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龚磊不客气地打断了:“你连承恩公意图刺杀大皇子也知道,果然是同谋!”
这果断的语气仿佛已经断定了萧家有罪。
说话的同时,他周身释放出凌厉的气势,目光比寒冬腊月的冰棱还要寒凉,毫不放松地朝太夫人直逼过来。
“……”太夫人往后退了几步,身姿再不复平日的笔挺,伛偻的身体摇摇欲坠。
“娘。”萧氏连忙搀住了太夫人,脸上急速地褪去了血色,还暗暗地狠掐了自己一把,看看这是不是一场噩梦。
一旁的萧勉听得心都寒了。
早就听闻锦衣卫飞扬跋扈,现在看来,名不虚传啊。
这锦衣卫指挥使简直毫不讲理,不管有没有证据,就非要把谋反罪扣到萧衍以及萧家的头上。
就算萧勉他们此前多少有了心理准备,这一刻,也不免有些后怕和庆幸。
萧勉谨慎地对着龚磊行了一个长揖:“龚指挥使,敝人是萧氏族长萧勉,今天曾敲击登闻鼓面圣,将萧勖、萧衍父子除族,幸蒙皇上恩准。”
“现在过府,是为了开祠堂,修改族谱。”
萧勉特意强调他已经进宫禀明了皇帝,话里话外地表示他们几个都不是这侯府的人。
后方几个族老也不敢说话,只是连连点头,表示族长所言不假。
这事,皇帝交代过。龚磊挥了挥手,爽快地答应放人:“你们走吧。”
太好了!萧勉以及几个族老只觉肩头一松,眼睛也亮了起来,有一种他们全都捡回一条命的欣喜。
在这节骨眼上,他们能够保住自己和家人乃至大多数的族人,已经是万幸了。
再慢上一步,怕是连他们阖族都要被牵扯到这桩谋反案中。
“我们走。”萧勉招呼上几个族老。
几人片刻也不敢耽搁,纷纷对着龚磊拱了拱手,迫不及待地赶紧走人,一个个低着头,目不斜视。
直到走出了老远,萧勉等人才如释重负地驻足,回头朝正厅方向望了一眼,心头犹有一丝后怕,又继续往大门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近乎,落荒而逃。
萧衡与其他三个庶弟面面相觑,既后悔又忐忑,早知道他们应该逼着族长即刻分家,再与长房分宗才对。
萧衡作为兄弟四人的代表站了出来,拘谨地挪了一步又一步,低声下气地说道:“龚大人,萧衍是家兄,不过我们正准备分家呢,是不是……”
“老二!!”太夫人厉声打断了萧衡,难以置信地看着次子。
他大哥可是他的同胞亲哥哥啊,他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撇清关系,未免也太冷心冷情了吧!
萧衍也是哑声道:“二弟,我一向待你不薄……”
面对太夫人与萧衍谴责的目光,萧衡却是毫无心虚之色。
他又不是一个人,有妻有儿有女,他不为了自己,总也得为他们考虑吧,不能让他们为了大哥陪葬啊。
再说了,侯府的爵位是长房的,他也没沾到多少光。
萧循三人全都站在萧衡的身后,一副“兄弟四人一条心”的架势。
太夫人气得双手发凉,哪怕方才萧勉将老侯爷除族,也比不上此刻次子不念一点兄弟之情的言行令她心寒。
萧衡继续对龚磊道:“龚大人,我大哥随承恩公去幽州的事,我们兄弟几个一无所知……”
龚磊冷冷地斜睨了萧衡一眼。
这一眼犹如利刃出鞘,寒光四溢。
萧衡缩了缩脖子,登时什么话都不敢说了,退回到了几个弟弟中间。
“哈哈哈哈……”地上的萧衍形容癫狂地大笑起来,一半头发凌乱地散落,显得疯癫狰狞,“活该!哈哈哈哈哈。”
“你们一个也逃不了,逃不了!”
