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番外——摇书

才知道，体育老师不够，为了增加人气（特别是女生的到场率），体育部长盛情邀请范教授当临时裁判。左靖一边皱

着眉脱衣服，一边咕哝着阴魂不散阴魂不散什么的。眼睛一抬，人家范襄染正笑眯眯地盯着看呢。倒抽一口冷气，往

后大跳一步，想也不想就大叫："李君！！"

正在换鞋的李君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抬头问："怎么了？"

"哦......那个......给我别一下号码！"

"好的！"李君系好鞋带，接过左靖的号码就小心地别上去。那浅浅的呼吸，也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细细地，暖暖地

，拂上左靖愈来愈僵硬的脊背上。正当左靖有苦难言的时候，一眼又看到，范襄染斜斜地倚着铁架子，浅浅地笑着，

眼光却放肆地投过来，扫过他的大腿，他劲瘦的腰，他胸肌的形状，他突出的喉结......

正当左靖苦不堪言，承受着天堂和地狱两面夹击，几近崩溃的时候，比赛哨声吹响了。李君耐心地扣好最后一个别针

，在身后拍拍手，说："别好了！"

长嘘一口气，不再理那个阴阳怪气的老师，左靖开始一心一意地上场打球。

与法学院对阵的是人文学院。人文学院有个叫姜闲的男生跟左靖李君打过几次，是个相当难缠的对手。有身高，有速

度，比赛经验相当丰富，是校队的主力。但是这次比赛，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上场，以至人文学院的士气一直低糜

不振，而法学院在雷江夏、左靖和李君三人完美配合下一路厮杀，势如破竹。

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左靖实在憋不住，就问雷江夏："姜闲那小子死哪里去了？看不上咱们这院际比赛还是怎么的？"

雷江夏奇怪地看着他："你不知道，姜闲退学了！"

"啊？什么时候的事啊？"左靖瞪大了眼睛。

"人家闹多大的事了，满校园都炒得沸沸扬扬呢！"雷江夏白了他一眼，开了听可乐，灌了一口，一抹下巴，接着说，"

姜闲被人拍了照片，把一个男生压在墙上KISS呢。后来事情闹大了，也不知道谁那么作恶，在他被子里倒了满床的垃

圾，书上也被人涂了墨汁了，又被老师找去谈话，家长也找来了，他妈还在校门口寻死觅活的。后来压力太大，实在

撑不住了，就退学了。"

退学？退学？退学？左靖冷汗涔涔地流，全身不住地哆嗦着。退学吗？退学？

雷江夏瞥了左靖一眼，又低了头，盯着地面，淡淡地说："姜闲从小梦想参加CUBA，现在，一切都完了。那么好的苗子

......哎，可惜了，就因为他是同性恋......"

同性恋？同性恋？同性恋？左靖全身一抖，突然如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样跳起来，手足无措地大喊着："我不是......

我......我不是的！不是我啊！我不是的啊！"

雷江夏抬头看着左靖惊慌的表情，愣了。

左靖也惊觉自己过激的反应，傻傻地看着学长怀疑的眼神，一时间竟不知所措。

这时，一把干净的嗓音从身后轻松地响起："嚷什么嚷，你们年轻人就是冲动！"说着，范襄染带着一向优雅的微笑，

抚上左靖冷汗淋漓的肩膀，颇有深意地低语，"这样重要的院际赛，还是专心一点好啊！"一边说着，温热的掌心和轻

轻来回抚摩着左靖身上汗湿的肌肤，一下，又一下，在外人看来是安慰的举动，只有左靖能够感受到其中有几分调情

的意味。

左靖一抖，挣脱开来，犹如被捉奸似的心虚，偷眼去看李君的反映。不料李君却正仰着尖尖的下巴，靠在球架上望着

远方发呆，根本没有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幕。这时，一个长发女生扯了扯李君的衣角，含羞带怯地递给他一块粉色的毛

巾。李君似乎被这突来的艳遇惊了一下，涨红了脸，犹豫地碰了一下那块HELLO KITTY的毛巾，又飞快把手缩了回去，

看着那个同样满脸通红的女生，窘迫地说了声谢谢，我不用。又抬眼看向左靖，不好意思地笑笑。

左靖扯了扯脸，也回了一个机械的笑。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喟叹。范襄染一下一下地抛着哨子，慢步踱开。

下半场比赛开始了。虽然左靖打得有些心不在焉，但是在雷江夏和李君的突破下，比分还是飞快地上窜。法学院轻松

得胜。

比赛一结束，范襄染似乎就没了人影。左靖也根本顾不上那个奇怪的老师，只是两眼发直地看着篮球场一角，那个长

发的女生被一群同伴怂恿着，害羞地对着李君说着些什么，又乖巧又可爱的样子。看久了，眼睛发酸了，默默地转过

头去，雷江夏正笨手笨脚地整理着超大容量的包。左靖也蹲下身开始整理，嘴里随口问："你女朋友怎么这次没有来？

"

那边的动作顿了顿，雷江夏闷声闷气地说了句："吵架了。"

