶紧去太庙,吉时就快到了。”
徐首辅嘴角又抽了抽,心中暗道:这所谓的吉时不就是礼亲王随便挑了一个最早的时辰,非让钦天监说这是良辰吉日吗?
就算错过了,待会儿再挑一个就是,也就是晚上一时三刻罢了,耽误不了祭祀太庙的正事。
他也就在心里嘟囔两句,话还是没说出口,还笑呵呵地招呼其他人:“我们走吧。”
众人簇拥着顾非池离开武英殿,一路穿过武英门、熙和门,来到了午门。
午门广场上,已经聚集了近百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皇室宗亲、勋贵功臣、以及朝中三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全都聚集在了那里,只等着顾非池与礼亲王他们一起前往太庙。
当顾非池出现的那一刻,整片广场都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停止般。
气氛一片肃然。
这些人随大流地朝南而行,经过端门、承天门,走了约一盏茶功夫,从长安左门进入太庙,又穿过三重高墙,这才来到了位于太庙中央的前殿。
殿外两排苍劲的百年古柏林立,屋顶那片片琉璃瓦在早晨璀璨的阳光下折射出异常明亮的光芒,衬得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
太庙是皇室家庙,其他外姓人全都毕恭毕敬地停在了前殿外,唯有顾非池、礼亲王等皇室宗室子弟进了前殿。
殿内弥漫着一股子浓浓的檀香味。
从前祭祀太庙这样的大事至少要提前一个月准备,主持祭祀的人还得提前斋戒沐浴三日,可这一回,事情实在紧急,礼亲王也顾不得这些繁文缛节了,生怕皇帝等不及突然就驾崩了。
这一次可以说是大景朝建国后,最草率的一次祭祀了。
仪式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左宗正庄亲王亲自请出了玉牒,由宗令礼亲王亲手执笔。
在玉牒上今上元后顾氏的名下,添了长子——
顾非池。
这三个字礼亲王写得艰难无比,几乎是一笔一划。
原本好好的玉牒里,唯有“顾非池”是姓顾的,与周围其它数以百计的名字显得格格不入,礼亲王只是这么看着就想哭,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太祖皇帝。
觉得自己将来去了九泉之下,怕是会被列祖列宗一人一巴掌抽死的。
亲眼看着墨迹干涸,礼亲王又矛盾地感觉如释重负,总算是了结了一桩大事。
他带头跪在了蒲团上,将犹带墨香的玉牒供奉到了神案前,又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如此,顾非池便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了。
礼亲王看着跪在他左侧的顾非池,神情一肃。
接下来,就该立储了。
按祖制,待皇帝驾崩后,储君便能继位,顺理成章,任何人都挑不出一点错处。
礼亲王给殿外的某人递了个眼色后,昭毅将军高阙就扯着大嗓门道:“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主。如今皇上重病,为了大景江山社稷,应当尽快立下储君。”
高阙的这句话不仅是说给殿内历代皇帝的牌位听的,也是说给后方那些勋贵功臣、文武百官听的。
“高将军说的是,”英国公反应极快地率先附和道,“立储是国之大事,是当尽快。”
燕国公等其他勋贵暗暗后悔自己晚了一步,也忙不迭出声附和,这等于是在表态,他们都是站在顾非池这边的。
对于外头这万众一心的局面,礼亲王心里分外妥帖,也做出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道:“昨夜皇上从病中苏醒后,本王、庄亲王、怡亲王和首辅还有其他阁老们一起求见了皇上。”
“由皇上口述,首辅亲手写下立储诏书,立皇嫡子顾非池为储君。”
皇嫡子顾非池?!
这六个字令底下的官员一阵哗然。
顾非池依然姓顾,竟然没有改姓唐?!