萧衍满是恶意地扫视着萧衡、萧循兄弟四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瘫软了下去,苍白的唇间只剩下低低的诡笑,恍如自地狱爬出的厉鬼,阴气森森的。
大哥是恨不得拖着全家一起去死对不对?!萧衡恨恨地瞪着萧衍。
他怎么就不死在幽州呢?
萧衡恨不得走过踹上萧衍一脚,但又不敢说话,怕激怒了锦衣卫。
龚磊一手挎着绣春刀,往前走了两步,萧衡等人赶忙往后退了两步,给他让路。
“武安侯?”龚磊俯视着地上断了一条腿的萧衍,眼底阴冷如寒潭。
包括太夫人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敢说话。
“……”萧衍的伤腿还在渗血,汗如雨下,血与汗滴在地上晕染开来。
他还在笑,那低低的阴笑声配着他狰狞恐怖的表情,让在场的萧家其他人不由毛骨悚然。
龚磊本就认识萧衍,也不需要他应,一挥右手道:“把人带走。”
厅外的两个锦衣卫立刻应声,大步流星地走入厅中过来拖人,一左一右地把萧衍的双臂钳制住了。
萧衍的笑声嘎然而止,脸色煞白,挣扎着喊道:“我没有谋反。我要见皇上。龚指挥使,求求你,让我面圣。”
“求求你了,龚三哥……”
萧衍那张消瘦的脸庞上五官扭曲,抬手往龚磊那边拉了拉,指尖想拽他的袖子,可没够着。
听到这声“龚三哥”,龚磊的表情略有几分迟疑,近乎怜悯地俯视着地上如烂泥般的萧衍。
从前萧衍的祖父萧暻曾救过他父一命,萧暻在世时两家也是有点交情的,后来萧暻辞世,两家也就淡了。
念着这份旧情,龚磊便提点了一句:“求我,还不如求求你家姑爷。”
姑爷?!萧衍一愣,双眸微微张大。
一旁的萧氏眼睛一亮,激动地脱口道:“大皇子!”
“是了,大皇子殿下一定会帮我我们的,哪怕是看在鸾飞的份上。”
萧家众人眼底闪现一丝希望的火花,而龚磊却是漫不经心地掸了下袖子:“大皇子?大皇子连他自己的舅家都救不了。”
龚磊的唇角逸出了一个冷笑。
对方的态度让萧氏也意识到他说的不是大皇子,难道是——
卫国公世子!
萧氏的鼻翼急速地翕动了两下,耳边响起方才萧燕飞在侯府大门外对她说的那句话:“姑母,府里有喜事呢。”
这死丫头!
萧氏搀着太夫人的手无意识地加了几分力道。
“带走。”随着龚磊一声令下,两个锦衣卫强势地把萧衍往外拽。
“娘……”萧衍唤道。
太夫人下意识地上前了两步,想拦,下一刻却见另一名虬髯胡锦衣卫示威地将绣春刀拔出了两寸。
冰寒的刀光直射进太夫人的瞳孔中。
太夫人的瞳孔反射性地一缩,惊了一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如儿……”萧衍又看向了崔姨娘,嗓音嘶哑不堪。
他就像是一尾被抛到岸上的鱼,嘴巴一张一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角的头发更是被汗液所浸湿。
断腿在地上磨着实在痛得很。
他向她伸出手,想让她扶自己一把。
然而,崔姨娘却是别开了目光,跪在那里呜呜咽咽地掉眼泪,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萧衍紧盯着崔姨娘,难以置信地喊道:“如儿!”
崔姨娘娇躯一颤,似乎担心锦衣卫注意到她似的,以跪地的姿势往后挪了几步,把自己缩到太夫人后头。
她的退缩看在萧衍眼里,宛如一刀子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口,捅了一刀又一刀。
萧衍既心痛,又绝望,仿佛他的世界陡然坍塌。
他那么爱她,为了她,可以不惜一切。
可她呢,却在他最需要她的关头,弃了他!
