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临天

作者:临天  录入:06-07

  不!萧鸾飞樱唇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她才不要回侯府!
  “不是的!”
  她想到了那被锦衣卫贴了两道封条的侯府大门。
  她想到了被锦衣卫押走的萧衍和崔姨娘那狼狈不堪的样子,想到了萧衍凄厉的哀嚎声,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娘……”萧鸾飞又唤了一声,脸色发白,想要跟上马车,却被知秋拦住了去路。
  她往左,知秋就在左;她往右,知秋就在右。
  知秋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她跟前,萧鸾飞就又仿佛一只可怜又可悲的老鼠被猫儿戏弄于爪尖。
  “请。”知秋含笑看着萧鸾飞,小脸在笑,眸子里却锐利如刀,再一次抬手作请状。
  殷家的马车在车夫的挥鞭声中不急不缓地驶进了大门内,只听后方的大门外传来萧鸾飞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让开!”
  马车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往前,一直稳稳地停在了二门。
  萧燕飞与殷婉下了马车后,就手挽着手径直往正院方向走去,后方的丫鬟婆子拎着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大包小包。
  西边天际的夕阳落得更低了,暮霭沉沉,整座宅子里都笼罩在一种静谧闲适的气氛中。
  老爷子殷湛与殷太太老夫妻俩就待在宴席间里喝茶看书,角落里的两个冰盆冒着丝丝凉气。
  见母女俩归来,殷湛放下了手里的书,开口的第一句就是:“阿婉,办妥了?”
  “办妥了。”殷婉笑着点头,将萧勉给的那份切结书拿了出来。
  殷太太连忙接过那份切结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恨不得将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头。
  殷湛也心急,令人叫来了金大管家,吩咐道:“金升,你亲自去一趟京兆府,给阿婉重新办理户籍。”
  金大管家喜笑颜开地连连应声,喜滋滋地拿着那份切结书出去了。
  家中连有喜事,殷太太心情大好,豪爽地拍板道:“阖府赏两个月的月钱!添添喜气。”
  “奴婢代大伙儿谢太太了。”廖妈妈福了福,笑容满面道,“奴婢那小孙儿成天吵着要吃鼎食记的玫瑰糖,奴婢待会儿就带他买去,也沾沾这份喜气。”
  “不就是匣子糖吗?”殷太太好笑道,“我那里就有,你拿一匣子给他吃便是。”
  廖妈妈就凑趣地说,改天带着小孙儿来给太太磕头,又引得殷太太一阵笑。
  殷婉吩咐璎珞把刚买的那些东西打开,闲话家常道:“爹,娘,我和燕儿刚刚去城南大虞街看了看,那间杂货铺子的位置不错,正好在大虞街的中段。”
  “大虞街的地段挺繁华的,我们的洋货铺子开在那里肯定好,明后天我就找人去重修修缮一下铺面。”
  “我打算在城西、城东、城北也各开一家洋货铺子,还得另外再挑三处铺面,正好前些日子因为流民的事,京中好些铺子关门走人了,这会儿正是空铺面最多的时候。”
  殷婉侃侃而谈,眉目生辉。
  有的时候,危机中也蕴藏着重大的机会。
  瞧着女儿容光焕发、神采弈弈的样子,殷老爷子看得甚是欣慰,含笑捋着胡须。

  因着燕飞与烨哥儿这一双儿女,女儿再难,也不愿同萧衍和离。
  按照老爷子本来的想法,是让萧衍在幽州不慎“受点伤”,废了他,让他残了,瘫了,再找间院子把他和崔氏往里面一关,美名其曰由崔氏给他“侍疾”,供着点吃喝也就罢了。
  没了萧衍上蹿下跳,侯府自然是由女儿这侯夫人当家,侯府五房上上下下一大家子,全都只能求着她过活。
  这样的话,女儿不会失去一双儿女,往后在侯府也不至于被人掣肘。
  老爷子心里也知道这个办法不过是万不得已的一种妥协,意味着女儿的余生依然难逃这武安侯府这座囚笼,只是在侯府的日子能过得舒坦些而已。
  他们都没想到,外孙女居然能给他们这样一个惊喜,让女儿得以从侯府全身而退!
