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曲[第二部 三魂七魄]-----eggy-hab

作者:  录入:07-03

“那么我呢?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我爱你,泯,但只是作为亲人。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也一定会拼了命来救你。”
“可是我要的不是那样……”
“对不起,泯……那天我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我无法给你情人间的爱。对不起……”
“为什么……”我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被沾湿了,泯埋在我的肩头,肩膀小幅度地上下起伏着,“为什么那个时候不一起杀了我,为什么要救我要关心我!”他突然一下子推开了我,脸上流着两道晶莹的泪水,眼睛中充满着痛苦,“辰,你为什么要这么善良!如果你不这么心软,如果你像别的降妖者那样,我就不会像这样被逼上绝路!”
“什么?”我有些不安地皱了皱眉,“什么绝路?泯,你不会想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如果我做了呢?你会原谅我吗?”他的表情忽然又变了,变成了一种无助,期待着救助的孩子一般。然而这样的表情让我的不安更加深了。
“泯,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果你想做什么自残自尽的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肩,“答应我,向我发誓,在我离开玄岭的时候你会活得好好的,你和锦儿现在是我最牵挂的人了,如果你们出了任何事,我会承受不住。”
“辰……”
“答应我,照顾好自己,绝对不要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我答应你。”
泯最终点头了,语气中没有太多的艰涩,甚至有些过于平静。我知道泯答应了事情就不会反悔,但不知为何,心悸却并没有就此消失。
玄神殿的事匆忙地进行了一些交待,两天后,我和齐溟启程了。几百人的护卫队带着一些慰问赈灾品从都城出发,队伍中虽然安排了我和齐溟乘坐的马车,但最终那还是成为了摆设品。一出都城,我便呼唤了雷伊斯,神兽的速度是普通马匹无法比拟的,以雷伊斯的脚程,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我和齐溟已经到达了白涟都城。
四国的属性果真完全不同,白涟属水,国境内湖泽河流丰富,就连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水的清新和湿润,但是现在那份本该令人安神的气息却弥漫着一股混乱和焦躁。
守城的士兵看着太阳推算着时辰,想来快到要关城门的时候了,可是城门口依旧冷冷清清。我和锦儿出宫游玩的时候曾经在日落时分经过玄岭都城的城门,每个人都赶着在关门前进城,那种人头攒动的繁忙景象在哪国都应该一样,可是现在面前的……
“那边的,”士兵打量了一下我和齐溟的衣着,黑色在白涟不代表尊贵,但至少衣料的质地和款式都显示着我们不低的地位,“那边两位,要是要进城的话就请赶快。”
“多谢提醒。”齐溟拿着剑作揖,我连忙跟上,准备取出象征身份的令牌,但士兵并没有要审查的意思。想来也是,这里并不是国界,也许只有国界才要通关纹碟之类的东西。
把令牌重新放回腰上的锦囊,跨进城门,身后的士兵已经在关城门了。虽然用法术探测一下白神殿的位置也不困难,但既然有士兵,问一下路会更方便吧。
我回过头,“劳驾,请问白神殿怎么走?”
士兵的动作一下子僵硬住了,几个士兵迅速地靠拢到了一起,目光顿时警惕了起来。
“你们要去白神殿做什么!”
我愣了一下,虽然为了不让这张天下第一美的脸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进行了变装,但不过是改了发色戴了面纱而已,难道我这样看起来很像坏人?又或者说……
“难道这几天白神殿又发生了什么……”齐溟低声的自言自语也正是我心中的想法,但不等我们询问,更多的士兵赶了过来,其中还有身着祭袍的神官。
“发生什么了!”一个领头的质问道。
“队长,这两个人要去白神殿,会不会是上面说的可疑……”
“无礼!”白涟的士兵和神官还未做出判断,只听齐溟一声大喊,护在我身前,“这位是白神殿神祭殿下的贵客,容不得你们的猜忌!”