“我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萧衍喃喃地说着,两眼血红,似染了血般,情绪越来越激动,“因为你。”
他的这条腿是为了她才会没的。
“你对得起我吗?!”萧衍撕心裂肺地喊道,看着崔姨娘的眼神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耳边响起往日崔姨娘对他的温言软语:“表哥,只要能与你在一起,我不在意名分。”
“表哥,你是我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你是我的天与地,没有你,一切都是浮光掠影,只要有你……无论怎么样,我都甘之如饴。”
“哪怕是死,我也愿意。”
……
崔姨娘被他疯狂的眼神吓到,又往后退了一步,犹豫地说道:“侯爷,妾身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她的语气虚浮,目光闪烁,根本就不敢直视萧衍的眼眸。
萧衍心寒如冰,喉头泛起一片浓烈的咸腥味。
她不是说,只要跟他在一起,无论怎么样,都甘之如饴吗?
好!
“龚指挥使,我要她去服侍我。”萧衍抬手指向了崔姨娘,手指颤动不已,“让她也一起来。”
龚磊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了萧衍还在渗血的断腿上,也是生怕他死在诏狱里,只略一沉吟,就应了:“带上她。”
于是,就有又有两个锦衣卫朝崔姨娘走去,也将她制住了。
崔姨娘吓得简直快魂飞魄散,身子抖如筛糠,哀哀凄凄地对着萧衍唤道:“侯爷……”
“哈哈哈……”萧衍却是笑得更加阴狠。
她不是说,为了他,哪怕是死,她也愿意吗?
“侯爷……侯爷!”
厅堂里的其他人谁也不敢说话,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太夫人一会儿看看被拖走的崔姨娘,一会儿又看看笑容阴狠的萧衍,打个哆嗦,连忙对着萧衍安抚道:“阿衍,你放心,我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龚磊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傲慢地又道:“太夫人……你们就暂且留在府里,待三司会审后,再行定夺。”
太夫人连连应和,不敢说一个不字。
想着萧衍还没定罪,众人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再想到锦衣卫会把他们关在里,一个个又惶惶不安。
他们现在就像是待宰的羔羊般由着锦衣卫磋磨。
龚磊一撩披风,沉声对着那虬髯胡锦衣卫吩咐道:“蒋副指挥使,你先把武安侯押去诏狱。”
蒋副指挥使立即应命。
龚磊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又吩咐另一个小胡子锦衣卫道:“先把侯府的人都带来这里,再搜阖府,仔细搜。”
那小胡子锦衣卫干脆领命,匆匆而去。
“我们走。”蒋副指挥使对着押人的四个锦衣卫吩咐了一声,昂首阔步地往侯府大门外走,精神抖擞。
相比之下,萧衍和崔姨娘则狼狈不堪,萧衍因为伤腿的折磨时不时地发出□□,而崔姨娘花容失色,脸色惨白,鬓发也在推搡间散乱开来。
她害怕得很,不住地呜咽哭着,娇躯乱颤,用一种难掩怨恨的眼神看着萧衍。
诏狱是人间地狱,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该待的地方。
萧衍若真的爱她,就不该拖累她!
两人很快就被押到了侯府的大门外。
萧衍不良于行,是被锦衣卫半拽上马车的,锦衣卫可不是侯府的下人,动作粗鲁,把人当沙袋似的往马车地板上一推,萧衍与崔姨娘两人撞作一团。
萧衍的伤腿被撞到,伤上加伤,只觉得像是一刀子刮在了自己的右腿根上,口中发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叫。
惨叫无比凄厉,几乎传遍了整条街。
黄昏的夕阳如残血,映红了天边的晚霞,如织似锦。
站在不远处一条巷子口的萧鸾飞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父亲和崔姨娘被锦衣卫相继拖上了马车,她心里又惊又慌,不知所措。
大皇子有伤在身,她没让他送,是自己回来的。
可是一回来,就看到龚磊带锦衣卫封了侯府。
她没敢进去,在这条巷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看到族长族老们慌慌张张地从里头出来,她便上去问了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当听到族长说父亲涉嫌谋反时,萧鸾飞几乎呆住了。
怎么会!