  “娘,”萧燕飞凑趣道,“你不是说,这趟运来京城的商船上有几个橱柜大小的大座钟,我觉得这种大座钟可以当镇店之宝。我前几日和宁舒、顾悦她们逛街时仔细瞧过了,京里还没有卖这东西的。”
  “我们可以大座钟把摆在铺子的二楼。”
  “好主意。”殷婉笑吟吟地击掌,“京城里肯定很多人没见过这种华丽的大座钟,等铺子开张的时候,定能吸引不少人。”
  新开的铺子就怕没有人流,只要能吸引人光顾,哪怕只是为了看热闹的客人都有可能顺手买件小玩意,买不起座钟、怀表,但总买得起西洋的绢花、帕子什么的。
  殷婉想到了什么,又含笑令大丫鬟去铺纸磨墨,眸子里似是那夏夜的星空,满天繁星点缀在她眸中。
  女儿的眼里又有了光。殷太太心头一阵激荡,恍然间似乎看到了从前女儿待字闺中的样子,当时,女儿也是这样,说起做生意时就神采飞扬。
  如今的女儿就像是破茧而出的蝶,得以重生。
  殷太太与殷湛彼此交换了一个欣喜的眼神,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还是外孙女能干,居然把事情办得这样妥当。
  烨哥儿虽是姓萧,但已经归于本宗,和萧衍这一支再没有关系,只要萧氏宗族不管,女儿就可以继续照顾烨哥儿。
  同样地,女儿也能够亲手送外孙女出嫁。
  真好啊!殷太太心里发出深深的叹息声,眼角隐隐含着泪光,唇角高高地翘起。
  她端起了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盅,浅啜着滚烫的茶水,掩饰自己的异状。
  须臾,璎珞就取来了文房四宝,殷婉自己铺纸,萧燕飞给她磨墨,屋里渐渐地弥漫起一股浓浓的墨香。
  殷婉执笔挥墨,挥洒自如地在纸上画了起来,全神贯注……
  殷太太在罗汉床上等了一会儿,有些好奇,也走过来看,发现女儿竟然在画一条街道,街道两边铺面林立,绘得栩栩如生。
  萧燕飞很快就看了出来,她这是在画她们刚去过的大虞街,她的记性真是好,把街上每家铺子的样子都画得清清楚楚。
  这就是过目不忘吧。
  萧燕飞在心中暗叹,再次感慨殷婉嫁给萧衍这种既没用又无自知之明的渣男实在是太委屈她了。
  殷婉一鼓作气地画完了大虞街,连老爷子都使唤婆子推着他的轮椅过来看。
  “爹,我今天逛完大虞街后,发现那里热闹是热闹,但还缺了点什么。”殷婉指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图道,“您看,这里杂货铺子、绣庄、瓷器铺子、首饰铺子什么的都有……”
  老爷子拈须看着图纸,若有所思,就听殷婉又道:“您说,是不是缺了点歇脚喝茶的地方?我和燕儿这一路走下来,才走了一半,脚就酸了,可想买点糖水喝都没处去。”
  这主意好,他们能在大虞街开的也不仅是一家糖水铺子而已。殷湛眼睛一亮,差点脱口说她可以写纸方案他看看,话到嘴边,又想起这是亲女儿,不是手下的那些管事。
  殷太太在一旁乐呵呵地提议道:“阿婉,那我们在杂货铺子边上开一家茶楼好不好?”