“神祭殿下的……可是神祭殿下不是……”士兵们被齐溟的气势威慑住了,开始窃窃私语,但神情却更加不对劲。
“怎么回事?难道靖舛殿下出什么事了?!”我迈前一步,对白靖舛名字的直呼让士兵们起了更大的戒心,但这时,终于有一个祭祀恍然明白了过来。
“玄黑为底,山岭为摆,云纹为袖,金色藤蔓,这难道是玄岭的……?!”
“唉呀,原来有人认识的啊……”我轻轻嘀咕了一下,随后站直了身子,被微风吹动的长发开始恢复原本的银紫色,虽然面纱没有拿去,但已经足以证明我的身份了。
士兵们和神官们这回态度恭敬了,认出神袍的祭祀小心地走到我面前行着礼。
“不知是您驾到,请恕我等刚才的无礼。不过您这排场……”他探头看了看,再次确定我身后只有齐溟一人,而齐溟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下人,这样子的确难以令人想到我是一国的神祭,皇帝微服私访也要带上一打护卫,更何况我是光明正大来来援助。“早听闻殿下性情爽朗为人亲切平和,现今一见……”
“恭维的话就免了,请赶快告诉我白神殿的方位吧。”
“是,下官这就带路。”他连忙转身,但我又阻止了他。
“带路就不必了,我还不想在这里又引起什么轰动……把方位告诉我,我用法术过去就可以了。”
他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一会儿又变成了敬仰,手指了一个方向,我顺着望过去,看见了那片洁白的建筑群。
“白神殿就在那里,不过神祭殿下现在恐怕还在静养之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
“……您到了神殿便会知道了。不过万幸的是,月神并没有抛弃我们,慈祥的女神为我们送来了一位使者,您到了神殿也就能见到他了。”
II
瞬移入白神殿并不困难,在进入神殿的一瞬间,包围神殿的结界给法术带来了一阵压迫,就像两个肥皂泡相碰,当张力达到了最大之后,终于融合在了一起。
法术一共带了三人进入神殿,我、齐溟还有用来给我在神殿内带路的刚才那个祭祀。白神殿内已经破败不堪,墙头和梁柱上都是裂痕,随时都会倒坍一般。几处重要的出入口都用临时的木桩支撑着,来往的神官侍者无不神色凝重步履匆忙,几天之前这里还是一座辉煌的圣洁神殿,如今却一下子……
“殿下,这边请。”祭祀指了路,我和齐溟跟了过去。弯弯曲曲地绕过几座殿宇之后,我们被带入了一件厅室。
“请稍候,下官这就去通报。”他作了个揖,进了屏风之后的房间。有侍女为我们上了茶,我把面纱摘去,理了理身上的神袍,再抬头,果然面前的侍女已经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得脸都红了,就连几秒钟之后重新现身的那名祭祀在看到我的真面目时,也足足呆滞了半分钟。
“醒醒,别像看什么一样看我。靖舛殿下怎么样?”我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对让那名侍女也退下。
“……啊!是!回殿下,神祭殿下刚醒,正在服药,请殿下跟下官来。”
我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却不见齐溟跟上。转头,只见他皱着眉,眼睛盯着窗外某个方向。
“齐溟?”
他闻声把视线移回我身上,舒展了眉头做出让我放心的表情,“你先去,我有些事要去确认一下。”
“这里?”