左靖一怔，心里不知窜上一股怎样的滋味，默默地整理着，喃喃地接了一句："是这样啊。"隐约觉得可能跟早上自己

的电话有关，却不好开口问。

那个魁梧的男生拉好拉链，站起身，"恩"了一声。

当左靖把自己和李君的两个包都整理好时，李君还在一脸不自然地应付那个女生。雷江夏也倚着自行车，陪他一起等

。

左靖看了一眼就把目光转向其他地方，目光却疲惫地涣散着，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

雷江夏问，你也是吧？

恩？

姜闲那样，你压力很大吧？

左靖木然地看着，李君在那个女生执著的追问下，小心地伸手，拭去脸颊流下的一点汗水，然后睁大眼睛，求救般地

看向左靖。身体懒懒地见死不救，唇角却不禁微微上扬。

雷江夏瞥了一眼，淡淡地说：李君。你喜欢李君，是吧？。

左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

恩。

第五年

大二了。

李君在左靖鼓动下参加了很多活动，加之一向勤勉的学习态度，在同级的那一群成日沉迷于网络游戏的男生中间，隐

隐有了跳脱之势。

相看左靖，除了和李君一起参加篮球训练，间或偶尔给李君的小事业帮帮忙以外，倒是刻意地收敛了全身的光芒，只

是低调给范襄染的研究项目做助理。

此时，左靖早已开诚布公地向范坦白，自己对李君有坚定不移的爱情，轻飘飘一句话就让风流倜傥的老师失恋了。然

后，泰然自若地坐进范襄染的办公室，公事公办地做助理工作，毫不手软地拿工钱。并且自我定义，与范老师相处友

好。

范襄染恨得咬牙："明明知道我对你有意思，还敢到我这里，你小子真不怕死！"

左靖眼皮都懒得抬，手下键盘噼里啪啦响："我对小君的感情，不找你，还能找谁说去！"

范襄染闲闲地翻书，鬼鬼地撩拨："那好人索性做到低，要不要我帮你测测李君？"

键盘声煞停。左靖推推眼镜，正色道："不用了。我情愿一辈子做个单身汉，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找到一份好

工作，娶一个贤淑的妻子，生几个......可爱的......伶俐的......"话渐渐说不下去了，目光渐渐飘忽，眼前仿佛又

出现高三那一年，那家妖媚入骨的酒吧里，欲火焚身的男人，静默的李君，还有那个不甘心地大哭的男孩子。

看着又开始走神的男孩子，范襄染心里难受，嘴上还打趣："你对他倒忠诚，不再考虑一下我吗？"微微侧脸，干净的

头发柔柔垂下，眨眨长长的睫毛，无限妩媚，万种风情。

左靖随意地瞥了眼，笑笑，又开始噼里啪啦打键盘："没办法，这感情我控制不住。"

必杀技被人藐视，范襄染一瘪嘴，哀怨地瞅着左靖说不出话。

打好论文的最后一个字，左靖摘下眼镜放进盒子里，一看时间，脸上就有了点急切："糟了，今天下午小君英文演讲比

赛，我还要去看，先走了。"

范襄染受不了地叫："现在才11点，你急什么！"

左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小君他胆子小，上台会紧张，怕出差错，所以每次比赛前都要我反复给他看几遍！

"揉揉鼻子，却笑出了一脸甜蜜。

范襄染抖抖鸡皮疙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酸溜溜地说："去吧去吧，去了就别回来了。"

左靖一愣，随之爽朗大笑："老师你这唱的哪出呢？王宝川还是秦香莲？"

范襄染心里有气，对着左靖坦然的笑脸却无论如何发作不起来，无奈挥挥手："走吧走吧，欢迎下次光临。"

左靖笑笑，把眼镜盒塞进裤兜，飞快地闪身关门。

门内，范襄染抿着嘴，盯着窗外，一直等到那个散发着阳光的味道的男孩子急急地跑出来，迅速地开了自行车的锁，

然后又火急火燎地飞快骑向寝室骑去。

桌上，还静静躺着左靖忘了带走的论文草稿。范襄染随意翻了翻，看到上面的空隙里都写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

"小君，你睡觉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小君的手上被老强撞出个乌青！！！！老强，看我明天训练怎么对付你！"

"小君，接下来的思路该怎么写啊！啊啊啊啊我要疯掉了！"

"小君的牙刷旧了，明天去买！"

"小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小君小君小君小君小君......"