  “再开家卖糖果、点心的铺子也不错。”
  一家人说得热火朝天,当夕阳落下大半时,知秋步履轻盈地回来了。
  也没避讳殷家二老,她笑吟吟地禀道:“姑娘,奴婢已经把萧大姑娘送去武安侯府了,亲自交到了龚磊手里。”
  说起锦衣卫指挥使,知秋毫无惧色,甚至还直呼其名。
  世人惧锦衣卫,他们卫国公府可不惧,知秋从前和龚磊也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方才当她把萧鸾飞送去给侯府时,特意把姑娘的话转达了一遍,尤其强调萧大姑娘至善至孝,一定要与太夫人以及侯府众人同甘共苦。
  当时龚磊那副一言难尽的样子还真有意思极了。
  萧燕飞漫不经心地以茶盖拨去浮在茶汤上浮沫,一下又一下,眉眼含笑。
  按照律法,那“三代归宗”对于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这“三代”,包括自己,包括萧烨,萧烁,包括萧家的堂兄弟姐妹……自然也包括了萧鸾飞。
  律法不会独立排除任何一个人的权利。
  但若萧鸾飞是自愿不归宗,当然也是可以的。
  谁让她“无处可归”呢。
  萧燕飞浅啜了一口茶水,随口问:“侯府现在怎么样了?”
  知秋笑禀说:“奴婢去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赶到了正厅,闹哄哄的,像猪圈似的,其他四房全都闹着要和长房分宗呢。”
  “姑娘,您要是想知道更多,奴婢再去打听打听呀。”
  好好好!萧燕飞连连点头。
  武安侯府被锦衣卫封着,围得跟铁桶一样,别人想知道侯府里的事很难,但对于卫国公府的探子自有他们的渠道。
  连续三天,知秋几乎每天都能给萧燕飞带来不同的消息:
  “萧二老爷如今怨上太夫人了,责怪太夫人偏心侯爷这个长子,说她若是早答应长房与其他几房分宗,他们也不至于被连累。”
  “府里的公子姑娘们有大半也闹了起来,说‘三代归宗’,按照律法,他们不是侯府的人,请锦衣卫放他们出去。”
  “萧氏说自己是出嫁女,罪不及出嫁女,也要带着一双儿女走,哭闹不休。”
  “……”
  三天后的下午,龚磊从侯府出来,进宫复命。
  御书房里的光线略有几分暗淡,熏香炉里的龙涎香恰好烧完,空气里只残余一丝丝的余香。
  龚磊目不别视地走到皇帝跟前,恭敬地抱拳行礼,将这几天的差事大致禀了一遍,言辞一贯的简洁明了,并无赘叙。
  皇帝一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了坐在右手边的柳皇后,一袭荼白衣裙的柳皇后不施半点脂粉、不着一点钗环,衬得她如那山巅的雪莲般清丽柔弱。
  她优美的唇角弯了弯,媚眼如丝。
  龚磊半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维持着抱拳的姿势,沉稳的目光没有丝毫的偏移。
  前方传来皇帝低沉的声音:“龚磊,让锦衣卫继续‘好好’搜!下去吧。”
  龚磊当然听得明白皇帝的语外之音,恭声应诺:“臣遵旨。”
  他心知肚明,为了皇后,为了柳家,武安侯怕是要完了。
  从头到尾,龚磊都没有抬头,更没有朝皇后的方向看一眼,来得快,退得也快。
  只余下那道门帘轻轻摇曳。
  御书房内又只剩下了皇帝与皇后两人。
  皇帝转头又看向了柳皇后,温声道:“莲儿,可满意了?”
  他看着皇后的眼神有些无奈,无奈中又夹着温暖的宠溺。
  “你啊,也真是的。”皇帝幽幽叹道,“下次别这样了。”
  柳皇后轻轻“嗯”了一声,饱满的樱唇抿了抿,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我大哥……是不是可以无罪了?”
  “天牢太苦了,能不能先放了他出来……”
  皇帝皱了下眉,见皇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起那天她素衣脱簪而来,跪在烈日下半个多时辰,差点晕厥过去。
  自她跟了他,他一直待她如珠似宝,含在嘴里怕化了,捏在手里怕碎了,这二十几年,她素来没有吃过苦,金尊玉贵。
  哎——
  皇帝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又不舍得对她说重话了。
  “莲儿,”皇帝柔声唤着皇后的名字,扇了扇手里的折扇,“你放心,朕会尽量保住他的性命的。”
  “但你也得为我们的阿泽想想。”
  “阿泽是未来的储君,未来的天子,他的身上不能有一点污点,更不能信口妄言地诬陷朝臣。”
  “你懂吗?”