“放心,很快就好。”他笑了下,但银色的眼睛深处藏着的是野兽嗅到了危险的那种警惕。我直觉地认为那危险是冲着我来的,但我却无从判断在这个第一次踏足的国家的神殿里会潜伏着什么对我不利的危机,只能放手让齐溟一人去处理。
“小心一点。”我关照了一句,然后对着那个祭祀,“请允许他在白神殿内自由走动一会儿,关于他的可靠程度,你可以去询问靖舛殿下。如果出了什么事,由我负责。”
祭祀对着齐溟看了会儿,点了点头。齐溟向房门走去,而我则跟着祭祀转入屏风之后,穿过一条不长的走道后就是白靖舛养病的卧房了。
白靖舛的情况的确很差,才几日不见,人就好像瘦了一圈,脸色苍白,露在被褥之外端着药碗的手单薄地仿佛随意就能折断一般。瑞华公主在床边喂着药,虽然没有行大礼还不能正式称为夫妻,但在我看来这一对已经像是携手共度好几年了一样。
“靖舛殿下,皇姐。”
我微微颔首,听到我的声音,两人都转过了头,白靖舛露出依旧温和的笑容。
“有失远迎,辰殿下,我这个样子让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我连忙摇头,“收回墨焰时候的我更加惨不忍睹吧。”
“七弟来了我便放心了,你们两人必有许多要谈,我就不打扰了。”瑞华公主把空了的药碗交给侍女,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了我,遣退了所有人,临走时还不忘关照了一句,“舛的身体还抱恙,七弟别说太久。”
“皇姐放心。”我点点头坐下,看着瑞华公主离开,视线移到白靖舛惨白的面色,一下子又不知该说什么问什么。
“……靖舛殿下,可以借一下你的手吗?”
他把手稍稍抬起了一些,“辰殿下是要探知我的病情,还是要输送力量?”
“都有吧,”我握上他的手,“再说我也欠你。”
“欠不敢当,况且白神殿的力量稳住了,我的力量也已经恢复了不少。这身体的虚弱是另有原因。”
“嗯?”我不解地看着他,通过接触的手掌扩张着感知力,白靖舛的体内的神力的确已经不薄弱,那么……“究竟发生了什么?刚才的祭祀不肯告诉我。”
白靖舛轻松地笑了笑,回答我的口气好像小事一桩一样,但言语的含义却截然相反,“前几日有刺客,我的神力还未恢复,因此没有察觉到。”
“刺客?!在这种时候?!”我大惊,“伤到哪里了?”
白靖舛指了指胸口,“险些中了心脏,幸好有神力护身,太医说再过几日便下床行走了。”
“这么重大的事怎么也……”我叹着气摇着头,真是祸不单行啊,“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看一下伤口吗?”
白靖舛愣了一下,点点头,我扶着他躺下,解开他的衣衫。缠在胸口的绷带上还有渗出的血迹,从血迹的形状来看,伤口并不很大,但却可能很深,离心脏的位置不到半指,换作没有神力的普通人,这样的伤势现在恐怕还在昏迷之中吧。
“雷伊斯。”我呼唤了一声,雷伊斯从火焰中睁开金色的双眼,金色的角从被火焰连接着的空间中伸出。
“辰殿下?”
“我的治愈法术似乎只能在我自己身上起效,但神兽的角有一种促进新陈代谢的能力——呃,简单来说就是能让伤口好得更快。”
白靖舛长了见识一样点点头,雷伊斯额上的角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好像金色萤火虫一样的小光珠在空气中浮动着,然后慢慢划着弧线落到白靖舛的胸口上,渗透进去,直至整个伤口部分都泛出了柔和的金光,光芒消退之后,雷伊斯也再次回到了他的空间。
“如此被辰殿下照顾,我真有些受宠若惊。”他拉拢起衣衫,口气里一半是开玩笑,另一半是感谢,不过细细分辨起来,真的带着些许惶恐。
“我也不过是一个新上任的神祭,论资辈,靖舛殿下还是我的前辈。”我耸耸肩,白靖舛大概从孟匀那里听说了些有关我的事,但我并不想就此事讨论下去,便转向了另一个话题,“白神殿的情况还好吧?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竟然让刺客钻了空子!”
“疏忽大意是我的错,也算自作自受了。”白靖舛自责地笑了笑,“不过月神送来了一位使者,有他相助,白神殿的事务并无耽搁。”
“我刚才也听带路的祭祀提起了,那使者是什么人?”
“生得英俊不凡,拥有非常强大的神力,强大得几乎不似凡人。我卧床期间,正好将神殿的大小事务都交由他。”白靖舛叙述着,但仅仅是叙述着,言辞间听不出一点对那个使者的钦佩或者对月神的感激。
“靖舛殿下难道对他有什么不满?”