对于下头的骚动,礼部尚书视而不见,双手请出了圣旨,将那道五彩织锦的圣旨交给了徐首辅。
徐首辅双手接过圣旨,转身面向殿外的群臣,将圣旨展开。
下一瞬,殿外的勋贵功臣、文武百官纷纷地跪在了汉白玉地面上,俯首听旨,心头翻江倒海。
徐首辅亲自宣读起这道圣旨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长子顾非池为宗室首嗣,年已长成,天资睿哲,得天庇佑,伦序当立……”
跪在下方的群臣大都有些绷不住脸。
对于这道立储圣旨,他们早有心理准备,毕竟顾非池上位已经是大势之所趋。
可是,这位爷真的不打算改回“唐”姓吗?
这岂不是说,大景江山以后要姓“顾”?
这……这真的可以吗?!
下方群臣不由暗暗地面面相觑,几乎是心惊肉跳地听着。
在徐首辅念完了“钦此”后,就意味着这道圣旨结束了。
群臣齐声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道喊声整齐划一,震得周围的空气都随之一震。
礼亲王清了清嗓子,又道:“立储乃国之大事,但是如今皇上重病,只能大事从简。”
“裴尚书,你们礼部尽快准备立储事宜,昨日本王已经让钦天监占卜过了,三天后,就是大吉之日。”
礼部裴尚书立即心领神情,忙不迭应诺,心里叫苦连天:接下来的两天,自己怕是都得在礼部衙门过了。
其他臣子倒是有些惊了,一张张脸上都差写着:这么急吗?
立太子不是光有一道圣旨就算成的。
依礼,这立储圣旨还只是立储的第一步,接下来,要由礼部以及钦天监卜筮吉日确定册命典礼,在吉日前,还要举行告礼,告圆丘、告方泽、告太庙。
唯有在告礼之后,才会在金銮殿上进行最后的册命皇太子的典礼。
如此才算礼成。
整个仪程下来,至少要三个月。
现在礼亲王与徐首辅表现的这么火急火燎的,也就唯有一个可能性了。
莫不是——
皇帝真的不好了?!
从皇帝昨日万寿节重病到现在立储,这才多久,也就不到十二个时辰吧?
甚至有人心里觉得,就是算礼亲王今晚就说皇帝驾崩了,他们也不会惊讶一下。
所有的一切,不管一开始是多么的出人意表,多么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一次,两次,三次……多被刺激了几次,他们也就都习惯了。
无论如何,储君一定,那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百官的心自然也就安定了。
四天后,下一次早朝时,所有的一切就已尘埃落地。
在一声声清脆的鸣鞭声中,一袭杏黄色皇子蟒袍的顾非池第一次以储君的身份,踏入了金銮殿。
除了那金銮宝座外,今日的殿上又多了一个专属顾非池的金漆宝座。
顾非池在众人仰视的目光中,在那宝座坐下了。
这偌大的殿宇中,所有人都站在,唯有他一人可以坐着,高高在上,睥睨群臣。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在他的面前纷纷俯首称臣,满面恭敬,心头百感交集。
上一次在金銮殿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心里还都认为顾非池一定是软禁皇帝,是意图窃国的乱臣贼子。
那会儿他们都是迫于无奈,迫于形势,不得不屈服,暂时的蛰伏只为了有朝一日,一正朝纲,铲除奸佞。
而今天……
顾非池却摇身一变,变成了正统。
是储君。
不久的将来,他将会是这大景天下之主。
下一刻,文武百官纷纷屈膝,行了三跪九叩之礼。
金銮殿上,众臣全都矮了一大截,以额头贴着金砖地面,用大礼彰显着他们对这位未来储君的臣服。
从顾非池的身世被揭开,到他成为大景储君,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可谓风驰电掣。
不止文武百官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连北狄大元帅留吁鹰也是。