  最后三个字皇帝说得很慢,语重心长。他所做的决定都是为了他们母子。
  柳皇后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臣妾明白。”
  皇帝的食指在扇骨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忍不住抱怨道:“你大哥也真是的,轻易就让顾非池抓住了把柄。”
  “朕都给了他多少机会了,可他呢,一次次地让朕失望……”
  想起在城外五里亭,他因为承恩公被顾非池和卫国公父子联手逼得颜面扫地,皇帝的脸色难看了三分。
  柳家实在是不堪大用。
  皇帝这一字字一句句听在柳皇后耳里,刺耳至极。
  她半垂着头,那浓密纤长的眼睫下,眸中尽是不满和怨怼。
  皇帝是这大景的天子,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要真想做,又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不过就是不愿罢了!
  皇帝这是嫌大哥无用无能呢。
  可是,大哥就算再无能,当年也是帮过皇帝的。
  皇帝能继位也有他们柳家一份功劳,顾家光风霁月,不屑一顾的那种腌臜事,还不是靠大哥才办成的!
  就算大哥再无用,去岁在兰山城,他也只是奉了君命行事。
  现在要却让柳家承担所有的后果……
  柳皇后攥住了皇帝的袖口,轻抿朱唇,顿了片刻,方道:“皇上,臣妾想去看看大哥。”
  她秋水盈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皇帝。
  皇帝收起了折扇,折扇在茶几上轻轻地敲击了几下,迟疑再三后,终究是心软了,颔首应了:“行。”
  柳皇后那姣好的面庞上绽出如春花般娇艳的笑容,喜形于色:“谢皇上。那臣妾现在就去!”
  她郑重地对着皇帝敛衽一礼,就迫不及待地匆匆而去,没注意后方的皇帝疲惫地叹了口气。
  过去这三天,柳皇后一直在担心承恩公柳汌在天牢受苦,好不容易皇帝松了口,她一点也不敢耽误,换下宫装,披上了一件玄色的斗篷就带着侍卫,宫人火速出了宫。
  皇后的马车目的明确地赶往刑部。
  承恩公柳汌自从被押回京城后,就被关在了刑部天牢里。
  天牢重地,自由重兵把守,普通人不能擅入。
  柳皇后得了皇帝的恩准,天牢的守卫自然不敢为难,轻轻松松就放了行。
  天牢中,光线阴暗,一股阴冷发霉的气味飘在空气中,黑暗中时不时地响起一阵阵镣铐碰撞声以及犯人的哀嚎声,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皇后娘娘,这边走。”一个狱卒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最前方,诚惶诚恐地给皇后引路,一直来到了某一间牢房前。
  着白色中衣、手脚都戴着镣铐的承恩公柳汌此刻盘腿坐在一张破烂的草席上,矮胖的身子瘦了一圈,形容憔悴恍惚。
  “承恩公就在前面这间牢房。”狱卒走到了尽头的一间牢房前。
  见有灯光飘来,承恩公呆滞的目光也看了过来,看到对方把斗篷的帽子解下,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娘娘!”
  承恩公一下子龙精虎猛地从地上蹿起,肥胖的身子重重地撞在了牢房的铁栅栏上,高喊道:“救我!妹妹你一定要救我啊!”
  “我没有谋反,更没有刺杀大皇子!”
  承恩公脏兮兮的面庞压在铁栏杆上,眼下一片青影,灯笼昏黄的灯光在他面容上投下诡异的阴影,衬得他愈发狼狈。
  柳皇后带来的内侍知情识趣地遣退了狱卒。
  “大哥。”柳皇后看着承恩公这副样子心疼极了,但很快又有一股火气蹭蹭地上来了,斥道,“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刺杀大皇子?!”
  大皇子是柳皇后唯一的儿子,她的心肝宝贝。
  “妹妹,我是无辜的!”承恩公激动地为自己辩驳道,“我怎么会刺杀大皇子呢。”
  “我那天是带人去追谢无端的!”