明明谋反的人是承恩公柳汌,是承恩公要刺杀大皇子,和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是绝对不会谋反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
萧鸾飞当下就请族长帮忙,可族长却说他已将萧勖、萧衍父子除族,又说她的嫡母殷氏今日已与她父亲义绝。
这一桩桩剧变打击得萧鸾飞回不过神来。
殷氏怎么敢这么做,哪怕上一世,她为了萧燕飞与萧烨姐弟,也不曾与父亲和离?
还有,族里为什么会将父亲除族呢?!
萧鸾飞心里有无数个疑问,但族长不愿多说,就与族老们坐着马车匆匆离开。
巷子上方葳蕤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衬得她的表情格外阴郁,额头阴云翻滚。
是萧燕飞。
想到这一世的种种,想到她无端遭遇的困境,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萧燕飞在害她。
就连这一次,也一定是萧燕飞在背后推动了这一切。
萧鸾飞抬眼遥遥地望向了城西,望着那天空中那轮火红色的夕阳。
萧燕飞真是心狠手辣,她分明是要把侯府往死路上推。
明明父亲离开幽州时,只是右腿骨折,还好好的,大皇子当时也亲口答应了她,会给父亲请功。
到时候,她也能嫁得风风光光。
可现在父亲残废了,侯府因为父亲涉嫌谋反被锦衣卫查封……
“啪!”
一阵干脆的挥鞭声响起,那辆关着萧衍和崔姨娘的马车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驶去,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渐行渐远,萧衍痛苦的哀嚎声也渐远,没一会儿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紧接着,又有两名锦衣卫“砰”地关上了侯府的朱漆大门,在大门上贴上了两道交叉的封条。
府外只留下了两名锦衣卫看守大门,其他几名锦衣卫都从唯一留下的一道角门进去了,须臾,连那道角门也关上了,将外头一道道窥探的视线全都阻隔在外。
那道闭合的大门似将萧鸾飞整个人推了出去,让她感觉自己与府内众人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
萧鸾飞突然觉得心口空荡荡的,自己无依无靠,又无所适从。
她该去哪儿?
除了侯府,她还能去哪儿?
萧鸾飞六神无主地从巷子口走出,漫无目的地走着,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穿行,不知道该去往哪里,也没注意自己经过了哪些地方。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葫芦胡同中,殷家的大门口。
她抬起了右手,又放下,终究没敢去敲门。
当她迟疑着是不是该离开时,就听到后方传来清脆的笑声与说话声,如银铃般回响在狭窄的胡同里。
萧鸾飞慢慢地扭过了头,看到前方一辆黑漆平头马车驶进了胡同里,迎面而来。
马车里洋溢着一片亲昵的欢声笑语:
“娘,这对石榴花发钗可真好看,正好你一支,我一支,与昨天刚做好的夏衫搭配得很。”
“这方鸡血石红似鸡血,艳丽非凡,烨哥儿总说想要一方小印,娘,你说我给他刻只小狐狸好不好?”