白靖舛摇了摇头,“我也说不清,若是说力量过于强大而让我觉得不适,但与辰殿下相处却并无这种感觉。原本在神殿帮助我的老师在那位使者到来时便离开了,什么话也没留下。”
我皱了皱眉,“恕我愚昧,所谓月神送来的,是怎样送来的?”
“辰殿下不用自谦,那位使者的到来是谁也没有料到的。就在我遇刺的后一天,神坛中突然闪起了光芒,随后那使者便出现了,自称是月神送来的使者,并展示出了强大的力量,短短几分钟内,塌陷的神坛恢复了原貌——那时我不在场,这些都是祭祀们告诉我的。之后他来到我的床前,告诉我月神派他来协助我白神殿的修复,并对抗妖域的攻击。”
我听着白靖舛的讲述,拥有那种程度的力量的,或许的确不是人类,而是……但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也许是白靖舛对他的态度让我有种先入为主的观念,但按照白靖舛的描述,的确有什么地方让我觉得不合逻辑……若是神派遣的使者……
“他修复了白神殿的神坛,然后来这里告诉你他是月神的使者……”我低声自语着,突然终于抓住了那个关键的部分,“他来告诉你他会帮助修复白神殿,却没有先替身为神祭的你疗伤?!就算像我这种只会使用对自己有用的治愈法术,但至少也有其他的可以促进康复的法术。”
“这……”白靖舛一下子也语塞了,“或许有什么别的原因。”
“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嘀咕着,心里浮起了一阵不祥的预警,但看看白靖舛不够好的脸色,又连忙微笑着转了话锋,“不过既然是月神那位温柔的女神送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靖舛殿下只管安心养伤,玄岭的赈灾物也已经在途中了,想必不久就能到达。”
“多谢辰殿下。”
“那么就不打扰靖舛殿下了,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会询问这里的祭祀。”
白靖舛点了点头,摇了摇放在床头的铃,立刻便有侍女进来了。
“请文祭祀进来。”
侍女行礼退下,不一会儿,那位文祭祀就被带了进来,正是先前给我指路的祭祀。
“文祭祀,辰殿下的住处已经准备妥当了吧,辰殿下是本神祭的贵客,不得有一丝怠慢。”
“是,殿下。”他作揖道,“辰殿下,请原谅下官之前的冒犯。若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与下官讲。殿下的寝房就在这里不远,请殿下随我来。”
我点了头,最后问候了一声白靖舛,便跟着文祭祀离开了房间。走在七弯八拐的路上,我一边询问着白神殿的情况,一边留意观察着周围。一个月神的使者,还有齐溟刚才的怪异举动,好像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个使……”
“啊,神使大人。”
我的话还没完,只见对面走来一人,穿着华丽富贵,长长的银发几乎拖到地上,刀削的脸,狭长的眼睛,的确是非常英俊,浑身散发强大的力量,但那种力量却并不似水的力量那般平静温和,而是让我烦燥,让我越来越不舒服。文祭祀已经退到了走廊边上把路让出来,我也一起向旁边挪了挪,把视线移开。如果可能,我甚至想离开瞬移离开。
“文祭祀,这位便是玄岭的神祭殿下?”他朝文祭祀走了过来,停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是的,神使大人,下官正要带玄神祭殿下去寝房。”
使者点了点头,视线似乎停留在了我身上,但一会儿便撤走了,停下的脚步也再次迈开。我舒了口气,心里放松下来,但就在下一刻,当他与我擦肩而过时,一个充满敌意和嘲讽的声音没有预警地进入了我的听觉,非常低的声音,却正好可以让我听清。
“没想到你这个神界的叛徒还活着!”
心一震,我回头,却只见他眼角的余光,刺眼,厌恶,仇恨。
III
我的房间的确离白靖舛的寝房很近,也许就在他的偏殿,但说实话究竟走了多久的路才到的,我一无所知。双脚只是机械地跟着姓文的祭祀一前一后地运动,四周的美景也丝毫看不进去,头脑里全是那个使者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