  “谢无端”三个字犹如平地一声惊雷起,柳皇后不由一愣,瞳孔翕动,有些脱力地在牢房的铁栏杆上扶了一把。
  “谢无端还活着?”柳皇后难以置信地问道。
  “没错。”承恩公连连点头,把牢房的铁栏杆抓得更紧了,手背上凸起根根青筋,“我确信,我看到了谢无端,我追得人明明就是谢无端……”
  他怎么会杀大皇子呢?!
  那是他的亲侄儿,他还等着大皇子有朝一日登基为帝,如此他们柳家的地位才算是真的稳固了。
  “那为什么……”柳皇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着。
  “……”承恩公哪里知道,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用古怪的眼神看了看四周。
  柳皇后立刻意会,从内侍手里接过了那盏昏黄的灯笼,把他打发了下去。
  确信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承恩公对着柳皇后招了招手,凑在妹妹耳边,压低声音道:“妹妹,会不会是皇上?”
  “是皇上怕那件事被人知道,想要卸磨杀驴了!”
  他的声音轻缓而压抑,带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味道。
  当时在北境,是皇帝让他搭上北狄人,借机除掉谢以默的!
 
 
第93章 
  柳皇后手里的那盏灯笼抖了抖。
  灯火急速地摇曳,照在兄妹俩的脸上如水纹般扭曲,将他们的脸色映得似蜡雕般惨白。

  “大哥,你胡说什么?!”柳皇后抑制不住地微微拔高了音量,声音中难掩颤意,“大哥,皇上亲口答应了本宫,说会、会保住你的性命的。”
  柳皇后紧紧攥着灯笼的细杆,对着牢房内的承恩公又凑了凑,附耳小声说:“皇上已经拿下了武安侯为你替罪……”
  “真的?”承恩公面露喜色,精神一振,“妹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了?”
  从他在幽州被顾非池拿下的那一刻,到现在,这些天他简直过得生不如死,这辈子没遭过的罪全都遭了一遍。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离开天牢这个鬼地方了。
  柳皇后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武安侯固然能杠下一些罪名,大哥也不能完全洗清嫌疑。
  她涩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柳家阖族许是要流放……”
  “不!”承恩公脸色大变,惊恐的表情似有人捅了他一刀般,“妹妹,我素来身子不好,边关苦寒之地,我哪里熬得过去。”
  “你得想想办法,不能不管我们啊。”
  柳皇后两眼泛红,捏着一方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是本宫脱簪请罪,在乾清宫外跪了半天,皇上才答应留大哥你一条命……”
  能做的,她也已经都做了。
  若再是纠缠不休,皇帝怕是真会翻脸。
  皇后纤弱的身子不住颤抖,那盏灯笼又是一阵摇晃,灯火时明时暗,映得周围的气氛分外压抑,泛起一股无端的寒意。
  “妹妹,真的不行吗?”承恩公压不住心头的恐惧,哀求地看着皇后。
  柳皇后摇了摇头,无比艰难,眼圈更红了。
  她又何尝忍心呢。
  片刻后,牢门之内的承恩公突然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要是坐在上头的是大皇子就好了……”
  就算他与大皇子有些“误会”,他们也终究是亲舅甥。
  大皇子总比皇帝要“好说话”。
  在昏黄的灯光下,承恩公那肥胖臃肿的脸上光影跳跃,显得有些狰狞。
  “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皇后的心脏瞬间加快,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
  承恩公小心谨慎地透过栏杆间的缝隙又看了看周围,语重心长地低声劝道:“妹妹,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后宫中年年都有新人,皇子们一个接着一个地出生。”
  “妹妹,你是想这一辈子为他人做嫁衣吗?”
  “……你是想重蹈顾明镜的覆辙吗?”
  她当然不要!柳皇后的脸上一点点地褪了血色。
  “你要想保柳家,那么阿泽此生再无继位的可能!”皇帝的这句话仿佛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又在她耳边响起。
  这几日的夜里,她时常被噩梦惊醒,满身是虚汗。
  世人都说皇帝宠她爱她,可她知道,在皇帝心中依然有比她更重要的东西,像是他的江山,像是他作为帝王的威仪与颜面。
  想到那日凤仪宫中皇帝决然而去的背影,柳皇后心口一阵锐痛,心神恍惚,犹疑不决地抿了抿唇:“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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