“你可先别告诉烨哥儿。”
“……”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在马车里说着话,这笑声听在萧鸾飞耳里,极度刺耳。
曾经殷婉的慈爱与纵容都是属于她的。
那辆黑漆平头马车稳稳地停在了殷家大门前,萧燕飞信手挑开窗帘,探出半张小脸,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
鬓发间戴的那朵薄如蝉翼的粉色绢花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金色的花蕊闪闪发亮。
萧燕飞不经意地转过头,正好与几步外的萧鸾飞四目相对。
第92章
萧鸾飞的视线越过萧燕飞,随即就投向坐在车厢另一侧的殷婉身上。
“娘。”萧鸾飞对着殷婉低唤道,朝那辆马车走近了一步。
胡同里的风吹起萧鸾飞鬓边的乱发,她憔悴的面庞有些发白,看着殷婉的目光幽深而复杂,低低道:“我方才已经回过家了,侯府的大门被锦衣卫封了,还贴上了封条。”
“爹和崔姨娘都被锦衣卫带走了。”她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苦涩,又带着一点惶惶和不安。
“挺好的。”马车里的萧燕飞仿佛听到什么趣闻般,展颜一笑。
“侯爷爱崔姨娘有如白月光,崔姨娘也待他情深似海,忠贞不渝。”
“这两人情投意合,这般相爱,哪怕诏狱再苦,想必他们只要能在一起,就甘之如怡吧。”
萧燕飞笑得一脸欣慰,眉眼微弯,双眸晶亮。
殷婉含笑看着她,一言不发,笑容温和而宠爱。
萧鸾飞深深地凝视着萧燕飞,心凉如水:萧燕飞怎么可以用这么平静、无情的口吻说出这种话?
她攥紧了手里的帕子,咬了咬下唇,接着道:“二妹妹,我知道你怨姨娘,可姨娘固然有一些私心,终归把你平平安安地养大了。”
“养一个小婴儿有多不容易,一不小心就会夭折。”
“姨娘养育了你整整十五年,这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姨娘待你如珠似宝。”
“十五年的母女情……二妹妹,你待姨娘未免也太无情了。”
萧鸾飞越说越是激动,胸膛起伏不已。
“是我让她调换你我的?”萧燕飞淡淡地反问道。
萧鸾飞:“……”
萧燕飞将手肘支在窗槛上,托腮看着萧鸾飞,徐徐地又问了一遍:“是我让她养我的?”
“她将我养大,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不懂吗?”
少女漆黑如暗夜的瞳孔似乎要把给人吸进般,深不可测,明明是温温柔柔的语气,却无端让人心头发寒。
萧鸾飞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烁,气息也有些紊乱。
萧燕飞轻笑出声:“她还真是……‘无辜’的一朵小白花呢。”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萧鸾飞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又道:“二妹妹,你与姨娘之间的误会太深了……”
“吱——”
殷家的角门这时打开了,门房的婆子笑呵呵地出来迎殷婉与萧燕飞母女:“姑奶奶,姑娘。”
马车里的殷婉吩咐车夫:“老李,进去吧。”
从始至终,殷婉都没有看萧鸾飞一眼。
“娘!”见车夫挥动马鞭,萧鸾飞急了,忙道,“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我今天见到族长了,伯祖父说,祖父和爹爹已经被除族了。
“‘除族’这件事是不是二妹妹的主意?”她用了询问的语气,但神情很笃定。
“伯族父说,三代归宗,我可归回本宗。可是,我不知道能去哪儿。”
萧鸾飞微咬下唇,藏在袖中的手绷得紧紧。
“娘……”萧鸾飞再次唤道,用力地绞着纤长的手指,“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就是因为萧燕飞非要把祖父、爹爹除族,才会害得她无家可归,沦落街头。
殷婉理该收留她的。
就算自己不是她生的,自己也喊了她十五年的娘。
“我不是你娘。”殷婉字字清晰道,“你娘是崔映如。”
萧燕飞低低一笑,笑声清冷。
“原来大姐姐不愿意归宗啊。”萧燕飞笑意微微,摊了摊手,“无妨的。”
“知秋,你送她回侯府。”
话音刚落,马车外的知秋就朝萧鸾飞走了一步,笑脸盈盈。
“你告诉锦衣卫,大姐姐至纯至孝,不愿意回归本宗,宁愿和侯府同甘共苦。”萧燕飞“赞赏”地连连抚掌,笑意更深,“哎哎。大姐姐这等孝心,我是比不上的。”
“劳大姐姐回去后好好代我照顾太夫人。”
“来日流放路上,你们也能有个伴。”
“姑娘放心,交给奴婢就是。”知秋活泼地应了一声,步履轻盈地朝萧鸾飞逼近两步,伸手作请状,“大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