草草翻了几页，饶是范襄染也被气笑了，合上稿纸，又涩涩地叹："左靖啊！左靖！"

严格说起来，左靖并不是圈里的人啊。绝顶聪明，却极其认死理！别的男人，女人，都在他眼里，却没有一个进入他

的心里。他心心念念的，只有李君，只有李君啊！哪怕有一天，李君成为人妖，甚至女人，那孩子依然会义无返顾，

视若珍宝吧！

酸酸地叹口气，又暗骂，那种吃不到的笨葡萄，还有什么好惦记的。翻出手机，懒懒地看着一条早上没回复的短信，

对着那个名字想了半天才依稀记起，那是个英俊的男人，手机号码是一次酒后乱性没有及时收尾而留下的后果。瘪瘪

嘴，无聊地回复："好吧，到时候见。"

经过刻苦的努力，李君在台上依旧不可避免犯了紧张，说着说着，卡词了。这种情况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李君也就腼

腆地笑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下，微微撅起嘴，歪起脑袋，把一干评委观众晾在一边，开始仔细地想，接下去该说哪一

句。

太可爱了！左靖在台下憋着笑，一边开始大力鼓掌，带动全场观众给李君打气。李君看到左靖忍笑忍到内伤的样子，

心情也轻快起来，嘴一张，流利的英语又滔滔不绝的说开。

最后，李君得了三等奖，而那个发音极差的系主任的女儿却得了二等奖。好多女生愤愤地簇拥在李君身边，给他打抱

不平。李君也不以为意，随意地笑笑，拿着证书翻来翻去看看，往裤兜里一塞："阿靖，打球去！"

正说着，手机铃声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李君清秀的眉毛皱了皱，一侧身从人群中挤出去了。

左靖有点担心，又不好去打扰。这时有女生打趣："哎哟，我们公主一离开，王子就魂不守舍了？"

左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少年了，低低垂了眼，唇边不在意地笑："开什么玩笑啊！"

李君一离开，周围的几个人失了中心，闹一阵子也就各自离开了。左靖一边帮李君整理东西，一边微微笑着想，如今

的李君和当年的自己可是掉了个样了。理好东西，也不耽搁，利落地往肩上一扛，看到门口李君轻轻蹙着眉，低声应

着："我知道。"

"恩。"

"严重吗？"

"我明白。"

"恩，放心吧。"

最后，脸上渐渐浮起一个挣扎的痛苦的神情，紧紧地闭着嘴，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半晌，哑声说了句："爸，好好照顾

自己。"掐了电话。

李君背过身去，长久地伫立着，依旧瘦削的肩膀在清冷的秋风里微微缩着，刚刚得的证书在裤兜里颤巍巍地露了鲜红

的一角，终究挣不开，只是静悄悄缩下去，缩下去......

李君吸了吸鼻子，转过身，看到左靖怔怔的神情，叹了一口气，宽慰地拍拍左靖的肩，笑着说："我没事。是我的继父

......哦，你没见过的。他工作上一些事情，跟我说了下情况。"

继父？没见过？不，见过的。那个昏暗靡丽的包厢里，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按着你的身子，扯着你的衣服，咬着，

吮着......左靖的眼里渐渐漫上一层悲伤的神色。

李君没注意，只是看着渐渐那个金红色的夕阳，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喃喃说："走吧，走吧，留不住的，留

不住了。"

走到寝室门口，看见尤野，脏兮兮的衬衫皱皱的，小兔子似的眼睛红红地，看到李君，揉了揉鼻子，呜咽一声就扑过

来。

左靖直觉地挥拳就要揍，李君却格开他的身体，轻轻把尤野搂进怀里。左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就像被狠狠锤了一下

，愣愣地看着李君轻柔地抚着那颤抖的肩膀，安抚着，怜惜地问："你都知道了？"

尤野脸埋在李君的肩窝，哭得抽噎，只是大力地点点头。

李君低叹一声，把这个脆弱的孩子搂得更紧了。

左靖看着眼前两个相偎相依的身影，只觉得气苦，眼前一阵阵发黑，捏了捏拳头，一低头就出门去了，闭了眼，靠在

墙上只是疲惫地呼吸。

猛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刺得左靖心脏一缩。

是左晴。

按下接听键。"喂？"

"......"

"阿晴，有事吗？"

"恩。"

"怎么了？"

"......"

"外婆没事吧？"左靖耐下性子问。

"恩，还好。"

"那是你？"

"......"

"到底什么事啊？"左靖不耐烦地问。

"......哥，我......我......"

左靖烦躁地发作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吞吞吐吐的，烦不烦啊，有什么事就直说，没事我挂电话了，听

到......"

"哥，我怀孕了。"

"什么？！"

"我怀孕了，哥哥。"

"你......你说......"

"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我怀孕了我怀孕了！！！"电话另一头，左晴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左靖心疼如刀绞，紧紧捏着手机，咬着牙问："是谁？哪个畜生？啊？"

左晴哭着说："不是他，不是他，他喝醉了，是我自愿的，是我自愿的！"

左靖死死地握着拳，狠狠地问："是谁？告诉我？那王八蛋是谁？"

左晴抽泣着，只是语无伦次地说："不怪他，真的不怪他，他喝醉了，我勾引的他，他酒醒后就再也不理我了，再也不

理我了，然后......然后，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左靖的眼眶热辣辣地，半边身子冰冷得麻木了，不得不靠着墙，轻声问："告诉我，那家伙是谁？"

左晴哭得更是喘不过气来："是......是尤野！"

左靖无力地滑落在地上，内心却隐隐地冒出个念头：尤野，就在里面，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