在发现顾非池和谢无端竟然卑鄙无耻地悄悄派大军去了北境,并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一举拿下北境数城后,留吁鹰当即就派了亲信快马加鞭前往北境。
本来信鸽可以更快,可留吁鹰更担心放出去的信鸽又会被顾非池的那头鹰给逮了。
留吁鹰甚至怀疑过,这几个月来,他与兰峪关的左大将和连轲之间往来的信鸽会不会全都是顾非池先看过了后,再从中挑了几封故意放给他的。
这个感觉实在是太过于不妙。
不管那头鹰是不是每时每刻都盯着他这边,留吁鹰是不敢轻用那些信鸽了。
这几日他一直心神不宁,在焦虑中等待着亲信的消息,待在四夷馆足不出户,也因此对京城里头的变化几乎一无所知。
等到探子这一来一回,已经是九月十八了,这一日,留吁鹰看到了外头的信号,这才出了四夷馆大门,去了附近的龙泉酒楼。
在酒楼二楼的一间雅座中,他见到了打扮成商人模样的暗探。
“元帅,这是左大将命属下送来的密报。”风尘仆仆的探子掏出了怀中贴身藏的军报,亲手交到了留吁鹰的手里。
留吁鹰心急火燎地打开了那封以火漆封好的军报。
只看了一眼,那褐色的瞳孔便是一阵剧烈的收缩。
这道军报里写着,九月十四,右大将臧文奎奉左大将之命率一万大军对六磐城发动了反攻,却中了谢无端的陷阱,一万长狄军有去无回,右大将臧文奎战死。
臧文奎战死?!留吁鹰额角青筋乱跳,怒气冲冲地把那道军报揉成了一团,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谢、无、端。”
当初,他由着大景带走了谢无端,是想着谢无端左右必死无疑,让他回大景受审也无妨,也让谢无端看看他拿命效忠的是怎样一个皇帝!
他希望谢无端在死前悔不当初,想让谢无端死不瞑目!
谁又能想到大景皇帝竟然会让谢无端逃出生天!
这段日子,留吁鹰不止一次地后悔。
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像对付谢以默那样,直接除掉谢无端。
中原人有句老话:纵虎归山。
只要谢无端在一天,大景就犹如有了一把锋利无比的绝世名剑护身。
北境局势在短短半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怦怦!
留吁鹰的心跳猛然加快,沉声道:“本帅要去见见大景皇帝,问问是不是他在纵容谢无端。”
大景皇帝软弱畏战,也只有从他的身上入手了!
留吁鹰不再久留,带着随从阿屠匆匆离开雅座下了楼,快步迈出了一楼大堂的大门。
龙泉酒楼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之一,外头的街道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哎呀,我今天瞧见了。”路过的一个丰腴妇人激动地尖声道,两眼放光,“太子殿下真是好威仪,我简直不敢直视他。”
“嫂子,你看到太子殿下了?”旁人有羡慕地看着那丰腴妇人。
那丰腴妇人得意地连连点头。
太子?留吁鹰一愣。
这才几天,大景皇帝就立太子了?
是谁?
留吁鹰第一反应便是大皇子唐越泽,正想使唤阿屠去打探一下,就见隔壁茶楼一个老者走了出来,精神奕奕道:“太子殿下上回从幽州剿匪回京时,我就瞧见了,的确是威仪不凡,就跟天上的紫微星下凡似的。”
“这算啥,”老者身边,身穿青色短打的小二骄傲得下巴都快顶上天了,“太子殿下可是和谢少将军吃过我娘亲手煮的馄饨。如今我娘卖的馄饨都改名叫‘太子馄饨’了。”
“真的!”
“你娘的馄饨摊在哪里?”
这下,旁边听到的人更羡慕了,全都朝小二围了过去。
留吁鹰却是僵立在了酒楼的大门口的石阶上,上方飞舞的酒幡在他脸上投下了时明时暗的影子,衬得他脸色阴沉异常。
他心里弥漫起一股浓浓的不详感。
从幽州剿匪回京,还和谢无端一同出入的,似乎只有一个人……
这不可能吧!
第151章
“是顾非池?!”
留吁鹰厚唇微动,以狄语喃喃自问着,声音低得只有身后的阿屠可以听到。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头,没错,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隔壁茶楼的那个小二乐呵呵地说道:“我娘的馄饨摊就在西城门附近,一天只卖一百份,去晚了可就没了。”
“三文钱一碗,童叟无欺。”
“哎呀,那我也能吃吃太子殿下和谢少将军吃过的馄饨了。”那丰腴妇人眼睛一亮,乐呵呵地击掌道,“还能沾沾殿下的福气了。”
旁边好几个百姓也是心有戚戚焉,都说着要去尝尝那太子馄饨。
任周边的其他人来来往往,留吁鹰一动不动地站在屋檐下,瞳孔里惊疑不定,面沉如水地攥紧了拳头。
这才几天而已,顾非池这是逼宫,还是谋反,怎么竟然就成了大景太子?!
不对。
太子是储君,是正统,顾非池若是用了这两种手段,就不可能得到大景百姓的认可。
“阿屠,顾非池成了大景太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没有查到?”留吁鹰转头看向了随从阿屠,语声如冰地质问道。
阿屠:“……”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留吁鹰。
这件事在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一直以为元帅早就知晓。
万寿节那天,留吁鹰回四夷馆后,雷霆震怒地连连捶墙,用最恶毒的话语骂了顾非池一通,又让他立刻派人回兰峪关。
当时,他只知北境数城失守,待他安排好了人手,才注意到大景朝廷的公文,说是顾非池为先皇后顾明镜之子,是今上的皇嫡子。
阿屠本以为,元帅是因为大景隐瞒此事,以和谈的名义把他们诓来京才会恼火。
毕竟,这几天,大街小巷的景人在说这件事。
没想到,元帅竟然完全不知道?
见留吁鹰满脸阴鸷之色,似乎真不知情,阿屠就把这事的经过大致说了,也复述了朝廷那道公文的内容。
末了,他又道:“属下还从大景宫中得了些消息。”
“大景皇帝如今重病在床,是因继后柳氏下的毒。柳氏因弑君被废,已经薨逝……”
阿屠说起这番话时,心里唏嘘:这柳氏若是事成,她与唐越泽母子便会得到这大景天下,如今她事败,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留吁鹰被这个消息惊得一时呆若木鸡,一言不发地僵立原地。
眼看着两个异族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龙泉酒楼的大门口,说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一些酒客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骂骂咧咧地绕开他们进了酒楼。
过了一会儿,留吁鹰唇角扯起一抹阴寒至极的冷笑,重重地抚掌道:“顾非池真是好算计啊。”
顾非池这是把自己也当作了他手里头的一把刀啊。
“元帅?”阿屠不明其意地看着留吁鹰。
留吁鹰眯了眯眼,沉声道:“皇帝中了毒……这是顾非池故意让我们知道的。”
“他利用了我们挑起帝后的矛盾,一步步地逼得帝后反目,彼此相残。”
“柳皇后弑君,证据确凿,唐越泽为皇后亲子,自然也就失了皇位的继承权。在这个时候,顾非池这个元后嫡子横空出世……”
阿屠也听明白了,若有所思地接口道:“现在大景皇帝中毒,性命垂危,其他皇子年幼,大景的文武百官不论是惧怕顾非池的权势,还是为了江山安稳,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顾非池上位。”
“真是好算计啊!”留吁鹰咬牙切齿道。
此刻再回想起万寿节那日,自己在午门前与顾非池论什么正统与乱臣贼子,留吁鹰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留吁鹰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下了酒楼前的石阶,一手抓住缰绳,翻身上了马,当机立断道:“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回北境。”
他必须回兰峪关坐镇才行。
从前,谢无端碍于难以从大景朝堂获得全心的信任,束手束脚,只能固守北境。
可现在,顾非池无论是为了军心,还是为了让谢无端更加忠心耿耿,必然会给予他足够的支持。
自己不在北境,无人主持大局,左大将和连轲连战连败,根本不是谢无端的对手,再这么下去,长狄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